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拔刀相助

傍晚時分,朱臥龍又來騷擾包瑢。這回他沒有衝進警署,而是捧著鮮花站在警署門口等包瑢下班。朱臥龍站在一輛豪華大轎車旁邊,看了看手表,心急地往裏麵望了望。

包瑢剛要出警署,就看見朱臥龍伸長了脖子,嚇得趕緊往回跑,情急之下撞在陸何歡身上。

“小瑢,怎麽在警署院子裏還這麽慌張?”站在陸何歡旁邊的應喜隨口問。

包瑢剛要說話,朱臥龍就聞聲捧著鮮花進來了。包瑢趕緊躲在陸何歡身後,陸何歡迎頭看見朱臥龍才明白過來。

“小瑢?”朱臥龍不明白包瑢為何躲著他,“我是來送你回家的。”

“不必了。”包瑢冷冷拒絕。

“你不用跟我客氣,我的車就在門口,走吧。”

朱臥龍說著就來拉包瑢,卻被陸何歡攔住。

朱臥龍見陸何歡擋道,不悅地盯著對方,眼神充滿敵意,“你,該不會就是那個蘇軾吧?”

“他叫陸何歡,是新來的探員。”應喜連忙打圓場。

“原來是個小小探員。”朱臥龍卸下防備,眼角泛著輕蔑。

應喜知道朱臥龍不是善茬,忙向陸何歡使眼色,“陸何歡,這位可是舊閘數一數二的地產大亨朱臥龍朱老板。朱老板要送小瑢回家,你還不快點讓開。”

“小瑢不願意讓他送。”陸何歡仍護著包瑢。

“你怎麽知道?”朱臥龍惱怒。

“小瑢見到你,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整個身體也向與你相反的方向傾斜,這表明她的身心都不想靠近你。”

朱臥龍看向包瑢,包瑢點點頭,但朱臥龍不死心。

“感情需要培養,一來二去熟悉了就不向後傾向前傾了。”

“朱老板說的對,就像一個人的心裏本來沒有另一個人,可這個人老是在她心裏走來走去,再把其他的人都趕走,慢慢的她心裏就隻剩下這一個人了。”應喜在旁附和。

“對,我現在就是要在小瑢的心裏踩來踩去。”朱臥龍見應喜幫腔,有些得意忘形。

“是走來走去,朱老板。”應喜笑著提醒。

“不是要用腳踩上去才能走嗎?差不多。”朱臥龍一把推開陸何歡,把鮮花硬塞給包瑢,“走吧小瑢,我送你回家。”

包瑢求助地看向陸何歡,陸何歡會意,又上前阻止。

“小瑢一時半會回不了家,她還要加班解剖屍體,朱老板有沒有興趣參觀?”

朱臥龍一愣,默不作聲。

陸何歡開始誇張地一邊在朱臥龍身上比劃,一邊講述解剖過程,“用鋒利的手術刀,把屍體直線切開,自下巴下正中開始起沿中線繞過臍部左側,直到恥骨聯合,將皮膚、皮下組織、肌肉等一並切開,然後取出心肝脾肺腎等等器官檢查……”

朱臥龍一陣惡心,打斷陸何歡,“小瑢,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情要走,先走一步,明天再來看你。”

朱臥龍說罷,匆匆離開。

包瑢見朱臥龍走遠,終於鬆了口氣,感激地看向陸何歡,“何歡,謝謝你啊。”

“沒事。”陸何歡笑笑。

“這個朱老板整天纏著我,我實在不堪其擾,何歡,你能不能想辦法別讓他老纏著我?”

“你不喜歡他?”

包瑢使勁點點頭。

“那好,我幫你。”

陸何歡決定替包瑢解決朱臥龍這塊心病,包瑢對此是既高興又感激。

“謝謝你,何歡。”

“沒事。”

“那我先回家了。”

陸何歡目送包瑢離開。因為終於能夠擺脫朱臥龍,包瑢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應喜看看陸何歡,搖搖頭,“你這是棒打鴛鴦。”

“哪有那麽大個兒的鴛鴦,下水都會沉下去。”陸何歡知道應喜不滿他阻撓朱臥龍,滿口不屑。

“即使沉下去也是因為人家的萬貫家財。”應喜酸溜溜地反駁。

陸何歡懶得和應喜爭辯,轉身走開,身影隱沒在夕陽裏。

皓月當空,陸何歡趴在宿舍窗前抬頭望月,微風拂過,帶來陣陣涼意。

應喜半躺在椅子上,一邊往嘴裏丟花生,一邊看著陸何歡有些孤單的背影。

“你幹嗎呢?都杵在那快一個時辰了。”應喜實在不知道外邊有什麽好看的。

“賞月。”陸何歡淡淡回應。

“今天的月亮有什麽特別嗎?”應喜不解,“我也看看。”

