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輝煌背後的“原罪”(2)
小歐陽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圓了一雙小眼睛,疑惑地看著母親愣了半晌。
“這孩子,傻了啊?”母親有些生氣地過來幫兒子三下兩下地扒了身上那件破爛不堪的外衣,又將一件洗幹淨的肥大的藍布衫給他穿上,“我還要幹活,你一個人去姐家好不?”
這回輪到兒子說話了。小歐陽猛地點點頭:“我跟哥去過幾次了,我認識路。”
母親想了想,然後掏出一元錢塞在兒子手裏,吩咐道:“那你路上小心點,別把這車票錢再給我丟了。”
誰知兒子把一元錢推還給母親:“媽,我不用買車票的。”
“不買票你咋上得了火車?”母親瞪圓了眼。
兒子狡黠地笑開了,很驕傲地說:“每次我跟哥一起上姐家去,都是扒車去的,一分錢也不花的!”
“啥!你們每次去都是扒火車去的呀?”母親一聽臉色煞白,既心疼又嚴厲地訓斥道:“你這小兔崽子,那火車飛快,扒不上去就把你們壓在輪子底下,你還要不要命了……”
兒子卻並沒有意識到母親的擔憂,仍在得意地講述自己的英雄行為:“沒事,我和哥每次先上站台,等火車車門關上後慢慢開動時,就看準當口迅速抓住車門兩邊的把手,再跳到上下車的踏梯板就行了……”
兒子說得輕鬆,母親聽後雙手捂著胸口直嚷:“你們像賊一樣大膽,那火車飛一樣的快,踏梯板才那麽窄一塊屁股大的地方,不摔死你們才怪!”
“沒事。”兒子則愈加炫耀道,“坐在那兒不要動就沒事。哥哥有時還教我把褲帶解下來係在那把手上,那樣更沒事了。”
“警察看到了還不抓你們?”
“他們看不到的。”
兒子哪知母親內心的那份擔憂,更加起勁地講他的本事:“每次到前麵一站停下時,我們就先跳下來,等乘客上上下下後車子再開時,我們再跳上去……”
“不抓去讓你們坐牢才怪!”母親不再追問了,轉身給灶膛添柴,隻有嘴裏仍在嘀咕。
小歐陽頗為得意,因為他沒有說那次警察發現他扒車後,揪著他耳朵讓他站在候車室的大廳內向全體乘客低頭認錯的恥辱一幕。他也沒有告訴母親,每每冰天雪地的寒冬時節,每一次上姐姐家的扒車之苦,那才叫苦!刺骨的寒風,比襲人的毒蛇噬咬還疼痛,直往人領口、袖口猛灌,整個人身上沒一點點熱乎氣。有好幾回,小歐陽差點因為凍僵的小手拉不住結冰的鐵把手而喪命於荒野……
從歐陽老家雲夢到漢川縣文李台村的火車約兩個小時的慢車路程,當時的車票雖然隻有6毛錢,可對童年和少年時代的歐陽祥山來說,6毛錢比如今他手中的一億元還要稀罕。
窮人和富翁之間的差異就這般天壤之別,而這卻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它的意義便更不平凡,更具有發人深省的意義和離奇的色彩。發生在歐陽身上的這一天一地的故事,僅隔著三十餘年的短暫光陰,可它卻反映出中國社會在這三十餘年裏所發生的一場翻天覆地的曆史巨變。
歐陽生於1959年,那時新中國成立十周年了,但中國農村的百姓除了在政治地位上“翻身當家做主”外,物質生活依然貧苦不堪。湖北雲夢,地處江漢平原的北部,一條綿延數百裏的府河,挾著大洪山奔瀉而下的滔滔河水,經廣水,過安陸,蜿蜒進入雲夢境內,肥沃著這塊古老的土地。被雲夢人稱為“母親河”的府河,在途經雲夢西端又向南流經8公裏左右突然一個急轉彎,呈“J”形折向東流,彎彎的河水環繞著一片衝積平原。在這個幾十平方公裏的小平原上,散落著幾個村莊,這便是歐陽的出生地雲夢隔蒲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