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有色牛羊
下午三點,車隊朝榆江縣江門鄉開去,加上縣領導和一些部門的車輛,車隊浩浩****,卷起陣陣黃塵。袁行舟臉貼著車窗,兩句詩在腦中閃過:大車揚飛塵,亭午暗阡陌。
按照行程安排,下午要到江門鄉調研檢查“一村一品”工程。據榆江縣匯報,該縣為了加快農村經濟發展、增加農民收入,大力推行“一村一品”工程,即每個村莊都有一個有特色的發展項目,江門鄉是該縣開展“一村一品”工程成效較為明顯的,尤其坑頭、坑尾兩村,大力發展牛羊養殖,已初具規模。
還沒到坑頭村,遠遠地就看到成群的羊撒在青色的山坡上。跟在中巴車上的龔立秋,向李之年介紹情況:“李市長,這個村的群眾養羊熱情很高,家家戶戶都養,羊給他們帶來了財富。有個村民逢人就說,爹親娘親不如羊親,為什麽這樣說呢,因為以前家裏窮,娶不上老婆,後來養了羊,經濟狀況好了,雖然年紀大了點,但還是有個寡婦上了他家的門,這下省事了,連孩子順便都有了。”
車廂裏一陣笑聲。李之年的臉上也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村頭路邊各插了一棵竹子,彎繞成一個穹廬門,上邊拉了一條大幅標語:“熱烈歡迎李市長蒞臨我村檢查指導工作”,翠綠的竹葉上點綴著許多花花綠綠的紙條,李之年一下車,一串鞭炮炸響,煙霧騰上半空。緊接著,喧天的鑼鼓敲起來,熱鬧非凡。
李之年朝龔立秋瞪了一眼,說:“誰讓你們這樣幹的?嗯!”
龔立秋趕忙解釋:“您這麽大的領導來這裏,群眾很高興、很激動,都是自發的。”
李之年甩開腳步,徑直走向一位老農,緊握著老農的手,笑容可掬地說:“老大哥,身體還好吧?”
老農緊張地說不出話來,隻一個勁地抓著李之年的手。
一個手拿筆記本的鄉幹部模樣的人湊近老農的耳邊,用方言嘰裏咕嚕說著什麽。隨後,朝李之年說:“他說,他今年快八十歲了,身體很好,一頓能吃兩大碗,平日裏還養著三隻羊呢。”
李之年大聲笑道:“好啊,老當益壯啊。”隨行的眾人也笑了起來。
龔立秋朝那位鄉幹部說:“馮鄉長,帶市長到養殖基地裏走走。”
“不急不急,多到群眾家裏走走嘛。我經常講,領導幹部工作作風一定要踏實,要堅持走群眾路線,深入到群眾中去,不能搞官僚主義和形式主義。”李之年鬆開了老農的手,朝村裏走去。
龔立秋連聲稱是,並向馮鄉長使了個眼色。馮鄉長立馬跑到李之年跟前,小心翼翼地說:“李市長,這個村因為家家養羊,這樣的好天氣,除了這些在村口迎接的人,別的人都在山上放羊,群眾家裏可能都沒什麽人了。”
李之年看了看幾座房子,果然都是鐵將軍把門。於是揮揮手,說:“那好吧,上山吧。”
村邊的山坡上,羊兒遍地都是。這兒幾隻,那兒幾隻,有悠閑吃草的,有頂角撒歡的。放羊的人也多,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紮堆兒抽煙聊天,或是打牌。袁行舟雖然在農村長大,卻沒見過這麽多的羊,也從沒見這般放羊。認真一看,這些羊身上不同部位塗著一些色彩,有的耳朵塗了一塊紅,有的脖子上畫了一道綠,有的腿上塗了黃斑。他有點納悶,這到底怎麽回事?
李之年走到四個圍在一起打牌的放羊人身邊,調研組一大群人也跟著圍了過來,那四人自顧自打著牌,連頭都沒有抬起來。馮鄉長一聲嗬斥:“還打!”四人才將撲克牌放了下來。
李之年搖搖手,說:“邊打邊聊嘛,老鄉,家裏羊養得多嗎?”他拍了拍一位看上去比較年輕的人的肩膀。
“多。那一片都是。”那人用手指著不遠處的一群羊。
“家裏還種糧嗎?”
