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英雄趙一曼

趙一曼(1905—1936),宜賓縣白花鎮人,原名李坤泰,又名李一超等。中共黨員,抗日民族英雄。1935年擔任東北抗日聯軍第三軍二團政委,在與日寇的鬥爭中負傷被捕,於1936年8月在珠河縣英勇就義,時年31歲。2009年,趙一曼被評為“100名為新中國成立做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範人物”。

掙脫封建枷鎖出走 來到敘府女中求學

1936年8月2日,趙一曼為抗擊日本侵略者而英勇犧牲。當年,人們隻知道在東北抗日聯軍中有一位“穿紅裝騎白馬”,馳騁在白山黑水的密林之中,使日寇聞風喪膽的女英雄,她是“聯軍”第二團的女政委。但她是從哪裏來的、什麽身份、怎樣走上革命道路、成為抗日英雄的?人們都不清楚。

20世紀50年代初期,一部反映抗日戰爭的電影《趙一曼》公映之後,一份由四川宜賓地區李坤傑寫的其妹李坤泰“像趙一曼”的材料,寄到原中共滿洲省委組織部長何成湘和原東北抗日聯軍政治部主任馮仲雲的手中。這兩位老人看了李坤傑的信和李坤泰抱著兒子的照片後,他們認定李坤泰就是趙一曼。從此,趙一曼的身世之謎才被解開……

1905年10月25日,趙一曼出生於四川宜賓的伯陽嘴。伯陽嘴離宜賓縣城120裏,是深山溝裏一個依山傍水的小山村。伯陽嘴翠竹環抱,景色秀美。伯陽嘴分上中下,趙一曼出生在中伯陽嘴,是一個富有人家。她的父親李鴻緒在清朝捐過監生,後來成了一名中醫。李家有六女二子,趙一曼排行第七。她生下來的時候,父親給她起名叫李淑瑞,學名坤泰,後來參加東北抗日聯軍才化名趙一曼。

趙一曼生長在“封建牢籠”的環境裏,可她從小聰明過人,喜愛讀書,上了幾年私塾。她的大姐夫鄭佑之(中共宜賓地方組織的創始人),從新學堂畢業回到白花鎮賦閑時,當了她半年的家庭教師。鄭的教書方式不同於私塾,他教學方法新、內容活,特別是他的新思路、新觀念對她一生起著重大的影響。

隨著年齡的增長,鄭佑之的啟迪,趙一曼在思想上發生了根本的變化,逐漸不再“循規蹈矩”,敢於反抗封建家庭,開始向往外麵精彩世界,渴望了解社會、認識大眾……

“五·四”運動暴發後,國內新思潮翻滾,**滌著舊中國的曆史塵埃。鄭佑之為把妹妹培養成為一名新時代的女性,在教她學習的同時,還給她訂閱了《新青年》《婦女周刊》《覺悟》等等前衛報刊,啟迪她的新思想。

書就是一把“鑰匙”,啟開了趙一曼認識世界的大門。她就更加渴望到外麵去讀書求知,請姐夫幫她在宜賓聯係上學事宜。

1926年正月初五,趙一曼趁著“控製她爭取自由”的哥嫂出門的機會,毅然告別了母親,衝出封建的家門,在姐姐姐夫的幫助下,來到宜賓報考敘府女子中學。

21歲的趙一曼雖然讀過幾年私塾,但女子中學的考試內容卻與私塾不同。她好不容易掙脫封建枷鎖,就決心抓住這個來之不易的求書機會,發奮補習考試功課,虛心地向他人請教,很快就將要考試的內容熟記在心,一舉成功考上了敘府女子中學,如願以償地實現了多年來追求的新學夢想。

趙一曼是個天資聰明、勤奮好學、自強不息、力爭上遊的女人。因而,她一進入新學校就刻苦努力,很快就趕上了學習課程的進度,並嶄露頭角。

女子中學受人關注。它在中國封建社會的長河中是一個湧現出來的新鮮事物,有人反對它、有人擁護它、有人培植它。中共宜賓黨組織就把女子中學作為一塊耕耘的基地,精心培育、發展壯大的苗圃。

在女子中學執教的老師有一部分也是共青團員或是中共黨員,他們在傳播新知識、新文化、啟迪學生的覺悟,組織學生運動中發揮了積極的作用。其中,尹紹洲老師就是這樣的人。他開學後的第一堂作文課上,就給學生布置了《“不如歸去”與“炒米糖開水”呼叫聲誰更淒慘?》的作文題目。這種題目完全不同於舊學堂裏的八股文,更加貼近生活和現實,要求學生對社會現象進行深刻的剖析,提出自己的觀點和見解。

