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八 知情人

知情人(1)

袁誌發是凶手?凶手是袁誌發……李斌良、秦誌劍、苗雨、邱曉明都覺得難以相信。秦誌劍在室內激動地轉著:“這怎麽可能?如果是袁誌發殺的人,他為什麽要給我們寫舉報信,又是誰用車撞的他?這裏有問題,肯定有問題……”

李斌良也覺得有問題,可是,問題在哪兒?指紋鑒定是不會錯的,殺人現場留下的確實是袁誌發的指紋,怎麽解釋?林蔭來到專案組,聽了這個消息同樣震驚,立刻召開會議進行研究,山陽縣公安局長老曾又應邀參加。會議開始後,林蔭讓大家分析一下情況,除了秦誌劍重複了自己的觀點之外,李斌良、邱曉明、苗雨都保持了沉默。林蔭對老曾:“曾局長,你談談吧!”

老曾:“這……這是你們專案組的事,我一個外人不好談。”

林蔭:“你曾經說過,這是山陽的案子,我們是在幫你工作的!”

老曾:“這……話是這麽說,可是,你們專案組工作是保密的。林局長,說真的,要不是你非讓我參加這個會議不可,我是絕不會參加的,沾嫌疑。”

想了想,“我看,既然指紋比對證明‘瘋子’……啊,我說的是袁誌發的指紋和現場遺留的指紋相同,這起碼說明,他有重大嫌疑。沒準兒,這案子就是他幹的,邱局長,你說是不是?”

邱曉明對老曾的問話沒有思想準備,先是一愣,想了想才回答:“啊……是……有這種可能。”

“有什麽可能?”

秦誌劍突然大聲地:“如果是這樣,這案子破得也太容易了!我問你,袁誌發為什麽殺鄭書記妻子和女兒,他到底是不是瘋子……”

“當然不是。”

老曾不高興地,“秦大隊,你這是什麽意思啊?林局長讓我談談看法,我剛開了個頭兒,你就劈頭蓋臉一通大批判,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又來了呢,咋能不讓人說話呢?”

秦誌劍有些尷尬地:“曾局長,我不是衝你,我是……”

老曾:“不是衝我衝誰?誌劍,我在清水當公安局長時對你不薄啊,當時,有多少人整你,要把你清出公安局,我頂著多大壓力,把你調到辦公室當副主任……對,我可能不如林局長對你好,是他提你當的刑警大隊長,可不管怎麽說,我也是你的老局長,說起來,我當刑警的時候,你還在上中學吧!”

誰也沒想到,老曾忽然說出這番話來。李斌良心裏明白,他衝的不止是秦誌劍,還衝著林局長,他們是前後任公安局長,林局長接老曾的班,在清水幹得很好,二人卻因此結下了疙瘩……果然,林局長把話接了過去:“哎呀,曾局長,你一向高風亮節,怎麽跟年輕人一般見識?你的老資格誰不知道啊,秦誌劍敢不尊重你嗎?我敢不尊重你嗎?連市委何書記都尊重你,何況我們了?不過,咱們現在是研究案件,曾局長,你還是繼續談吧。其實,你剛才說的真挺有啟發性,不過,誌劍說的也有道理,你說,如果袁誌發真是凶手,他的作案動機是什麽呢?”

老曾哼聲鼻子:“動機,那就看怎麽說了。現在看,他不可能是瘋子,一定是裝的。至於動機……我是後來山陽的,不過,也多少知道一點當年的事情,他在判刑前,到處告狀,曾經闖進過當時的縣領導辦公室威脅恐嚇,要不是別人製止,就可能出大事了……對了,當時,那位縣領導也沒得罪過他呀?”

秦誌劍忍不住地:“曾局長,你說的那個縣領導是誰?”

老曾欲言又止:“這……我隻是聽人說的,到底是誰還說不清楚……對了,邱局長,你是山陽老人,應該知道情況吧!”

邱曉明急忙地:“不不,這事年頭太多,我早忘了,早忘了!”

