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權又向倒視鏡看了一眼,小心地:“苗雨,你今天好像有心事,怎麽了,是不是我的講話哪兒不得體?”

苗雨勉強笑了笑:“也許吧!”

李權:“苗雨,你什麽意思啊?有話直說不好嗎?你說,我哪兒做得不對,說得不對?”

苗雨:“你真讓我說?”

李權:“我在傾聽。”

苗雨剛要開口,卻又猶豫起來:“這……也許是我多心,我覺得,人們太寵著你了,你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李權:“你說具體點。”

苗雨仍然猶豫著:“這……我隻是一個普通警察,見的世麵少,不知道你們官場上到底應該怎樣。不過,我覺得,你隻是市委秘書,不是市委書記,在座的都比你年紀大……”

沒等苗雨說完,李權就釋然地笑了:“就是這個呀。苗雨,你真說對了,官場的事你不懂,我雖然年紀比他們都小,可我是市委聯絡員,對他們講話就代表市委,口氣當然要大一些,不然,他們不會把我當回事的。再說了,論起來,我已經是正處級,而林蔭和老曾才副處。”

苗雨:“那也不合適,他們都是公安戰線的老領導了,你應該尊重他們。再說了,林局長現在雖然是副局長,很可能將來就是市公安局長,也是正處級了!”

李權:“是嗎?誰說他要當市公安局長,我怎麽不知道?”

苗雨:“你又不是組織部長,這種事非得你知道嗎?”

李權:“對,如果我不知道,就是民間組織部瞎傳,成不了……對了,就算他將來當上市公安局長,那又怎麽樣?是一個基層的市委或縣委書記重要,還是市公安局長重要?”

苗雨掉過臉來,看著李權的側臉:“你這是什麽意思?”

李權一笑,沒再回答。苗雨追問著:“怎麽,你要當市委書記或者縣委書記?”

李權:“要換屆了。”

苗雨不相信地:“這不可能吧,你雖然是正處級,可隻是個秘書,資曆又不長,怎麽會一下當上縣委書記呢?”

李權:“事在人為。沒有不可能的事。當然了,現在還沒有定,關鍵是我怎麽選擇,對了,我正好拿不定主意,你幫我參謀一下吧!”

苗雨:“官場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感興趣。”

李權:“難道,我個人的事情你也不感興趣嗎?真的,目前,最起碼,我有兩個去向供選擇:一個是下基層,到一個市縣去當縣長,當然,這是過渡,時間不會很長,然後就是書記。”

苗雨:“那你要去哪裏?”

李權想了想:“嗯,還沒有明確的想法,所以才征求你的意見。對了,如果不下基層,我還有一個選擇,就是留到市裏的哪個直屬部門。這也有兩個選擇,一是市稅務局第一副局長,也是過渡,等老局長一退我就是正局長,另一個是市檢察院副院長兼反貪局長,這雖然是副手,可是,將來有更大發展空間,當上檢察長就是副廳了,屬於高級幹部,你看,我去哪裏好呢?”

苗雨:“這是你的事,我不管。”

李權:“苗雨,你這麽說可讓我有點傷心,難道我的選擇和你沒有關係嗎?”

苗雨臉有些發熱:“你不要這麽說,我們好像還沒到這一步。”

李權:“可是,我就是要聽你的意見!”

苗雨想了想:“我真的說不好。我覺得,一個人的選擇,關鍵是看他喜歡什麽,這非常重要。而且,無論幹什麽,都要為老百姓辦點實事,就像鄭書記這樣。”

李權輕聲一笑:“你是說,鄭楠?”

苗雨:“對,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麽樣?”

李權:“我倒想聽聽你對他的看法。”

苗雨:“他是個非常難得的縣委書記,是一個優秀的領導幹部。怎麽,你有不同看法嗎?”

李權微笑著:“嗯……怎麽說呢,鄭楠確實難得,不過,評價一個人,要全麵地看他,或許,你看到的隻是他的一麵,還有另一麵,你是不知道的,或許,他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好!”

苗雨轉過臉凝視著李權的側麵:“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知道他另一麵的什麽嗎?他另一麵是什麽?”

