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皇帝”到被滿門抄斬

——蓋世神奸和珅

“和珅跌倒,嘉慶吃飽。”

這句市井之語流傳了二百年。從官史稗乘到文學藝術,和珅這個清代曆史上最大的貪官也被人不斷評說演繹了二百年。然而,曆史上和珅的真實麵目卻越來越紛雜難辨了。

1、和珅的發跡秘史

清野史記載,世宗雍正有一位妃子,長得天姿國色,楚楚動人,乾隆心愛不已。因被疑調戲皇子而自縊。

後來,乾隆登上帝位,和珅初次入朝,乾隆大吃一驚,因為此人的麵相與那位死去的皇妃,有不少相似之處。乾隆自然對和珅產生了一種憐愛之情。

一次,和珅陪侍乾隆在禦花園賞玩,乾隆偶然看到和珅脖子上有“上吊繩印”,就認為和珅是那位皇妃的化身,因此對和珅處處庇護,百般提攜。

和珅,字致齋,姓鈕祜祿氏,滿洲正紅旗人,生於乾隆十五年(1750)。五世祖尼牙哈納巴圖魯在清軍入關中立有戰功,被授予三等輕車都尉世職,叔祖阿哈碩色在康熙年間,隨駕征準噶爾時,“追賊陣亡”,後追敘其軍功,贈和珅之父常保一等雲騎尉(並承襲三等輕車都尉世職),常保還兼任過福建副都統。和珅年少時,曾在鹹安宮官學就讀,受到了良好的訓練,學到了不少本領。

三十五年(1770),和珅參加了順天府的鄉試,但沒有考中舉人。此後,他可能再也沒有應試。不過,沒有科名的和珅,後來多次成為殿試讀卷官、教習庶吉士,以致他在鹹安宮官學讀書時的老師吳省欽、吳省蘭中進士時都出自其門下,反而稱他為老師。

三十七年(1772)十一月,和珅被授為三等侍衛,屬於武職正五品,挑補在黏杆處(又稱上虞備用處),負責皇帝出行的儀仗事宜,俗稱打執事。這是一種比較清閑的差事,因為皇帝並不是天天外出。但是,這一職事卻使和珅有機會接近乾隆,獲得了非同尋常的際遇。

在眾多的侍衛中,和珅因何得到乾隆的賞識,正史與檔案中均無記載,而野史與筆記中說法卻很多,有的說法很離奇。據薛福成《庸庵筆記》稱,某日乾隆要外出,倉促之間找不到儀仗用的黃蓋,乾隆責問:“這是誰的過錯?”眾侍衛驚懼不敢出聲,隻有和珅應聲說道:“職掌此事的人難辭其咎。”乾隆一見,和珅儀度俊雅,聲音清亮,於是馬上將其提升。另有一說,某日乾隆在轎中背誦《論語》朱注,偶然忘了下文,和珅在旁背了出來,於是受知。如此等等。總之,年輕的和珅英俊瀟灑,又頗有才學,在文化程度不高的八旗子弟組成的侍衛中顯得出類拔萃,可能由於某一偶然的機遇引起了乾隆的關注賞識,從此便飛黃騰達。

四十年(1775)閏十月,二十六歲的和珅被提升為乾清門侍衛。十一月,再升為禦前侍衛,並授正藍旗滿洲副都統。次年正月,授戶部右侍郎。三月,授軍機大臣。四月,授總管內務府大臣。八月,調鑲黃旗滿洲副都統。十一月,授國史館副總裁。十二月,兼任總管內務府三旗官兵事務,賜紫禁城內騎馬,旗籍抬入正黃旗。在極短的時間內,年輕的和珅平步青雲,從一名普通的侍衛,如同坐直升飛機一般升入到權力高層,成為乾隆的親信重臣,這種升遷速度是極為罕見的。