“種啊,咋不種呢。種糧掙不了錢,養幾隻羊,啥都有了。”
“好啊,年輕人。”李之年轉過頭對身邊的各級領導幹部語重心長地說:“轉變農村經濟增長方式,增加農民收入,是擺在各級領導幹部麵前的一個重要課題啊。要好好總結一下這裏的經驗,向全市推廣。”
離開坑頭村,調研組又浩浩****來到了五公裏外的坑尾村。這村養牛的規模同樣壯觀。緊跟在人群中的袁行舟還是注意到,牛的身上,一樣塗著不同的色塊。
李之年情緒很好,當著眾人的麵,好好表揚了榆江縣委、縣政府,對江門鄉更是讚賞有加。馮鄉長難掩興奮之情,拿著筆記本和筆的手一直顫抖,也不知將李之年的重要指示記下沒有。
晚宴安排在縣賓館。李之年、梁騰飛、曲茂林、蘇同珂及市局領導安排在一號貴賓廳,縣四套班子主要領導作陪。袁行舟、韓東林及一些工作人員安排在二號貴賓廳,李之年的秘書彭方羽也被安排在了二號廳,作陪的是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唐木平。
唐木平滿臉堆笑地對彭方羽說:“大秘,好久沒來榆江指導工作了。我都很長時間沒有聽到你親切的聲音了。晚上得好好喝幾杯。”
彭方羽正因被安排在二號廳沒能和領導們坐在一起心裏窩著火,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我這給領導拎包的指導個屁!”
唐木平幹笑了幾聲:“哪裏哪裏,彭秘是市長身邊的人,離政策最近啊。我敬彭秘一杯,感謝彭秘對我的關心。”說罷,一仰頭,將一大杯紅葡萄酒倒進了嘴裏。
彭方羽不喝。
唐木平又倒了一杯,碰了碰彭方羽麵前的杯子,說:“哎呀,市裏領導就賞個臉,給我這鄉下人一次敬酒的機會吧。我先幹為敬了。”又將酒倒進了嘴裏。
彭方羽依舊沒給他好臉色,冷冷地說:“市領導在隔壁坐著,你去敬吧。”
唐木平尷尬地說不出話來,他終於明白彭方羽為何不滿。
恰在此時,龔立秋拿著酒杯走了進來。
“小彭,辛苦了,榆江條件差,照顧不周啊。來,我敬你一杯。唐主任,你也來陪一杯。”龔立秋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也感覺到現場異樣的氣氛。接待方案是他親自定的,今天來的人實在多,真是沒辦法把客人全部安排到一號廳去。
彭方羽心中雖然不悅,但也不好意思在縣長麵前表露出來,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唐木平趕忙又倒一杯喝了。
“好,小彭是個爽快人!唐主任,你得把彭秘書給我照顧好了,否則,我拿你是問!”龔立秋故作嚴肅地對唐木平說,然後,向其餘人敬了一杯,和彭方羽握了握手走了。
經龔立秋縣長這麽一來,彭方羽的心情好了一些,言語間和唐木平客氣了許多。
唐木平眼見彭方羽態度好轉,心中高興,滿臉泛光,對彭方羽說:“彭秘,酒是個好東西啊,朋友在一起,喝得開心,就是喝醉了,也好玩。一次我酒醉回家,尿憋得厲害,隨手拉開一個門,放開了尿,大熱天,涼颼颼的,真爽。當場朝房間喊了句,老婆,啥時候廁所裝上空調了。第二天醒來,才知道小便尿到冰箱裏了。哈哈。”
彭方羽聽了哈哈大笑。唐木平趁機又敬了他一杯。彭方羽說:“我這有個更經典的。某人酒後上廁所,回來後對同伴說:‘這酒店生意就是好,連廁所裏都擺了兩桌!’說罷繼續喝酒。隨即,一群人衝進房間按住該人就打。同伴忙問為何打人,打人者說:‘這小子到我們包間隨便撒尿,該不該打?’老唐,你第二天被你老婆揍了沒有?”
