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訓鷹
卿本佳人之將軍紅妝
秦懷好說歹說終於讓紅染給了她一間單獨的屋子,還拿了一套前院小廝的衣服過來,除了外衫還有一件棉襖褂子,秦懷心驚膽戰的洗了澡,匆匆換上衣服套上褂子,暖和了許多,可是一頭濕漉漉的頭發難住了她,她是真的不會挽發髻呀,想到青空,又愣愣發了會呆,才抓起長發仔細的理順,想著青空平日裏手指都是怎麽繞的,試了幾次才堪堪把淋著水的頭發用布帶裹在了頭頂上。
紅染不耐煩的催了幾聲,秦懷低眉順眼的開門出去,小魚和小年嬉笑著拉扯著新衣服,始終是孩子,秦懷看了眼紅染,祈求地說道:“紅染姐姐,你看三殿下也應了,能不能讓他們兩個回到後院去了·····”
紅染不痛不癢的瞪了她一眼:“哼!別以為三殿下答應了就神氣了,那鷹呀也不是這麽好訓的,到時候看三殿下怎麽收拾你。”說著一揮手,身後的兩個小丫鬟帶著小魚和小年朝後院走去。
小魚著急的看著秦懷,秦懷一笑:“我沒事,快走快走!”小年感激的看了秦懷一眼,兩人跟著侍女快步離去。
秦懷鬆了口氣,跟著紅染朝前院走去,剛進了門就感覺溫暖了許多,原來這屋裏四周牆沿竟然擺放著一圈火盆,炭火燒的正旺,真是奢侈,這碳在富貴人家也是個稀罕東西呢。
秦懷心內暗誹,卻低眉順眼的來到桌子旁,一桌子的菜豐盛的跟過年似得,卻每種都隻隨便動了點,有些連動過的痕跡都沒有。
“叫什麽名字?”楚江秋悠閑的晃著折扇。
父親希望你這一生,平安快樂。“安七,我叫安七。”
“大膽!殿下麵前,誰準你自稱我的?”又是那張揚跋扈的白衣侍女。
紅染一陣緊張,竟然一把將秦懷按的跪倒在地,緊張地說道:“是奴婢教訓的不夠,冒犯了三殿下,殿下······”
“無妨,起來吧。”楚江秋不耐煩的打斷她。
秦懷慢慢起身,眼角瞄到楚南柯身後腰背挺直的侍女一臉沉靜的站著,看著白衣侍女的眼色卻有些不屑。
“百合!殿下都未發話,哪有你說話的份,你這越來越沒規矩了!”錦華郡主蹙眉輕斥。
百合低下頭諾諾應了,卻委屈地看了楚南柯一眼:“可是郡主您反正早晚也是這四殿下府裏的女主人····”
“百合!”錦華郡主嬌喝著打斷了她,一張臉卻紅的像塊布,偷偷晲了楚南柯一眼。
“嘻嘻,四弟豔福不淺啊,看來我這來的不是時候啊!”楚江秋笑的狹促,錦華郡主頭都快埋到碗裏了。
秦懷這才仔細看向楚南柯,心裏一歎,又是個美男子,眉眼若畫,如同春日的清泉,溫和含笑,薄唇微揚,眼裏溫柔的能滴出水來了,這如水的目光都快把錦華郡主膩死了吧。
楚南柯唇角微勾,不在意的看了楚江秋一眼,白玉般的手指伸出長袖,優雅的拈起象牙筷,夾了一塊東坡肘子放到錦華郡主碗裏,溫聲道:“顏顏別理他,多吃些菜。”
楚江秋一聲長歎:“要羨慕死人嘍!我也得去醉花樓找小紅袖撫慰撫慰我這受傷的心啊!”