此後,和珅更是年年加官,歲歲進爵,而且分管的多是肥缺要職,一旦駛入了權力的快車道,就一路加速狂奔。在中樞、部院中,和珅長期擔任軍機大臣、禦前大臣、協辦大學士、文華殿大學士,先後擔任戶部尚書、兵部尚書、吏部尚書,兼任理藩院尚書,以大學士分管刑部、戶部事務等。在經濟方麵,和珅擔任崇文門稅務監督長達八年(按規定一般為一年一換)、管理戶部三庫事務等。在軍事方麵,和珅先後擔任正藍旗、鑲黃旗、鑲藍旗、正白旗滿洲副都統、都統,兼步軍統領等。在文化教育方麵,和珅先後擔任《四庫全書》館、方略館、國史館、清字經館正總裁,文淵閣提舉閣事,三次擔任殿試讀卷官、教習庶吉士,兼任翰林院掌院學士等。其爵位,由三等輕車都尉,封一等男爵,晉三等忠襄伯,再晉一等忠襄公,位極人臣,秉權二十餘年。以上僅略舉大端,已可概見和珅所受恩遇之隆。

和珅發跡之迅速,在封建社會的官場中亦屬罕見。其原因是多方麵的。首先,封建專製主義在清代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乾綱獨斷”已成為最高統治者的唯一信條。乾隆帝晚年陶醉於“盛世”之中,喜聽諛言而不容諫言,更不容對時弊有所指責。他對廣大人民群眾進行殘酷統治、鎮壓,在統治集團內部則羅織文字獄,以望文生義、捕風捉影的手段,通過加上莫須有的罪名,製造濃重的恐怖氣氛,顯示皇帝生殺予奪的專製**威。其結果,文人士子惴惴自危,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官吏惶恐不安,無不看乾隆帝的眼色行事。這就給和珅這個最善於察顏觀色人物的晉升創造了有利條件。

其次,當時朝廷上雖有元勳阿桂等人存在,但對和珅的貪橫卻無可奈何。阿桂之父阿克敦官拜協辦大學士,阿桂以滿洲世族而屢建奇功,乾隆四十二年即升為武英殿大學士,相當於首席宰相。但此後十餘年間,他經常被乾隆帝派任外差,或赴各省治河,或赴各地查辦朝廷命案,或率軍出外鎮壓各地人民的反清武裝起義等等,加之明哲保身,缺乏與和珅進行鬥爭的精神。如史籍所述:“乾隆末,和珅勢漸張,阿桂遇之不稍假借。不與同直廬,朝夕入直,必離立數十武。和珅就與語,漫應之,終不移一步。阿桂內念位將相,受恩遇無與比,乃坐視其亂政,徒以高宗春秋高,不敢遽言,遂未竟其誌。”這就助長了和珅的擅權。

再次,和珅聰明機敏,博聞強記,不但能詩善畫,對滿、漢、蒙、藏等語言文字也有所知曉,而且掌握了為人鮮知的西域秘咒,有較強的工作能力。這在當時朝廷官員中是很少見的,使他在隨侍皇帝處理大事中處於有利的地位。乾隆帝在《禦製平定廓爾喀十五功臣圖讚》中讚揚和珅:“大學士、三等忠襄伯和珅,國家用武,帷幄絲綸,事殊四朝(原注:謂漢、唐、宋、明)。清文、漢文、蒙古、西番頗通大義(原注:去歲用兵之際,所有指示機宜,每兼用清文、漢文,此分頒給達賴喇嘛,及傳諭廓爾喀敕書,並兼用蒙古、西番字。臣工中通曉西番字者,殊難其人)。唯和珅承旨書諭,俱能辦理秩如,勒勞書旨,見稱能事。”另外,和珅也曾為乾隆帝整飭貪汙之風效過力。乾隆四十五年,雲南糧儲道海寧揭露了雲貴總督李侍堯貪縱營私後,乾隆帝立即命和珅處理此事。他一到雲南,拷問李家仆人,查出許多證據,接著又上疏陳奏雲南吏治廢弛、府州縣多虧帑等情形,回京後又向皇帝麵奏了雲南鹽務、錢法、邊防等情況,“多稱上意,並允行”,顯示了和珅處理政務的才能。和珅還很“善體聖心”,對皇帝的起居可謂體貼入微。每當乾隆帝“有咳唾之時”,作為堂堂大學士的和珅竟“以溺器進之”。這無疑是他獲得寵信的重要因素。