從鄉下來的趙一曼,由於在白花場組織“婦女會”和“農會”運動,和底層群眾親密接觸,對社會生活有深刻的認識和理解,對勞苦大眾所受的壓迫剝削一直都很同情。因此,她看過作文題後略加思索,便奮筆疾書,很快就寫好了一篇文采飛揚,真知灼見的文章——

春天來了,杜鵑鳥一聲聲“不如歸去”地啼叫著。聽起來不免有些令人難過,所以古詩有“杜鵑啼血”的詞句,形容其叫聲淒慘……

而“炒米糖開水”,是小販的叫賣聲。當從遠處傳來“炒米糖開水”的叫喊聲,特別是小販踏著泥濘的道路,一手提著開水壺,一手提著盛炒米糖的竹籃子,穿街過巷,叫賣炒米糖開水。這種炒米糖開水的叫賣聲,並不像“不如歸去”的叫聲那樣感動詩人,但是聽起來實在是夠淒慘的。

有種人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自己不勞動卻天天過著幸福的生活。可是,他們的幸福卻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廣大的窮苦人民,被壓在社會底層,苦難深重,掙紮在饑餓線上。他們為了求生存,被迫做小販沿街叫賣“炒米糖開水!”這種叫賣聲,深夜傳來,扣人心弦,比起“不如歸去”啼叫聲來,更覺淒慘,每每聽之而心情久久難以平靜。這種社會的不平等現象,我們年輕人、有誌氣的人、有抱負的人,應該責無旁貸地去改造它……

尹老師沒有想到一位村姑,能寫出這樣犀利漂亮的文章。他就激動地就把這篇與眾不同的作文,拿在作文講評課上朗讀,並誇獎這篇文章有文采、有深度、有思想、有見解,更能聯係現實社會的不公平,提出改造的主張。

從此,趙一曼這位從農村出來上學的姑娘,以她的優異成績、觀念主張,改變了在城裏姑娘眼中的灰姑娘形象,贏得了同學們的好評和敬重。

趙一曼結合在老家做“革命鬥爭”積累的經驗和天性稟賦,在學校就團結同學、幫助同學,經常找同學聊天、擺龍門陣,向同學講述家鄉婦女同盟會的鬥爭故事,送進步書報給同學看,當有人遇到了困難,她就積極地幫她們出點子想辦法解決。

由於趙一曼熱心助人,性格爽朗,作風正派,思想先進,善於溝通,又具備組織協調能力。因此,博得同學的喜愛,在學校成立共青團支部時,推選她為支部委員,並擔任“學生會常委、敘府學聯常委”,分管負責學聯的宣傳工作。

在女子中學,趙一曼的聰明才智逐漸得到施展,特別是在學生運動之中閃現光芒……

投身組織學生運動 顯露特殊指揮才能

一天早上,趙一曼走到上課的路上,來到學校“告示欄”前,看見圍著許多學生,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學校怎麽這樣封建保守?隻準頭發挽髻,為何不準留辮子……”

趙一曼擠到告示前一看內容,才知是學校要求所有的女學生一律挽髻,不得梳辮子。她頓時就很氣憤地說,挽髻或是梳辮子,這是一個人的權利,哪裏有勞學校來關心私人的裝束打扮問題。

麵對義憤填膺的同窗們,趙一曼就借助青年團組織的力量,來妥善處理學校這個明顯帶有鉗製學生思想、約束學生行為的封建意識的規定。

上午下課後,在一片小樹林裏,趙一曼就同幾個青年團員聚在一起,商量如何麵對學校的陳規陋俗,怎樣才能妥善處理好這件事。趙一曼就說,我們作為一個新女性,應義無反顧地高舉反對封建禮教的大旗,反對學校的陳規舊俗,我率先帶頭剪發,用實際行動來反對學校的禁令。

第二天清晨,趙一曼就領著幾個披著長頭發的女生來到學監的辦公室。她口齒伶俐,畢恭畢敬地對學監說:“學校規定挽髻,我們都不會,請學監教一教我們吧?”學監可沒料到趙一曼會使出這麽一招,令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群學生。

接著趙一曼馬上又說:“既然學監不教我們,那我們隻好把頭發剪了,就不用挽髻了。”說話之間,她就掏出隨身攜帶的剪刀,當著學監的麵就把長發剪成了齊耳的短發。

學生本來就極不滿學校規定的挽髻之舉,看到趙一曼剪掉了長發,她們都紛紛把頭發剪成了齊耳短發。那些愛追求時尚的嬌小姐也跟風追進,仿效趙一曼。

在團支部和學生會組織的幫助下,女子中學剪發之風盛行,在這所中學女生的示範帶動下,敘府周圍的女子剪發之風大肆蔓延,讓敘府四鄰的鄉鎮和農村的女子也大受其影響,紛紛剪下青絲。

