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去公安局的路上,李斌良問趙漢雄,跟誰結過仇,誰可能這樣做,趙漢雄開始一無所知,可忽然間想起一件事:“對了,前些時候,我在關河也差點遭到暗算,要不是小馮子,就出大事了……可是,關河離這裏兩千裏開外,難道和這事能有什麽聯係嗎?”
李斌良注意起來:“關河……到底怎麽回事?”
趙漢雄講述了在關河的曆險經過:他去那裏談一筆大生意,那天晚上,他也像現在這樣,在大街上閑逛,卻突然遭到幾個不明身份的歹徒攻擊,而他身邊隻有大剛子一個保鏢,眼看招架不住,小馮子突然衝上來,把幾個歹徒打跑……小馮子……李斌良聽完後,問小馮子是誰。趙漢雄說:“就是剛才替我挨了一刀的那個,對了,他叫馮健男,這是第二次救我了!”
馮健男。李斌良記住了這個名字,然後又問這個人的情況。
趙漢雄說:“我就是在關河那次和他認識的,從那以後,他就跟了我。”
李斌良:“那麽,你了解過沒有,他是個什麽人?”
趙漢雄:“你是不是懷疑他呀?難道我能用不清不楚的人嗎?他家不在關河,是離關河一千多裏的江口,到關河是去打工的,完全是偶然碰上那件事的,絕對沒有問題。哎,我得提醒你,可不能把眼睛盯到他身上,耽擱了抓真正的歹徒!”
李斌良沒有再談馮健男,改口問起趙漢雄來江泉幹什麽,他遲疑了一下,說是來參加本市修建江堤工程競標會的。李斌良的心一下被觸動,正想細問,懷中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原來是石局長打來的,他急忙放到耳邊。
石局長:“斌良嗎?你在哪兒?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李斌良:“有什麽事嗎?”
石局長:“有,快來吧,我當麵跟你談。”
石局長說完就把手機放下了,李斌良也把手機放回懷中,心中暗想,肯定是為眼前這起案子。林肯轎車駛到公安局大樓外,李斌良一眼看到,胡學正和兩個刑警等在門外,他下車後,急忙把趙漢雄介紹給他們,自己牽著女兒向樓內走去。趙漢雄一把將他攔住:“哎,李局長,你幹什麽去?不是說好了嗎?你得親自辦我的案子,不能交給別人!”
李斌良:“趙董,你別著急,先跟他們談著,石局長找我,等完事後我們再談。”
趙漢雄這才悻悻地跟胡學正而去。李斌良走進一把手石局長辦公室,以為要談的一定是眼前這起案件,想不到石局長卻說:“斌良,市局要你明天去山陽公安局報到!”
李斌良一愣:“去山陽……幹什麽?”
石局長:“這還用說嗎?縣委書記妻子和女兒被殺,三個多月沒破案,能交代嗎?市局決定成立專案組,從各縣市區局抽人,林局長第一個點的就是你!”
這……李斌良原地未動,但是,他清晰地感到,一種興奮、期盼的感覺伴著輕微的戰栗在心底生出,順著血管和神經向全身擴散。預感應驗了。說真的,這起案件從發生那天起就引起了他的密切關注。想想吧:被害的是縣委書記的妻子和女兒,三個多月沒破案……這樣的案子,會令癡迷於破案的刑偵人產生什麽樣的向往啊?而李斌良所以向往這起案件,除了對職業的熱愛,還在於他特別痛恨凶手作案的殘忍手段和大膽狂妄,從山陽同行的手中,他得知,凶手在作案後,還打電話告訴了身為縣委書記的鄭楠,讓他回家去收屍,實在是令人發指,是可忍,孰不可忍!再想到那對受害母女死前蒙受的痛苦,更叫他不寒而栗,夜不能眠。他也試想過受害母女的丈夫和父親、山陽縣委書記鄭楠的痛苦,甚至還設身處地想過,如果此案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女兒被人如此殘忍地殺害,自己該如何承受……每想到此,他就覺得如墜深淵,心肝俱裂。
因之種種,他恨不能親身參與案件的偵破,親手抓獲罪犯,將其就地正法。遺憾的是,這不是他的職權範圍,他隻能暗中關注。可是,不知為什麽,他卻在心中產生一種感覺,覺得自己和這起案件有緣。有時,他也曾暗中對此案進行分析,受害人是縣委書記的妻女,作案手段又這樣的殘忍,肯定是一起報複殺人案,而且,報複的對象並不是死去的母女,而是身為縣委書記的鄭楠,是通過他的親人來報複他。由此判斷,凶手肯定和書記有著深仇大恨。
所以,嫌疑對象應該比較容易圈定,案件應該不難偵破。可是,三個月過去了,案件不但未能取得突破,偵破工作還好像已經山窮水盡。
想不到,自己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方式介入了。預感真的應驗了。石局長說:“其實,我真不想讓你去,也推薦了別人,可是,林局長不答應。沒辦法,小局服從大局,隻好這樣了。當然,要是你不想去,就自己跟林局長說!”