乾隆帝晚年記憶力大減,智力遲鈍,往往“早膳已供,而不過霎時,又索早膳,宦侍不敢言已進,而皇帝亦不覺悟,其衰老健忘,推此可知”。每當朝鮮等國使臣謁見乾隆帝時,和珅均為出納帝命之人。例如,嘉慶元年(1796)正月,朝鮮使臣為祝賀嘉慶帝即位,來到北京圓明園後,“太上皇帝使閣老和珅宣旨曰:‘朕雖然歸政,大事還是我辦。你們回國問國王平安,道路遙遠,不必差人來謝恩。’”和珅在對外事務中尚且有如此大的權力,那麽他在對內政務中的左右力就可想而知了。

2、擅執朝政二十餘載

和珅自乾隆四十年(1775)發跡,至嘉慶四年(1799)正月被賜死,擅執朝政二十餘年。

他一人得勢,雞犬升天。弟弟和琳,官至總督,死後晉贈一等公,諡忠壯,配享太廟;兒子豐紳殷德,娶乾隆帝的掌上明珠固倫和孝公主為妻,並累遷都統兼護軍統領、內務府大臣;和珅之女嫁給康熙帝之重孫貝勒永鋆,和珅的侄女即和琳之女嫁給乾隆帝之孫子質恪郡王綿慶。和珅與皇室的聯姻無疑地鞏固了自己的地位。此外,和珅的家人憑借其勢,橫行霸道。各地的封疆大吏也紛紛攀附和珅,作為向上爬的靠山。正如來華的朝鮮使臣所說:“閣老和珅,用事將二十年,威福由己,貪黷日甚,內而公卿,外而藩閫,皆出其門。納賄諂附者,多得清要;中立不倚者,如非抵罪,亦必潦倒。上自王公,下至輿儓,莫不側目唾罵。”

和珅自執掌朝政後,立即著手拉攏黨羽,把大學士傅恒之子福長安拉入軍機處後,兩人串通一氣,狼狽為奸。福長安成為和珅的得力助手,“其貪黷昧良,僅居和珅之次”。兩江總督蘇淩阿,“貪庸異常,每接見屬員,曰:‘皇上厚恩,命餘覓棺材本來也。’人皆笑之。”就是這樣一個厚顏無恥的官僚,因與和珅之弟和琳聯姻,於嘉慶二年就擔任了東閣大學士,兼署刑部尚書。“其入閣後,龍鍾目眊,至不能辨戚友,舉動賴人扶掖”,被稱為“活傀壘戲”。侍郎吳省蘭、李潢、太仆寺卿李光雲,都因曾在和珅家教讀,被保列卿貳,兼任學政,成為他的黨羽。和珅的族孫景安被委任河南巡撫,他在白蓮教起義時不敢與起義軍正麵作戰,總是在起義軍後尾隨,被人譏為“迎送伯”。

對於不附己者,和珅千方百計予以迫害、打擊。乾隆四十六年初,甘肅回民蘇四十三等舉行反清起義,很快逼近蘭州。清廷命和珅為飲差大臣,與大學士阿桂一同督師圍剿起義軍。因阿桂有疾,和珅受命兼程先進。他一到達蘭州,即命諸將分四路冒險進兵,起義軍人數雖隻千餘,但戰鬥力頗強,“素業射獵,精火槍,又負地險。官兵萬餘,皆營於城東,與賊遼隔,屢釁挫銳,每夜輒驚擾,槍炮達旦”。固原總兵圖欽保和千餘名清兵被擊斃。不久,阿桂來到蘭州,和珅“委過諸將不聽調遣”。後來兩人一同部署戰事,“阿桂所指揮,輒應如響,乃曰:‘諸將殊不見其慢,當誰誅?’和珅恚甚”。乾隆帝察知此事,斥責和珅奏報不實,令其速回京。“和珅用是銜阿桂,終身與之齟齬”,兩人始終勢如水火。

