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依然的父親依同,一個畢業於我國著名大學的高材生,是當年小縣城的驕傲,那時能夠考上名牌大學的人很稀罕。書麵語言“天之嬌子”的大學生被當地人稱為狀元。
依同大學畢業後,本分配在大城市科研單位,妻子在政府機關工作。卻因他倆都不會迎合時勢,加之總不寫入黨申請,特別是文革中老是為走資派喊冤叫屈。由是,當然不適宜繼續留在省城工作。幾番批鬥後,以支援地方建設為名,被遣送回了川東的小縣城,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過。
依然大學畢業後,原本也可不回到川東,雖不能和黎誌遠一塊到山城,但至少可以在成都或地級市工作。
但依然從小是父母跟前的乖孩子,她知道爸爸媽媽為了她和哥哥的成長,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她更知道兩位老人都希望兒女在身邊工作,更何況她也非常熱愛美麗的川東,熱愛那裏的山山水水和質樸的人民,古樸的民風。
盡管她很有主見,但對於向來疼愛她的父母,卻一向言聽計從。幾乎從來沒有對父母的建議提出過反對的意見,哪怕父母有時的意見並非正確,她也會以平和的心態接受。因為她不願年邁的父母,因自己不順從而產生不快。
依然的媽媽年輕時很漂亮。她就讀於湖南水利電力學院,畢業後分配在省城工作時,周邊雖聚集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天之嬌子,其中不乏有著無限前景的高幹子弟和一流帥哥,但嫻靜的她,卻偏偏從眾多的追求者中,選中了不多言語,從不參加任何業餘活動,一般人認為有點木訥的依同。
依然在書香氣很濃的家庭裏成長,在雖不多言語但對她傾注了濃濃父愛的爸爸,漂亮溫柔的媽媽、處處嗬護她的哥哥無微不至關愛下長大。
從小,她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盡管父母都是畢業於高等學府的知識份子,但依然在學習上有本能的自覺性,她不需要老師訓導,更不需要爸爸和媽媽催促,總是能認真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
從小學一直到大學,依然在學習上沒有讓家長也沒有讓老師操過心,她的成績不是最好,但卻總是處於領先地位,她的表現不算最優秀,但卻也從來不會有違犯課堂紀律的事情發生,她能歌善舞,卻從不願過分表現自己。
大學畢業,原本依然還可以繼續讀書。她有讀書的天分,如果願意,或許她可以一直讀到博士後。可是她不想再讀了,她感到了青春的體內有了陣陣的躁動,那躁動使得她無法繼續校園平靜的生不知。她想要進入社會,投身到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中。直覺使得她認為如果參加工作,會比繼續讀書更有出息。
最關鍵的,她是很自我的人。自完成學業後,她開始有獨到的想法。她知道人生苦短幾十年,必須得善待自己,做每一件事情都應充分考慮是否心甘情願。
既然決定了不再讀書,而且不可能和黎誌遠一起到山城,在工作的最終去向上,依然當然聽從父母的建議,回到了家鄉。
回到從小就對那裏一草一木非常熟悉的縣城年事漸高的爸媽身邊,順利考入縣直機關,成了一名很普通的財會人員。
依然的媽媽,後來成了一名優秀的教師。原本,她想讓女兒繼承事業當教師,但卻不願意女兒同在子弟校任教,更希望她能分到在國內聲名卓著的縣一中。
教師——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盡管由於各式各樣的原因,時下很多人對教師有著各種各樣的偏見。加之教師隊伍中,原本也良莠不齊,有著一些魚龍雜混的敗類。但我們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廣大人民教師的辛勤勞累,沒有教師教給我們知識。社會就根本不可能進步,人類的文明史也根本無法刷新。把最崇高的敬意獻給光榮的人民教師,事實上一點也不為過。
讓依然接班,為祖國的建設和強盛培養下一代,是媽媽最大的願望。然而女兒卻沒能成為光榮的人民教師,成了媽媽生平最大的遺憾。
娶了另一個女人的黎誌遠,對山城的風土人情有癡迷般的留戀,而且特別鍾情山城以麻辣鮮燙聞名遐邇的火鍋,一星期不吃火鍋就會全身不自在,做什麽都提不起神。
他愛父母和從小疼愛他的姐姐,更愛那座古樸的老城。雖然在心裏他非常愛依然,但畢業分配時,放棄山城跟隨依然到川東,他卻心不甘情不願。一番痛苦的思索後,經過愛人和家鄉之間幾夜失眠,他堅決要求回到了山城。
