使命:黑白道前傳 第1章
蜿蜒起伏的山路上,一輛4500越野吉普在疾駛。
也許是一種預兆:出發時還天晴日郎,甚至有點春天的味道了:雖然還是白雪皚皚,路麵卻已經結了一層冰麵且微微變色,遠處的雪原在陽光照耀下也格外耀眼,是雪麵表層有了水珠的緣故,這是即將融化的前奏。而且,道路兩邊林木茂密,不但有褐色的柞樹、棕色的榛柴、白色的樺樹,還偶有幾株蒼鬆閃過,它們傲然屹立於雜木之中,似乎在進行嚴肅的思考,同時也給山林帶來幾分生機。然而,一進清水地界就都變了。最明顯的變化是山林漸漸稀疏起來,隨著車輪的旋轉,越往前行,這種現象越嚴重,最後簡直難以看到樹木了,公路兩旁都是光禿禿的被雪覆蓋的田地。又走了一會兒,天也暗下來,陰下來,接著又飄起雪花來,雪花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又變成了鵝毛大雪,車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了,車速也減慢了。林蔭雖然心裏著急,可隻好忍著。
車裏除了林蔭和司機小張,還有白山地區公安局長穀遠誌和地區公安局政治部主任張寒。這台4500大吉普就是穀局長的坐騎。按照當地的習俗,級別高的領導應該坐在前排副駕的位置上,可穀局長卻非要林蔭坐到前麵不可,理由還非常充分,他們是送林蔭前往清水就任公安局長,因此,應該他坐到前麵。當然,他此時隻是清水公安局長的“人選”,局長的任令還要通過清水市人大常委會任命。他此時的正式身份是清水市公安黨委書記,主持清水公安局全麵工作。
此時,林蔭雖然外表平靜,但心卻象這山路一樣起伏不平。他對這任命沒有一點準備,前天,他還是白山分局掛職鍛煉的刑偵副局長,還在為新一年分局刑偵工作而操心,昨天卻突然接到了赴清水任命的通知。此時,穀局長昨天下午的談話仍然在耳邊回響:
“……清水的治安很複雜。雖然從統計數字上看發案不是很高,但大案多,社會秩序混亂,特別是黑惡勢力活動猖獗。這除了公安局自身工作不力外,肯定還有深刻複雜的社會原因,你必須有充分的思想準備……”
對清水的治安狀況林蔭聽說過,但隻知案子多,群眾缺乏安全感,可到底怎麽個不好並不清楚。穀局長的話給了他壓力,也激發了他的鬥誌,心中充滿了迎接挑戰的自信。此刻,他從倒視鏡中看看穀局長的麵容,想到全區有九個縣市局和分局公安局長交流,穀局長偏要親自送自己這個年紀最輕、資曆最淺的赴任,還讓自己坐在前排,非常清楚地意識到,這既是對自己的重視和關懷,也意味著肩上擔子特別的沉重啊!
迎接戰鬥的渴望使林蔭恨不得馬上趕到清水,到達自己的崗位,就益發感到車行駛得太慢。還好,又走了一會兒,雪花稀疏了一些,車速也加快了,然而,剛剛加速又慢下來,司機小張失口叫出一聲:“哎,出事了……”
林蔭詢聲向前望去,見道路已被車輛堵住。有幾台卡車、轎車、還有一台“三棱”大吉普和一輛公共汽車。就在公共汽車旁,一群人擁來擠去,吵吵嚷嚷,還有拳頭棍棒在人群中揮舞。怎麽回事?林蔭心裏著急,車沒停穩就開門跳下,立刻有沉重的毆打聲和叫罵聲清晰地傳過來:“媽的,反了你們了,給我打,往死裏打,出事兒我擔著……”
毆打和叫罵聲中伴合著慘叫聲,同時還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哀求著:“……別打了,求各位了,他還是個孩子,饒了他吧,俺替他給各位賠禮了,俺交錢,現在就交還不行嗎……”
“賠禮就行了?交錢就行了?好,拿錢吧,原來是五百元,現在是五千,馬上拿來,要不沒完,打死他……”
接著是更沉重的毆打聲。
誰這麽凶狂?林蔭加快腳步,向人圈裏擠入,耳邊聽到有人低聲議論著:“……簡直是土匪,是胡子,就沒人管管他們?”,“誰管得了哇,你知道他們是誰……說話小聲點,讓他們聽見可了不得……”
人圈裏,四個年輕力壯的黑衣漢子正在對一人大打出手。他們有的拳打腳踢,有的拿著棍棒,其中一人手中還拿著一根警棍。挨打的已經倒地不起,滿臉滿身都是鮮血,在雪地上打著滾,可打人者仍不停手。其中一個車軸漢子邊打還邊叫著號,“打,往死裏打,媽的,不交線費就上路,反了你了!打,打完讓他上公安局告去!”