嘉慶帝的老師朱珪及其寵臣、東閣大學士董誥,也躲不過和珅的陷害。嘉慶元年,太上皇乾隆帝下詔調朱珪來京任大學士,嘉慶帝得知此事後,寫詩向自己的老師表示祝賀。然而,“屬稿未竟,和珅取白高宗曰:‘嗣皇帝欲市恩於師傅。’”乾隆帝大怒。幸虧董誥在旁解勸:“聖主無過言。”乾隆帝雖未治嘉慶帝和朱珪的罪過,終“以他事罷珪之召”。董誥也因替嘉慶帝說話而得罪了和珅。嘉慶二年,董誥回家奔母喪,當時,川楚陝白蓮教大起義正蓬勃發展,乾隆帝欲召回董誥以應付危局。每當他接見大臣時,總要問:“董誥何時來?”三年,董誥葬母畢回京,和珅卻從旁製肘,“遏不上聞。”“會駕出,誥於道旁謝恩,高宗見之,喜甚,命暫署刑部尚書。”才得以衝破和珅的阻撓。

對於和珅的專權,不僅朝廷內外,甚至在當時來到中國的外國使臣中也可聽到許多議論。例如英國使臣馬戛爾尼回國後曾說:“這位中堂大人(按指和珅)統率百僚,管理庶政,許多中國人稱之為二皇帝。”

和珅對幹練之臣百般詆毀,處心積慮地擴大自己的職權,施展**威。乾隆五十六年,清廷刻《石經》於辟雍,命和珅為正總裁。當時,總裁共有八人,尚書彭元瑞獨任校勘,並受皇帝之命編《石經考文提要》。“事竣,元瑞被優賚。”和珅十分嫉妒,千方百計地詆毀彭元瑞,說他“所編不善,且言非天子不考文”。乾隆帝對此駁斥說:“書為禦定,何得目為私書耶?”但是和珅仍然不死心,私自命人撰寫《考文提要舉正》,繼續攻擊彭元瑞。與此同時,他又把此文冒充己作進呈乾隆帝,並以《石經考文提要》“不便士子”為名,要求皇帝將其銷毀,被拒絕。後來,“館臣疏請”將《石經考文提要》頒行全國,由於和珅從中掣肘而“中止”。和珅還暗中命人“磨(《石經》)碑字,凡從古者盡改之”,以發泄自己的不滿。嘉慶二年,和珅受任刑部尚書時,乾隆帝又命他兼理戶部“緊要大事”,但他到任後,竟獨攬戶部的一切權力。同年,他又下令,以後大臣的奏章,一律要另備一份副本呈交軍機處,使和珅先於皇帝閱看奏章,預知臣僚所奏事件的內容。這樣,他就通過控製上奏章的渠道獨攬了朝政大權。

嘉慶帝永琰當皇子時,被乾隆帝選為儲君。和珅密知此事,故於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二日,即定儲位詔書發布的前一天,給永琰呈遞一柄如意,表示這次即帝位完全是自己擁戴的結果。這實質上是向嘉慶帝邀功,以便在其即位後繼續攬權。嘉慶元年,永琰即位為帝,但乾隆帝依然以太上皇名義訓政,和珅繼續受到重用。嘉慶帝雖察覺和珅有挾己之心,但礙於皇父情麵,不得不示以親信之意,同時裝出“不欲事事”和與世無爭的姿態,以麻痹和珅。如“和珅或以政令奏請皇旨,則輒不省曰:‘惟皇爺處分,朕何敢與焉。’是以珅亦恣行胸臆”。由於乾隆帝耄而健忘,和珅更能左右其意旨,成為出納帝命之人。於是,他的專擅程度甚於往昔,人皆側目,連皇帝也莫敢如何。一次宴筵席上,和珅上奏乾隆帝減掉太仆馬匹,甚至影響到皇帝乘騎,使嘉慶帝暗自歎息說:“從此不能複乘馬矣。”他還把自己的老師吳省蘭派到嘉慶帝身邊,名為幫助整理詩集,實欲窺探皇帝的一舉一動。更有甚者,他竟能否定皇帝的意旨。嘉慶二年,嘉慶帝鑒於來年春間自己“臨雍禮成”,下諭旨定於“冬間大閱”。和珅即以川楚白蓮教大起義未被撲滅為由,向乾隆帝提出不擬舉行這一典禮。乾隆帝立即接受了和珅的建議,於嘉慶三年九月下諭旨說:“本年大閱,著暫行停止。”和珅的專擅真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乾隆時期,天下承平日久,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和商品貨幣經濟的發達,封建官僚、地主階級腐化日深,因而貪官數目之多、官員品級之大、贓額之巨、手段之高、範圍之廣,堪稱清代曆朝之最。乾隆帝雖然時時以懲貪為務,對貪官屢興大獄,懲罰的手段頗為嚴厲,但是剪而不絕,貪官也沒有絲毫的改弦易轍,相反的倒是人人聚斂,上下交征,貪心日巨,貪風日熾。檢索有關史料,人們就不難發現,許多大案要案均發生在和珅專權之後,顯然與和珅不無關係。

