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透夫從“浴缸”裏站起來的時候,亨德森也醒了過來。

“祁龍,你這暗號是誰想的,真老土,不過我得說,一般人絕對不會沒事說什麽‘芝麻開門’。”

鈴木把頭套取了下來,藍色黏稠的**粘在自己的頭頸上,他環視著四周,左邊有個放著特殊材質藍色毛巾的架子,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架子了。架子上麵掛著三個特殊的毛巾,最左邊那個是祁龍擦身體時一直使用的,也是每次自己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拿給祁龍用的。

“我一直想知道這些黏糊糊的**是幹嗎用的?”亨德森把頭套取下來,“喂,祁龍,你在幹什麽呢?”

鈴木站在“浴缸”裏麵,轉著頭四顧茫然,他明顯感覺自己變高了,以前站在這裏麵的視野和現在感覺到的完全不一樣,明顯有種君臨四方的視角。

“祁龍,你在看什麽呢?”

鈴木這才回過神來。

“啊,沒什麽,剛才突然起身有點暈。”

“我倒是還好。”亨德森一腳跨出了“浴缸”,“我去拿個毛巾。”

亨德森赤著腳走向毛巾架,順手拿了左邊兩條毛巾。

“亨德森,給我最右邊的那條。”

“不是都一樣嗎?”

“不,我喜歡最右邊那條。”

亨德森無奈地把最左邊的那條毛巾放下,然後拿起了最右邊的那條。

“接著。”

祁龍從亨德森手裏接過了毛巾,可是他沒有擦自己的身體,而是看著亨德森擦拭。

“祁龍,你怎麽不擦啊?擦完了我先洗澡咯?”

“你先洗吧。”

亨德森拿著毛巾,朝著一側的淋浴室走去。等到亨德森關上浴室的門,然後浴室裏麵出現了水聲,鈴木才從“浴缸”裏出來,他身上的藍色**都已經變成特別黏稠的狀態了。鈴木從背後把感受衣的拉鏈拉開,熟練地把感受衣脫去,幾乎光著身體站在了“浴缸”旁邊,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尤其是自己的兩條腿。

大腿很壯實,有明顯的鍛煉痕跡,小腿精煉而勻稱,腓腸肌突出,這是長期運動的成果。腹部的六塊腹肌看上去很結實,胸大肌也非常壯碩,再看看兩條手臂,肱二頭肌和肱三頭肌凸起。鈴木邁開自己的步伐,朝前走去。

起初還有些不適應,身體還像以前那樣朝著左側用力,經過好幾步之後鈴木開始穩步向前了。他走到一個架子前,從架子下麵的抽屜裏麵拿出了一麵鏡子,他把鏡子對準自己的臉。鏡子裏麵是一張30歲左右相貌英俊的臉,濃密頭發,臥蠶眉,棕色的瞳孔,高挺的鼻子,唇紅齒白,還有一個刮過胡子的下巴。

鈴木透夫內心平靜地看著鏡子裏祁龍麵無表情的臉,隨後把鏡子放回到了遠處。

“亨德森,你洗完了嗎?”

“快好了。”

鈴木覺得亨德森洗澡的速度太慢。

拉開金屬把手,淋浴用的花灑噴著溫熱的水,混合著鈴木透夫的眼淚一起流入了下水道。他哭了,鈴木透夫原本以為剛才自己會激動地喊出來,或者做出其他一些忘乎所以的慶祝,可是他沒有。他現在就像是付出了10年時間努力最終獲得奧運會金牌的運動員,曾經經曆過的艱辛、折磨、羞辱像幻燈片一幕幕地在腦中回放。

先天的殘疾讓自己在起跑線上就輸給了別人一大截,之後的記憶裏便是收養所裏麵簡陋的環境,每次開飯都隻能吃別人搶完的殘羹冷炙,大孩子們日複一日對自己的拳打腳踢,童年的陰影如烏雲般徘徊在幼小的心靈中揮散不去。等到自己長大了一點,情況並沒有好轉,除了數學老師的關懷才讓自己不至於絕望。他的才能與日俱增,原本他以為進入了大學,離開了收養所就能擺脫原來的宿命,可是他的一次衝動的舉動再次讓自己陷入深淵。那個小女孩的臉宛如死去的數學老師的樣子,讓自己的魂魄陷了進去,也讓自己背負了一座永遠翻不了身的大山。

鈴木覺得自己的一生是和命運抗爭的一生,命運無情地玩弄著自己,每次點燃自己的希望又熄滅自己的希望,難道自己的一生就該是命運的奴隸嗎?當鈴木透夫在八年前成為泛美生物遺傳技術公司的一員之後,他決定和命運做最後一次抗爭。雖然每天都是在“奴隸主”祁龍的頤指氣使下度過,他卻擁有了一個無比完美的實驗環境,沒有經費的擔憂,沒有其他人的幹擾,因為二號實驗場屬於保密區域,這裏的實驗設施非常先進和完備,就這樣將自己的才華盡情地釋放。他將腦機交互的理論和實際操作結合,他發現了記憶儲存的分子機理,同時利用微電流傳輸和激光印跡磷酸化修飾蛋白技術實現了兩個不同機體的記憶互換。

“祁龍,好了沒有?”