毆打不斷,圍觀的人誰也不敢上前,隻有一個五十多歲頭發花白的男人在作揖打躬地哀求著拉扯著,不但啥事沒當,自己還挨了幾下子。
太不象話了!
看到這種場景,林蔭怒不可遏,衝上前去,一手揪住一個行凶的漢子,大聲喝道:“幹什麽,住手!”
吼聲是伴著內心的憤怒迸發出的,所以聲音很大。打人者吃了一驚,都住了手,把臉轉向林蔭,林蔭立刻感到一股濃濃的異樣氣息迎麵撲來,那不止是酒氣的味道,還有一種野獸的殘忍氣味,還沒容他說第二句話,胸脯已被一隻大手揪住:“咋的?管閑事?膽肥了你,你說幹什麽?讓你明白明白……”
話沒說完,拳頭就掄上來。林蔭瘁不及防,鼻子一木,就覺得熱乎乎的**流了出來,同時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眼冒金花,身子踉蹌向後倒去,好在身後圍觀的人把他扶住,才沒有倒下。可還沒容他站穩,另外三條漢子也向他奔上來,拳腳棍棒齊下,警棍也抽冷子捅上來,林蔭手臂與其一接觸,身子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再次向後倒去。
警棍原來是帶電的。
林蔭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沒想到會在赴任途中、在自己的治安轄區內遭到毒打,他正在懊悔沒穿警服,司機小張卻已經及時衝過來,一邊製止行凶一邊大聲道:“住手,這是新任清水市公安局林局長,誰敢再動手……”
話一出口,局麵立變。四條漢子的拳腳棍棒都縮了回去,腳步也向後退去,而圍觀者則“哄”的一聲擠上前來,人人露出興奮期待之色,要好好看一場熱鬧。
打林蔭一拳的正是為首的車軸漢子。他聽清小張的話,也吃了一驚,卻沒害怕,後退一步馬上又走上前來,露出笑臉來攙扶林蔭:“這……這都是誤會,誤會……林局長,我們是交通局收費的,他們不交,還暴力抗拒,我們沒辦法才自衛,林局長,這事您得管,把他們抓起來……”
林蔭隻覺心血上湧:媽的,你們四個打一個,還人家暴力抗拒執行公務,你們執行的什麽公務?執行公務就可以打人嗎?他一邊彎腰用手絹擦著鼻血,一邊指著車軸漢子怒道:“你還想顛倒黑白,有話跟我到公安局去說吧……”說著伸手去扭他的胸脯,又指著向後退的其他漢子們大叫:“站住,不許走……小張,攔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可是,想不到的是,四條漢子居然敢反抗,車軸漢子使勁撥開林蔭的手,又把他猛地一推,就向人群外快速退去,小張則和一條漢子扭打在一起,衝上來的穀局長和張主任兩個扭住一人,林蔭慌亂中揪住一個刀疤臉的漢子,而為首的車軸漢子卻鑽進那台“三菱”吉普車內,飛速向清水方向逃去。因為4500被堵在道路另一邊無法通過,再加上還要製服抓住的三人,隻能眼睜睜看著逃跑者消失在遠方。
領頭的跑了,被抓住的漢子們凶焰消減了。刀疤臉雖然還有所不服,可再也不敢來硬的,向林蔭央求道:“林局長,俺們不知道是您哪,都怪我們瞎了眼,您饒了我們吧,都是自己人……你看,他們不交線費,還不說好聽的,弟兄們氣憤不過,給了他幾下子,嘿嘿嘿嘿,下手稍重了點……不信你問他們自己,這事不怪我們……”
林蔭雖然憤怒異常,可頭腦卻十分清醒,漢子的話使他心一動:自己剛來清水赴任,小張僅介紹自己是公安局長,對方卻已經知道自己姓林,他們到底是什麽人,真的是交通局的收費人員……雖有疑慮,但來不及多想,一邊擦鼻血一邊怒聲道:“少來這一套,誰跟你們是自己人……我看誰敢再跑,都等在這兒,聽候處理!”