乾隆四十六年,浙江巡撫王亶望在甘肅藩司任內貪汙監生所交的賑濟糧案發,清廷在其家搜出金銀百萬兩之多。結果,王本人被斬,陝甘總督勒爾謹賜令自盡。事後,通政司副使錢灃察明勒爾謹、王亶望皆為和珅私黨,陝西巡撫畢沅又經常奔走和門,與勒、王兩人狼狽為奸,且知情不舉,於是上奏疏彈劾畢沅。他指責畢沅“明知積弊已深,不欲抉之自我,寧且隱忍以負朝廷,實非大臣居心之道,其罪較之捏結各員,尤覺有增無減”,要求“將畢沅比照諸人嚴加議處,以昭憲典之平”。和珅雖然沒有能保住勒爾謹、王亶望等人的性命,但終於使畢沅免予議處。

在和珅的縱容下,當時的吏治已十分腐敗,可是乾隆帝與和珅還在一味粉飾太平,對正直大臣處處掣肘。乾隆五十五年,內閣學士尹壯圖上奏說:“各督撫聲名狼藉,吏治廢弛。臣經過地方,體察官吏賢否,商民半皆蹙額興歎。各省風氣,大抵皆然。請旨簡派滿洲大臣同臣往各省密查虧空。”這番話道出了實情,可是乾隆帝對此十分不快,和珅也很忌恨尹壯圖,生怕他的“密查虧空”之火又會燒到自己頭上,於是決定整整他。和珅表麵上要求乾隆帝派尹壯圖和戶部侍郎慶成一同赴各地清查倉庫,暗中卻命令慶成監視牽製尹壯圖。慶成每至一地,並不急於盤查,而是遊宴數日,令尹壯圖枯坐館舍,一舉一動都要受到限製。事先得到消息的地方官吏,趕緊東挪西借,暫時補足虧空,結果自然查不出任何弊竇。尹壯圖隻得自承虛誑,奏請治己罪。結果刑部以挾詐欺公、妄生異議罪,判處斬決。還是乾隆帝自覺太重了,免去死罪,降職為內閣侍讀,後又改為禮部主事。這使和珅貪贓的氣焰更加囂張。

和珅不僅百般庇護各地的貪官汙吏,而且更不容許正直官員觸及自己的管家。和珅掌權,其管家劉全恃勢營私,“衣服、車馬、居室皆逾製”。陝西道監察禦史曹錫寶“將論劾”,和珅的黨羽吳省欽聞知此事,立即跑到熱河密告扈從乾隆帝的和珅。於是和珅急忙將劉全叫到熱河,主仆兩人經過一陣緊張的策劃,劉全“毀其室,衣服、車馬有逾製,皆匿無跡”。乾隆帝看到曹錫寶的奏疏後,即質問和珅。和珅詭稱自己平時對家人管束甚嚴,如有此事當予以重懲。於是,乾隆帝命留京辦事王大臣召曹錫寶“問狀”,又令步軍統領“遣官從錫寶至全家察視,無跡,錫寶自承冒昧”。最後受到了革職留任的處分。

和珅之所以不遺餘力地曲庇貪官,主要是因為他從中央和各地官吏手中收受了巨額的賄賂。例如嘉慶四年正月,和珅被捕入獄後,曾交待了一些珍寶的來曆。盡管這供詞隻是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斷記載,但人們仍可從中窺見他貪贓受賄之一斑。和珅說:

