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下午,瘸龍又運來一車廢紙,三輪車已經更新換代為電動車。瘸龍的兩條腿終於獲得解放,平時隻須象征性地放在踏板上,需要刹車時一隻腳輕輕踩下去就行。另外那條不太中用的腿徹底離崗。

瘸龍刹車,把車子停在門口。平時鼠輩是在後麵推車,滿頭大汗。現在車子是電動的,不用外人推,鼠輩不在場。

瘸龍從車子下來,朝身後廢紙喊道:“到站啦兒子。下來。”

車子一陣抖動,廢紙稀裏嘩啦分開,一個大腦袋冒出來,很像紙仙的誕生過程。

鼠輩從廢紙中“誕生”,跳下車子,幫瘸龍往貨倉裏搬運他們的“財富”。

接下來,他倆給廢紙分類打包。報紙一類,紙箱一類,舊書一類。這三類的價格不一樣,書最貴,然後是報紙,紙箱最便宜。瘸龍說最近省裏治理遼河汙染,整治一批小型造紙廠,導致紙張價格漲三層,差不多到曆史最高,廢紙過兩天出手能大賺一筆錢。瘸龍還拾掇出一些塑料瓶子,另外擱在一旁。瘸龍收到的塑料和金屬不庫存,隨時變賣。

傍晚,鼠輩去小鋪買回包子和豆漿,兩人依靠在鬆軟的“財富”旁邊吃晚飯,之後一直工作到半夜。瘸龍就像全身打雞血一樣充滿**,瘸龍仿佛看見一疊厚厚的鈔票擺在庫房裏,他忍住瘋狂。鼠輩沒那麽瘋狂,他一邊幹活一邊為穀哥惋惜,這些錢假如是穀哥的他也會瘋的。最後,兩人疲憊地看對方一眼,同時歪倒在廢紙堆裏昏睡過去。

斑虎和普京悄悄潛回倉庫,發現小窩已經被“主人”整理過,不複存在。王寶強朝瘸龍伸出利爪,要在瘸龍臉上留下幾道記號。斑虎朝普京使眼色,普京跳過去製止王寶強的莽撞行為。王寶強來得太晚,不知道富翁居的格局,現在這裏麵是貓的天下,這兩個搗亂的人明天早上就得滾蛋。也不怪王寶強無知,連普京都覺得很世事難料:鼠輩跟瘸龍居然變成一夥的,富翁居還成為瘸龍的貨倉。

普京回來的時候帶來一封信,是穀哥和網小魚寫給鼠輩的一個字條,綁在普京的脖子上。普京現在猶豫是不是把信送給鼠輩。斑虎勸說普京放棄任務,現在鼠輩鐵心投奔瘸龍,這信其實沒有用。普京卻不想這樣對待穀哥的囑托,還是叼著封信站在鼠輩麵前。

鼠輩不是貓,更不是斑虎那樣的貓,根本認不出麵前的貓是普京。現在的普京瘦小枯幹,是一隻邋遢的流浪貓。這隻貓叼著一封信出現,鼠輩很好奇,把信抓在手裏擺弄著,其實另一麵用大字寫著“富翁居鼠輩收”。倉庫裏隻臨時掛一個充電台燈,供兩人工作使用。光線不好,鼠輩沒細看信封。

瘸龍瞥鼠輩一眼,“兒子,別發呆,那遝廢紙也留下。別小瞧一張紙,再薄也有分量。”在瘸龍眼裏,所有的紙都是廢紙,所有的紙看做廢紙才是有用的紙。

鼠輩沒再看信封另一麵,把信封扔進廢報紙那邊。瘸龍迅速撿起它,把它跟幾張廣告單捏在一起,掖進一摞報紙裏麵。

普京絕望地走開,它也算完成穀哥托付的任務。普京對得起穀歌和網小魚。對不起他倆的肯定是鼠輩。

普京很擔心網小魚的命運。人類這麽複雜,網小魚怎麽混啊?普京為什麽要擔心網小魚呢?因為網小魚混不好,斑虎就會擔心。斑虎擔心的事情,普京也要陪著擔心。這是連鎖反應。

三隻貓揣著不一樣的心情重建家園。斑虎興奮,普京期待。王寶強新奇,還有點不安。它們很快就在屋角的廢紙堆裏鋪墊一個新窩,然後蜷在一起取暖。其實他們一點都不困。季節才近中秋,天氣微涼,擠在一起非常好受。王寶強對這個陌生的地方滿懷欣喜,更是睡不著,它在廢紙堆裏鑽來鑽去。

半夜的時候,王寶強困得不行,蜷在普京和斑虎中間打盹。瘸龍的鼾聲開始爆響,斑虎拱出小窩,輕輕走出倉庫,到十層樓陽台看月亮。其實今晚沒月亮,斑虎就是想念網小。過一會兒,普京跟上來,它擔心斑虎會出現意外。城裏的老鼠越來越大,不是所有的貓都能應付,它怕斑虎吃虧。再過一會兒,王寶強也跟上來。王寶強不擔心普京,它是受不了瘸龍的鼾聲。

三隻貓各懷心事,蹲在陽台上望著東麵的天空。

不久,下麵就傳來劈裏啪啦的腳步聲。斑虎就想,如果是瘸龍和鼠輩來陽台看月亮,它立刻就走。斑虎不想跟鼠輩這個孬種有任何往來。

上樓來的不是鼠輩,也不是瘸龍。

網小魚跟斑虎擁抱的時候,斑虎掙紮著把頭從懷抱裏擠出來,對普京說:“這是做夢……那個挨千刀的不會這麽快回來。”

普京落寞地站在一旁,提醒斑虎:“你的主人回來啦。隻聽說人會做夢,沒聽說貓也會做夢。”

緊接著,斑虎看見穀哥也一瘸一拐進來。穀哥可沒心思跟貓親熱,他好像很疲憊,一頭紮在地鋪上。穀哥隻想大睡。

斑虎開始回應主人的熱情,細心舔著自己的毛。那些毛剛剛被網小魚撫摸過,斑虎要重新記住主人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網小魚又出現在十層陽台。她很長時間沒這樣曬過太陽,她等著太陽躍上天空的一刻。網小魚身旁蹲著斑虎,斑虎身邊蹲著普京,普京身邊蹲著一隻更小的貓。

網小魚看看那隻更小的貓,自言自語道:“這隻小貓的表情真像王寶強”。

就這麽簡單,小貓就在這時擁有的名字,叫王寶強。

小貓沒什麽意見,普京卻多慮,它想知道這個名字的含義。

斑虎說:“主人之所以這麽叫肯定有蹊蹺,你能接受普京這個名字,就不能接受王寶強?咱們就接受吧?”

斑虎這樣已說,普京也就做罷。隻有人類才會在意那些無聊的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