李斌良急忙地:“不不,既然林局長點了我,我去,我去,可是……”
李斌良想說說趙漢雄的案子,可是,還沒等他開口,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趙漢雄的聲音傳進來:“咋的,把我撂下不管了,我非見你們局長不可!”
隨著吵嚷聲,趙漢雄和胡學正一前一後走進來。石局長一見,急忙起身迎接,熱情握手:“哎呀,趙董,什麽時候到的,快坐快坐,出什麽事了?”
趙漢雄:“行了,石局長,你別裝糊塗了,出什麽事你還不知道嗎?對,李局長親眼看到了,有人要殺我,要不是我手下來得快,我已經躺到醫院裏了,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們把我往旁邊一扔,就不管了?”
石局長:“這說哪兒話?我聽說有人被砍了,可不知道是您哪?來,消消氣,坐,喝茶,喝茶!”
石局長親自給趙漢雄倒了杯茶水,可趙漢雄並不買賬,把茶杯往旁一推:“我喝不下去,正好,二位局長都在,你們說吧,我這案子咋辦?”
胡學正在旁看不下去了:“趙董,你說咋辦?我們不正辦著嗎。你找局長,局長也得讓我們辦哪,你快跟我走吧!”
趙漢雄固執地一擺手:“不,”
對李斌良,“李老弟,你答應過我,要親自辦我的案子,除了你,我不跟別人談!”
李斌良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這時,石局長把話接了過去:“趙董,實在對不起,我們剛剛接到市局通知,李局長明天就去山陽!”
趙漢雄:“去山陽?去山陽幹什麽?他走了,我的案子咋辦?”
石局長:“趙董,我們公安機關有公安機關的規矩,斌良去山陽另有任務,你的案子由刑警大隊辦,你放心,我親自抓,胡大隊具體負責……”
趙漢雄不等石局長說完就惱了:“不行,我就信著李老弟了,非他不可。他去山陽幹什麽?是不是鄭楠老婆孩子被殺的事……啊,書記老婆孩子受害你們這麽重視,有人要殺我,就不重視了?咋的,縣委書記官大,命比別人值錢哪……”
趙漢雄話沒說完,門外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趙董,我怎麽得罪您了?”
李斌良一下聽出是誰,脫口叫了聲“劉書記”,急忙拉開門,市委書記劉新峰微笑著走進來,走向趙漢雄。李斌良一下猜出,劉書記是被趙漢雄叫來的。看著他和他緊緊握手的親熱勁兒,他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很多人都知道,李斌良和本市的市委書記劉新峰有一種特殊的關係: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三年前,劉新峰還是市委副書記的時候,地委擬從他和當時的市長中提拔一人任書記,市長魏民居然雇傭殺手想除掉他這個競爭對手。
可是,就在殺手實施殺人計劃之時,李斌良及時趕到,救了他。同時,通過那起案件的偵破,揭開了本市的深層腐敗黑幕,引發了一場政治地震,劉新峰最終當上了市委書記,從此,李斌良就被很多人視為劉書記的救命恩人。
對此,李斌良誠恐惶恐,反複解釋說自己隻是履行職責,事情發生在其他人身上,也會這麽做。可不管怎麽說,很多人都認為劉書記和他很“鐵”,是他的後台,甚至還有人求他辦事,走劉書記的後門,他怎麽解釋也不頂用,也無法堵住別人的口。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那件事發生後,除非為了工作,他從未因私事去找過劉書記,非但不主動去找,甚至還有意無意地躲避他,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是趨炎附勢之徒。
然而,也不能否認,自從發生過那件事之後,他對這個縣委書記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情,總是在暗中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希望他能當個好官,當個清官。他好像沒有令他失望,三年過去了,他的形象和口碑一直很好,為人正派,深入下層,平易近人,工作也比較務實,群眾的反映也不錯。對此,李斌良感到欣慰,覺得自己救了一個好人,一個好領導。
劉書記的話音傳過來。“趙董,實在對不起了,你在我們市出了這種事,我有責任,向你道歉了!”