“嗬嗬,她敢?沒過幾天她倒真的在廁所裏安上空調了。我說,假如沒有了酒,這生活還有什麽意思,對吧,彭秘。還有什麽可樂的呢?來,彭秘,我們再喝一杯,大杯。”唐木平看彭方羽把酒喝了,便接著說,“還有個笑話,某人酒喝醉了,誤進女廁所嘔吐,恰好裏麵一女的正在小解,某人聽到怒道:‘說了不喝,怎麽還倒酒?’女人聽到男人聲音大驚,急忙停住,不敢動,不料卻憋出個屁來,那人聞聲大怒:‘誰他媽又開一瓶!’”彭方羽聽了眼淚都笑出來,袁行舟、韓東林也被逗得捧腹大笑。唐木平又把彭方羽麵前的杯倒滿。
“說了不喝,怎麽還倒酒?”彭方羽模仿唐木平發怒的語氣。恰好此時服務員開了瓶酒放到唐木平麵前,彭方羽大聲一喝:“誰他媽又開一瓶!”這下,不僅桌上眾人笑得人仰馬翻,連服務員也笑得彎下了腰。
酒桌氣氛非常熱烈,唐木平更是頻頻向彭方羽敬酒。袁行舟一看這陣勢不對,怕彭方羽喝多,便端起酒杯,走到唐木平身邊,欲敬唐木平一杯。
“我們就不要喝了吧?”唐木平根本未將袁行舟放在眼裏,一個晚上,除了拚命向彭方羽敬酒外,沒見他和哪一個人單獨喝過一杯。
“敬主任一杯是應該的。”袁行舟把杯中的酒喝了。
唐木平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對袁行舟說:“年輕人多喝一些,我少一點,就這麽多。”然後就扭頭和彭方羽說話,把袁行舟晾在一邊。袁行舟足足呆立了幾十秒鍾,感覺受到了莫大的恥辱。
“老唐,我小弟敬你酒,你就這態度啊!?”彭方羽看不下去了。
唐木平隻好拿起酒杯,再喝了一口,杯裏還留著許多。
“唐主任改行兼職當漁民啊,養大黃魚呢,還是海鯽魚?”彭方羽追著問。“養魚”,是當地對杯中剩酒的戲稱。
唐木平這才無限痛苦狀地把酒喝幹。卻馬上喊服務員在桌上排了六個酒杯,要和彭方羽來個“小組”。彭方羽讓韓東林替酒,唐木平不允,叫了個女服務員和韓東林對幹。韓東林一見女人,腿都酥了,也忘了立場,兀自和她喝了起來,沒想到賓館服務員酒量好得不得了,沒幾下就把韓東林給放倒了。
當夜,袁行舟躺在榆江賓館的**,翻來覆去,想的就是三句話:領導真派頭,秘書真牛,勢利小人真可惡。6、調研報告從榆江結束調研回來,蘇同珂認真思考了調研報告的寫法,他親自動筆,擬定了寫作提綱,送曲茂林審核同意後,召集袁行舟和韓東林開會。
“這次調研,你們兩個都參加了。行程中,你們應該也會感覺得到,市長對如何轉變農村經濟增長方式、提高農民收入,高度重視。這次調研的幾個點的工作,對我們有所啟發。好好總結一下基層的經驗,提升到一定的理論高度,把這篇文章做好。相關材料,可以和區裏、縣裏聯係,叫他們提供。你們兩個分工一下,一起把調研文章做出來。給你們一天時間,今天收集材料,不計在內,後天早上把初稿給我。小袁,你辛苦些,你還要負責統稿,東林那部分寫好後交給小袁。”蘇同珂把提綱分別給了他們一份,並明確了分工。
蘇同珂搞了十來年的綜合文字工作,這樣的調研文章對他來說純屬小菜一碟。他想給年輕人加加壓,文章都是逼出來的。也想早點能培養出個“接班人”,把綜合科科長這個職務給脫了,好給年輕人讓路。
蘇同珂從抽屜中拿出兩包“紅塔山”,扔給兩人,說:“年輕人,好好幹,沒煙抽了找我,文章做漂亮些,我讓曲主任好好犒勞犒勞你們。”
韓東林嬉皮笑臉地應了一句:“得請我們上‘天上人間’。”
“兔崽子,就知道吃!幹活去吧。”蘇同珂笑眯眯地罵了一句。
“天上人間”是海川最高檔的酒樓,接待高級客人的地方。韓東林聽說那裏麵裝修富麗堂皇,菜肴高檔精細,女人高挑美麗,就是無福進去享受一番。
袁行舟心想,前幾天還以為和市長去基層調研,沒有具體任務,吃吃喝喝而已,看來天上不會掉餡餅,“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句常掛在吳豔豔嘴邊的話用來形容這次調研倒是貼切。回到辦公室,袁行舟給川南區、榆江縣的政府辦綜合科分別掛了電話,要來所需材料,分了一份給韓東林,便埋頭認真做文章了。
忙碌中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轉眼次日天近黃昏。除了吃飯時間,袁行舟這一天來幾乎都是埋頭在桌上。
“東林,晚上還是叫快餐嗎?”袁行舟感覺肚子有些餓了。
“不了,我晚上有點事,幾個朋友叫我吃飯,你一起去嗎?”