李權猛然意識到什麽,急忙搖頭:“不……我是說,看人要全麵,其實,我對鄭楠的看法也挺好的,不過,我覺得,你看人,還是太理想化了,怎麽說呢……”

李權沒有把後邊的話說完,隻是輕聲笑了笑就住了口。苗雨感覺到,他的語氣流露一絲不屑,對了,他以前也用這樣的口氣說過她:幼稚……這麽一想,她有些激動起來:“李權,你笑什麽,又是說我幼稚吧?對,我是不如你懂得官場,可是,我真的覺得很不公平,你看你,想去哪兒去哪兒,想幹什麽幹什麽,可別人呢?就說林蔭、李斌良、秦誌劍他們吧,你知道他們是怎麽工作的,吃了多少苦,可他們想進一步,有多難?還有我舅舅,原來在清水當市長,還主持過全市工作,無論是人品還是能力都沒說的,可是沒有後台,還沒甩開膀子,就被調到市科協,完全是閑職。既然你有這樣的能力,為什麽不幫幫他呢?”

李權注意起來:“這……你也沒跟我說過呀?好,你問問他,想去哪裏,我幫他運作……不過,我也知道他這個人,正像你說的那樣,人品、能力都沒得說,可就是隻知道埋頭工作,不知道抬頭看路。對,還是那句話,有點不講政治,所以,也不適應當今的形勢。”

苗雨反感地:“那,什麽樣的人才算適應形勢?你這樣的嗎?”

李權笑而不答。苗雨:“我不相信你這種論斷,我舅舅不行,鄭書記呢,我看,他比我舅舅還耿直,而且,幹得非常出色,老百姓的口碑多好啊?”

李權避開這個話題:“咱們不談這個了。不過,你放心,你舅舅的事我一定認真對待,你問他,想做什麽,隻要差不多,我一定能搞掂!”

苗雨:“可是,我舅舅不會同意我這麽做的。”

李權:“那就不讓他知道,咱們暗中運作,行了吧!”

苗雨:“那就看你了。不過,我把話說到前麵,我會領你情的,可我也許無法還你的情,你不要指望這事對我們倆的關係產生什麽影響。”

李權:“苗雨,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哎,不能這麽說,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應該還我的情,必須還。”

苗雨一驚:“你說什麽?”

李權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了:“苗雨,我說的是真話,這也是我今天和你談話的主題。”

苗雨不解地:“你到底要說什麽?”

李權:“很簡單,我希望你能把專案組內部的情況隨時告訴我。”

苗雨吃驚地看著李權:“什麽,你……”

李權嚴肅起來:“苗雨,我這是為了工作。你知道,這起案件牽扯到一個縣委書記,誰也不知道案件背後隱藏著什麽,所以,我不能不多加幾分小心,專案組的人也不是個個可靠,我作為聯絡員,必須掌握真實的第一手情況。”

苗雨:“你是說……”

李權:“我是說,今天,李斌良的匯報好像保留了什麽,他並沒有把所有情況都講給我。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苗雨:“這……”

李權:“你的猶豫證明我的分析是正確的。苗雨,我必須知道一切,他們這樣做是錯誤的,我希望你不要和他們一樣。”

苗雨不知說什麽才好。李權猛然停下車,掉過頭看著苗雨:“苗雨,告訴我,李斌良到底隱瞞了什麽?”

苗雨垂下眼睛,小聲地:“這……你應該去問林局長。”

李權:“我會找他談的,但是,我現在就想知道真相!”

苗雨:“這……可是,你不能追究李斌良的責任,他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許,他們是覺得這件事還拿不準,不便說出來。”

李權:“我什麽都答應你。說吧!”

苗雨:“這……我們接到一封匿名舉報信。”

李權:“內容是什麽?繼續講。”

苗雨把知道的都講了出來。李權沉默片刻:“也許,你說得對,他們大概是覺得拿不準才沒對我說。苗雨,不管怎樣,都要謝謝你,我希望,今後你一如既往,隨時把專案組內部的情況通報給我。”

苗雨:“不,這我不成了你的奸細嗎?我不能這麽做……對了,你要去哪裏,我該回去了!”

李權:“我還要去沙場,省裏來了個調查組,還有不少記者,這個鄭楠,淨惹事。”

苗雨:“這是人為破壞,怎麽能怪他?再說,也沒造成嚴重後果,上邊怎麽會這麽大動幹戈呢?李權,你得向市委領導反映真實情況,給鄭書記說點好話,這樣的縣委書記實在太難得了!”