亨德森的聲音穿透浴室的磨砂玻璃。

鈴木透夫從回憶中醒來,他的眼淚已經流完了,他今後已經不需要再哭泣了。舒適的溫水傾灑在高大強壯的軀體上,左腿強壯有力,右腿也同樣結實,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最重要的部位,然後回想了下曾經那個部位,一股熱流湧向了自己的下半身。他已經不是那個麵目猥瑣、身形醜陋、半身殘疾的鈴木透夫了,現在他擁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叫祁龍。不,他不但擁有祁龍的名字,還擁有祁龍的一切,成就、金錢、地位,還有美由紀。

“喂,祁龍,你都快洗半小時了。”

鈴木從浴室出來時亨德森已經換好了來時的西裝,正隨手翻閱著一本雜誌。

“一天辛勤的勞作當然需要舒適的淋浴來犒勞自己。”祁龍用浴巾擦了擦自己濕漉漉的頭發。“亨德森,等會兒咱們去露天餐廳坐一會兒,和你看看夜景聊聊天。”

亨德森把雜誌插回到雜誌架裏。

“現在都幾點了,我得回家,我女兒還在等我呢!”

祁龍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鍾,顯示著9時34分。

“現在才9:30。”

“等你有了小孩你就懂了。”

鈴木慢悠悠地開始穿起了衣服。

“明天國防部會派人來拿腦機交互儀設備。”

亨德森的手裏拿著一個特質的盒子,裏麵有凍存在DMSO抗凝液裏的“怪物”細胞。

“別人說美國政府是最大的流氓和強盜,果真是名不虛傳。”

“注意你的言辭。”

墨藍色的天空點綴著零散的星星,大樓頂層刮著不小的風,此刻的城市就像一個熟睡的嬰兒,除了數不盡的紅色航空障礙燈在樓群的頂端永無止歇地變亮,然後變暗再變亮,隻有一排排的路燈孤單地照亮著縱橫的街衢和遠方的高速公路,偶爾有零星的車燈在馬路上移動。

泛美生物遺傳技術公司總部大樓樓頂,一架戰鬥機模樣的黑色輪廓停在了停機坪上,鈴木透夫和亨德森走到了黑色輪廓旁邊,原來是空軍的一架戰鬥機。飛機的機腹都快到自己的頭頂了,機頭沒有舷梯,反而是機頭的腹部緩緩地斜降下了前後兩個座椅。

“下次見。”

鈴木和亨德森握了握手。

“最近這段時間我可不想再見到你了。”

“我以個人的名義來行嗎?”亨德森笑著說。

鈴木笑著搖了搖頭,看著亨德森鑽進了座椅裏。待到亨德森坐穩後,飛機的機腹重新升回到了機艙中。鈴木朝後退到了離飛機將近50米的距離,飛機的垂直噴氣管朝下發出紅色的火焰,然後緩緩地垂直上升,一股熱氣從飛機的方向傳來,接著飛機朝著斜上方飛去,一眨眼的工夫飛機在天空裏變成了一個小亮點。

天空中開始飄起了小雨,他孤身一人站在海拔400米的樓頂,望著迷離的雨夜。他從口袋裏麵拿出手機,雨水很快沾濕了屏幕,他也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愛麗絲,現在到閣樓來。”

打開被雨水打濕的落地窗,春夜的風把濕潤的空氣送了進來。黑色的天空好像黑洞,把一切都收入囊中,顯得既可怕又迷人。遠處的車流形成流動的光點,填充了都市的欲望。天穹底下,林立的樓群頂部的航空障礙燈忽明忽暗。

這間房間的麵積相當之大,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個小型宴會廳的大小,一架三角鋼琴安靜地待在房間的一角。天花板上的裝飾燈散發著柔和的黃光。柔軟的地毯被踩在了鈴木的腳底,腳趾感受著地毯帶來的舒適。

看著遠處的LED廣告屏,腳踩在地毯上的沉悶聲從身後傳來。

“老板。”

低緩的薩克斯曲不知從房間裏的哪個地方流淌出來,愛麗絲披著一件風衣,手裏拿著一個玻璃杯,舒緩地坐在了地毯上。祁龍接過愛麗絲手中加了冰塊的八角形玻璃杯,喝了一口冰水,眼睛在風衣裏麵遊走。愛麗絲**的雙腿盤曲在了身前,光滑細膩的肌膚反射著頭頂上的裝飾燈光,原本及肩大波浪紮成了馬尾狀。

上一次和女人接吻是在什麽時候呢?鈴木已經想不起來了。愛麗絲會不會發現有什麽異常?不會的,我是他的主人,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咣當!

八角玻璃杯打翻了,冰水沾濕了布滿花紋的地毯,立方體型的冰塊碰撞著滾落。

鈴木已經吻上了愛麗絲的嘴唇,一種全新的味道經由津液的交換傳入了鈴木的大腦,心髒開始加快工作力度,熱流匯聚到了身體各處,空氣中低音薩克斯纏綿的旋律如同催化劑,盡情加速著兩人之間的化學反應。

“老板……”

麵對著麵,鈴木看到了一張美麗的臉,過去他隻能在腦子裏麵偷偷意**,現在可以無所顧忌了。解開紮著頭發的橡皮筋,絢麗的卷發像春日午後的陽光灑在了愛麗絲的胸前。

空氣漸漸恢複平靜,唯有薩克斯的旋律還在回**。

“老板,今天你有點不一樣。”

鈴木沉默不語地躺在地板上,側著臉看著雨水衝刷著窗玻璃。

“愛麗絲,說一下明天的安排。”

“上午是董事會的會議,下午斯坦福校長來商討關於‘腫瘤永生化’的合作事宜,之後……”

鈴木的手撫摸著愛麗絲的大腿,腦子裏麵浮現出美由紀那張清純貞潔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