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亡時刻02

重慶“紅岩”大屠殺事件應該是從楊虎城將軍等六人的被害正式開始的。因為就在9月6日這一天,毛人鳳命徐遠舉在飛往昆明執行“九九整肅”之前,將關押在白公館和渣滓洞的川東地下黨、《挺進報》事件和華鎣山武裝起義人員中的陳然、江竹筠(江姐原型)等42名共產黨員及“民革”川康組織負責人周從化等人名單承簽,並報毛人鳳送蔣介石批準後,準備一並“槍決”。“一定要有法醫在場拍照核實。”毛人鳳死盯著整個大屠殺過程的每一個細節,可見蔣介石對重慶地下黨等革命誌士的屠殺行動是何等的高度重視,同時又流露出他在蔣家皇朝最後滅亡時的恐慌之心。

1949年的9月底和10月初,國共兩大陣營呈現著完全不同的兩種命運:前者日薄西山,氣息奄奄。後者旭日東升,欣欣向榮。

9月21日下午七時,北京中南海懷仁堂張燈結彩,出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次代表大會全體會議的代表們在雄壯的解放軍進行曲中以雷鳴般的掌聲,歡迎偉大領袖毛澤東等即將成為新中國組成成員的領導們入場,那熱烈的掌聲長達5分鍾之久。場外,54響禮炮在北京城上空久久回**……

“諸位代表先生們,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感覺,這就是我們的工作將寫在人類的曆史上,它將表明:占人類總數四分之一的中國人從此站立起來了!”這是毛澤東的聲音。

“中國人從此站立起來了!”全場代表隨著毛澤東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起立,代表們使勁地鼓著掌,淚水止不住地流淌下來——那是被此情此景所感染的眼淚,那是流滌中華民族百年恥辱的眼淚,那是歡呼一個新政權誕生的眼淚!

宋慶齡先生不禁感歎:“這是一個曆史的躍進,一個建設的巨力,一個新中國的誕生!我們達到今天的曆史地位,是由於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這是唯一擁有人民大眾力量的政黨。”

“讓那些內外反動派在我們麵前發抖罷,讓他們去說我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罷,中國人民的不屈不撓的努力必將穩步地達到自己的目的!”毛澤東的聲音鏗鏘有力。

10月1日下午三時,重新裝飾一新的天安門場上早已鑼鼓齊鳴、彩旗招展的歡樂海洋。穿著一身新式呢製服的毛澤東走到天安門中央的麥克風前,用洪亮而濃重的湖南口音向全中國、全世界莊嚴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廣場上萬眾歡呼,震天動地。接著,毛澤東按動電鈕,在《義勇軍進行曲》的旋律中,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五星紅旗徐徐升起,如初升的太陽光芒四射……

10月7日,重慶歌樂山下的白公館看守所。

關押在樓下二室的羅廣斌(《紅岩》作者)放風時從樓上的一位難友那裏得知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已經在北京成立的消息,而且還知道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旗是五星紅旗,國歌正是風靡抗戰時期的《義勇軍進行曲》。

七天了,新中國的紅色政權已經成立七天了,被囚禁在重慶國民黨反動監獄裏的共產黨人才知道這個喜訊!是遲是早,同誌們根本沒有顧得上去想。第一個得到這消息的羅廣斌此時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原本每天隻有十來分鍾的放風時間,對難友們來說太短促了,但今天卻覺得放風時間太長,太長。好不容易耐著性子挨完了放風時間,羅廣斌便三步並作兩步趕回房中,急著想把這消息告訴同獄的難友們!

“真的?已經成立啦!”當同獄的難友們聽得這一喜訊後,個個興奮得像孩子似的又擁抱,又低聲歡呼:“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意猶未盡的一些同誌們甚至在囚室裏互擁著倒在地上連連打滾——在特務的監視下,大家用獨特的方式來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末後,羅廣斌囚室的全體同誌又麵朝北方,肅穆低唱:“起來……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夜已很深了,可難友們都為新中國的誕生而激動得不能入睡。大家圍在一起,悄聲交換著各自的心得,議論著國徽、國旗的形狀、式樣。他們是那樣的激動,那樣的自豪。坐在一旁的羅廣斌眼見這般熱烈的情景,忽然閃出一個念頭,他動情地對大家說:“同誌們,我有個建議:我們也應該做一麵五星紅旗,我們要打著這麵紅旗衝出牢門去!”