秦誌劍又哼聲鼻子:“有意思……那麽,袁誌發被車撞怎麽解釋?開車撞他的又是誰?而且,又為什麽在我們剛剛知道他是目擊者的時候發生?凶手又是怎麽掌握我們專案組內部情況的……”

“那隻能問你們自己了。”

老曾再次打斷秦誌劍的話,冷嘲熱諷地,“不過,你們都是林局長點的將,按理,都是非常可靠的,不可能泄密的呀……對了,你們可不要懷疑我們局裏的人,別說他們,連我這公安局長都不知道你們掌握的情況。”

秦誌劍:“曾局長,你是說我們專案組內部有人泄密了,那你說是誰?”

老曾拉下臉來:“我沒這麽說,我隻說你們都可靠,不可能泄密。”

他站起來,“林局長,我還有事,這個會我就不參加了,專案組有什麽需要隨時跟我說,我保證全力支持。”

老曾說完轉身要走,林蔭急忙阻攔:“曾局長,你這是幹什麽,快坐下……”

老曾不依,堅決要離開,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門被推開,一個人大步跨進會議室:“啊,都在呀,太好了,林局長,請允許我首先對你們表示衷心的祝賀!”

原來是李權。他來得可真及時。大家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李權卻與上次不同,表現得分外熱情,一一與大家緊緊握手,嘴裏還不停地說著:“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大家辛苦了,辛苦了,都坐下吧,坐吧!”

和上次會議一樣,所有的人又坐到原來的位置上。李權滿麵春風:“林局長,我接到你的電話就坐不住了,馬上開車來了。太好了,案子就要破了,萬沒想到,凶手原來是個裝瘋的刑滿釋放分子。也難怪,他隱藏得太深了,誰也不會想到他身上。怎麽說呢,專案組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取得重大突破,看來,市委和市公安局的決策是正確的,我們的專案組是有戰鬥力的,我已經跟何書記匯報過了,他讓我代表他向大家表示衷心的祝賀和感謝。”

李權好不容易住口了,會場上卻一片沉默。李權奇怪地:“林局長,怎麽了,案子已經告破,大家怎麽不高興啊。對了,何書記說了,要重獎破案有功人員呢!”

林蔭咳嗽一聲,歉意地一笑:“這……大家覺得,案子說告破還早,還有很多疑點需要澄清。”

李權不解地:“還有什麽疑點?你在電話裏不是說,這個瘋子的指紋和現場遺留的指紋相同嗎?這應該是過硬的證據呀。我看,完全可以宣布破案了。”

秦誌劍抗聲地:“不行,絕不能宣布破案,我看,這裏邊有問題,最起碼,袁誌發作案動機還沒有搞清。”

李權:“這……這確實是個問題,對了,你們詢問過鄭書記嗎?他應該知道,這個瘋子為什麽要加害於他……”

話沒說完,老曾懷中手機響起,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急忙放到耳邊:“鄭書記,是我……啊,他就在我旁邊坐著!”

老曾把手機交給林蔭:“林局長,我們鄭書記的,他有話要對你說。”

林蔭接過手機:“鄭書記,是我……什麽,信……好,你拿來吧!”

林蔭放下手機:“鄭書記說,他接到兩封信,可能和案件有關,馬上就送來。”

李權:“是嗎,太好了,咱們正好順便問問他。”

林蔭向外走去:“他很快就到,我出去接接他。”

老曾:“我也去。”

李權:“等等我。”

三人向外走去,邱曉明用商量的口氣對李斌良、秦誌劍和苗雨:“咱們也去吧!”

秦誌劍:“願意去你去!”

邱曉明跟在李權屁股後邊走出去。

室內隻剩下李斌良、秦誌劍和苗雨三人。秦誌劍依然憤憤地:“袁誌發作案的可能性很小,根本就不能宣布破案!”

苗雨:“可是,現場的指紋怎麽解釋?”