林蔭說著扭身去看地上被打的人,這是個年輕小夥子,已經頭破血流,一邊呻吟一邊哀聲罵著什麽。林蔭在花白頭發男子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將其扶起,問是怎麽回事。男子搖著花白的腦袋哀哀地說:“別問了,您別問了,怨我們自己,怨我們自己呀……兒子,沒事吧,能挺住嗎……”
小夥子態度卻和父親不一樣,他一邊擦著臉上的血一邊指著林蔭大叫著:“我聽見了,你是新來的公安局長,你親眼看見了,他們把我打成這樣,你管不管,這清水還是不是共產黨的天下?還讓不讓人活了……”
他話沒說完,就被花白頭發男人打了一個耳光:“二憨,你胡說些啥呀!”對林蔭:“局長,您別聽他的,這事怪我們,不怪人家……啊,我姓楊,他是我兒子,是我們錯了,沒交線費,不怪人家,你放了他們三位吧!”又轉向三條漢子:“三位大哥,你們消消氣,都怪我們,我們也不是想上這條路,隻是往寶山去必須從這裏經過這一段,不遠就岔道了……”
林蔭聽了好一會兒明白了,原來,車走這條路要交什麽“線費”,而這輛公共汽車卻沒有交,但因為要上寶山縣,必須從這條路上走幾百米,被四條漢子發現了……不管什麽原因也不能打人哪,看剛才的架式,如果自己不是公安局長,肯定也沒有好下場!林蔭憤怒的目光再次落到三條漢子身上,見三人都是大毛領的黑皮夾克,剃著板寸頭,盡管陪著笑臉,卻掩飾不住內在的煞氣,看上去,沒有一點交通管理人員的氣質。林蔭擦幹鼻血,走向他們,指著刀疤臉的鼻子問:“說,你們到底是幹什麽的?交通局的?我看怎麽不象?交通局就可以隨便打人哪,誰給你們這個權力!”
顯然問到了要害上,三條漢子支吾著不正麵回答,隻是惶然四顧,忽然一人手向遠處一指,興奮地叫起來:“哎,大哥和牛哥來了……”
公路上,有兩台轎車從清水的方向遠遠駛來,都掛著公安牌照和警燈。前麵的轎車是紅色的,十分引人注目,後邊的則是一台黑色轎車,油光鋥亮,顯得十分華貴。距離一百多米時,黑色轎車卻停下來,轉過車頭向回路駛去,前邊的紅色轎車則一直駛到眼前。車門一開,一個中年男子跳下,急急走過來,看到林蔭現出笑容,雙手遠遠伸出:“林局長,歡迎,歡迎……”
林蔭認出,來人是清水市公安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牛明,自己下分局掛職鍛煉時和他接觸過。
牛明長得十分年輕,四十出頭的人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的樣子。形象也很不錯,身材不高不低,臉龐端端正正,膚色白裏透紅,眼睛雖然不大,卻又亮又活。美中不足的隻是嘴唇有點發紫,說話的時候,口中也有一股酒氣撲過來。林蔭心急,一邊握手一邊發問:“牛局長,你從那邊過來,遇到一輛‘三菱’沒有?”
牛明稍稍猶豫:“啊……遇到了,怎麽了……”
林蔭急道:“你立刻布置人堵截,他是打人凶手!”
牛明把手機拿到手中卻沒有馬上打,而是問怎麽回事,聽了林蔭介紹,現出驚訝神色:“有這種事?那是赫剛的車。媽的,怪不得開得那麽快,見我都不停,居然敢這麽幹,膽子也太大了!”走向三條漢子,突然伸出手來,一人一個大耳光:“真瞎了你們眼睛,我饒不了你們……媽的,咋辦,說!”
三個漢子互相望望。刀疤臉捂著臉先看看林蔭,然後對牛明道:“這……牛局長,這……這是個誤會,老楊他……你看……”
牛明轉向老楊父子。老楊扯了一下兒子,搶到前麵對牛明陪著笑臉道:“對,這確實是誤會,都不是外人,打就打了吧,也沒打壞,都怪俺們,怪俺們,這事就算了吧!”