趙漢雄:“不敢,我一個平頭百姓,哪敢接受你市委書記道歉,我也不需要道歉,隻要你們把案子破了,把凶手給我抓住就行了。”
劉書記:“這你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一定!”
趙漢雄:“得了吧,你們的破案能手都撒手不管了,怎麽全力以赴?”
劉新峰不解地看著李斌良:“斌良……”
石局長在旁:“劉書記,市局來電話,要斌良明天到山陽報到。”
劉新峰:“山陽……是不是為鄭楠的案子?”
石局長看了趙漢雄一眼:“對,市局決定成立專案組,從各縣市區公安局抽破案能手。”
劉新峰:“這就沒辦法了。”
對趙漢雄,“趙董,你聽見了吧,下級服從上級。你放心,斌良走了還有別人……”
趙漢雄蠻橫地:“可是,別人我信不著,我就信著李老弟了,我現在就跟市領導反映,非把他留下不可,能人走了,我的案子怎麽辦?”
劉新峰:“那好啊,我們也不想讓斌良去,市領導要真同意,正好把他留下來!”
趙漢雄開始撥號。趁這工夫,劉新峰向李斌良使了個眼色,李斌良明白過來,急忙對趙漢雄打個招呼:“趙董,天不早了,我得把孩子送回家去!”
然後,牽著孩子向外走去。劉新峰尾隨在李斌良身後。走到樓梯口,李斌良停住腳步,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劉新峰:“劉書記,有事嗎?”
劉新峰:“啊,沒事,送送你。”
李斌良:“別別,劉書記,你忙,送我幹什麽?”
劉新峰看著李斌良:“斌良,你有事嗎?”
李斌良想了想:“沒什麽,不過,我真的想去山陽,可是,趙董……”
劉新峰搖了搖頭:“既然是市公安局做出了決定,就不是哪個人能輕易改變的,何況,他這是無理要求。你去吧,把這案子破了!”
歎息一聲,“鄭楠太不幸了,案子破了,死去的親人雖然活不過來了,可是,起碼能安慰安慰他。”
李斌良:“可是,我走了,這位趙董恐怕會找你的麻煩。”
劉新峰:“找吧,他已經找了不少麻煩,也不差這一個。”
李斌良:“這……還有什麽麻煩?”
劉新峰苦笑一聲:“這不明擺著嗎?咱們市決定修江堤,實行公開招標,可是,招標還沒開始,就接了一大堆條子,最讓我頭痛的是他,他昨天就來了,手中的條子來頭最大。這事我還沒推出去,現在,又出了這事,案子要是不能及時偵破,我可真不好交代!”
李斌良知道,市委市政府根據近幾年洪水多發的情況,決定今年維修江畔大堤,投資三千多萬,競標會下周召開,此時,一些參與投標的單位已經有人陸續來到……咦,今晚發生的案件莫非與此有關?某競標單位為除去競爭對手,不惜采取暴力手段,當年,鐵昆不就是為了商業競爭殺掉的毛滄海嗎……這……這好像太簡單了吧……劉書記打斷李斌良的思索:“我有一種感覺,既然事情出在趙漢雄身上,肯定不是簡單的事,如果不能及時偵破,壓力太大,所以,你這一走,我心裏發空……
不過,鄭楠的案子更重要,他出事後,不但我,全區甚至全省的市縣委書記都在心裏壓上了一塊石頭……對了,你不知道,我們倆是大學同學,而且,是最要好的朋友,畢業後,還一起在市委調研室共過事,後來,他去市委辦當了秘書,再後來,又當上了副主任……這個人相當不錯,有能力,有水平,人也正直,在山陽的口碑相當好,有的百姓甚至稱他是孔繁森。可誰想到會攤上這種事,十有八九也是得罪人狠了,也虧他能挺得住……你去吧,一定把案子破嘍,既是為鄭楠,也為你自己!”
李斌良奇怪地:“為我自己……”
劉新峰:“對,你知道了吧,已經報你為副處級後備幹部,你在專案組好好表現,讓市委領導認識你。”
李斌良:“這……劉書記,我參加專案組不是為了表現自己,而是關心這起案件……劉書記,我聽說市委已經將我報為後備幹部,可是,我不想讓人認為,我是靠著你才……而且,這恐怕也會影響到你的聲譽!”