李斌良聽出,苗雨有替李權辯護的意思。其實,在李權來到會場後,他就注意了她的表情,發現她的目光在自己和李權之間移動,讓他心裏不舒服,現在聽她這麽說,更覺得不得勁兒,希望秦誌劍駁斥她幾句。秦誌劍果然這樣做了。他盯著苗雨,用嘲諷的口氣說:“苗雨,這是你要問還是替別人問呢?現場有袁誌發的指紋隻能說明他有作案嫌疑,可是,不等於就是罪犯。或許,他因為別的什麽原因進去過現場,發現了情況又慌忙退出了……對了,我早就奇怪,罪犯作案手段很專業,在室內也沒發現任何指紋,怎麽偏偏把指紋留在門上?”

這個問題,李斌良也想到了,被秦誌劍說出,忍不住附和起來:“是啊,如果真是袁誌發作案,還必須搞清他的作案動機。”

苗雨心裏顯然不服,可又說不出有力的依據來,支吾著說:“這……袁誌發到底什麽動機,等一會兒鄭書記來,問問他就知道了!”

苗雨說著走向窗子,突然地:“哎,鄭書記到了!”

李斌良下意識地走向窗前,向樓下看去,秦誌劍也好奇地湊過來:“我得好好看看這位傳奇書記到底什麽形象。”

一台“桑塔納”駛進公安局大院。是他,山陽縣委書記鄭楠,“桑塔納”轎車就是他的身份證明。李斌良從窗子看到,“桑塔納”停下來,迎接的人走上前去,不過,次序好像有些不對頭,老曾走在最前麵,林蔭其次,李權卻和邱曉明落到後邊。這是怎麽了?鄭楠從車內走出來,雖然因為距離的關係,看不清他的麵孔,隻是他那消瘦幹練的身影清晰地躍入三人的眼睛。秦誌劍:“從身材上看,可以初步認定是個廉潔幹部,肚裏酒肉不多,要不,早胖起來了!”

李斌良沒有回話,而是聚精會神地向樓下望著,見鄭書記分別和老曾、林蔭、邱曉明握了手,卻對李權伸出的手視而不見,和他擦身而過,向辦公樓內走來。奇怪。秦誌劍也看出名堂:“哎,鄭書記怎麽沒和我們的聯絡員握手啊?”

李斌良沒有說話,看了苗雨一眼,她臉上也有幾分尷尬。

鄭楠在林蔭等四人陪同下走進會議室,李斌良和苗雨、秦誌劍早已站起來,等待著這個令人尊重而又同情的縣委書記。鄭楠站在門口,一雙泛紅的眼睛銳利地打量著室內的三人。同時,身上也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之氣無形地逼過來。林蔭:“鄭書記,這三位都是專案組成員,這兩位你都見過吧,這位是李斌良,江泉市公安局刑偵副局長;這位是苗雨,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這位是秦誌劍,清水市公安局刑警大隊長。”

鄭楠上前一一握手,眼睛從李斌良眼睛上滑過:“啊,見過,見過。”

握手時,李斌良再次仔細端詳了一下這位縣委書記,也許是離得近了,環境比較安定了,身上沒有那天的沙土,也就看得更清晰些。他覺得,他好像比那天更瘦了,眼睛也更紅了,鬢角出現了根根白發,握手時,感到他的手很涼,這使他覺得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巨大痛苦從這位縣委書記的身心傳過來。他想說句話安慰他,可是,覺得說什麽也不合適,最好的安慰就是盡快破案,替他複仇,或許,這能使他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不,難道破案就能解脫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的妻女被害的痛苦嗎?不,恐怕永遠不能。如果是自己的女兒被害,你能夠由於案件破獲,殺人犯伏法就忘記痛苦嗎……這麽一聯想,李斌良才意識到,麵前這位縣委書記承載著怎樣的痛苦。可是,隨即又在心裏對自己說,破案雖然不能使他完全解脫痛苦,總能安慰他一下吧!幾人圍著會議桌坐好,苗雨給大家倒水,第一杯放到了鄭楠麵前。李斌良馬上注意到,這回,是鄭楠坐在正中間的位置上,兩邊是林蔭和老曾,李權則坐到林蔭的另一邊,此時,他旁若無人之態不見了,待之以一副謙恭的表情。大概,在這樣一位正氣凜然的縣委書記麵前,他也不得不把自己的狂傲收起吧。鄭書記對林蔭:“林局長,開始吧?”