“好主意!”囚友們齊聲讚同。

曾和羅廣斌同關在平二室,後又與羅廣斌一道脫險的毛曉初回憶彼時的情景說:當時聽了羅廣斌的建議後,大家馬上都舉雙手讚成。老羅就扯下他的紅花被麵(他被捕時帶進監獄的),陳然同誌拿出一件舊白布襯衣,擬作五星。當時大家還不知國旗上的五星是黃色的,我們以為星光是白色的,五星也就應該是白色的。另外我們也不知五星如何排列,所以大家就悄悄議論,最後一致認為應當放在旗中央,形成圓圈。囚室內沒有剪刀,也無針線,因此我們完全靠一把鐵片磨成的小雕刀,你一刀、我一線地接連來完成這五個星子,然後再用剩飯粘在紅綢上。經過通宵奮戰,一麵五星紅旗終於做好了。羅廣斌和陳然把紅旗平整整地放在囚房中間,大家圍著紅旗,低聲歡呼,輕輕哼著國歌,又是跳,又是互相擁抱,那情景無法忘卻……小說《紅岩》裏的江姐帶著姐妹們繡紅旗,其實是沒有的,而是作者羅廣斌把男囚室的這次“繡”紅旗創作到了江姐身上。

紅旗做好後,大家把牢房裏的樓板撬開一小塊,將紅旗疊起來,小心翼翼地藏進地板裏麵,期待著解放的那一天,高舉著紅旗衝出去。

我們有床紅色的繡花被麵,

把花拆掉吧,這裏有剪刀。

拿黃紙剪成五顆明亮的星,貼在角上,

再找根竹竿,就是帳竿也罷!

瞧呀,這是我們的旗幟!

鮮明的旗幟,腥紅的旗幟,

我們用血換來的旗幟!

美麗嗎?看我揮舞它吧!

別要性急,把它藏起來呀!

等解放大軍來了那天,

從敵人的集中營裏,我們舉起大紅旗,

灑著自由的眼淚,

一齊出去!

這首題為《我們也有一麵五星紅旗》的詩,是羅廣斌在製作好紅旗後,一氣嗬成的一首詩作。

“重慶解放的第三天,我和羅廣斌等脫險同誌重新回到白公館。那天羅廣斌帶著我敲開樓層的木板,取出了那麵他們製作的五星紅旗,這旗後來交給了組織,現在還保存在紅岩革命曆史博物館內。”另一位在“11·27”大屠殺中幸免於難的郭德賢同誌這樣對我們說。

10月10日,中共中央在京召開解放西南的會議,此次會議特別重要。在我黨解放廣東、廣西之後,國民黨政府由廣州遷往重慶,原在川陝的胡宗南集團也在向西南集結,蔣介石再度坐鎮重慶,準備在重慶、成都立腳。毛澤東和中共中央高度重視新出現的這一新局勢,決定加快解放西南的步子。殲滅國民黨重慶城內的頑敵,自然成了黨中央一係列重要決策的重中之重。三天後,毛澤東一反常規,決定令二野的劉鄧大軍取道湘西、鄂西,直出貴州,繼後挺進四川的敘府(今宜賓)、瀘州,再解決重慶戰事。

蔣介石對毛澤東的這著險棋沒有估料到,他原以為人民解放軍是通過一野部隊的主力經秦嶺入川。

“西南重心是四川,我二野主力必須於12月占領瀘州重慶一帶……”10月19日,毛澤東電令林彪部隊。

當中國人民解放軍通過貴州直插四川的意圖亮相於國民黨軍隊麵前時,蔣介石知道自己的“堵住共匪於陝境之外”的計劃徹底破滅,他異常驚恐和殘暴地命令特務分子們加快在重慶實施兩件事:破壞城市設施、滅殺獄中的共產黨分子!