趙一曼剪發的壯舉,消息傳了出去,校長受到了影響。不久,舊校長就被當局撤換,另外委派了新校長到女子中學接任。

1925年,五卅慘案發生後,全國掀起反帝的**,廣泛地開展了仇視和抵製洋貨運動,宜賓也是如此。

一次外商船“川北號”滿載煤油,從長江駛向宜賓。這晚大雨滂沱,雷電交加,濕氣和霧氣籠罩大地。趙一曼接到敘府學聯的通知:組織學生積極參加抵製“仇貨”運動,不準“川北號”輪船在宜賓靠岸。

趙一曼連夜把女子中學的學生組織起來講道:“同學們,英帝國主義又再次向宜賓運送仇油,作為有良知的中國青年,又怎能姑息這些毀我河山的帝國主義為非作歹呢?我們一定要團結起來,決不允許仇油靠岸。同學們,跟我走吧!讓我們肩並肩、手牽手,響應外交後援會和學聯的主張,抵製仇貨!”說完,她帶頭冒著大雨,領著同學們趕往大南門外的王爺廟碼頭。

雨裹著風,風夾雜著雨,侵襲著敘府城。這是一個寒冷和恐怖的夜晚。就在這風雨交加之中,仿佛是和老天較勁一樣,趙一曼和她的同學們高呼著“打倒帝國主義!”“反對經濟侵略!”的口號。

淩晨時分,“川北號”開進了長江之頭宜賓,欲強行靠岸卸貨,遭到上百名學生的抵製。他們鬥誌高昂,同仇敵愾,憤怒地吼了起來,紛紛撿起石頭向“川北號”砸去,密集的石頭就像天空下起的大雨一樣;有的學生就劃船至江心,爬上輪船,將一桶桶仇油推入江中,頓時五顏六色的洋油桶漂在江麵上。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槍聲劃過夜空。原來“黑煞神”楊仲才奉川南王劉文彩和駐軍司令的命令,帶了一連城防士兵,手持明晃晃的刀槍向碼頭衝來,楊仲才鳴槍示警,學生隊伍頓時一片混亂。

趙一曼挺身而出,衝上前去,怒視著這些暴虐之徒:“你們打吧!你們殺吧!你們為什麽要打赤手空拳的愛國學生?你們都是中國人呀!為什麽不把槍口對準帝國主義,對準軍閥,而偏偏是對準自己的同胞,對準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愛國學生呢?你們有種就開槍啊?”

學生們一擁而上,握緊拳頭,怒瞪雙眼,如似戰場的勇士一樣,與城防官兵展開鬥爭。

麵對這些激憤的學生,士兵們大多動了惻隱之心,私底下也同情和支持這些學生的行動,根本不敢開槍。楊仲才見勢不妙,就帶著士兵灰溜溜地撤離了碼頭。

反對仇貨的鬥爭,暫時宣布取得了勝利,同學們紛紛回到學校。這時趙一曼才覺得頭腦發熱、四肢無力、頭昏沉沉的。她心想可能是淋雨淋出了毛病,就想躺下準備好好地睡一覺。

這時一個女同學急匆匆地衝進寢室喊:“不好了!不好了!城防司令扣留了外交後援會派去談判的三個代表,抓走了在江邊監視‘川北號’行蹤的十幾個學生。”

趙一曼一聽消息,內心焦慮憂憤,強撐著病體從**起來,組織同學連夜召開緊急會議。會議決定:一邊發電,向全國呼籲,請求支援;一邊繼續發動學生和群眾,堅持鬥爭,營救被捕和扣留的老師同學。

女子中學的學生在趙一曼的帶頭下,她們就上街講演、喊口號、貼標語、撒傳單。她們到奸商的店鋪前,將標語密密麻麻地貼滿門板,引來了許許多多的圍觀群眾。

眼見端著刺刀的士兵衝過來了,趙一曼挺身向前和他們講理,可敵人明晃晃的刺刀逼近了她。她不怕,還在欲與對抗,站在她身邊的一位同學,一見情況緊急,拉著趙一曼就跑。一路跑回了學校,喘息稍定,趙一曼才發現自己跑丟了一隻鞋子,露出了一隻大大的天足(沒有纏過的腳)。

當時反動勢力為國共合作的北伐勝利空氣所震懾,不得不妥協投降:所有煤油一律七折拍賣,三天賣完,保證不再販運“仇貨”。並且,當局釋放了談判代表和扣留的所有學生。

反動的軍政當局,卻不甘心失敗,他們暗中勾結,狼狽為奸,勒令各校提前放暑假,防備各校學生再“鬧事”,勒令各校當即開除學生代表中的積極分子。

趙一曼在白花場就積極地開展了革命運動,在敘府上學期間,各種表現出色,黨組織就潛心培養她,積極發展她入黨。1926年春,她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組織。從此,她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理想信念,把自己的生命緊緊地同黨的事業聯係在一起,向著革命的大道義無反顧地前行。