林蔭點點頭:“開始吧,您說的是怎麽回事?”

鄭楠:“我收到兩封信,你們先看看,是不是和案件有關!”

鄭楠說著,從包裏拿出兩封信,一封遞給林蔭,一封遞給李斌良。李斌良急忙打開,一眼就看出這封信眼熟,再一看,正是袁誌發那些申訴信中的一封,也就是寫得較晚,沒有抬頭的那封。當然,這封信已經有了抬頭,是“尊敬的鄭書記”,落款是“一個知情人”。這是怎麽回事?李斌良急速地翻閱了一下,確實是那封信,除了抬頭和落款,沒有任何差異。這……看來,袁誌發把這封信寄給了鄭書記一封。可是,這是件很正常的事,能說明什麽呢?李斌良抬起頭,向林蔭看去。林蔭已經把手中的信看完,臉上毫無表情。二人把信做了交換。這封信同樣似曾相識:它是用剪刀從報刊上裁剪下來的文字,粘貼到白紙上的。李斌良一下想起袁誌發寄給自己的那封匿名舉報信,難道,鄭楠也收到同樣的一封……不,它們隻是形式相同,內容卻完全不同,李斌良看了兩行,心就激動地跳起來。信上粘貼的文字是:尊敬的鄭書記:最近心情如何?你不是一個清官嗎?你不是要解決上訪問題嗎?那麽,我給你寫了上訪信這麽長時間,你為什麽不解決,而且,連理睬也不理睬?現在,你嚐到妻離子散的滋味了吧,你等著吧,我還有更好的招法來對付你!這……李斌良大為震驚。兩封信輪流在幾人手中傳遞,大家都現出同樣的震驚表情。李權看完信,立刻激動起來,拍打著信:“這就是證據,肯定是袁誌發幹的,這回行了,可以宣布破案了!”

鄭楠不解地:“什麽,破案了?”

李權看著林蔭:“林局長……”

林蔭沒有表態,而是拿起第一封信看了看郵戳,對鄭楠:“鄭書記,郵戳上的日期說明,這封信你已經接到很長時間了,為什麽沒早把它拿出來呀?”

鄭楠:“我自來山陽後,接到的上訪信太多了,匿名和署名的都有,這封信是匿名的,反映的又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就沒顧得上處理,誰想到它會和案件有關呢?”

秦誌劍:“那麽,您怎麽現在把它拿出來了?”

鄭楠:“因為,我接到了第二封信。”

鄭楠指了指秦誌劍手中的第二封信,“它是我今天收到的,因為寫信人指出我沒有處理他的上訪信,而這樣的事情很少,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這封信,給你們一起送來,看看它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麽聯係。”

有聯係,太有聯係了,這兩封信肯定出自一人之手,而這個人就是袁誌發,憑現在的證據,可以基本認定,他就是凶手。然而,他此時正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可是,這……是不是太巧了。秦誌劍查看著手中信封的郵戳:“這封信是今天發出的,而袁誌發是昨天出的事啊,他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怎麽能出去寄信呢?”