20日左右,劊子手徐遠舉接到毛人鳳密令,要他迅速組織對《挺進報》事件中的共產黨人的“槍決”命令。“委座說了,越是在形勢對我們不利的情況下,越要給我們的軍隊和民眾以士氣,所以,槍斃《挺進報》事件的共黨分子要搞個公開槍決的審判會,聲勢搞得大一點,而且還要事件登報宣傳,殺殺共黨的囂張氣焰。”

“明白。”徐遠舉得令後便連忙組織起這場表演性的“公審”大屠殺。

“刑場選擇在哪?”特務二處的科長問徐遠舉。徐告訴他還是在一年多前槍斃中共重慶市委委員許建業(許雲峰原型之一)的老地方——大坪。

26日上午,張界等幾個執行現場行刑的特務負責人拿到了從白公館、渣滓洞提取準備槍決的犯人名單。“怎麽還有蒲華輔、塗孝文和袁儒傑呀?老蒲和塗先生可是為我們抓共黨分子立過大功的呀!”有特務看著名單議論道。

“那叫活該!”張界陰笑地對同夥說道,“委座才不相信投誠來的共黨分子真心跟老子我們一條心呢!”

他們說的蒲華輔就是《紅岩》中叛徒甫誌高的原型。這位出賣一批共產黨員的叛徒原是中共川康特委書記。雖然他在獄中後來“死活不說”,也沒有接受特務機構吸收他當鎮壓共產黨的特務分子,但最終他仍然沒有逃過國民黨反動派的槍子。

“陳然、王樸、華健、藍蒂裕……這幾個可是共黨的頑固分子。早該槍斃他們了。”特務們在談論槍斃共產黨人時就像在說到大街上去吃一頓麻辣燙那麽輕鬆愉快。

10月28日一早,徐遠舉指揮下的特務警衛團的士兵們荷槍實彈地開著囚車,先來到渣滓洞,先後提出川康特委委員華健、中共萬縣縣委書記雷震、華鎣山遊擊大隊隊長樓閱強、中共梁山墊江特支書記藍蒂裕和與蒲華甫一類人物的袁儒傑。

“藍蒂裕!七號房的藍蒂裕還磨蹭什麽?快下樓!”渣滓洞監獄的樓下,幾個特務在向樓上的男囚室嚷嚷道。

“藍胡子,他們又在催你了!”第七囚室的一位難友們走到正在整理自己衣物的藍蒂裕身邊,提醒道。

“讓他們喊魂吧!”藍蒂裕由於入獄後一直留著長長的胡子,加之33歲的年齡在獄中的共產黨人中算是“大哥”級人物,所以大夥都叫他“藍胡子”。

“藍胡子”可不是一般人物,雖然《紅岩》裏幾乎都沒有提到過他,然而這位堅強不屈的共產黨員卻在渣滓洞的真實革命鬥爭中有過一段傳奇的事跡。

這位貧苦家庭出身的共產黨員,曾因1941年被敵人發現在看《新華日報》而被捕,後藍蒂裕成功越獄。1948年又因叛徒出賣,藍蒂裕再次入獄。起初他被關在梁平縣監獄。急於得到這一地區共產黨組織名單的敵人雖對藍蒂裕百般拷打,然而始終不能從藍的嘴裏得到半句話,於是敵人另生一計。

這天,藍蒂裕被帶進刑訊室。室內燒著一盆熊熊炭火,一把烙鐵在炭火中燒得通紅。突然,藍蒂裕看到敵人把自己的母親帶進了刑室。

“媽,你怎麽來啦?”藍蒂裕不免大驚,但馬上明白這是敵人施出的一招毒計。

母親見兒子如此蓬首垢麵、遍體鱗傷的慘景,忍不住撲過去抱著兒子放聲大哭。這讓藍蒂裕心如刀絞,可他知道這份情感不能讓敵人看出來,於是安慰母親:“沒事。媽,你別哭。兒子沒事。”

“藍蒂裕,我看你還是說了為上策。”站在一旁的幾個敵特打手冷笑著走過來對藍蒂裕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們知道你家就你這麽一根獨苗苗,你也該考慮你母親將來由誰來奉養是不是?”