抵製“仇貨”10天之後,在女子中學校大門口就張貼了一張斥退趙一曼等13個學生的布告。趙在黨團組織的安排下,將勒令退學的學生組織起來,成立了“退學團”,以示抗議。她帶領各班代表到教育局請願,申訴學生愛國無罪,請其收回成命。

教育局因受軍方指使,堅決不答應學生的請求。同學們義憤填膺,痛恨軍政當局的腐敗專橫,對愛國學生施行高壓政策。

隨後,在黨團組織的指示下,趙一曼就發動其他同學要求退學,以示反抗黑暗的反動當局。結果,女子中學就有三個班、100多人,占學校半數以上參加了“退學團”,致使女子中學新學期開學時幾乎無法正常開學。

這支“娘子軍”由趙一曼領頭拉出來,住在西門外的禹王宮裏。在幾個黨員老師的領導下,臨時成立社會科學研究會進行自學。

“退學團”學生的學習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她們輪流上街演講宣傳,許多群眾都對她們非常熟悉和喜愛。她們的行動也得到了其他學校的支持和進步團體的聲援。

這時宜賓的黨團組織決定辦一所正式學校,招收“退學團”的學生,而且還要物色一位當地有聲望、有資曆的人來主持,才能對付反動當局。權衡再三,邀請曾經留學美國的呂一峰出來任校長,學校命名為“中山中學”,校址設在將軍祠國民黨縣黨部裏。

趙一曼和退學的同學,以及其他中學被勒令退學的男生,還有許多進步學生也都來到中山中學求學。中山學校開學的那天,正好是孫中山先生去世後一周年的祭日。當趙一曼第一次走進學校大門的時候,內心就湧入一股抑製不住的憂憤和哀涼。

開學這天,中山中學舉行開學儀式,同時舉行紀念孫中山先生去世一周年,學校到處掛滿了白花,趙一曼在中山先生的遺照前,不禁失聲痛哭:先生為民革命奮鬥,為奮鬥而犧牲,先生的精神將永遠激勵著我們……

1926年,為了適應國民革命形勢的需要,廣東黃埔陸軍政治軍事學校在武漢設立分校,麵向全國招生,且招收200名女學生。

趙一曼聽到這個消息後就決定報名應試,黨組織也決定積極支持她報考黃埔軍校。果真不出所料,她一舉考中。

1926年12月,趙一曼就要去武漢黃埔軍校上學了。臨行前,同學們為她送行,她激動地說:“翠屏的山,長江的水,滋養我們這一代人,在祖國內憂外患的時候,生為宜賓的兒女,我們更應該挺身而出,隻有大家的幸福,才會有我們每個人的幸福!”

在金沙江、岷江、長江匯合的合江門碼頭,一群男女青年在為趙一曼的遠航送行。送行的時候,他們情不自禁地、不約而同地唱起了這首《離別歌》——

今朝離別天/離別天/離別好心酸

牽衣淚不幹/淚不幹/相會在何年

各人珍重道路遠/地隔天涯難相見……

上船之前,鄭佑之將身上僅有的20塊銀圓塞到趙一曼手上,寄托了一個哥哥和革命同誌的祝福與希望。

趙一曼辭別了故土和親人朋友,張開了人生的翅膀,奔向新的征程,從萬裏長江第一城宜賓揚帆起航……

哈爾濱地下活動 抗日聯軍當團政委

“九一八”事變後,趙一曼受組織派遣來到東北地區發動和組織群眾進行抗日鬥爭的。

1933年初,一曼被派到哈爾濱從事地下工作。為便於掩護,應付敵人的盤查,省委決定她和滿洲總工會書記老曹組成“家庭”,開展黨的地下工作。老曹曾被敵人捕去受過刑,腳跛,行動不太方便。他們在哈爾濱的南崗租了一所白俄人的房子住下。

白天,一曼是一個平常的家庭主婦,上街買菜,操持家務。老曹則外出做工。在鄰居眼裏,這是一對與常人無異的夫婦。晚上,他們不顧白天的勞累,經常加班加點地油印文件和宣傳品,一直工作到深夜。

就這樣他們夜以繼日地工作。其間,值得一提的是組織電車工人大罷工運動。

4月2日傍晚,日本警備司令部一個營長身著便裝登上了一輛電車。電車售票員張鴻漁並不知道他是誰,隻是一般職責性的要他買票。這個營長勃然大怒,掏出手槍將張鴻漁抓到憲兵隊,惡狠狠地把他打了個半死,然後,又抬回到電車公司。張鴻漁已經氣息奄奄,生命垂危。