秦懷暗自打量著楚南柯,臉色蒼白,一點血絲都沒有,時常咳嗽,唇薄而無血色,正看得入神,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是楚南柯身後麵容沉靜的婢女,秦懷慌忙低下頭。
門外一陣腳步聲,小桂子跑了進來:“殿下,鷹用網收著放在了東廂,可是它一直撲騰著,人都不敢靠近。”
楚江秋瞥了秦懷一眼,秦懷忙上前一步:“麻煩準備一個牢固的籠子,越牢固越好,不要太大,估摸著鷹在裏麵能張開翅膀就行。”
楚江秋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還是吩咐小桂子照做,小桂子撇撇嘴懷疑的看了秦懷一眼才跑了出去。
“你打算怎麽做?說與本殿下聽聽。”楚江秋好奇的看著秦懷,這小姑娘細看還是有幾分姿色的,隻是皮膚也太黑了些。
這話一出,滿桌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看著秦懷。
秦懷猶豫片刻,還是實話實說了:“殿下,這鷹是誰訓的,便會終身隻聽任訓鷹人的差遣,您若是想要這鷹以後隻聽您的,您必須親自上陣,可是····訓鷹是非常勞心勞力的,恐怕要吃些苦頭。”
楚江秋看她說的頭頭是道,頓時眼前一亮:“無妨,本殿下還不信收拾不了一頭畜生了,走,去看看!”
楚江秋興奮地站起來,秦懷趕緊跟上,下人匆忙上前帶路,一行人朝著東廂走去。
東廂裏,遠遠就看見一群人守在門口,門窗都關的嚴實,見到楚江秋過來慌忙行禮,秦懷跟著楚江秋進屋,秦懷沒說謊,她確實會訓鷹,也確實是小時候爺爺教的,隻是她一直覺得這個過程太殘忍,所以很排斥。
“這難得的機會,我也該好好觀摩觀摩。”清潤低沉的嗓音從門口傳來,秦懷回頭就看到風姿絕色的身影,楚南柯真的是不折不扣的絕色,不隻是他那張畫一般的臉,每一個動作都仿佛是完美無瑕的,永遠嘴角含笑,周身氣質溫柔清雅,如一株雨後的翠竹,挺拔含蓄,披著一件純白的狐狸披風,更顯如花似玉,秦懷汗顏,可她看著他的時候,想到的就是這個詞,身旁的錦華郡主著同色披風,嬌弱的站在他一側,怎麽看都是一對璧人,真是賞心悅目。
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視,楚南柯轉頭看來,秦懷已迅速低頭。
“四弟身子不好,還跑過來做什麽,快去把貂皮軟榻和火爐搬過來!”楚江秋略含嗔怪,卻看得出他是真心愛護這個弟弟的,下人趕緊去搬了火爐和軟榻來,秦懷默不作聲的看著,既然楚江秋是真心關心楚南柯,給楚南柯治病之事,或許能從他下手。
“說吧,要怎麽做?”楚江秋興致盎然的看著秦懷。
秦懷看著靜靜蹲在網裏的鷹,它目光銳利,警覺的盯著周圍的人,長而尖利的喙泛著滲人的光,那些下人顯然都吃了這鷹的虧,都遠遠的站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看著秦懷。
秦懷問一旁的小桂子要了籠子,籠子是梨花木做的,每一根木條都修的光滑,很結實,她招了招手,叫了幾個下人過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鷹從網裏轉移到籠子裏,她把籠子放在空曠的屋子中間,拍拍手起身:“現在起,您隻要坐在這裏和它對視。”
楚江秋納悶的看著秦懷:“就這樣?你這小子不會是糊弄本殿下吧?”
“我的小命可拴在殿下手裏呢,殿下放心,要是到時候訓不了再處罰我不遲,隻是殿下也要吃些苦頭的。”秦懷一本正經的說著,她可不相信這細皮嫩肉的楚江秋捱得下去。
楚江秋半信半疑的看著她,還是依言走到鷹對麵的凳子上坐下,那鷹一見他過去,銳利的眼警惕的盯著他。
“和它對視,讓它記住您。”秦懷拉了拉衣襟一屁股坐在稍遠些的牆角,叫人找了把木製弓箭還拿了一百隻箭來。
楚南柯和周圍的一幹人都愣住了,錦華郡主說道:“這法子倒是新奇,可這要多久啊?”