麵對敵人勸降,藍蒂裕輕蔑地怒視了敵人一眼,斬釘截鐵地:“要我說出黨的機密,我看你們是在做夢!”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上刑——”惱羞成怒的敵人,當著藍蒂裕母親的麵,猛地從炭盆中抽出冒煙的烙鐵,對準藍蒂裕的胸脯直推過去……隻聽“嗤嘶”一聲,藍蒂裕的胸前連衣帶肉地早已被烙出一個血淋淋的大口子。

“兒——!”母親見狀,當場昏倒在地。

“好你個共黨分子!厲害啊!老娘嚇倒了,你還硬挺著啊——”敵人一邊罵一邊又舉起燒紅的烙鐵朝藍蒂裕身上燙去……

“你們這些……畜牲!”藍蒂裕昏迷過去。

“用冷水澆醒他!”敵人已經失去人性。當藍蒂裕醒來時見母親在一旁痛哭不止,強忍住鑽心的裂膚之疼,正色地對母親說:“媽,哭有啥用!要知道有敵無我,有我無敵。我如叛賣投敵,同誌們就會慘遭殺害。現在兒縱然死了,卻能換來革命勝利。全國多少共產黨員,都將是你兒子。黨今後一定會照顧你的。”

母親聽到兒子這話,果然止住抽噎,擦著眼淚點頭道:“媽懂。”

敵人一招不成,又使二計:他們將藍蒂裕吊上屋梁,並讓其母親站在梁下“觀看”。不一會,反吊在梁上的藍蒂裕痛得額上滲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兒子的汗水滴在母親的臉上,又成了如泉的淚流。

“媽媽,不要哭了。眼淚換不來勝利……”話沒說完,藍蒂裕便又昏死過去。一直到繩子斷裂,從梁上跌下。

敵人如此用盡險惡心計,卻未能讓藍蒂裕的嘴漏出半句有損革命利益的話。無奈一個多月後隻好將其轉解到重慶“中美合作所”的渣滓洞集中營繼續拘禁審訊。在這裏,敵特分子對藍蒂裕幾乎使用了所有的毒刑,什麽老虎凳、“披麻戴孝”、“燒八團花”等等名目的酷刑,然而藍蒂裕依然守口如瓶,連自己是共產黨員的真實身份都沒有承認過。為了在監獄裏與敵人作誓死鬥爭,他從此蓄起胡子,時間一長,囚友和敵特分子都稱其為“藍胡子”。

藍胡子愛唱善詩,在與敵人鬥爭中,他帶領囚室的同誌們唱“古怪歌”——

往年古怪少啊,今年古怪多啊,板凳爬上牆,燈草打破鍋啊。月亮西邊出喲,太陽東邊落喲,天上梭羅地下載,河裏的石頭滾呀滾上坡。半夜三更裏喲,老虎闖進門喲,我問他來幹什麽,他說保護小綿羊喲。清早走進城喲,看見狗咬人喲,隻許他們汪汪叫,不許別人用嘴來講話。田裏種石頭喲,灶裏長青草喲,人向老鼠討米吃,秀才做了強盜喲。喜鵲好討苦喲,貓頭鷹笑哈哈喲,神隍廟的小鬼喲,白天也唱起古怪歌……

“古怪歌”不僅詞古怪,而且調也古怪,當敵人折磨我革命同誌時,藍蒂裕就拉著他那古怪的嗓門,哼起古怪味的調子,讓敵人又氣又惱,常常不能為所欲為。這種方式讓囚友們覺得是對付監獄敵人的好法子,於是打這以後,一旦敵特分子欲在獄中做些讓革命同誌們無法忍受的事時,囚友們便同藍蒂裕一起輪番高唱“古怪歌”。此時,整個渣滓洞都會變得“古怪”異常,令人敵特分子渾身起雞皮疙瘩。