此事在哈爾濱電車工人中激起了極大的憤慨,強烈要求罷工抗議。

趙一曼和老曹商量後,立即給予支持,領導成立了以黨團員為主的罷工委員會。

第二天,300多名工人聚集在食堂宣布罷工。罷工一開始,一曼就手提著菜籃子,裏麵藏著宣傳單,走過霽虹橋來到電車站,見人們擠在一起,翹首等待電車。這時,人們都不太明白事情的真相,見上班時間越來越近,卻不見一輛電車來。人們議論紛紛。

一曼走進人群,高聲演說:“你們還不知道吧,日本人的狗漢奸把電車工人快給打死了,電車停開了……”對於日本人,中國人仇恨他們。

而對於同是中國人卻為日本人賣命、殘忍地欺負中國同胞的漢奸們,中國人是敬而遠之,瞧不起的,遭人唾棄的。

這就好比日本人是狼,中國人是人,漢奸則是披著人皮的狼。人見了狼,知道躲。可見披著人皮的狼,還以為是人,結果卻被這種狼吃了。

漢奸的這種蒙蔽性和欺騙性,怎不令人氣憤,令人發指?

憤怒的人們在她的帶領下,從一個站走到下一個站,不斷地作動員和宣傳工作。

各站的乘客隨之紛紛加入遊行罷工的隊伍。這個隊伍越來越長。一曼又悄悄地拿出宣傳單,從這個人的手裏傳到那個人的手裏。

就這樣,罷工聲勢浩大,持續了兩天多時間。在他們的努力下,日本領事館被迫接受了工人提出的賠償醫藥費、懲辦凶手等幾項要求。電車工人大罷工取得了圓滿的勝利。

1934年7月,一曼化裝成農村婦女,同醫生張險濤和工人老魏登上了去珠河(今尚誌市)的火車。本來他們應該由哈爾濱上車,但為了避開敵人的搜查,他們改由香坊小車站上車……

一曼是南方人,喜歡吃大米飯,飲食習慣存在很大的差異。但一曼依然不搞任何特殊,和當地的居民同吃同住。一曼沒有忘記川南那一片土地,沒有忘記大姐夫鄭佑之的囑咐,和在家鄉一樣,婦女會的工作開展得有聲有色。

一曼和婦女們紡線、搓苞米、燒火做飯、擺談家常,同時組織她們進行抗日活動:納軍鞋、做軍衣、給遊擊隊送給養、送情報等。婦女同誌組織和發動起來,婦女群眾的力量也越來越大。在珠河,婦女在抗日的過程中,起到了半邊天的作用。

一曼足智多謀,常常想出妙招、絕招,別人想不到的,她能想得更周全,別人沒想到的,她能想到。加上一曼身材瘦小,當地的群眾都動情地叫她“瘦李子”。

1935年春季,敵人開始了“春季大討伐”行動,四處搜捕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

為了能夠及時地得知鬼子的行蹤,她讓群眾做了一個大木頭梆子掛在村頭的大樹上,敵人來了就敲梆子告警。

一天,一曼正和同誌們在一個屯子裏開會,會還沒開完就聽見村外響起了報警的梆子聲。

婦女會的負責人梁大娘急忙挎起一筐雞蛋,又把一個小包塞給趙一曼,拉起她就往外走,剛到村口就見偽軍向屯子裏走來。

趙一曼連忙把身上的筆和筆記本扔進了豆地裏,又抓起了一把土向臉上一抹,頓時成了一個大花臉,看不出什麽模樣。

偽軍迎麵喊道:“站住,解開衣服檢查!”梁大娘緊緊拽住一曼,裝出一副畏懼的樣子說:“長官,我們都是好老百姓啊。我們走親戚的!”偽軍對一曼特別感興趣,圍著她渾身看了個遍,然後問道:“哪個村的,姓什麽的?”梁大娘連忙暗示一曼不要說話。

一曼裝出一副呆傻的樣子,聽不懂對方的提問。

梁大娘連忙賠著笑臉說:“她是啞巴,我們姓李,是東邊那個屯子的。”偽軍看她們沒什麽可疑的,就把梁大嫂的一筐雞蛋搶了,狂笑著進了村子。

“讓這些匪軍吃了噎死!”梁大娘一邊念叨,一邊趕緊拉著趙一曼走。

憑借著機智和勇敢,梁大娘和一曼躲過了敵人的搜查。

鐵北區沒有抗聯的正規部隊活動,敵人經常到這裏進行武裝騷擾。為了保護群眾,打擊敵人的囂張的氣勢,在一曼的組織和發動下,集中了一些土炮、快槍、大刀和紅纓槍等武器,組織了一支農民武裝自衛隊。

