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譯本序)

劉榮躍

1

作為在文學翻譯事業上打拚了20多年並以此為樂的譯者,在此又向讀者奉獻出筆者的第25部作品!不少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追求,有自己美好的夢想;我很早以前就確定了自己的夢想,希望架起一座座美麗的語言橋梁,為社會的文化交流事業作出應有的貢獻。我為這一艱巨而崇高的事業感到自豪,因為人類離不開翻譯,社會離不開翻譯——沒有了這一工作簡直不堪設想!

譯什麽書,經驗豐富的譯者們都有自己的定位和選題。比如有的專門翻譯研究某位作家,有的專門從事詩歌的譯介,有的又以散文翻譯為主,等等。我覺得這樣做都是對的,隻要作品於社會有益,隻要自己能從中獲得“再創作”的樂趣。就我而論,我也經常在考慮自己的翻譯定位和選題的問題,並得到過有關名家的指點。譯者的翻譯定位和選題取向,也從某一方麵體現了他的翻譯風格,體現了他作為一名譯者的個性。我想到過主攻某一位大作家,比如薩克雷,比如哈代。然而我又是個興趣廣泛的人,不願把自己局限在某一位作家的範圍內。大家的作品固然不錯,但也不是所有的作品都能讓一個讀者和譯者喜愛。而不喜愛的作品是難以翻譯得很好的,因為你首先就對它缺少了感情的投入——文學作品以情動人,沒有感情怎麽行呢。於是我初步為自己確定了也許尚不成熟的翻譯選題原則:“優秀作家,傑出作品,讀者廣泛,本人喜愛,空白為佳。”這一原則,適當時我將另文專述;把它說成是我的某種翻譯風格或翻譯體係也是可以的。

正是在這樣的指導思想下,我想到了選譯一本哈代的愛情小說集。愛情是人類社會一個永恒的美麗的主題,其無數的故事是永遠也寫不完的。而哈代可以說是寫作愛情故事的大師,創作出了不朽之作《苔絲》和《無名的裘德》等——我翻譯的後一本書已由許多社出版、重印和再版。但我讀到,除長篇小說外哈代還寫了一些優秀的中短篇愛情故事,而我國專門以此種題材選譯出的該作家的作品似乎還沒有(也許我孤陋寡聞)。因此我自然想到了把它們選譯出來——如能填補一個小小的空白當然更好。目前名著重譯現象普遍,而從事一種創新的勞動無疑是很有意義的(不可否認即使重譯也能有自己的創新)。這便是該譯本的產生。

2

作者托馬斯·哈代(1840—1928),是英國小說家、詩人。其長篇小說除上述兩部外另有《綠蔭下》、《遠離器囂》、《還鄉》和《卡斯特橋市長》等。此外他還創作了不少中短篇小說集。他的重要詩作有抒情詩集《西撒克斯詩集》和史詩劇《統治者》。哈代的這些小說反映了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小農經濟和農民階級的毀滅以及在這一社會發展的必然過程中廣大農民遭到的悲慘命運,對資本主義社會進行了無情的攻擊和嘲笑,揭示了它的虛偽本質。哈代善於觀察人們的精神活動,刻劃人物複雜的內心世界,他所描繪的景物細致精確,常能達到情景交融的境地。

一般而言,人類生活中的愛情應該是甜蜜的,但現實中並非如此。說她是酸、甜、苦、辣的也許比較恰當。而哈代創作的愛情故事基本上都是不幸的,這一方麵因他所處的時代背景所致,另一方麵也無疑受到他的世界觀的影響。我們常說“有情人終成眷屬”,真的如此嗎?我以為這是人們的一種美好願望,事實上並非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其中涉及到很多複雜的因素,諸如雙方的社會地位,父母親友的思想觀念等。

《艾麗西婭日記》是我很喜歡的一篇以日記體形式創作出的愛情故事,所以我將它作為了書名。艾麗西婭的妹妹去法國時與一個青年相愛,可是後來她與男青年交往後竟彼此有共同的語言,產生了愛情,使兩人都感到痛苦為難。感情的事可不是發揚高姿態就能解決問題的。艾麗西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後來由於男青年對艾麗西婭的妹妹冷淡,致使她在焦慮不安中身體每況愈下。為了安慰妹妹,為了名譽和體麵(而非愛情)艾麗西婭讓男青年和她假結婚,結果卻遭到妹妹的憤恨。後來她妹妹與那個男青年真正結婚了,但他與艾麗西婭都痛苦不堪,以致他竟“意外”地被淹死了!妹妹幾年後又嫁給了曾經追求過艾麗西婭的海厄姆。有情人卻難成眷屬,多麽令人遺憾啊。這是一個女人的真情獨白,其內心刻劃真實細膩,令人回腸**氣。我們從中看到婚姻要以愛情為基礎才會幸福,但它同時又麵臨著道義、責任等問題,不是那麽簡單的。