“珍珠手串,有福康安、海蘭察、李侍堯給的,珠帽頂一個,也是海蘭察給的。此外珍珠手串,原有二百餘串之多,其饋送之人,一時記不清楚。寶石頂子,奴才將小些的,給了豐紳殷德幾個(原注:豐紳殷德為和珅子,即和孝公主之駙馬),其大些的,有福康安給的。至大珠頂,是奴才用四千餘兩銀子給佛寧額爾登布代買的,亦有福康安、海蘭察給的。鑲珠帶頭,是穆騰額給的,藍寶石帶頭,係富綱給的。又家中銀子,有吏部郎中和精額於奴才女人死時送過五百兩,此外寅著、伊齡阿都送過,不記數目。其餘送銀的人甚多,自數百兩至千餘兩不等,實在一時不能記憶。”

由此可見,乾隆後期,盡管清廷誅戮了一大批包括總督、巡撫、布政使和按察使在年的貪官汙吏,但官場的貪汙聚斂之風未有絲毫的收斂。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官吏需要籌集大量銀兩,通過進貢、接駕、祝壽、獻禮等方式,以滿足乾隆帝揮霍錢財、和珅貪黷無厭的欲望。所以,乾隆帝與和珅實是官場貪汙之風的總根子、罪魁禍首。

和珅自掌權後,即以聚斂自豐為唯一之目的。他貪黷無厭,不顧一切地搜刮財貨,其主要手段有:

第一,收受賄賂。和珅大權在握,使得各省督撫司道畏其傾陷,不得不輦貨權門,以結其奧援。於是紛紛向他行賄,和珅的供詞中已說明了這一點。

第二,擅取大內寶物。乾隆帝晚年,追求奢侈,揮霍無度,對於女樂、珍寶、宴席、巡遊無所不愛,各地官吏和紳商紛紛供奉,因此大內積存了許多寶物。和珅仗著得寵,自由出入宮禁,凡看中的東西便私自拿回家中。乾隆五十五年,有一次兵部尚書孫士毅在宮門外遇見和珅,和珅問他手中所持何物。孫回答說是一隻鼻煙壺。和珅接過一看,此壺是由一顆大如雀卵的明珠雕琢而成,精美異常,於是要求孫士毅轉贈給他。孫告訴他,此壺早已奏聞皇帝,如果選不中再贈給他。過了幾天,和珅又遇見了孫士毅,聲稱前一日得了一隻珠壺。孫一看,原來就是他進奉的那隻。當時,他還以為是皇帝賞給和珅的,以後經過調查,方知此壺是和珅從大內偷出去的。

第三,私吞貢物。各地官吏與紳商進貢的寶物,往往未及入宮就被和珅竊取。有一次,宮中某處陳設的一隻直徑一尺左右的碧玉盤為皇八子打碎。由於此盤是乾隆帝鍾愛之物,皇八子十分恐懼。於是就和他的弟弟成親王一同向和珅求援。和珅故作難色,皇八子嚇得大哭。成親王將和珅拉到僻靜處百般求情,和珅才答應設法幫助解決。過了幾天,和珅給了兄弟倆一隻直徑為一尺五寸的碧玉盤,而且色澤也超過了被打碎的那一隻。此時,他們才如夢初醒,各地所供之物,上等者皆入和珅宅第,次等者方入宮中。嘉慶帝後來也指出:“督撫等所進貢物,在皇考不過賞收一二件,其餘盡入和珅私宅。”此話雖說替乾隆帝辯解,但卻勾畫出和珅貪婪的嘴臉。

對於和珅這種肆無忌憚地貪汙中飽的劣行,乾隆帝當然不會不知道。然而由於兩人相互依賴,在搜刮錢財方麵具有共同點,正如著名的明清史專家鄧之誠先生所指出的:“乾隆以軍旅之費,土木遊觀,與其不出正供之費,歲無慮億萬,悉索之和珅,和珅索之督撫,督撫索之州縣。”乾隆帝還經常把大量錢財交給和珅,名為任其支配,實為容許其私吞。例如,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初六日,乾隆帝下諭旨將張家口地方所得稅課盈餘“著交和珅三萬兩”。同年二月二十八日,乾隆帝又把“所得羨餘銀三千六百兩”交給了和珅。類似的例子恐怕不少,隻可惜史籍闕如,使我們難窺全豹。不過,以上兩例雄辯地說明,乾隆帝是和珅肆意貪汙、侵吞國家資財的後台。