一天,一曼得到情報,鬼子又要到鐵北的關門嘴子一帶去“討伐”。於是,她立即決定讓同誌們打一次伏擊戰,一來讓部隊在實踐中得到鍛煉,增強獲勝的信心和勇氣;二來,打擊一下敵人囂張的氣焰,發揚遊擊隊“敵有我用”的精神,進一步武裝自己。

在摸清了敵人出發的具體時間後,一曼和她的遊擊隊伍做了充分的準備和布置,要求萬無一失,絕對勝利,做到滅敵人銳氣,長自己的威風。

那天按照預定的時間,一曼把隊伍帶到了關門嘴子附近敵人必經的路旁,隱藏在樹林裏。使用槍炮的隊員集中埋伏在前麵,將使用大刀、長矛的隊員埋伏在後麵。

遊擊隊員絕大多數都是第一次參加戰鬥,既興奮又緊張。好些人不知道怎麽辦好,緊緊握住手裏的武器,手板心都是汗。

趙一曼看見一些同誌還沒打仗,臉已經漲得通紅,便鼓勵大家說:“不要害怕。敵人在明,我們在暗,我們看見了敵人,但敵人看不見我們,這就給了我們一個勝利的先機。拿快槍的隊員一定要沉住氣,等敵人一到,就要集中火力把騎馬的指揮官幹掉。這樣,我們就有了另一個勝利的條件。”

一直潛伏到正午時分,敵人才耀武揚威地開了近來,為首的指揮官騎在馬上。等到敵人距埋伏地隻有10多米遠的時候,一曼大喊一聲“打”,一陣快槍射向敵軍,騎馬的指揮官應聲摔下馬來。

群龍無首,日軍隊伍頓時一片混亂。

接著,一曼大喝一聲“衝啊!”自衛隊員們一起出擊,前後夾擊。日軍不知虛實,以為遇上了抗聯的大部隊,不敢應戰,匆匆收拾兵馬,逃跑了。

這一次伏擊戰,共消滅了17個鬼子,繳獲了20多支槍,遊擊隊卻沒有一個人員的傷亡,打了一場漂亮遊擊戰。

一曼和她的遊擊隊員們一路唱著歌,凱旋而歸。

這次伏擊戰的勝利,一曼的遊擊隊伍元氣大增,隊伍越來越壯大,當地的群眾無不歡欣鼓舞,紛紛支持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加入遊擊隊。而敵人吃了虧以後,輕易也不敢再到該地區活動。

抗聯的張營長領著一營的兵力,駐守在侯林鄉。他們突然被日軍的兩個團的兵力包圍了。此時,抗聯的主力部隊已經遠征,一時趕不回來。敵我力量懸殊很大。

張營長帶領自己的戰士們奮勇反抗,激戰了一天一夜,也未能打開突圍的缺口。而且,敵人的隊伍還在不斷地增加援兵。此時,張營長的隊伍人困馬饑,子彈所剩無幾,如果沒有外援隊伍增援,張營長的隊伍可能被消滅。此時的張營長和他的部隊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和敵人決一死戰。

趙一曼得到消息後,立即召集了30多個遊擊隊員,一律帶上紅袖章,還扛著一麵紅旗,以急行軍速度火速前進,終於在半夜三點多鍾趕到了侯林鄉,直插敵人的後背。

趙一曼率部突然衝進了敵指揮所。這時的敵指揮官正做著美夢。一曼果敢地掏出手槍,將敵指揮官擊斃在睡夢中。然後集中火力從北部向敵人衝擊。

由於火力猛烈,敵人誤認為是趙尚誌的主力部隊回來了。再加上失去了指揮,在兩麵夾擊中,敵人潰散逃跑。

張營長的隊伍保住了。張營長緊緊地握住趙一曼的手,激動地不知說什麽才好。

一曼這個巾幗女英雄,以30多個遊擊隊員解救了一個營,嚇退了兩個團的敵人,以小勝大,譜寫了抗戰史的神話。

侯林鄉戰役的第三天,沈陽的《盛京日報》、哈爾濱的《哈爾濱報》以及《大北新報》都相繼以顯著的標題和位置刊出“共匪女頭領趙一曼紅槍白馬猖獗於哈東地區”。這就如中原的“百團大戰”一樣,在有力地打擊敵人的過程中,也進一步暴露了我黨在哈東地區的勢力。

對於抗聯隊伍,敵人采取了更加嚴密的戰略圍剿。日本鬼子在整個北滿地區實行“集屯”政策:凡是遊擊隊出沒的地方,房子燒光了,當地的居民被趕到鐵路沿線的“集團部落”裏。大火燒毀了一個個人煙稠密的村子,割斷了群眾和抗日聯軍的血肉聯係。