應喜收起花生,湊熱鬧地跟陸何歡擠在一個小窗口。兩個大男人頭挨著頭,望著夜空的明月。

陸何歡眼前的明月突然水波**漾,恍惚間,他又被回憶拉扯了進去。

往昔的陸何歡和淩嫣坐在草叢中,四周萬籟俱寂,春蟲的呢喃似有若無地傳來。

兩個人的頭靠在一起,甜蜜地賞月。

“淩嫣,你喜歡什麽?”陸何歡心血**地問。

淩嫣淒涼地笑笑,“我不敢有喜歡的東西,從小到大,隻要是我喜歡的就都會失去,好像是個魔咒一樣。”

“世上哪有什麽魔咒,隻要喜歡,就努力爭取,最後總會得到。”陸何歡眼神堅定。

淩嫣笑笑,“我喜歡花。”

“那你先閉上眼睛。”

淩嫣順從地坐直身體,微笑著閉上眼。

陸何歡疾步跑進附近草叢快速采花。

“何歡……好了沒有?”

淩嫣忍不住想睜開眼,但還是聽話緊緊閉上。片刻,陸何歡跑回來,手背在後麵,坐在淩嫣麵前。

“好了。”

淩嫣睜開眼睛,看清陸何歡遞過來的是一個絢爛斑斕的花環時,又是驚喜,又是感激。

“好漂亮,是你編的?”

陸何歡把花環戴在淩嫣脖子上,“喜歡嗎?”

“嗯。”淩嫣使勁點點頭。

陸何歡將淩嫣攬在懷裏。淩嫣一臉幸福,仿佛脖子上戴著一整個春天。

“何歡,你喜歡什麽?”

陸何歡寵溺地看看淩嫣,“我喜歡你啊。”

淩嫣羞澀一笑,一枚紫色的花瓣像蝴蝶一般停留在她的肩頭,又翩翩而去。

晚風從天際飛馳而來,衣衫飛動,攪亂了陸何歡的情思。

“應探長,你喜歡什麽?”陸何歡歎了口氣,悠悠地問身旁的應喜。

應喜壞笑著看了看陸何歡的側臉,“我就喜歡你這種英俊瀟灑才貌雙全的小哥……”

“惡心。”陸何歡轉身逃開。

應喜嵌在窗框,看著天上的明月,遲遲不願走開。

一大早,朱臥龍改變戰術,來到包康家接包瑢上班,不想依然被包瑢嫌棄。包瑢氣衝衝地走了一路,朱臥龍開車拉著包康跟了一路。

眼見快到警署了,包康把頭探出車窗,嗬斥包瑢,“小瑢,你給我站住。”

包瑢不情願地停下。

包康開車門下車,來到包瑢麵前,礙於朱臥龍在場,隻好壓低聲音。

“有車不坐偏要靠兩條腿,你讓我怎麽說你好。”

“我坐不慣汽車,也不想坐。”包瑢使性子。

包康瞟了一眼下車過來的朱臥龍,繼續壓低聲音囑咐包瑢,“一會跟朱老板說幾句話,人家好歹送你哥上班。”

包康為了給朱臥龍和包瑢製造獨處的機會,趕緊衝朱臥龍笑笑,“朱老板,你們聊,我先走了。”包康說罷快步離開,走進警署。

包瑢也要走,卻被朱臥龍攔住。

“包小姐,中午我們一起吃午餐吧。”

“對不起,我要工作,沒空。”

“沒關係。”朱臥龍不泄氣,“我可以把午餐帶到這裏來吃,西餐怎麽樣?”

包瑢不理朱臥龍,直接走進警署。

“哎,包小姐……”朱臥龍又追進去。

“朱老板,這裏是警署,請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包瑢轉過身警告。

“沒關係,我已經得到包署長的特許,可以隨意進出舊閘警署。”

“你……”包瑢氣結。

包瑢忽然想起什麽,轉而一笑,熱情地看著朱臥龍。

“既然這樣,朱老板,你跟我來吧。”

朱臥龍以為自己終於打動包瑢,喜不自勝地跟了上去。

包瑢在警署法醫室解剖一具女屍,朱臥龍不敢看,背對著女屍站在一邊。

陸何歡和應喜敲門進來,包瑢苦著臉向陸何歡使眼色。

陸何歡會意點點頭,故意大著嗓門,“朱老板,你在這正好幫個忙,我們要解剖這具女屍,一會麻煩你幫我拿一下女屍的內髒。”