“你既然這個態度就好辦了!”牛明扭頭對三條漢子:“媽的,你們雖然有理,可也太過份了吧。你收費可以,為什麽打人?聽著,回城後要給人家看傷,要徹底看好,人家有一點不滿意,我就跟你們沒完……聽清沒有?”
三條漢子急忙答應:“聽清了,聽清了……”
牛明看一眼林蔭,又對漢子們道:“這件事完了,可打林局長的事你們怎麽交待,說,這事咋辦?”
三條漢子囁嚅著看看林蔭,還是刀疤臉支支吾吾道:“這,俺們真不知道是林局長啊,要是知道的話,給我們個膽兒也不敢打呀!”走向林蔭,可憐巴巴地說:“林局長,這是誤會呀,俺們怎麽敢打你呀?這樣吧,你打我們一頓,愛咋打咋打,打死俺們也沒說的!”
刀疤臉說著,把頭伸過來讓林蔭打,另兩個漢子見狀也做出同樣的姿勢,引得圍觀群眾發出竊竊笑聲。林蔭十分惱火,回身看著牛明。牛明走上前,又是一人一耳光,“媽的,天下有這麽便宜的事?你們把公安局長當成啥了!”然後對林蔭低聲道:“林局長,你看這事……怎麽處理呢?我認識他們幾個,是交通局聘任的收費員。今天的事雖然有點過火,可頂多也就是輕微傷,治安案件。咱局還有不少大案子忙不過來,你看這……當然,他們不該打你。我看,讓他們給你看傷,再多賠償些錢,怎麽樣?”
林蔭心裏的火一股一股地往上冒。他看出問題來了,到現在,牛明也沒按自己的要求布置堵截,而且,還想把這個惡劣的案子輕輕放過。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傷害無辜,還把自己這新上任的公安局長打了,居然看看傷,賠償一下就沒事了,太過份了吧。什麽多賠償一些?是想花錢消災嗎?辦不到!他堅定地搖搖頭說:“不行!打我是小事。這起案件性質惡劣,影響極壞,必須嚴肅處理!”
牛明臉上閃過一絲不快:“那,您說該怎麽處理……哎,您好,穀局長,張主任,你們也來了……對了,穀局長,你看這事該怎麽處理?”
穀局長和張主任下車後,除了幫助製止凶徒逃跑外,一直在旁觀看著,牛明來後也沒有上前。此時聽到牛明的問話,穀局長才慢悠悠地說:“你們公安局長在這兒問我幹什麽?再說了,你堂堂刑偵副局長,自己的局長被打了,都不知怎麽處理嗎?”
“這……”牛明想了想,隻好轉向林蔭:“林局長,那你看該咋辦,我執行您的指示!”
林蔭發現,牛明的眼睛閃過一絲不滿甚至不屑之色,怒火又從心中升起,大腦旋轉片刻,迅速作出反映說:“那好,你,馬上給局裏有關部門打電話,布置警力堵截追捕逃跑的凶徒。他叫什麽了,對,赫剛是吧,要根據他逃跑的時間、路線和車速,在可能經過的路口設卡,爭取在清水市域將其抓獲,如果脫逃了,就與沿線公安機關聯係,取得他們的支持。盡一切努力將其抓獲!”轉臉對受害的年輕人道:“小夥子,你能堅持住不?還能不能開車……啊,老楊,你會開車嗎……會。好,你開車,拉著旅客和你兒子馬上進城,你兒子先看傷,由醫院做出診斷,如果需要住院就住院。如果能挺得住,看完傷做筆錄……車上的旅客到了市裏,也先到公安局做一下證人筆錄;小張,你記一下跟前這些車的牌照號碼,以便隨時找他們做證!”轉向瘦臉漢子:“你們三個,老老實實跟我們去公安局接受處理!”一切部署完問牛明:“牛局長,你看這樣行吧!”
這……牛明眨著精明的小眼睛,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扭頭看一眼穀局長,隻好小聲說了句“行”,再把目光對準三條漢子,惡聲道:“聽清沒有,都給我上車,老老實實到公安局接受調查處理!”