抗聯第三軍(即趙尚誌部隊)決定匯編地方遊擊隊伍,對於地方武裝力量,抗聯隊伍積極團結,並進行了收編擴容,不斷壯大抗聯隊伍力量。就這樣,抗聯隊伍新編二、三兩個團。趙一曼被任命為新編二團政委,王惠同為團長,這是抗日聯軍中第一個女指揮官。

抗聯第三軍的司令部已遠征,隻留下二、三兩個團原地堅持戰鬥。

根據敵情變化,趙一曼和王惠同率領二團轉移時,途中暴露了目標,被圍困在密林中。

十一月來了,大雪早已封住了山頭,到處是一片白白茫茫的雪原。與群眾脫離,沒有給養,十幾天下來,儲存的糧食吃光了。

戰士們忍住寒冷和饑餓,想出一切可能的辦法:搜樹洞、打黑熊、打野豬、麅子,掏鬆籽,解決一個團的吃飯問題和禦寒保暖問題。

有的戰士披著生熊皮,有的圍著野兔皮,褲腿撕破了就裹上樹皮,紮上葛藤。但畢竟人太多,沒幾天,這些野物找起來都很困難。

戰士們陷入了饑餓和寒冷之中,士氣大減。本來隊伍就參差不齊,良莠混雜,加上環境的惡劣,人心開始渙散。

趙一曼仍然保持了高昂的鬥誌,昂揚的銳氣,用自己火一樣的革命熱情感染著戰士們。一曼領著戰士們圍著火堆講故事,教戰士們跳烏克蘭舞。她領著戰士們唱:“天大的房子/地大的炕/火是生命/森林是家鄉/野菜是食糧……”她的革命樂觀主義思想感染著每一位戰士。

戰士們每次打著野獸烤熟後,都要先撕下一塊好肉給一曼,但一曼又馬上把肉轉送給傷病員吃。由於營養不良,一曼的身體一天天的消瘦。

環境越惡劣,對人的情操和精神世界就越是一種考驗。特別是地方遊擊隊伍中魚目混珠,對於那些由仇恨日本人的土匪組成的遊擊隊伍更是一種考驗。

象趙一曼這樣的老黨員和老革命同誌,能夠忍受自然條件的惡劣,能夠忍受吃不飽穿不暖,但那些非黨同誌,那些覺悟不高的同誌,那些貪圖享受的同誌,在自然環境的考驗下,忍受不了**,變了質,出賣了革命,投靠了日本鬼子,向日本鬼子提供了抗聯二團駐紮位置。

1935年11月15日黎明,日軍橫山炮兵預備隊、吉田部隊、珠河縣警察隊,共500餘人,分別從烏吉密、一麵坡、梨樹鎮及珠河縣城向二團駐守的左撇子溝圍進。黎明時分,趙一曼被凍醒了,突然槍聲四起。趙一曼迅猛地跳將起來,高聲喊道:“準備戰鬥!敵人包圍上來了!”

二團戰士們在王惠同、趙一曼的指揮下,硬是與懸殊大的敵人戰鬥了6個多小時,打退了敵人的一次又一次的進攻,擊斃了敵人30多名。

抗日聯軍的主力已經遠征後,一團也不在附近,沒有部隊的援助,一曼和王團長意識到這是一場非常險惡的戰鬥,如果自己不想辦法突圍出去,就沒有活路了。

趙一曼堅決地對王惠同團長說:“突圍!”

“對!隻有這樣。”王團長馬上讚同。

“給我一個班做掩護,你帶領部隊和傷員突圍出去。”一曼堅定地說。

“不行。這裏太危險了,你是婦女。你應該先突圍出去!”王團長說。

“你就知道我是女的,可我也是同誌,是革命戰士啊。不要再說了,快帶部隊突圍吧!”一曼堅決地向王團長喊道。

大家都清楚趙一曼的脾氣,強起來,誰也不讓,誰說的話也不聽。王惠同團長轉身帶領部隊向西北方向衝去。

趙一曼把留下的十幾個戰士召集起來,對每個戰士的位置和職責做了初步的分工。然後和戰士們在山頭上到處燃起了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燒的篝火迷惑了敵人,讓敵人分不清虛實和真假。

敵人再次向山頭開始了猛烈的進攻。子彈像雨點一樣的飛向陣地。英勇的戰士們一個個都倒下了,最後隻剩下了四個人。敵人越逼越近。

突然,一曼隻覺得左腕劇烈得疼痛,原來她受傷了。一曼仍然咬緊了牙,向敵人投擲了一枚手榴彈。然後向亂石叢生的崖下滾去……

趙一曼從山溝裏清醒過來後,掙紮著往前爬,先後與負傷的戰士老於、16歲的婦女會員楊桂蘭、交通員劉福生碰在一起。他們互相扶攜著來到小西北溝一間荒廢的窩棚裏藏身。

敵人加緊了戰後的搜山工作。楊桂蘭精心護理著受傷的趙一曼政委。她從自己的棉襖裏扯出一塊棉花,把趙一曼還在滴血的傷口精心地包紮起來。但因沒有藥,見一曼疼得臉都白了,急得直抹眼淚。