和珅貪名太甚,後世談論更多的則是他的財富。那麽,和珅的家產到底有多少呢?對此傳說不一。有人說其抄沒家產估計值銀二億二千萬兩,此說影響最大,甚至被一些學者在研究中采用。《清稗類鈔》竟稱“籍沒家產,至八百兆有奇”,即八億兩以上。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當時全國的財政收入每年也隻有七千萬兩左右,和珅再貪,也不可能在二十餘年裏聚斂到相當於全國十幾年財政收入總和的財富。

根據現存檔案統計,和珅被抄家時,除抄沒的各處住宅、花園外,共抄出各色銀三百餘萬兩(折合庫平銀二百八十三萬餘兩),金三萬二千餘兩,各處土地一千餘頃即十餘萬畝,各處收租房屋一千餘間,當鋪、銀號多處,以及各種珠寶、衣物等,其家產總值約近一千萬兩。這與上諭所講基本吻合,雖然在辦理過程中,嘉慶指示“不必過於株連搜求”,但也不可能有多少遺漏。

3、不過一場夢而已

和珅能夠長期把持朝政,權傾中外,千方百計地聚斂起巨額家產,富甲天下,靠的是乾隆非同尋常的恩寵。一旦失去了乾隆這一靠山和寄主,不可一世的和珅也就成了斷了線的風箏。

當和珅待罪獄中,對著窗外元宵之夜的明月,曾感悔賦詩“對景傷前事,懷才誤此身”,但到底是誰誤了他呢?

嘉慶四年正月初三,乾隆帝去世。第二天,嘉慶帝削去了和珅的軍機大臣、九門提督銜,命與其黨羽、戶部尚書福長安晝夜守直殯殿,不得擅自出入。接著,他又下了一道諭旨,內稱:

太上皇之在位,英明仁慈……遐齡既高,仁慈益甚,如文臣將士,稍著勞績,立與封賞。即偶或兵敗失機,亦不重懲,惟去職留任而已。設能帶罪立功,則前咎且不問,仍與複職,並加優獎,足證上皇聖慈,待遇臣僚之恩洪惠深,可謂至極!詎內外文武,不能體上皇之柔懷,反通同為弊,出征之師,以負言勝,略一挫敵,則曆陳功績,冀膺上賞,其心已不可問。而況喪師辱國,罪豈尚可逭乎?久之內外蒙蔽,上下欺隱,匪亂屢作,殃及良民。武政之廢,將士驕惰,賴有上皇近臣,為之緩頰,日複一日,幾目朝廷法律,猶同兒戲,長此以往,國體何存,威信奚在?且查曆年兵部,軍糈一項,動輒钜萬,究之事實,則皆執權者從而吞沒,輾轉盤剝,迨及士卒,隻十分之一二,則國家坐耗巨餉,非養兵也,乃為權臣謀耳。試問兵奚能強,戰焉可克?蓋國之強弱,與武政相關,甚為重要,今疏忽如是,後將何堪!是以特著各部院大臣著實查辦,以修武政,而安天下。此諭。

諭中“上皇近臣”顯係指乾隆帝之寵臣軍機大臣和珅而言,這表明嘉慶帝決心要正其罪而誅之。因此,諭旨一下,舉朝震驚,反和珅派立即活躍起來。給事中王念孫等引經據義,首劾和珅,非常符合嘉慶帝的心意。正月初八日,嘉慶帝下令將和珅及其黨羽、戶部尚書福長安逮捕入獄。十一日,嘉慶帝在上諭中列舉了和珅的種種罪狀,命令各省督撫據此議罪,同時又指出,和珅如另有劣跡,一並據實複奏。於是,直隸總督胡季堂奏稱:和珅喪盡天良,非複人類,種種悖逆不臣之行為,幾同川楚“教匪”,而其貪黷**之劣跡,直如一無恥小人,更有甚者,喪心病狂,目無君上。他要求按大逆律將和珅淩遲處死。這就有力地支持了嘉慶帝,從而將反對和珅的鬥爭推向了**。