藍胡子堅強不屈的革命意誌和風趣幽默的鬥爭精神,在獄中深受同誌們的愛戴。而由於他又善作詩吟唱,便成了大家格外尊敬和喜愛的人。

“子彈穿身身方貴,血染紅旗旗更紅。”這是當年獄中最流傳的革命詩句之一,便出自藍蒂裕之手。

“七號藍胡子,你還有啥子‘古怪’的事幹嗎?快下來!”樓下的特務又在叫嚷著。

七號囚室。藍蒂裕將身上可以放得下的物品分別交給那些並肩在敵人監獄戰鬥的戰友們,最後將一張皺巴巴的廢香煙紙塞給身邊的囚友,悄悄說:如果可能,或把它交給我的耕兒,或者念給他聽……

放心吧胡子。囚友們含淚過來握住藍蒂裕的手,大家清楚這是最後的訣別了。

“永別了同誌們!”在同誌們麵前,藍胡子其實並不“古怪”,他總是一腔熱血,革命鬥誌格外高漲。

那天,渣滓洞留下來的囚友們全都擁在鐵窗口,向他們尊敬的華健、雷震和藍蒂裕等同誌告別,那一刻,《國際歌》響徹監獄上空……

押解藍蒂裕等人的囚車剛走,七號牢房裏就響起了一陣高亢的誦詩聲——

你——耕荒,

我親愛的孩子;

從荒沙中來,

到荒沙中去。

今夜,

我要與你永別了。

滿街狼犬,

遍地荊棘,

給你什麽遺囑呢?

我的孩子!

今後——

願你用變秋天為春天的精神,

把祖國的荒沙,

耕種成為美麗的園林!

這就是藍蒂裕在臨將走向刑場前留給5歲兒子耕荒的一首著名的“獄中詩”——《示兒》。這首詩是由後來在大屠殺中脫險的同誌帶出來的。藍蒂裕共有一兒兩女,大兒子耕荒在藍蒂裕入獄前剛能叫“爸爸”,而兩個女兒當時還是伢伢學語的小娃娃,她們甚至連父親的模樣都記不得。兒子長大後一直以父親《示兒》的遺訓勉勵自己,成長為一名人民解放軍昆明軍區的文藝戰士。

“……1964年2月7日,我們敬愛的周總理和陳毅副總理訪問非洲11個國家勝利回國到達昆明,我們參加昆明部隊業餘文藝調演的26名業餘演出隊的同誌,幸福地接受了向周總理和陳毅副總理匯報演出的光榮任務。那天晚上9點鍾左右,臨演出之前,敬愛的周總理和陳副總理從百忙中擠出寶貴的時間,到後台看望了我們演出隊的全體同誌。李成芳政委把我叫過去介紹給周總理說:‘這是1949年10月在重慶中美合作所集中營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了的革命烈士藍蒂裕的兒子藍耕荒同誌。’敬愛的周總理微笑著和我握手,親切地詢問我家裏還有什麽人,現在在做什麽,還問我多大歲數了,當了幾年兵,是四川什麽地方的人。我激動地一一向周總理作了匯報。敬愛的周總理懷著對革命後代無限關懷、愛護的心情,鼓勵我說:‘你是老兵囉,又還年輕,要好好地幹!’他語重心長地教導我:‘千萬不要忘記過去。你要永遠牢記革命先烈和你父親留下的遺囑,一定要聽毛主席的話,做革命的好後代,當革命的接班人,將革命進行到底!’我激動得熱淚盈眶,堅定地表示:‘決不辜負總理對我的希望!’總理聽了微笑著點點頭。”這是藍蒂裕兒子藍耕荒後來的一段他作為烈士子女受到周恩來親切接見的回憶。然而藍蒂裕肯定所沒有想到,他留給兒子的一首《示兒》,幾乎教育和影響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一代年輕人。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