一曼見到小蘭很難過,拍著楊桂蘭的手艱難地笑了:“沒什麽,一會兒就好了。”

交通員劉福生見大家精疲力竭,急需食物。他悄悄地溜出去,來到被敵人燒光的屯子裏,找到了一點弄髒的玉米麵,拿回窩棚。大家高興極了。把它煮成了半生不熟的糊糊,每人分了一些。

一個剛好進山的漢奸,發現了這個廢棄的窩棚裏冒出的煙火,便立即報告了日本搜山隊。

搜山隊迅速趕往窩棚,包圍了這裏。

戰士老於正想起身出去打探消息和給趙一曼買一點藥。

剛一出門,敵人的槍就響了,老於倒在雪地上,殷紅的鮮血染紅了雪地,像盛開的一朵雪蓮花。

趙一曼聞聲衝到門邊和交通員劉福生一起向敵人射擊,戰爭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子彈打完了,為了掩護政委,交通員劉福生衝出去,想把敵人引開。結果沒跑出幾步,就被敵人擊中,倒下了。

趙一曼衝出去,想要扶起劉福生,不料,一顆“七九”步槍子彈射進了她的左大腿骨,一下子炸開了,血流如注,一曼昏了過去。敵人衝進了窩棚,抓走了一曼和楊桂蘭。

趙一曼又再次落入敵人的手裏,但這一次,敵人已不再把她當作平凡女子,對她實行了殘酷的迫害和摧殘。

一曼鬥爭的戰場移向了監獄。在監獄裏,她更體現出一個平凡女子的不平凡,還有那堅貞不屈的革命精神和意誌,可歌可泣,**氣回腸,令人敬佩。

甘將熱血沃中華

白山黑水除敵寇

笑看旌旗紅似花

1935年秋,趙一曼任東北抗日聯軍第3軍第1師第2團政治委員。同年11月,她和團長帶領部隊被日偽軍包圍在一座山裏。她沉著地協助團長,指揮部隊與日偽軍激戰,連續打退敵人6次進攻,但由於敵我兵力懸殊,無法打破敵人包圍。

在這場戰鬥的突圍中,趙一曼身負重傷後,在珠河縣春秋嶺一個窩棚裏養傷時,被搜捕的日軍發現,戰鬥中她再度負傷,昏迷被俘。

在監獄裏,日軍對趙一曼施以酷刑,用馬鞭抽打,用鋼針刺傷口,用燒紅的烙鐵烙身,逼其投降招供。而她大義拒敵、寧死不屈。日軍問她為什麽要抗日?她嚴詞痛斥道:中國人民反抗日本侵略軍,難道還用得著解釋嗎?我們中國人除了抗戰外,別無出路。

為得到口供,日軍將趙一曼送進醫院監護治療。在醫院監護治療的幾個月裏,她教育爭取了中國籍看護人員。1936年6月28日,在看護人員幫助下逃出醫院。30日晨,被日本軍警追捕再度被俘。敵人對她施以更加殘酷的刑訊,仍毫無所得,遂決定把她押回她曾戰鬥過的珠河縣處死示眾。

1936年8月2日淩晨,趙一曼被押上去珠河的火車。她知道最後的時刻到了。在這最後的時刻,她給心愛的兒子寫下遺書:

寧兒啊!趕快成人,來安慰你地下的母親!我最親愛的孩子啊!母親不用千言萬語來教育你,就用實行來教育你。在你長大成人之後,希望不要忘記你的母親是為國犧牲的!

臨刑前,趙一曼高唱《紅旗歌》:“民眾的旗,血紅的旗,收殮著戰士的屍體,屍體還沒有僵硬,鮮血已染紅了旗幟……”她的雙腳戴上沉重的鎖鏈,從從容容地走向敵人的刑場。人們看見趙一曼寧死不屈,高舉雙手,迎著燦爛的陽光,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把日本鬼子趕回老家去!中國共產黨萬歲!

狂妄自大的日本人,從趙一曼身上看到了中國人不可征服的力量。日本鬼子的槍口,對準了趙一曼單薄瘦弱而又英勇高昂的身軀,罪惡的子彈穿過了她年輕的身軀,人民的好女兒、傑出的抗日英雄倒下了。她的熱血,灑在了那片白山黑水,映紅了珠河縣的天和地……

趙一曼英勇就義,壯烈犧牲,年僅31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