和珅在審訊中,雖然作了一番辯解,稱其中一些條款“實係出自太上皇帝的旨意”,但皆一一供認不諱,“奴才罪該萬死”。最後由大學士九卿文武大員等定擬和珅罪名,請照大逆律淩遲處死,福長安照朋黨律斬決。嘉慶帝初欲照此辦理,但由於皇妹和孝公主再三涕泣求情,大臣董誥、劉墉等也奏稱和珅曾任乾隆朝大臣,請從次律。十八日,嘉慶帝決定照雍正帝誅年羹堯例,賜令和珅自盡;福長安從寬改為應斬監候,秋後處決,並令監提福長安前往和珅獄所,跪視和珅自盡後,再押回本獄,後又將其釋放回家,到裕陵去守陵。和珅之弟和琳已死,削奪公爵,撤出太廟,並毀專祠。和珅之子豐紳殷德因娶和孝公主為額駙,留襲伯爵,其餘職務一概免除。和珅黨羽蘇淩阿、吳省蘭、李潢、李光雲等降革有差。

和珅臨死時作詩說,五十年來夢幻真——一場夢而已。

4、黃炎培窯洞定律的警戒

如果將清乾隆帝的寵臣和珅列為中國曆史上頭號貪官恐怕不為過,在他獲罪受懲時,嘉慶帝抄沒他的家產可支國庫十年之多,民諺有雲:和珅跌倒,嘉慶吃飽。和珅的驚人家私便宜了嘉慶,他是可以吃得滿嘴溜油,卻不知民間早已餓破了幾重肚皮。貪官的危害性之大,時而連統治階級都能感受到它有傾覆國家的險要,何況於老百姓而言,他們是直接受害者,理所當然更為深惡痛絕。所以巨貪和珅罪大惡極,一死不足以平民憤。

回過頭來再說這世上黃白之物,沒有人敢言不喜歡或不需要,隻不過和大人的貪戀近乎達到了癡狂,也能想象得到為積累起這份家當他是耗費不少心力的,就算冒壞水總還要死腦細胞的吧:)可到頭來為誰辛苦為誰忙,不由使我想起中譏揚鬆的詩中有那麽一句叫“積得金銀總是空”來。想當年楊鬆為滿足財欲,不惜妨賢賣主,終了未及享受榮華之福,便身首異處,徒留後世千載笑柄。其實那楊鬆與和珅當屬同道中人,惜乎和珅被金銀之光迷了眼,難以從楊鬆的下場中找到前車之鑒。

雖然楊鬆此人在三國裏乏善可陳,好在他還可以做麵鏡子,成為警世後人的反麵教材。但千百年以來,甘願步楊鬆後塵的人連綿不絕,和珅不正是最典型的一個?這些視楊鬆為榜樣的人所作所為猶如飛蛾撲火,明知是死地而不顧。究其原因,無非是那金銀的光華太過誘人,於是乎在他們眼裏,就隻剩下這一個目標,在他們身上,反麵教材失去了教育的力度。

時下看到一種怪現象,但凡貪汙者不再以楊鬆和珅等的教訓有多深刻為警示,而是與他們的貪汙程度相貔美,常見新聞報道述某貪官受賄數目如何驚人,甚至於統計數字要以重量單位來測算。當你麵對這一切感覺是什麽滋味,同他們的貪汙罪行相比,劉青山張子善也許會在地府叫屈,橫豎是個死字,當初怎不多貪贓些。同時也不得不令人歎服,難道楊鬆和珅輩的榜樣力量就有如此之大。

常言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楊鬆和珅輩身體力行,很好地貫徹了這句話的宗旨,並確確實用自己的生命劃上句號。一個楊鬆倒下去了,起來一個更強的和珅,如今和楊都已作古,釘在了曆史的恥辱柱上,然而在他們身後,還有不少徒子徒孫,追循前輩遺留的“風采”,前赴後繼,盡可能地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