“內髒?”朱臥龍差點吐出來。

“要麽你拿女屍的眼球也行,不過要小心點,還要做標本的。”陸何歡一本正經地誆騙朱臥龍。

朱臥龍終於忍不住,一陣幹嘔。

“朱老板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警署就是這樣,每天都是些凶殺案什麽的。”陸何歡見好就收。

“好,那我先回去了。”朱臥龍慌忙地點點頭,“包小姐,我們改天再一起吃飯。”

眼見朱臥龍就要走了,沒想到應喜又來攪局。

“朱老板,其實你也可以在警署的院子裏逛逛,等小瑢中午一起吃午餐。”

朱臥龍眼前一亮,“好啊好啊,我去院子轉轉……包小姐,我等你啊。”

朱臥龍興奮地離開。

陸何歡和包瑢齊刷刷地瞪著應喜,如果眼神能殺人,此時應喜死定了。

應喜不以為意地刮了刮鼻子,“小瑢,我是為了你好,朱老板的家財把舊閘警署買下來都綽綽有餘,嫁到他們家穿金戴銀做少奶奶,比整天挖心掏肝做法醫強多了。”

包瑢拿著手術刀怒視應喜。

“你想幹什麽?”應喜有些慌張。

“如果我沒看錯,小瑢現在想挖你的心掏你的肝。”陸何歡嚇唬應喜。

應喜下意識地護住身體,轉身溜走。

包瑢和陸何歡趴在走廊的窗戶上,看著院子裏跟阿花玩得正歡的朱臥龍,很是苦惱。

“何歡,怎麽辦?”包瑢歎了口氣。

陸何歡想了想,靈機一動,“有了,去拿條繩子來。”

站在一旁的應喜探著頭看向陸何歡,“陸何歡,你又有什麽餿主意了?”

“不用你管。”陸何歡唯恐應喜又要從中作梗。

警署院子裏,朱臥龍拿著一隻蟲子,追著阿花滿院子跑得十分歡樂。

“阿花阿花……來,請你吃蟲子……來呀……”

陸何歡拿著根麻繩,跟包瑢一起走到朱臥龍跟前。

朱臥龍稍顯尷尬,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清嗓子,“包小姐,我們可以走了嗎?”

“還不行。”包瑢拒絕,“朱老板,我要做一個實驗,需要有人配合,你願意配合我嗎?”

朱臥龍求之不得,欣然地點點頭,“當然願意了,怎麽配合你說吧!”

包瑢看向陸何歡,兩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陸何歡開口,“我們正在偵破的是一個受害者上吊死亡的案件,表麵證據是自殺,但我覺得應該是他殺。現在我們隻是想證明上吊自殺的人是否可以自救。”

“什麽意思?”朱臥龍聽得雲裏霧裏。

“朱老板聽我說完就懂了。如果上吊的人中途後悔了可以自救,那就證明這個受害者是自殺,因為她沒有自救,如果上吊的人中途沒辦法自救,那麽之前的假設就沒用了。”

“我還是沒明白,怎麽證明上吊的人能不能自救?”

陸何歡來到院子裏一棵樹下,把麻繩係在樹上,在麻繩下麵放了一些磚塊,“很簡單,朱老板現在就踩著磚塊,把頭放進這個繩套裏麵,然後把腳下的磚塊踢開……”

“那不是叫我上吊自殺?”朱臥龍明白過來,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不是自殺,朱老板被繩子吊起來以後就可以開始自救了,如果自救成功就證明我們剛才的第一條推理是正確的,受害者確實是自殺。”陸何歡解釋。

“那如果沒成功呢?”朱臥龍膽戰心驚。

陸何歡撓撓頭,“哎呀,我怎麽把這事忘了,不過朱老板放心,即使你自救沒成功,我們也會第一時間搶救你的。”

朱臥龍苦著臉看看包瑢。

“朱老板,你不會是怕了吧?我可不喜歡膽小的男人。”包瑢裝出一臉不悅。

朱臥龍進退兩難,支支吾吾著,“這,我當然不是膽小的男人,隻是,隻是……”

就在這時,他的救星應喜又來了。

“陸何歡,既然是你想的辦法,你自己怎麽不去證明?”應喜走過來解圍。

“就是,你自己怎麽不去證明?我的命可比你的命值錢多了,萬一出了差錯怎麽辦?”朱臥龍急忙附和。

陸何歡一時語塞,包瑢挺身而出。

“朱老板,這個實驗既是論證受害者的死因,也是論證你對我的真心,你讓何歡證明是什麽意思?”