再看看《待用的晚餐》。一對鄉村青年男女從16歲起便暗暗相愛了,現在他們已長到19歲。但他們卻難以成為夫妻,因為女的家庭條件比較優越,人們認為這並不門當戶對。於是她希望自己的戀人出去見見世麵,闖**幾年改善條件後再回來提婚事,那時依照世俗也許兩人更相配一些。沒辦法,他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可是一走就是15年。在他離開幾年之後,她愛上了一個從倫敦來的青年貝爾斯唐,他各方麵的條件都比較好,於是他們結了婚。但他們幸福的日子並不長久,她的丈夫後來竟消失了,不知生死,她過著孤獨的生活。她與初戀的情人分別15年後才得以重見,這時都已近中年。他們決定舉行遲來的婚禮,然而出乎預料的是她的丈夫得知消息後竟帶信說他就要回來了,他們因此一時難以成婚。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的丈夫並未按照約定的時間回來,她等呀等,婚禮一拖再拖,竟然過了17年也不見丈夫的影子。這時她已50歲。最後她丈夫遲遲未歸的謎終於被解開——原來17年前他被意外地淹死在河中!這就是命運。這對戀人最終結合了嗎?這個問題留給了讀者去思考……哈代的作品中不乏象征手法,她的名存實亡的丈夫便象征著橫擋在她與戀人當中的不可逾越的障礙。

哈代在他的小說中,對於男女的婚姻問題常常反映出它受著“命運”主宰這樣的思想。他認為在這種命運的安排下,個人往往是無能為力的。青年男女產生愛情後能否成婚,常存在著很大的偶然性,受著某種神秘力量的支配。

比如在《晚到的騎兵》,塞利娜與騎兵克拉克墜入愛河,幾乎快要結婚。但克拉克突然接到命令要上前線,她父親反對他們匆忙結婚,說等他回來後再說。他一去就是幾年,後來塞利娜了解到他已陣亡,絕望中與另一男人米勒訂婚。然而就在她將與米勒結婚時克拉克卻意外地回來了,原來陣亡將士名單上的名字有誤,他並沒有死。戰爭結束後他之所以遲遲未歸,是因他在醫院裏住了很久,加之又害怕遭到她父親的反對,盡管他現在已提升了。他的出現使她格外高興,她告訴他他們已有了個跚跚學步的小兒子,興奮地與他跳舞狂歡。他們計劃著美好的未來,打算結婚後移居到新西蘭。就在他聽說塞利娜因誤以為他已死即將與另一男人結婚後,他突然心力交瘁而死——他的身體本來不好,勞累過度,加之受到沉重打擊。他死後塞利娜一直以“克拉克夫人”自居,她說雖然自己不是他合法的妻子,但在上帝眼裏她已是他妻子了。她堅持每兩周去他墳上照料自己種植的花,一次卻碰上克拉克的另一個合法的妻子——戰爭結束後他因沒把握娶到塞利娜曾與另一女人結婚,可兩人感情不合婚姻很快破裂,所以他才趕來尋找自己所愛的人。而米勒由於追求不到她,最後也與並不愛的另一女子結婚,因他的老母身邊需要一個伴兒。命運啊,有時真是很作弄人的。塞利娜兩次差點要與所愛的人結婚,都未能如願,這是多麽令人遺憾的愛情故事。

再如《一個富於想象的女人》。威廉·馬奇米爾是個武器製造商,妻子埃拉是個家庭婦女,已有3個孩子。埃拉覺得他們沒有多少共同的語言,他經常外出都把她留在家裏,使她感到孤獨。她喜歡寫詩,感情豐富。一次他們一家人去海濱度假,她發現先前住過他們那些房間的人正是她所崇拜愛慕的有名的青年詩人。她因此有了感情寄托,千方百計假裝以一個男性的詩歌作者與他聯係、交流。她渴望著與他見麵,但不幸由於種種原因卻始終未能如願。後來她竟突然聽說他自殺了,因為他生活得很痛苦。她相信如果他知道她是女的,如果他們能夠見麵的話,如果他知道她愛他的話,他是不會走那一步的——又是命運在作怪!為了紀念她暗中愛慕的詩人,她設法弄到他的一綹頭發和一張照片。由於生活苦悶,她在生下第4個孩子後也去世了。幾年後她丈夫在娶第2個妻子前,偶然發現了那綹頭發和那張照片,並把它們拿來與第4個孩子的特征進行比較,感到已故的妻子生前背叛了他。事實如此嗎?這又是一個多麽令人惋惜的愛情故事!

在《一段純粹的插曲》和《女奶工的浪漫奇遇》兩篇小說中,我們同樣可以看到“命運的安排”這樣的思想,同樣可以看到“假如不怎樣又會怎樣”的情況。是啊,人生中總是充滿了許多不確定的因素,有些事情是我們無法把握的。所以人們對於婚姻常常提到“緣份”,“有情無緣”這些話,就是這個道理。但雖然如此,就我個人而言,我還是相信“事在人為”這話。我始終認為命運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對於命運不同的看法也即體現了不同的人生觀和世界觀——這從我的人生道路和我的婚姻家庭情況就證明了這點。可以自豪地說我在事業上是取得了一定成績的,這是因為我一直在不斷地追求著自己的理想,並從中獲得極大的歡樂;我的愛情婚姻是美滿幸福的,這是因為我們在麵臨方方麵麵的一切問題時是把愛情放在了首位。我也看到當今的不少青年們還是能找到自己美滿的愛情和婚姻的,因為今天的社會已大為開明進步,而不像哈代所處的時代那麽傳統守舊——哈代在他眾多的作品正是比較深刻地反映了這個問題,讓人們看到了當時的各種弊端,從而引起人們對於社會應如何改良的思考。

我把本書看作是一頓愛情故事的大餐,一麵愛情與婚姻的鏡子,它充滿了令人回腸**氣、久久難忘的男女情懷。當閱讀、翻譯它們時,我不禁默默祝願著: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最後,真誠歡迎廣大讀者對本書提出寶貴意見,以便修訂時予以完善。

2011年8月於天府雄州·簡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