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槐花疑雲

“你這個無賴!”陸何歡掙紮著。

“我這是本事!”應喜從背後抱緊陸何歡,沾沾自喜。

陸何歡掙紮著,應喜突然張口咬住陸何歡的耳朵,陸何歡痛得直叫,無奈伸出兩根手指摳住應喜的鼻孔。應喜吃痛鬆手,被陸何歡趁機摔在地上。

“你這個無恥之徒!”應喜沒想到光明磊落的陸何歡也會使陰招。

“我這是無奈之舉!”

“老子也是無奈之舉!今天跟你拚了!”

應喜不服氣,擺出架勢誓要和陸何歡一決雌雄。

陸何歡正麵迎敵,擺出拳擊的架勢,左右蹦跳等待應喜進攻。

“來啊!”陸何歡挑釁。

應喜怒吼著掄起王八拳衝上去,卻被陸何歡一拳打在鼻子上。

應喜捂著鼻子,“疼死老子了!”

“你自找的!”陸何歡怒吼。

應喜狂躁起來,低下頭不管不顧掄著王八拳。

陸何歡一時無法招架,被打中眼眶。

“哈哈哈,報應!”應喜得逞大笑。

陸何歡和應喜打紅了眼,一齊向對方衝去,再次打在一起。混亂中,兩人掐住對方脖子,互不相讓。

“放手,要不然我掐死你!”應喜威脅。

“你先放,要不然我也掐死你!”陸何歡反威脅。

“好,一起放!”應喜提議。

“OK。”陸何歡同意。

二人同時把手放開,直喘粗氣。

“又不是殺父之仇,你幹嗎下死手?”應喜強烈譴責陸何歡。

“又沒有奪妻之恨,你幹嗎下死手?”陸何歡反問應喜。

“你看,你打破了老子的鼻子,不知道老子靠臉吃飯嗎?”

“你不是也抓破了我的臉?”

“你幫我上藥,我看不見。”應喜語氣緩和下來。

“好,那你也幫我擦臉,我不方便。”陸何歡同意,盡管不靠臉吃飯,但破了相畢竟不好。

“行行行。”

二人坐下互相給彼此止血擦藥。

“你這是什麽鬼招式!”應喜想起陸何歡剛才的招法。

“擒拿格鬥和西方拳擊。比你的王八拳厲害吧?”

“厲害個屁,下手也太重了……”應喜叫疼,“我臉上的是人鼻子,不是象鼻子!”

“我的是人臉,不是你拿來下酒的豬臉!”陸何歡也忍不住叫疼。

“好,我輕些。”

“嗯,我也輕些。”

“對對對,就是那,是不是都腫了?”

陸何歡往前湊了湊,“近些,我才能看清。”

應喜往前挪了挪,二人幾乎抱到一起。

陸何歡感到莫名的尷尬,挪開身子,應喜來不及收手,瞬間又狠狠摩擦了一下陸何歡的臉。

“噝——”陸何歡吃痛。

“讓你別動你不聽。”

應喜責怪陸何歡,不管他願不願意,一手按住他,一手擦藥。

“你生得這麽英俊,要是不小心留了疤,豈不是毀在了我應喜手上?”

陸何歡懶得還嘴,乖乖讓應喜擦藥。

包康得知英雄救美的計劃失敗,唯恐釣上來的金龜飛了,立刻趕到朱臥龍家裏。

朱臥龍和包康坐在大廳品茶。

“包署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還有人截胡我?”朱臥龍怒氣未消,他到現在還搞不清狀況。

“朱老板,這件事純屬意外,都怪我手下應喜辦事不力,壞了我們布好的局。”包康勸慰道。

朱臥龍苦澀一笑,立馬對包康表真心,“包署長,我對令妹真是癡心一片,我……我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看。”

包康賠笑,他一早就說真心不值錢,他要的又不是真心,“我曉得,我曉得,我們再找別的機會。”

朱臥龍寬下心來,“包署長,喝茶。”

“好,喝茶。”

包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誇讚,“好茶好茶。”

朱臥龍見包康滿意,開懷大笑,“這是新進的鐵觀音,既然包署長中意,我就差人給你送些。”

“這……這怎麽好意思?”包康客套著,不知道貪婪的眼神早就暴露了自己。

“包署長太客氣了,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如果包署長不嫌棄,我就認準令妹做我的夫人了。”

“我怎麽會嫌棄?我高興還來不及。”

“那真是太好了!”