“不知道,或許一天,或許三天。”秦懷雖然累得不想動,可還是起身恭敬的行了禮才回答,隻是她說的是實話,那百合卻受不了了。
“你這小子,是爹媽死得早了些嗎?這般不知禮數,郡主問話竟敢說不知道?”聲音尖利。
秦懷驀然抬頭冷冷看了她一眼,總會有機會的,定要敲了她兩顆門牙。
楚南柯鳳眼微眯,這個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剛才眸子裏那一抹精光,是他看錯了嗎?
“百合!怎麽這般口無遮攔!”錦華郡主捏了捏繡帕斥了一句,卻也並沒有多說。
楚江秋打量著秦懷,她既不驚慌,也不憤怒,嗬,他嘴角一勾,並不言語。
百合見沒人理她,還被自家郡主斥了一頓,恨恨瞪了秦懷一眼,冷哼一聲退到後麵不再言語。
於是,偌大的東廂,楚南柯靠在軟榻上烤著火,錦華郡主姿態端正的坐在一旁,楚江秋坐在屋子中間的軟椅上和一隻鷹傻傻對視,其他人都被楚江秋攆出去了。
楚江秋睜著眼瞪了半晌,那鷹精神抖擻警覺的盯著他,他卻雙眼酸澀,這情景要多傻有多傻,楚南柯都要覺得是秦懷在耍他這個三哥了,偏偏楚江秋仿佛樂在其中,他覺得這鷹是有智慧的,時刻警覺的盯著他,倔強孤傲,一臉視死如歸,他心裏來氣,也一臉高傲的冷笑著瞪回去。
四個人一動不動的坐了一晌午,不知道外麵天色怎麽樣了,連牆角的秦懷都要迷迷糊糊睡去了,鷹終於動了動眼,看樣子也是要睡去了,秦懷坐起身,張弓搭箭,這弓箭像小孩子的玩具,本來也沒打算真的射它,瞄著籠子放了一箭,鷹一個機靈,猛然瞪大了眼,更加警覺。
身旁的幾人都是驚詫的看著秦懷,秦懷並不打算解釋,她昨晚一晚沒睡,實在是累,這屋裏太暖和,睡意擋也擋不住。
“你這是做什麽?”楚江秋見鷹對視敗下陣來正自高興,秦懷這一招他不禁皺起眉頭。
秦懷歎了口氣,坐著答話是非常不禮貌的,掙紮著從牆角爬起來,對著楚江秋恭敬的鞠躬:“訓鷹便是如此,鷹是非常驕傲銳氣的王者,隻有這樣反複折磨它,磨光它的銳氣,它才會心甘情願認你為主,您與它對視,它自然知道是您馴服了它,認的主人也便是您。”讓驕傲的百禽之王俯首,哪有這般容易的事,這一過程相當於磨平一個人的驕傲和桀驁,讓它麻木,從此低頭,這過程太殘酷了,秦懷曾經看到爺爺馴服一隻鷹的時候,那隻鷹頹然的靠在角落裏,那種感覺,仿佛被人拔光了全身的羽毛。
楚江秋愣愣看了秦懷半晌,又轉身同鷹對視,楚南柯默不作聲的聽著,錦華郡主不解的看著楚南柯:“這樣的法子,真的可以嗎?你看這鷹,一看便是如此驕傲,怎麽會心甘情願臣服。”
秦懷一笑:“當所有可以借助依賴和驕傲的資本都被否定的時候,它會不得不臣服,然後從此相信麵前的這個人真的可以打敗它,沒有什麽比讓一個驕傲的王者失去了驕傲的資本更能打敗它,哀,莫大於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