李權又笑了:“說你政治上幼稚你還不服氣!”

苗雨:“我就是不服,什麽叫政治上幼稚,什麽叫成熟,鄭書記這樣拚命工作,妻子和女兒都失去了,市委難道還沒有個正確評價嗎?這太不公平了吧……”

李權:“行了行了,我答應你行了吧。怎麽,你回去呀,我送你!”

苗雨:“不,我打車。”

她總是這樣,每次約會後,都不要他開車送,都要打車離去,這已經成了規矩。李權歎口氣,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苗雨打開車門,要下車又停下來:“對了,你又吸煙了。”

李權尷尬地:“這……再不吸了,再不吸了!”

李權隨苗雨走下車,幫她攔住一輛出租車,苗雨正要上車,忽然想起了什麽,回過頭對李權:“哎,你這台車又是哪兒來的?”

李權:“啊……借一個朋友的。”

苗雨:“你交了多少朋友啊,全是高級轎車,小心點,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拜拜!”

李權:“拜拜!”

苗雨進了出租車,向相反的方向駛去。李權看著出租車駛遠,才鑽進自己的“奔馳”,拿出一盒軟包中華,抽出一支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才將車啟動。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將手機放到耳邊。手機裏傳出一個不客氣的男聲:“是我,怎麽回事啊?”

李權溫和地:“鄭書記,你什麽意思啊?怎麽了?”

鄭楠的聲音:“我希望你不要跟我打啞謎,你什麽都明白,非要我說出來嗎?有人在背後搞鬼,想整我。我希望你能采取明智的作法,不然,你知道我會怎麽辦的!”

對方的電話撂了。李權的臉色嚴峻起來,他接連吸了幾口煙,拿起手機撥了幾個號碼,放到耳邊。李斌良再次來到山陽縣委書記家大門外。和上次不同的是,那次是暮靄沉沉的傍晚,現在是陽光燦爛的上午,感覺有所不同。最明顯的感受是,這位縣委書記的住宅已經不止是普通,甚至有點簡陋了。這雖然是一幢磚房,但是,修建的年代大概很遙遠了,非常陳舊,在它的附近,不乏又大又漂亮的新磚房,把它襯托得更為落伍,甚至有幾分寒酸了。盡管來過一次,如果不是邱曉明和苗雨的指點,李斌良還是懷疑這就是縣委書記的家。院子不大,夾著一圈木板樟子,一個普通木板門,一條不寬的小道,引向住宅的房門,小道的兩邊是兩塊小小的菜園,其他居民的院子裏,已經長出了黃瓜、茄子、辣椒等蔬菜的秧苗,而眼前的菜園卻是一片荒蕪,隻長著一些野菜和蒿草,隻有不多的幾棵隔年遺落的菜種生出的秧苗,遭受著荒草和野菜的欺淩。這一切都在證明,這個家庭已經名存實亡。小院外邊,也就是腳踏的地方是一條便道,不時有行人走過,偶爾,也看到車輛駛過。舉報信中說,馬強和那個凶手就曾出現在這條便道上,出現在鄭楠家的門外。李斌良四下打量,可是,看不出任何可疑跡象。李權離開後,專案組把追尋馬強蹤跡的任務交給了山陽公安局刑警大隊,同時,向周邊市縣發出協查通報,調查“喬亮”的真實身份,而專案組四人則全力投入到尋找目擊者的工作中。既然寫舉報信的人發現了凶手打眼和作案的時間,那就說明,當時,他就在發案現場附近,也就應該有人見過這個目擊者。即使晚上沒人發現,那麽,舉報信中說的凶手第一次打眼時間在下午三時,應該有人看到他。四個人分成兩組,由於秦誌劍強烈要求和邱曉明一組,李斌良明白他什麽意思,可是,又別不過他,隻好又和苗雨走在了一起,這使他本來已經平靜的心情又變得不平靜起來。林局長離開之前,和他進行了單獨談話,如實地告訴了他的想法,把苗雨抽到專案組,確實有給他們創造接近條件的意思。他還告訴他,苗雨是個優秀的女子,她和李權不是一種人,很難最終走到一起,即使真的生活到一起,恐怕也很難幸福。言外之意,她和你李斌良是合適的,你能給她帶來幸福。真的能這樣嗎?李斌良缺乏自信:我已經三十六歲,她好像還不到三十,我蒼老憔悴平庸,她年輕漂亮又有氣質,我加上刑警津貼,每月隻有一千多塊的工資,還要付給女兒贍養費……我是結過婚的人,已經有了女兒,而她還是個未婚女子,我哪點能配上她呢,哪點能和李權相比呢?人家年紀輕輕,已經是處級幹部,前途無量,經濟上肯定好得多。別的不說,他駕駛的那台“奔馳”就得多少錢,我李斌良能給她這些嗎?不,林局長是一廂情願,是關心,是鼓勁,可是,這是不現實的,不可能的……他下意識地看了苗雨一眼,卻發現她正在打量著他,嚇了一跳,急忙把眼睛移開。她也同樣把目光移開。雖然是一瞥,可是,他還是察覺她的神情和往日略有不同,昨天的高傲好像消失了,顯得有點憂鬱,眼神中還好像有一種歉疚,這是怎麽了……“李局長,這樣的縣委書記實在太少了,太可貴了,咱們一定要破案,給他報仇。你說是不是?”