“別,斌良,千萬別這麽想。”
劉新峰急忙說,“確定你為後備幹部,是市委常委通過組織部門考察,經集體研究決定的。如果你認為這是我個人的報恩之舉就錯了,如果你品行能力不行,我肯定不會同意。其實,我是為全市的公安事業著想。可是,如今,提拔幹部要有政績,也要有關係……也就是說,必須有上級領導賞識你,而賞識你的趙書記已經調走了,所以,你隻能在工作上做出更大成績,讓現任領導知道你這個人。我想,市領導一定非常重視這起案子,在破案期間,他們也可能會聽取匯報,你如果有機會接近他們,一定要給他們一個好印象,最好,建立起私人的感情。當然,我知道這對你很難,可是沒有辦法,你必須適應這個,改變自己!”
他一時無法準確地選擇合適的詞匯,可是,不等他說出來,劉書記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笑笑,又歎口氣說:“怎麽,聽了這話心裏挺灰暗的,是吧……其實呢,我在這方麵也隻是停留在理論的水平上,真正去實行也不行……對了,你聽說了吧,各地都在籌備黨代會,馬上就要換屆了,我還能在江泉幹多久也不好說了!”
“這……”
李斌良心情更灰暗了。劉新峰搖搖頭又笑了:“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影響你的心情,不過,我真是為你著想,你現在已經是正科級,要想晉副處,必須由白山市委決定,所以,我希望你能抓住這個機會,最起碼,不能給領導留下壞印象!”
李斌良想了想,低聲說:“劉書記,謝謝你……我盡量吧!”
劉新峰歎息一聲,不再說話。李斌良抬頭看看劉新峰:“劉書記,沒事我走了。”
劉新峰:“走吧。”
摸了一下苗苗的臉蛋,“好孩子,對不起了,伯伯耽擱了你的時間!”
突然又想起什麽,拉了李斌良一把,放低聲音說,“對了,既然市裏已經報你為處級後備幹部,你就得處處格外注意,包括私生活,老這麽打光棍會讓人說鹹道淡的,最好盡快組建家庭。再說了,你也是三十幾歲的人了,沒家的滋味不好受……和王淑芬怎麽樣,還能破鏡重圓嗎?”
李斌良心裏一陣不舒服,看了一眼懷中的女兒,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劉新峰:“那你想找個什麽樣的,把條件說一說,我可以幫忙。”
李斌良缺乏思想準備,加上女兒在身旁,很難回答這個問題,隻能再次搖頭:“不不,劉書記,這種事很難說,我這樣的,談什麽條件啊……當然,也許我還是不成熟,我隻想碰到一個能打動我的人。”
李斌良不知自己怎麽說出這種話,覺得臉上發燒,沒說完就停下來。劉新峰卻理解地點點頭:“我明白了。你用不著不好意思,其實誰不是如此,誰不想找到一個能打動自己心靈的伴侶……不過,我個人的體驗,一見鍾情,往往是初戀的年輕人,對於成年人,愛情往往是在長期相處中產生的,因此,你首先得和人相處,才能了解這個人,你的心也才有被打動的可能……對了,我還真認識這麽一個人,各方麵條件都不錯,不過,不在咱們江泉,可離得也不遠,我給你溝通一下吧。”
李斌良再次搖頭:“不不,劉書記,您就別操這個心了,我馬上就去專案組了,哪有時間談這個呀!”
劉新峰:“那就等你把這個案子破了之後,我一定要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個人真不錯,好像還不到三十歲,未婚,人長得也漂亮,文化也挺高的。別說,她在擇偶這點上還真和你有點相似,也是眼高,說碰不到可心的,就一直沒找,等有空兒,我一定給你們介紹。好了,就到這兒,你走吧……好孩子,跟伯伯再見!”
苗苗伸出小手招了招:“伯伯再見!”
李斌良抱著女兒走出公安局大樓,正要走上前麵的街道時,忽然,一個粗重的嗓音從另一側傳來:“哎,我大哥在哪兒?”
李斌良急忙回頭,一眼看見兩個青年男子迎麵走來。正是趙漢雄的手下,說話的是那個大塊頭,燈光下,可以看清他的相貌:身材又高又壯,一副不好惹的凶相,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輩。對了,他好像叫什麽“大剛子”。受傷的青年跟在他的旁邊,肩頭纏了紗布,左臂也用紗布吊在肩上,正用陰鬱的目光盯著自己。對,他叫什麽來著……啊,馮健男。二人顯然是從醫院過來。李斌良停下腳步,迎著二人:“趙董在樓裏,你們到刑警大隊等他吧!”