離開了西南財大校園,兩個愛得迷失了自我的年輕人勞燕分飛天各一方,盡管對黎誌遠沒能一起回川東有些許不滿,善體人意的依然還是原諒了他,男子漢大丈夫,原本不應兒女情長,分開一段時間,或許更利於雙方事業的發展和知識的提升。心之深處,依然還是期盼未來的老公,是一個有遠大誌向的青年。
回到家鄉工作的依然,很快就因為一絲不苟的工作作風,虛心上進的工作**,受到了領導和同事的一致好評。
緊張工作之餘,她會情真意切給遠黎誌遠寫信,信中,除了表達對他深情的愛,不變的情,她也會把工作中的喜悅告訴他。
她還會在信中描繪川東美麗的山水:小樂山群佛雕像的巧奪天工,千裏嘉陵第一壩的恢宏氣勢,巍巍龍角的縱橫英武,滔滔嘉陵的飄逸俊秀,大深南海的神秘幽深,省級風景名勝區白雲山避暑山莊的清涼靜謐。把令人流連忘返的新“蓬州六景”一一詳盡敘述。
在她女性的筆下,蓬州奇麗的景色,淳樸的民風,勤勞的人民,真正很美很美,讓人產生到那裏生活一段時間的欲望。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中,依然工作近二年了,同期畢業的幾個大學生有的結婚了,甚至有人快要成為人父人母了。她本人,也更加成熟更加具有女人的韻味了。但是,她還是一個不諳兒女私事的單身小女子。
回川東後,也曾幾次去山城和黎誌遠見麵。可每一次都來去匆匆,加之黎誌遠家人看她的眼光,總讓她心裏有些忐忑和莫名的恐懼。
正因為了那些莫名的忐忑和恐懼,使得她決然拒絕了黎誌遠想要占有她的行為,堅持要等到成為他法定妻子後,再完全給予。
同事和領導,還有和父母當年一起來到川東的老一輩,曾無數次想要為依然介紹男朋友。那麽漂亮那麽有才華的一位大學畢業生,都參加工作一年多了,為什麽還不談婚論嫁?同事和前輩們,開始一廂情願把自認為很是優秀的男人向依然推薦。
一位在市委擔任要職的大媽,某個周末,於偶然中見到了依然,側麵了解了她的情況後。主觀認定她那官至副科的兒子,非得要娶到依然這樣優秀的女人,才能配稱為她家的兒媳婦。
為了讓在她眼裏優秀的依然,走進她的家門成為兒媳。那位大媽不惜放下尊貴的架子,親臨依然單位,找到了曾和她大學一個係的老局長,請她幫忙說服依然。
那位剛二十多歲,但已在政府擔任了科級幹部的帥小夥,在媽媽慫恿下,也曾悄悄跑到依然的單位。在財務科長和局長陪同下,透過窗子,足足端詳了聚精會神工作的依然近半個小時。
依然的爸爸和媽媽,以及早就參加了工作的哥哥,都對趙洋有意。全家人背著依然召開了一次緊急家庭會,統一了認識,決定正式向依然提起她的婚事。
周六晚餐時,全家人圍坐在一起,吃著媽媽和爸爸聯手烹飪的美味佳肴,興致勃勃地說著一些趣聞軼事之際。媽媽首先發言了,她把一塊依然最愛吃的紅燒魚夾到依然碗裏時,順手幫女兒理了一下散亂在額前的留海,疼愛中夾帶著許些憐憫的問道:“然然呀,你都快二十六歲的老姑娘了,準備什麽時候為我和你爸爸領回你的意中人,讓我和爸爸高興高興?我們也認識一下呀?”
正興致勃勃大嚼紅燒魚的依然,聽了媽媽的話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向不多言語的爸爸也發話了:“是呀!你媽媽說得沒錯,你都快二十五歲了,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也一年了,什麽時候把如意郎君帶回來讓我們認識?你不急,我和你媽媽可是急著想抱外孫了喲!”
依然停止了嘴裏的嚼動,神情專注的剛聽了爸爸的話,哥哥又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爸爸媽媽說得沒錯!這麽如花似玉的一個大姑娘,參加工作一年多了,年紀也不小了,為什麽還不把自己嫁出去?不知道內情的人,說不定還以為你有病……”
“嗨!我說你們今天怎麽回事?”依然佯裝生氣,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擱:“你們好像是商量好了,今晚存心和我過意不去?什麽男朋友?什麽嫁人?二十六歲怎麽了?都什麽年代了,動不動就把自家女兒往外攆?如果你們認為我住在家裏,礙了誰了,明天我就搬到局裏分的單身宿舍去住!免得你們沒安好心想把我嫁出去。”
依然原本並不是真的生氣,也並不是真的想要在家人麵前使大小姐脾氣。可不知為什麽,說了這一段話後,她竟沒來由地紅了眼圈,有了想放聲大哭一場的欲望。便真的不再吃飯,起身扭著腰肢急急往臥室去了。
依然一走,爸爸媽媽和哥哥都瞪大了雙眼,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不知哪一句惹她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