三條漢子腦袋耷拉下來,被小張押著走出人圈。可圍觀的群眾卻不散去。他們目睹了這起流血事件的整個過程,可什麽也沒做,隻是做看客,此時又用異樣的目光望著林蔭不想離去。迎著這些目光,林蔭心中生出一種別樣的滋味,想了一下,蹬上路旁一個沙包,大聲講起話來:“鄉親們,大家都看到了剛才這起事件,雖然有待進一步調查,但,無論什麽原因,也不允許行凶打人,也絕不能不了了之,請大家相信,我們公安機關一定會依法嚴肅處理!希望大家能積極主動做證,配合公安機關工作……”
圍觀群眾靜靜地聽著,沒有任何反應。林蔭本想停下來,可受到眼前情景的觸動,就又繼續說下去:“鄉親們,你們為什麽不吱聲,為什麽沉默?你們想過沒有,今天打的是他們,如果你們保持沉默,明天就會打到你們,對違法犯罪要鬥爭,對不法侵害要反抗!不要害怕,好人越害怕,壞人越猖狂,要站起來和他們鬥爭,公安機關會給大家做主的……”
講到這兒,林蔭忽然聽到“哢哢”的聲音,眼睛餘光向旁邊一瞥,發現一架照相機正在對著自己拍照,心一動,急忙把話收住:“鄉親們,我希望,在今後的日子裏,大家能積極協助我們公安機關工作,揭發檢舉犯罪線索,同時,發現我們公安機關有什麽缺點,及時指出來,我們一定虛心接受,努力改進。好,大家就按我剛才說的辦,都上車吧。謝謝大家!”
旅客們這才開始上車。與此同時,一個胸前掛著照像機的年輕女性走過來,伸出手,向林蔭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笑道:“您好林局長,我是清水市電視台的記者苗雨,沒有經過您的允許拍照,您不反對吧!”
林蔭邊握手邊打量著對方,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頎長,瓜籽臉,丹鳳眼,烏黑的眼睛,雪白的牙齒,尖尖的下頦呈現出優美的線條,相機掛在胸前,背上還背著一個背包,一種職業女性的氣質撲麵而來。見林蔭疑惑的表情,又從口袋中掏出證件:“怎麽,不信嗎?我是采訪歸來,正巧碰上這件事!”
停在一旁的公共汽車響起催促的喇叭,苗雨回頭看了一眼,再次把手向林蔭伸出:“我得上車了,有機會我會采訪您的!好,再見!”
苗雨主動握住林蔭的手搖了搖,又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嫣然一笑,轉過身,迅速消失在車門內。客車響了聲喇叭啟動了,林蔭隻看見一隻女性細長的手從車窗中伸出揮了兩下,就一切都遠去、消失了。
林蔭忽然想起一句歌詞:“象霧象雨又象風”,這個記者雖然倏忽出現,突然消失,卻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該上車了。因為情況發生了變化,穀局長問林蔭:“現在一切聽你的,說吧,這車該怎麽坐!”
林蔭查看一下,果斷地進行了分配,讓三條漢子擠到牛明車後排座上,自己則坐到該車副駕位置,然後讓穀局長的車先走。穀局長大聲道:“那怎麽能行?我們是送你的,你在前麵!”
林蔭不再推辭,拉開車門上車,見三條漢子的眼睛正看著自己,他再次感受到那股野獸般的氣息。就把目光迎上去,盯得他們都垂下眼睛才回身坐好,用命令的口氣對牛明道:“開車!”
牛明沉默著將車啟動,漸漸加速。這時,林蔭才想起問牛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牛明輕笑一聲回答:“來接你呀,聽說你要來,大夥都很高興,班子成員早都聚在局裏等你了,我等不及,就迎你來了!”
原來是這樣。可是,林蔭心中馬上又生出疑團,隨口地問了一句:“就你一個人來的嗎?”
牛明遲疑一下,口氣似乎不夠堅定:“嗯,就我一個!”
林蔭沒再追問,可腦海裏卻抹不去那輛黑色轎車的影子。兩台車一前一後,都掛著警用牌照和警燈,怎麽能不是一起的呢?那輛車為什麽在快駛近時又調頭回返了呢?那輛車裏坐著誰呢?看來,這裏邊好象有點文章!
車向前飛駛著,雪不知啥時已經停了,可還有一些陰暗的雲團,被遮住的太陽頑強地把光芒透出來。然而,林蔭心中卻卷起更大的風暴。雖然臨行前穀局長做過長談,雖然對清水市治安的複雜有所準備,可他仍然沒有想到,在自己上任途中會發生這種事,會遭到毆打。一股恥辱和仇恨的感情湧塞胸中。看來,此行絕不會是坦途,也許,這路上的遭遇隻是一個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