包康高興不已,想來金龜已入甕中,品起茶來,覺得更加甘甜。

林芝忍不住思念之情,跑到警署探望陸何歡。剛走進警署,就看見站在院內的陸何歡,激動地跑過去。

“兒子!”

陸何歡轉過身,看到林芝,也跑上去,“娘。”

“我的心肝,怎麽瘦了這麽多,來,讓娘好好瞧瞧。”林芝疼愛地看著陸何歡。

“娘,你怎麽來了?”

“我來瞧瞧你,清明到了,要祭拜列祖列宗,無論如何你今晚都得回家吃飯,娘做了一桌全雞宴,都是你愛吃的。”

陸何歡點點頭,“娘,我知道了。”

林芝一邊撫摸著陸何歡的臉,一邊微笑,“這就對了。”

陸何歡臉上的傷還未痊愈,忍不住哀叫一聲,“噝——”

“怎麽了,兒子?”林芝一臉關切。

“就是不小心擦破點皮,沒事。”

盡管陸何歡害怕母親擔心,連忙安慰,但是林芝見了依然紅了眼眶,就連說話都帶著哭腔。

“我的寶貝真是在外遭了不少罪。”

“不礙事的,娘,我都長大了。”

“無論多大,你都是我兒子。”

陸何歡見母親仍然把自己當小孩子嗬護,感動得紅了眼眶,母子抱在一起,這是一別三年後的第一次擁抱。

陸何歡跟著母親回到家裏吃晚飯。陸家飯桌上,林芝開心不已,不斷給陸何歡夾菜,仿佛想把三年來兒子缺席的飯局都補回來。

陸祥見林芝如此溺愛兒子,不由得板起臉,“夫人,你就讓他自己夾菜,他都多大了。”

“我樂意,何歡多大都是我兒子。”林芝嗬斥陸祥,轉而換上和顏悅色的神情,“來,兒子,多吃點,多吃點才能長高。”

陸何歡笑笑,“娘,我都多大了,早就不長個子了。”

林芝這時才明白過來,一拍腦門,“我是糊塗了,總覺得你還是出國前的樣子,兒子,你留學三年,娘是盼了你三年。”

“娘,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陸何歡安慰道。

“回來好,回來就好。”林芝發自內心地感到欣慰。

陸祥見母子二人聊得親近,自己被晾在一旁,便正色下來,“何歡,你以後不許再查淩嫣的案子了,要專心事業,我們父子聯手,早日取代包康。”

“是啊兒子,你爹說得對,你就不要再感情用事,娘曉得你放不下淩嫣那丫頭,但過去的都過去了,你得朝前看。”林芝在旁勸導。

陸何歡放下筷子,“我會好好做探員,不給爹丟臉。”

“這就對了。”林芝笑笑,覺得兒子終於懂事了。

可惜她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太久,陸何歡話鋒一轉,“不過,我絕不會放棄尋找淩嫣,我相信她是被冤枉的,我一定要還她清白。”

陸祥見兒子如此冥頑不化,登時放下筷子,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陸何歡。

“你這個不爭氣的混賬東西,我陸家怎麽會有你這種不肖子孫,你給我滾出去,永遠都不要再邁進陸家家門!”

“老東西,你坐下,好歹等兒子吃完。”林芝勸架。

陸祥被按在凳子上,狠狠地瞥了一眼陸何歡,陸何歡低著頭,頓時沒了食欲。

“兒子,你別理他,吃飯。”林芝又安慰起兒子。

“慈母多敗兒!”陸祥火氣翻滾。

“你給我閉嘴。”林芝拿起一根雞腿塞進陸祥嘴裏。

陸何歡看這架勢,趕緊將碗裏的飯吃光,站起身來。

“爹,娘,我吃完了,先回去了。”

陸何歡說完,趕緊離開。

“兒子,吃飽了嗎?”林芝不放心。

“吃飽了。”陸何歡含糊著回應,邁步出門。

林芝失望地看了看門口,轉頭怒視陸祥,一邊挽袖子一邊咬牙切齒。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你個老東西,今天我要你好看!”

門外,陸何歡聽見屋內傳來碗盤摔碎的聲音以及父親的慘叫,“別打我眼睛……哎喲……”

陸何歡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一大清早,白玉樓就小跑著衝進警員辦公室,他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陸何歡和應喜,上氣不接下氣,“槐花弄……又,又死人了!”