“我就不去了。那你材料怎麽辦?明天早上蘇主任可要審稿了。”
“這狗屁調研文章,你別提它,提它我頭就大,別讓它影響我晚上喝酒的心情。”
“不提也不行啊,蘇主任那邊交不了差,你我都得玩完,你知道他那人的脾性。”
“你是統稿的,重任在肩,多辛苦些,我準備了一些材料,僅供參考。”韓東林拿了一疊稿紙給袁行舟。
“你還是早點回來,我們一起商量一下,如何統好。”
“我可不敢搶功,你隨便統一下就可以了。”
“東林,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麽叫搶功啊?統稿過程有什麽事情我們得一起討論來著,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袁行舟有點生氣了。
韓東林見袁行舟拉下了臉,趕緊遞了根煙過去,說:“好兄弟,這不開玩笑嗎,你這人真是,說幾句玩笑話就急。我晚上真的有重要客人要應酬,我爸的幾個生意上的朋友找我有事,非去不可。你就幫我多幹點吧,兄弟我感激不盡,感激涕零,感激……那個,那個,我替我爸的朋友給你鞠躬了。抽煙,抽煙。改天我請你洗腳,挑最漂亮的美眉幫你洗。”韓東林耍起了貧嘴。
袁行舟眼前浮現了“屠夫”的形象,鄙夷地笑了笑。
韓東林見袁行舟笑了,就當他答應了,“耶——”了一聲,收拾出門,臨到門口,故意回頭送了袁行舟個飛吻,說了聲“拜拜”。
袁行舟朝他啐了一口,虎著臉說:“早點回來。”
袁行舟叫了快餐,簡單地吃了點,又埋頭到桌上。他的工作態度是極其認真的,對於蘇同珂布置的任務,他每一次都盡心盡力地去完成。而且每一次都能認真比對蘇同珂對他所寫材料的修改,細心揣摩,分析比較,逐漸掌握了寫作的技巧,眼界不斷開闊,理論水平和文字水平逐步在提高。
他要對自己所承擔部分的內容再重新梳理一遍,他再一次細細品味蘇同珂所擬定的寫作提綱,認真推敲自己所寫的是否貼切,高度夠不夠,論述是否嚴密充分,數據是否翔實可靠,事例是否典型,條理是否清晰,等等。
正沉思間,腰間的手機抖了起來,嚇得他從椅子上一躍而起。這該死的諾基亞5110,震動起來真生猛,經常冷不丁地讓人嚇一大跳。
“喂——”袁行舟接通了電話,那頭卻沒傳來聲音。
“哪位啊?”依然沒有聲音,袁行舟暗罵了一句神經病,把電話掐了,繼續看材料。
還沒看兩行,手機又抖了。
“喂,我袁行舟,哪位找我?”
那頭還是沒有聲音。
袁行舟一股火氣升了起來,吼了聲:“尋開心啊?!”
那頭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是那麽的熟稔。袁行舟渾身一激靈:“豔豔,是你嗎?豔豔,你說話呀。”
“猴子,我想你。”豔豔的聲音無限落寞。
“豔豔,這段時間你怎麽一直不接我電話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猴子,你還好嗎?”
“豔豔,你剛才在哪裏?告訴我你在哪裏?”