朱臥龍為難,但想了想還是命重要,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包小姐,我不是不想證明,實在是還有事情要辦,我先走了。”朱臥龍說罷,逃也似的離開。

陸何歡和包瑢又瞪著應喜,應喜假裝沒事地走開,實際上每走一步都覺得芒刺在背。

“何歡,謝謝你。”想著朱臥龍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再來,包瑢的語調輕鬆了許多。

天剛擦黑,霜喜偵探社就關門了。柳如霜在屋內來回踱步,心情煩躁,想著陸何歡竟然說話不算話,明明答應隻要自己幫他查案,他便撮合應喜和自己,現在連個影子也沒有。

坐在一旁的白玉樓知道柳如霜定是在想應喜,不屑地撇撇嘴,“霜姐,應喜凶巴巴,又邋遢,又好色,哪裏好嘛?”

“你懂什麽,這樣的男人才有男人味。”柳如霜說著不好意思地偷笑起來。

白玉樓見自己一心愛慕的霜姐竟如此不開眼,歎了口氣,搖搖頭,隻覺一棵好白菜就要被豬拱了。

包瑢下班剛走到警署門口,就發現朱臥龍又在門口等自己,她趕緊往回跑,正看見陸何歡跟應喜從警署出來。

“何歡,怎麽辦?朱臥龍還沒走,在門口等著呢,一定是不死心,想約我吃晚飯。”包瑢求救。

“不就是吃頓飯嗎?跟誰吃還不是一樣?何況跟著朱老板保管吃香喝辣。”應喜認為包瑢身在福中不知福,開始說風涼話。

“我不想跟他吃飯,看見他就飽了。”包瑢臉上愁雲密布。

“那就推說忙不就行了。”應喜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行,他一定又說把飯拿到警署來吃。”包瑢無奈。

陸何歡見朱臥龍這般陰魂不散,決定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他動動嘴角,“那就讓他拿到警署來吃,說不定吃完了這頓晚飯,他就再也不敢糾纏你了。”

包瑢一愣,覺得陸何歡話裏有話,“你有辦法?”

陸何歡點點頭,隨即看向應喜,“你也得幫忙。”

“你別拉上我,我可不想得罪有錢人。”應喜推托。

包瑢擺出一副惡狠狠的模樣,“那你想不想得罪署長妹妹?”

應喜立馬蔫了,低頭順目,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天已經黑透了。警員辦公室關著燈,桌上擺著燭光晚餐。

朱臥龍和包瑢麵對麵坐著。男的有財,女的有貌,表麵看,還稱得上一派溫馨浪漫的景象。

朱臥龍誤以為包瑢準備接納自己,再接再厲地拿出一本書遞過去,“包小姐,我拜托了一個文人朋友好不容易找到的,他說這絕對是好書。”

愛書如命的包瑢微笑著接過書,一看書名笑容立刻消失,隻見書的封麵上赫然寫著三個醒目大字“金瓶梅”。

“喜歡嗎?”朱臥龍高興詢問。

包瑢尷尬,不知如何作答。

朱臥龍不明所以,繼續賣弄,“他給我的時候說我一定會喜歡,我覺得我和你的品味差不多,你也一定喜歡吧?”

包瑢幹笑幾聲,“我還是比較喜歡蒲鬆齡的《聊齋誌異》,尤其喜歡‘畫皮’那個故事。”

“包小姐喜歡的故事一定很精彩。”朱臥龍沒頭沒腦地恭維。

包瑢收起笑容,神情詭異,就連聲音都變得陰冷起來。

“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叫王生的男人,在一個午夜遇到一個美麗的女子……”

“原來是俊男靚女的愛情故事。”朱臥龍不以為然。

包瑢繼續冷冷地講著,“王生對這個美麗的女子寵愛有加,甚至想為了這個女人休了結發妻子。有一日,王生在窗外偷看這個女人化妝,這個女人卻突然將頭扭到身後盯著王生……”

突然,陰風陣陣,燭光搖曳起來,空曠的辦公室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頭扭到身後人不就死了嗎?”朱臥龍有些害怕。

包瑢麵色陰冷,機械地扭了扭頭,“不會死,因為那個女人早就已經死過了。”

“啊?”朱臥龍聲音顫抖。

“那個女人接著把臉皮撕下來,露出血肉模糊的軀體,然後一點一點地在那張人皮上描眉畫眼……”包瑢繼續嚇唬朱臥龍。

突然陰風又起,接著出現一陣陣怪聲。

“包小姐,剛剛是什麽聲音?”朱臥龍害怕地縮了縮身子。

包瑢的臉向前湊了湊,在燭光的映襯下好似一張女鬼的臉,聲音冷冰冰。

“沒什麽,就是警署經常鬧鬼。”

朱臥龍渾身顫抖,結巴著,“鬧,鬧鬼?我,我怎麽沒聽說?”

“大家都習以為常,說這個幹嗎?”

突然,一個鬼影在包瑢身邊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