二青年扭身欲向樓內走去,李斌良急忙地:“哎,你們等一等!”
二青年都停下腳步,回過身,用戒備的眼神望著李斌良。李斌良:“沒有別的,我就是想問問,當時到底怎麽個情況?”
大剛子的口氣和趙漢雄差不多:“你不是都看見了嗎?我們剛吃完飯,從飯店出來,正跟著大哥逛街,那輛摩托就從後邊上來了,對了,您都親眼看到了,還問什麽?”
李斌良:“可是,你們離得近,我離得遠。你們看清凶手的相貌了嗎?”
大剛子:“我們也不是火眼金睛,天那麽黑,哪能看得清?”
馮健男態度稍好一些,在旁補充道:“對,他戴著頭盔,天又黑,時間又那麽短,我們根本無法看清!”
李斌良沉吟一下:“那,你們怎麽看這件事?有誰可能害你們老板呢?他有什麽仇人嗎?”
二人同時搖頭,都說不清楚。馮健男還補充說:“我剛跟趙董時間不長,不太了解情況!”
李斌良注意地看了一眼馮健男,見他身材雖然不很魁梧,但一舉一動很是矯健敏捷,隻是眼神總在躲閃著自己。他心念一轉,不由問道:“對了,我聽趙董說,他在關河也發生過這種事,是你救的他,有這事嗎?”
沒等馮健男回答,大剛子走上來:“有啊,當時我也在場,怎麽了?”
李斌良:“沒什麽,隨便問問。”
繼續盯著馮健男,“聽說,你就是在關河跟的趙董,對嗎?”
馮健男眼睛閃了一下,迎著李斌良的目光:“是。怎麽了?”
李斌良很想盤問一下這個青年的底細,可是轉念一想,這種匆忙的情況下,肯定問不出什麽來,再說了,趙漢雄也肯定審查過他,就放棄了這個打算,改口問:“你跟了趙董,在他手下做什麽?”
馮健男現出一絲窘態:“這……當保安。”
李斌良笑了一聲:“保安?恐怕是保鏢吧,對不對?看來,你很合格呀,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體保衛了主人的安全,他一定會獎勵你吧!”
可能是受了刺激,馮健男突然翻了臉:“這是我的事,和你無關。趙董對我好,我願意替他挨刀,你管得著嗎?”
馮健男說完,扭頭向樓內走去,大剛子瞪了李斌良一眼,哼了一聲,跟在後邊。李斌良看著二人的背影走進樓內,抱著女兒向“家”的方向走去。夜幕低垂,路燈閃爍,已經九點多了,氣溫降低了,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好幾輛出租車駛過身邊時都放慢了速度,希望他和女兒上車,可是,李斌良卻擺手謝絕,繼續漫步向前走去。這樣做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希望能和女兒在一起呆長一些,盡量長一些。明天就要去山陽了,誰知什麽時候回來再見到她?可是,他又擔心這麽走下去會累著她,牽著她的手走一會兒,又抱到懷裏一會兒,後來,又把她背到了背上。苗苗有些不好意思,也怕他累,要自己走。他說:“沒事,爸爸背女兒不累。”
在他的堅持下,女兒終於趴到了他的背上,雙手從後邊摟住了他的脖頸,一種濃濃的親情和酸楚從脊背滲入到心房。父親和女兒在一起,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對李斌良來說,卻不那麽簡單,這是他的節日,是支持他走過三年人生之路的心靈雞湯。孩子需要父母,父母同樣需要孩子。一家三口,平靜而溫馨地生活在一起,是人生的最大幸福。這是李斌良離婚以來的一個體會。但是,他知道,自己這一生已經沒有那樣的幸福可言,他隻能每周一次或間隔更長時間才能和她短暫地相聚一次,然後再依依不舍地分別。當然,他知道世界上並不止自己一個人、自己的一個女兒不能享受那樣的幸福,還有很多更不幸的人。有的孩子,甚至自幼就失去了父母,這樣的人在警察隊伍內尤其多,由於職業的關係,他們的家庭易於破裂,也由於職業的關係,使他們一分鍾前還是活生生的,一分鍾後就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於是,這個世界上就又多了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譬如,兩年前在偵破季小龍係列殺人案中犧牲的雷副局長,大熊,還有寧靜……李斌良的心又顫抖了一下。已經過去兩年多了,可是,每當想起她,他仍然感到痛苦,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是為他死的,當時,要不是她衝上去分散了季小龍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