“別著急,慢慢說。”陸何歡神色驚訝。

白玉樓深吸幾口氣,翹起蘭花指,慢條斯理。

“今早,人家睡得正香呢,突然聽到巷子裏嘰嘰喳喳,我穿好衣服出去,發現隔壁陳家被圍得水泄不通,我好不容易才擠了進去……”

陸何歡耐心地聽白玉樓碎碎念,應喜卻不耐煩地摸了摸槍,“說重點。”

白玉樓身子一抖,像被人擰緊了發條,不自覺加快語速,“我一問才知道,原來是住在我隔壁的陳秀娥上吊死了,哎喲,一大早就讓人不得安生,我住的地方怎麽老出人命,晦氣晦氣。”

陸何歡和應喜對視一眼,急匆匆往案發現場趕。

陸何歡和應喜來到陳秀娥住宅——槐花弄的一處普通民居,發現柳如霜已經在現場等著他們了。

“喜哥。”柳如霜興奮地迎上去,想必白玉樓就是被她派去報案的。

“狗皮膏藥,你怎麽在這?這是案發地,你可不要毛手毛腳,破壞現場。”應喜一見柳如霜就沒好氣。

柳如霜早已習慣應喜的冷臉,不放在心上地笑笑,“我可沒有破壞現場,相反,我已經勘查完現場了,初步判定是自殺。”

應喜回以譏笑,“你說自殺就自殺,小丫頭片子懂什麽?別瞎摻和。”

陸何歡和應喜走進死者上吊的屋子,開始勘查現場,發現除了房梁上係著一根麻繩,地上有幾瓣槐花外,沒什麽特別。

應喜隻好先從死者身上查起,他示意警員,“去查查死者的信息。”

柳如霜又接過話茬,“已經查過了,死者名叫陳秀娥,三十多歲,是個寡婦,丈夫不久前溺水身亡,他們沒有孩子,她一人獨居。”

應喜對此頗為滿意,“這事辦得還不錯。”

“謝謝喜哥誇獎。”

柳如霜還沒來得及高興,應喜就又板起臉,“嚴肅點,死者為大。”

柳如霜立刻乖乖擺出傷心的表情,“這樣行了吧?”

應喜瞪了柳如霜一眼,轉身離去,柳如霜衝應喜的背影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包瑢在一旁驗屍,陸何歡走過去。

“小瑢,有什麽發現嗎?”

“死者體內沒有發現毒素,身上也沒有傷痕,表麵看像是自殺。”

“現場呢?有沒有發現旁人留下的腳印、指紋或者別的物證?”陸何歡追問。

包瑢搖搖頭,“我剛剛已經仔細勘查了一遍,什麽都沒有。”

二人的對話被應喜聽了去,好大喜功的他又開始妄下定論。

“所以這樁案子是自殺事件,好了,可以定案了。”

柳如霜一聽,得意洋洋,向應喜邀功,“我就說我的推斷沒錯。”

“你這是瞎貓遇上死耗子,踩了狗屎運。”應喜不以為然。

陸何歡走到屍體前又仔細看了看,又看了看落地的幾片槐花花瓣,“應該不是自殺。”

應喜匆匆走出陳秀娥家,陸何歡追了上來,包瑢和柳如霜等人也跟了過來。

“應探長,案子還有很多疑點,你不能草草結案。”陸何歡又和應喜杠上了。

應喜不耐煩地轉回身,圍著陸何歡轉了一圈,拿手指點了點陸何歡。

“陸何歡啊陸何歡,我說你怎麽總喜歡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呢?明明就是一樁自殺案,你偏說是謀殺,找不到凶手怎麽辦?上頭怪罪下來誰來頂?”

“這點你不用擔心,上頭怪罪下來我一力承擔。”

陸何歡說得正氣凜然,但應喜並不買賬。

“你一個小小探員承擔得起嗎?到時候案子遲遲破不了,我得跟著你一塊卷鋪蓋卷走人!”

應喜一番話把陸何歡噎得夠嗆,但陸何歡對案件仍然心存疑慮。

“那也不能草率結案。”

“哪裏草率了?陳秀娥生前一沒結仇,二沒結怨,三沒欠錢不還,根本沒有被害的理由!”

應喜連珠炮般地說完,看了看包瑢,“小瑢,你說說,陳秀娥的死因是什麽?”