“猴子,別問了,我就想聽聽你的聲音。好了,就這樣吧。”電話掛了。袁行舟回撥過去,卻已經關機了。他趕緊往豔豔宿舍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室友告訴他,豔豔不在宿舍。
袁行舟煩躁地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煙一根接一根地抽。吳豔豔的身影就像一座大山,壓得他胸口憋不過氣來。我們這是怎麽了?他問自己,卻找不到答案。沒有爭吵,沒有別扭,也沒有誤會,但和吳豔豔之間,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隔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
他走出辦公室,來到市政府大院。一群婦女手執木蘭扇,正在燈光球場上伴著音樂翩翩起舞。優美的樂曲舒緩了他的情緒,心情漸漸穩定下來。抬頭看見蘇同珂的辦公室還亮著燈,想起手中的任務,便轉回辦公室。
蘇同珂有晚上到辦公室坐坐的習慣。白天人來人往,嘈雜喧囂,做不了什麽事情。他喜歡晚上一個人靜靜地在辦公室坐坐,泡一杯茶,練練字,看看材料,理理工作思路。有時也和辦公室裏的年輕人聊聊天,打打牌。今晚經過袁行舟的辦公室,看見袁行舟一人伏案加班,心裏納悶,韓東林跑哪去了。他對這兩個年輕人,心中都有一定的好感。韓東林機靈,機靈中藏著些許狡黠;袁行舟踏實,踏實中卻有種孤傲。蘇同珂對自己的初步判斷沒有十分的把握,看人,需要一個過程,他想。
袁行舟看了看韓東林交給他的材料,叫苦不迭。這位老兄寫得是什麽呀!簡直驢唇不對馬嘴,扯到了九霄雲外。他趕緊給韓東林掛了個電話,手機卻打不通了——“您呼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內,請稍後再撥”。陸續撥,都是這種狀況。
袁行舟心中又煩悶起來,真想就這樣隨便把自己的和這份“垃圾”湊在一起,明天送給蘇同珂,反正自己的部分已經認真寫好了,韓東林亂寫一通,是他的事,和自己無關。
轉念一想,蘇同珂讓自己負責統稿,自己就該負起責任,至少統得稍微像樣一些。這時候就算把韓東林找回來,估計他也寫不出什麽東西,都磨一天多了,就弄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能指望他什麽。
太便宜這小子了!袁行舟恨得直咬牙,幾乎是寫一句罵一句。韓東林祖上若是有靈,也被袁行舟罵得要再死一遍。好在袁行舟負責的是前兩部分,思路比較順暢,寫起來並不覺得多大困難,隻是心裏憋屈惱火罷了。
蘇同珂在辦公室中看完這幾天積壓的報紙,臨習了幾張米芾手劄,自我感覺挺好。伸伸懶腰,發覺時間已過十點。想起兩位年輕人正在加班,便來到綜合科,卻隻看到袁行舟一人在加班。
“小韓呢?”蘇同珂皺緊了眉頭。
袁行舟一肚子的不滿化作幾句話已經到了喉嚨口,真想一吐為快。但他還是極力控製住了。寫都寫了,就算韓東林改天被蘇同珂惡批一頓也改變不了這個現實,何況,韓家和蘇同珂的關係到底如何自己心裏也沒底,更不能給領導一個自己喜好打小報告的印象,他想。
“東林肚子痛,剛去廁所了。”袁行舟為韓東林打了個掩護,他不知道,蘇同珂今晚已是第二次來到這裏。
“哦。”蘇同珂意味深長地看了袁行舟一眼,問:“材料明天能拿得出來嗎?”
“可以,沒問題。”
“好,幹完了早點回去休息。”蘇同珂把一包才抽了幾根的紅塔山扔到袁行舟桌上,走了。
袁行舟再次撥打韓東林的手機,想告訴他蘇同珂來過的事情,統一好口徑,免得露餡。手機裏還是傳來硬邦邦的機械化的聲音——“您呼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內,請稍後再撥。”
臨近十二點,袁行舟終於將材料搞完,交付值班的打字員。捶捶酸痛的後背,昏昏沉沉走回宿舍。摸出鑰匙開鎖,左挪右挪卻開不了,裏麵反鎖了。
鎖孔挪動的聲音驚醒了被窩中的一對男女。韓東林拍了拍女子光溜的後背,低聲說:“快點穿衣服,對麵那鳥人回來了。”女子嬌哼一聲,轉過身又抱住韓東林的脖子,半宿折騰,累得不行,不想起身。
嬌哼聲卻傳到了門外。袁行舟刹那間明白了,韓東林又帶了女人在裏邊胡搞!這家夥壓根兒就沒到什麽邊遠的手機信號覆蓋不了的地方,他定是將手機電池直接拔了,拔了電池,一打他手機便提示不在服務區,這小子,居然玩起了這個花招。媽的,自己一個晚上辛苦,這小子活不幹,卻在宿舍鬼混,把我當二百五耍!袁行舟心裏火得不得了,“砰砰砰”,用力拍打著門。
一陣窸窣的穿衣聲後,韓東林打開了門,鬼鬼地說:“我還以為你加班不回來了呢。”袁行舟麵無表情,一言不發,和衣躺到自己**,倒頭便睡。韓東林隻好帶著女孩悻悻而去。袁行舟留意了那個女人的模樣,並不是上次那個嘴角邊有個黑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