她對他說話,語氣中透出一種故意搭訕的味道。他也回應著:“是啊,咱們一定要堅定信心。”

二人的語氣都不自然。他們和秦誌劍、邱曉明兩個組,各自負責鄭書記家東西兩個方向,一戶一戶走訪。李斌良很快發現,不少居民的住宅鎖著門。打聽了一下,知道家裏的人或者去上班,或者忙別的去了。中午時分,他們已經走了一百多戶,沒有任何收獲。於是,李斌良提議,往回重新走訪一遍,看那些鎖門的人家回來人沒有。苗雨表示讚同。二人就向回走去,果然,李斌良猜測得不錯,原來鎖著的門多數都打開了,可還是沒有得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他們就這樣往回走著,慢慢又返回到現場附近,最後,走到鄭書記家西鄰門口,發現原來鎖著的門已經打開了。二人走進院子。

迎接他們的是一幢新建不久的大磚房,把旁邊的鄭楠家比得黯然失色,院內還種著方方正正的大菜園子,菜苗已經好高。敞著門,可以看到廚房的景象,一個中年女人正在忙碌著。李斌良和苗雨走近門口,敲了敲門框。苗雨:“大姐——”

正在揉麵的女主人抬起身,這是一個四十五六歲的勞動婦女,看到二人,現出疑慮的眼神。李斌良急忙出示證件:“大姐,打擾你了,我們是公安局的。”

“啊,快進來。還是為鄭書記家的案子吧!”

顯然,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受調查。果然,談話剛一開始,女主人就說沒什麽談的,警察至少已經向她問過十遍了。李斌良和苗雨不得不換個角度。李斌良:“大姐,我們隨便嘮嘮。你們和鄭書記住鄰居,對他們家肯定比較熟悉是吧!”

女主人:“那倒是。別看俺是個菜農,可鄭書記一點也不小瞧俺,見麵總上趕著說話,打聽俺有什麽困難沒有。那年,他剛搬來,有一次俺實在忍不住,把俺菜農負擔太重,各種收費太多的事說了,說完後俺還有點後怕,俺男人也埋怨,怕鎮裏和村上報複,可誰知道,鄭書記派了一個調查組,把事情全調查清楚了,把書記鎮長好一通批評,從那以後,俺負擔輕多了。”

自從來山陽,這類話聽得太多了,李斌良把話題引到預定的方向:“那麽,你們當他們家的鄰居,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女主人:“咋沒有,後來慣了,不覺得什麽了,他們剛搬來的時候,俺可奇怪了。”

苗雨:“都有什麽奇怪的?”

女主人:“您說有啥奇怪的,這年頭,哪有縣委書記住這種房子的,要是不親眼見,你能相信嗎?”

苗雨感興趣地問道:“那麽,你沒問問他嗎,當縣委書記怎麽住這種房子?”

女主人:“開始俺沒敢問,後來處熟了,覺得他們家兩口子人也挺好的,有一天在大門口碰到他們,嘮起了家常,俺就問起這件事。你們猜,鄭書記說啥?”

苗雨:“說什麽?”