李權輕笑一聲:“秦大隊,你都是老刑偵了,怎麽這點常識都忘了。信不是寄出後就加蓋郵戳的,今天早晨加蓋郵戳,最起碼要昨天寄出。”

這個分析很有說服力,秦誌劍不說話了。李權繼續道:“現在看,事情已經很清楚,袁誌發當年判刑入獄,一直不服,出獄後裝瘋賣傻,一直給各級領導寫匿名信,為自己鳴冤叫屈,企圖平反。鄭書記調到山陽後,因為認真處理上訪問題,他認為有機可乘,就給鄭書記寫了上訪信。因為害怕暴露身份,他還是采取匿名的做法。信寄出後,由於遲遲沒有反應,他對鄭書記懷恨在心,報複殺人。後來,又覺得仍不能泄憤,又寫信給鄭書記,以此來威脅傷害他。”

李權說完了,室內一時靜靜的,大家好像都被說服了。他說得有理有據,好像就是這樣,可是……可是,難道案子就這麽破了……李權又開口了:“鄭書記,你的妻子和女兒被害後,曾經有人給你打過電話,是吧!”

鄭楠眼睛不看李權:“對,那個人就是凶手,他殺人後,要我回家去看一看……”

鄭楠嗓子哽咽了。李權:“上次,他打電話傷害你,現在,又寫信傷害你。手法完全相同。我看,案件可以結了吧。鄭書記,你認為呢?”

鄭楠微微搖頭:“這……我還不太清楚,袁誌發……這封上訪信裏提到了這個人,是他嗎?剛才你們又說什麽瘋子,到底怎麽回事?”

李權看著林蔭,“林局長,你們把情況向鄭書記匯報一下吧!”

林蔭:“斌良,你談談?”

李斌良:“這……好吧!”

李斌良把袁誌發的有關情況向鄭書記大略匯報了一下,鄭楠現出驚訝的神情:“這麽說,是他幹的?就是那個瘋子?他怎麽會這樣,我常看見他呀,還囑咐民政局把他安置一下呢,這……可能嗎?”

李權:“不是可能,而是能,現在,一切都清楚了,就是他幹的!”

鄭楠:“這……既然這樣,那就可以結案了!”

轉向林蔭:“林局長,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們要是沒別的事,我得走了!”

鄭楠說著站起來要走,沒等林蔭和李斌良阻攔,苗雨已經站起來:“鄭書記,等一等,我有事向您請教。”

鄭楠顯然不想多呆,他依然站著,望著苗雨說:“好,你說吧。”

苗雨也站著,她問的正是李斌良心裏想的問題:“鄭書記,我們在調查走訪中,群眾對你的反映很好,都說你能為群眾辦實事,聽明主任說,你也非常重視信訪工作,可是,對袁誌發的上訪信為什麽遲遲沒處理呢?”

幾個人的目光都落到苗雨和鄭楠的身上。李權急忙地:“苗雨,鄭書記不是說過了嗎?這封信是匿名的,反映的問題時間太久,誰也沒辦法處理。”

苗雨:“鄭書記,是這樣嗎?我們看過這封信,裏邊反映的問題很嚴重,雖然是匿名,依你的作風,總該重視吧,即使不處理,也總該調查一下吧!”

鄭楠迎著苗雨的目光:“我已經調查過了。”

苗雨:“是嗎?那你采取什麽措施了,為什麽沒有處理?”

鄭楠:“因為,它超出了我的權力範圍。”

秦誌劍插話道:“為什麽,是時間的原因嗎?”

鄭楠:“不。一、本案是法院判決的,如果真是冤案錯案,應該由審判機關解決,我不能幹預司法機關獨立辦案。二、也是更重要的一點,本案牽扯到的人我無權過問。”

所有人都被鄭楠的話吸引。苗雨脫口問道:“是誰,你怎麽不能過問?”

李權:“苗雨,你……”

鄭楠:“李秘書,你不要阻攔,我可以告訴你們。這起案件,是當時的縣委書記、也就是現在的白山市委書記何大賓同誌親自抓的。”

這……大家一時全都愣住,苗雨也不再追問。鄭楠對苗雨:“請問,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苗雨再也說不出話來。鄭楠又離座欲走,李斌良急忙站起:“鄭書記,對不起,請您再等一等……我們……能不能單獨談談?”

大家的目光都落到李斌良身上。鄭楠斜視著李斌良:“在這裏說不行嗎?”