“死者脖頸正麵和兩側有清晰的勒痕,顏麵腫脹,眼球凸出,符合自縊死亡的特征。”

包瑢所言正中應喜下懷。

“聽見沒有?自縊死亡!陳秀娥前不久死了丈夫,膝下又無兒無女,所以傷心厭世,一時想不開上了吊,合情合理!再說現場根本沒留下任何線索,很明顯就是自殺現場!”

“現場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第一,陳家附近沒有槐樹,現場為什麽會有槐花花瓣?第二,死者死前為什麽沒有掙紮?”陸何歡反駁道。

應喜見陸何歡緊咬不放,怒不可遏,“陸何歡,你是不是成心跟我作對?幾片花瓣能說明什麽?都說了是自殺,怎麽會有掙紮?”

陸何歡不說話,突然上前用胳膊勒住應喜的脖子。應喜下意識地雙手抓住陸何歡勒住自己的胳膊。

“你瘋啦!”

柳如霜聽到應喜嘶吼,趕緊跑過去,“陸何歡,你放開喜哥!吵兩句沒必要殺人吧!”

陸何歡仍舊勒住應喜不放,“我隻是想證明一件事……你看,你的手在抓我的胳膊。”

“那又怎麽樣?你再不放開,我就告你襲警。”應喜受不了,沒好氣地訓斥。

白玉樓見一向盛氣淩人的應喜竟被人欺負,忍不住說風涼話,“警察襲擊警察,還真是大新聞呢。”

柳如霜心係應喜安危,又氣又急,“你再不放開,我可咬你了!”

柳如霜衝過去真的要咬陸何歡的胳膊,陸何歡急忙放開應喜。應喜咳嗽幾聲,柳如霜趕緊拍應喜的背,一臉關切。

“喜哥,你沒事吧?”

“你離我遠一點我就沒事了。”應喜喘著粗氣。

柳如霜見應喜這般忘恩負義,一臉委屈地退到一旁。

陸何歡看著應喜,“事實證明,人在被勒住脖子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抓住勒住自己的東西,即使是自殺,這種下意識也會出現……”陸何歡為了讓眾人信服,補充道,“就算陳秀娥是自殺,她也會下意識地抓住麻繩,那麽她的手上就會粘上麻繩的纖維。但是剛剛我問過小瑢,陳秀娥的手上並沒有麻繩纖維。”

“那說明她的死意已決,意誌力戰勝了下意識。”應喜固執己見。

“wrong,這不科學。下意識是有機體對外界刺激的本能反應,心理學上指不知不覺,沒有意識的心理活動。簡單來說,上吊時抓住繩子是自己沒意識到的動作,無法控製,也不存在意誌力能否戰勝的問題。”

“胡說八道!”應喜哪裏會懂這麽多,陸何歡的這番話對他來說都是天方夜譚。

“這是我在大不列顛留學時,心理學大師弗洛伊德的學生諾瓦教授講的,是心理學知識,不是胡說八道。”陸何歡解釋。

“別在我麵前賣弄你喝的那點洋墨水,哦,照你這麽說,陳秀娥是被人勒死又掛到麻繩上去的?”

“有這種可能。”陸何歡坦承。

“那你怎麽解釋陳秀娥顏麵腫脹眼球凸出?隻有上吊的人才會這樣。”

“被掐住脖子窒息死亡也可以出現這種表象。”包瑢不聲不響地插了一句。

應喜氣急,看看包瑢又看看陸何歡,“你們倆一個鼻孔出氣,我懶得跟你們爭辯!哼!”

應喜轉身離開,留下麵麵相覷的陸何歡和包瑢。

白玉樓可憐巴巴地看著柳如霜,小鳥依人般湊到對方身旁,“霜姐,隔壁突然死了人,我一個人不敢回家了,你能不能陪我啊?”

“當然不能,我還有正經事要做。”

柳如霜一口拒絕,疾步去追應喜。

“喜哥,等等我啊,我跟你一個鼻孔出氣!”

白玉樓也追上去,邊招手邊娘聲娘氣地喊:“霜姐,等等我啊,我跟你們一塊出!”

陸何歡看向包瑢,包瑢向陸何歡點點頭。

“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舍,金石可鏤。何歡,我支持你。”

陸何歡聽到包瑢鼓舞後微笑地點點頭,小時候都是他安慰包瑢這個鼻涕妞,沒想到現在輪到包瑢來安慰自己了。想到這,陸何歡心裏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