女主人:“他反問我,他這個縣委書記應該住什麽房子。俺說,應該像別的領導那樣,住樓房,而且麵積大,還說,有的領導有好幾處住宅。結果,他跟我算了一筆賬,說他每月工資不到兩千元,而且,還是近幾年才掙到的,從前才掙幾百元,加上孩子上中學,將來上大學,需要很多錢,他媳婦又下崗,他上哪兒弄錢去買樓……”

女主人非常投入地說著,在她的講述中,李斌良和苗雨好像看到鄭楠扳著手指頭和她嘮家常的情景。是啊,一個國家幹部,如果真的靠工資生活,又像這樣的家庭負擔,哪有富裕的錢買樓呢?女主人繼續說著:“鄭書記的賬算得對,可俺不信,就問鄭書記,如果你說得對,那別的領導都是怎麽回事,他們哪兒來的錢買樓?有的還買了幾處樓,還裝潢得像宮殿似的,這是怎麽回事。鄭書記沒回答俺的話,隻是說,他不知道別人,反正,憑他的收入,他就應該住這樣的房子,後來又自言自語地說,共產黨的幹部是公仆,哪有公仆住到宮殿裏,主人卻住在破房裏的?”

女主人住了口,眼睛看著李斌良和苗雨,重複了一遍鄭楠最後的話,好像在問他們,可他們無法回答。片刻,苗雨又問:“除了這些,你們和鄭書記住鄰居,還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沒有?”

女主人:“嗯……特別的……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們看俺家的院子咋樣,是不是方方正正的,挺寬敞?”

李斌良:“是啊,怎麽,這和鄭書記有關?”

女主人:“當然有關。你們不知道,他們買的是舊房,人家蓋得早,院子就大,我們家房子是新蓋的,院子小不說,還西邊寬,東邊窄,東房山緊挨著人家的樟子,看著和住著都別扭。俺和原來的房主說過,找給他們點錢,請他們把樟子往裏挪一挪,人家說啥也不幹。可鄭書記來了,卻趕著找俺家說:‘我們家人少,上班忙,那麽大的院子也沒用,還得拾掇,讓給你們一塊吧。’自己就把樟子拔了,往裏退了一塊,這樣一來,俺們家的院子就變成這樣了。可是,俺要給鄭書記錢,他說啥也不要,你們說,上哪兒找這樣的好書記去呀……”

女主人抹起了眼睛。李斌良也被觸動,心中想,怪不得秦誌劍在走訪後改變了對鄭書記的印象,肯定是聽到了這些話。苗雨也被女主人的話吸引:“大姐,你去鄭書記家串過門兒嗎?”

“去過。”

女主人激動地,“鄭書記請俺去過他家,還說自己初來乍到,生活上有什麽不便之處要請俺多幫忙,還說,要是對他們家有啥意見,就提出來,他們一定改……咳,鄭書記的好處多去了,俺說也說不完,他的心太好了,淨想著俺老百姓。俺常想,他一定是菩薩轉世……對了,俺不是因為他對俺家有好處才這麽說的,他對誰都這樣,就說那個瘋子吧,成天東遊西逛的,誰管過他,問過他?那天,鄭書記看到了,上前和他打招呼,可瘋子懂啥,就知道一口一個‘政府好’,鄭書記立刻找了民政局,把他送進了養老院!”

這……李斌良一根神經忽然被女主人的話觸動,一時又想不清楚怎麽回事,可是,苗雨接著說的話使他豁然開朗:“大姐,既然民政局把他送進了養老院,他為什麽還到處遊逛啊?前天晚上,我們還看到過他呢!”

女主人:“咳,他是個瘋子,誰能整天看著他呀,自己跑出來的唄!”

李斌良急促地:“大姐,那個瘋子是不是常在這附近閑逛?”

女主人:“是,俺經常看到他,有一回,俺還親眼看到,他給鄭書記鞠躬,說‘政府好’……”

李斌良:“大姐,瘋子現在在哪兒?”

女主人:“不知道啊,反正,他時常在附近轉悠,你們出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李斌良對苗雨:“快走!”

李斌良和苗雨匆匆走到院子裏,男主人扛著鋤頭回來了。妻子責怪地迎接說:“都幾點了,你怎麽才回來呀?”

丈夫:“別提了,回來的路上,看到車禍,那瘋子被撞死了!”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