李斌良:“這……鄭書記,我要問的還是曾經問過的話題,你在山陽,都得罪過誰。我是說,你得罪得最狠的人,誰可能對你進行報複。”

鄭楠瞥了李權一眼,馬上又收回目光,對著李斌良:“我記得曾經回答過你這個問題,我得罪的人很多,我說不清到底得罪得誰狠一些,輕一些,我也說不出誰可能對我進行報複。”

苗雨突然地:“趙漢雄怎麽樣,有人反映,你把他得罪得挺狠的,是這樣嗎?”

室內一時靜下來,李斌良覺得苗雨有些冒失,可是,自己也確實想問一問這個問題,就沒有阻攔。李權忍不住地:“苗雨,你不要……”

苗雨:“對不起,我在工作。鄭書記,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鄭楠:“不難,我到山陽後,一直在正常履行著自己的職責,有些做法,可能損害過趙漢雄的利益,至於得罪他到什麽程度,我說不清楚,你們最好去問他。”

苗雨:“鄭書記,我們想聽聽你的判斷,你覺得,趙漢雄能不能報複你。”

鄭楠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可是,他馬上搖搖頭:“不可能。”

苗雨:“為什麽,你能確定?”

鄭楠:“能。因為,剛才你們談過,罪犯已經抓獲,案件已經告破,自然就不可能是趙漢雄了。”

苗雨又跟了一句:“鄭書記,現在說破案為時尚早,很多問題還沒有查清。我最後再問一個問題,你覺得孫鐵剛怎麽樣,你得罪過他沒有,他能不能報複你?”

鄭楠臉上閃過憤怒的火焰,但是,依然保持著克製:“有些過分了吧,好吧,我明確地告訴你們,在今天之前,我懷疑一切人,覺得誰都可能是罪犯,可是,理智又告訴我不可能這樣,凶手隻是一個人,至於他到底是誰,需要你們去偵查……當然,現在,罪犯已經基本確定,已經不需要這樣做了……對了,說到這兒我倒真有些話要說了。”

他坐下來,鄭重而嚴肅地看著眾人,“怎麽說呢,我是山陽縣委書記,為了我的案子,幾個月來,廣大民警受了很多累,吃了很多苦,同時,也花費了大量的財力和物力,僅財政撥款就有幾十萬,現在,又成立了專案組,同樣需要經費保證。如果這案子發生在普通百姓身上,能這樣做嗎?群眾會怎麽看?所以,我不能不考慮這一點。因此,既然案件已經告破,我希望專案組能早一點撤離,有些剩餘工作,我們山陽縣公安局也能做好。”

對老曾,“曾局長,你說是嗎?”

老曾一愣,馬上又急忙點頭:“啊……是,是。”

鄭楠:“那好,我再沒有什麽說的了。再見!”

鄭楠說完,扭頭向外走去,幾人要送他出去,李權把大家攔住:“誰也不要動,我一個人就行了,鄭書記,我送你!”

鄭書記沒有任何表示,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李權急忙跟在後邊。李斌良裝作漫不經心地走到窗前,向外看去,見李權依然緊跟在鄭書記身後說著什麽,鄭書記則一副凜然的神情,理也不理,打開車門,鑽入車內,而李權隻能怏怏地看著車影遠去,消失,呈現著一個悵惘和失落的背影。李斌良隱隱感覺到,李權和鄭楠之間存在一種特殊的、人所不知的關係。可是,李權回到會議室已經恢複了常態,理所當然地坐到中央的位置上,對林蔭大聲地:“林局長,鄭書記剛才談了自己的意見,我覺得很好,他是從大局出發考慮問題的。是啊,我們光想著破案,卻沒有想到社會影響,鄭書記說到要害上了,縣委書記的親人被殺,警方就投入這麽大的力量,如果換成普通百姓能這樣嗎?何況,馬上就麵臨著換屆選舉等問題。所以,我覺得鄭書記的話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