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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小魚坐在陽台上睡著,斑虎蜷在她的腿上。網小魚和斑虎是互相取暖的關係。穀哥和鼠輩出去“撿錢”,網小魚留守富翁居。給窗戶安裝完塑料,網小魚無事可做。
前半夜網小魚一直曬月光。她確信,月光曬著她的時候,同一片月光也曬著她的家鄉。也許沒有十萬八千裏。一條鐵路、一條河、幾片林子,都蹚過去就能看見長長的地平線。她沿著地平線走下去,地平線永遠在前麵。她穿越一片林子,鳥驚醒,接二連三飛出樹梢。它們在起飛的過程中迅速整理隊形,形成一個鳥群。它們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任務。鳥群從網小魚頭頂劃過去,迎著月光飛。網小魚能聽見氣流擦過翅膀,把鳥群整體舉上長空。網小魚隻須再走片刻,無數黑點正朝著發光的圓盤裏麵迫近,那時候鳥群離目標最近。再過一會兒,黑點卻飛離圓盤,越飛越遠。它們再一次前功盡棄。鳥群發出一陣哀鳴,降回林中休整。它們需要重整信心,積蓄力量。
穀哥和鼠輩上樓時,鳥群已經飛入網小魚的夢境。
他倆的出現,驚飛網小魚夢中的鳥群,它們沿著地平線飛出去。
斑虎也醒來,喵喵叫著。斑虎的對麵多一隻黑貓。黑貓一直看著斑虎睡覺,沒有喊醒它。黑貓是一個紳士。
穀哥放下工具袋,倒下就睡著。鼠輩告訴網小魚,天涼,在陽台上睡覺要感冒。
網小魚打一個哈欠,問鼠輩:“你們去哪裏?去網吧用得著工具袋嗎?”
鼠輩說:“你還不知道吧?現在小孩進網吧費勁。說警察管得緊,不讓未成年人進網吧。其實小孩學壞跟網吧沒啥關係。就拿我來說吧,我經常上網,不是挺好一個孩子嗎?”
網小魚迷迷糊糊說:“你能算好孩子嗎?不上學能是好孩子嗎?”
鼠輩說:“我喜歡自由自在嘛。穀哥也喜歡。你可別說你不喜歡。”
網小魚說:“我跟你倆不一樣,我找不著家在哪。我願意上學讀書。”
鼠輩說:“願意上學的,是好孩子……”
網小魚不想跟鼠輩討論,“你倆去哪啦?”
鼠輩說:“撿錢。鋼筋!累死我……”
鼠輩強打精神,等著網小魚繼續發問。等十幾秒,網小魚沒說什麽,鼠輩便一頭紮進夢裏。
網小魚說:“睡吧。全靠你倆……”
鼠輩睡得比穀哥晚,網小魚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已經追上穀哥。兩人不問青紅皂白就打起來。白天無緣無故打架,在夢裏就更不用理由。鼠輩打得很用力,用力一蹬,蹬在斑虎身上。斑虎無奈地站起來躲開。
斑虎跟兩個男孩有距離,從不跟他倆來往。它的世界裏隻有網小魚這個女孩。斑虎也隱約覺察到,兩個男孩對它也是愛搭不理,還當著它的麵議論過它的出身和長相。他倆對貓的理解力太無知,其實它全聽懂。那個叫穀哥的還跟網小魚說過,別給它吃的,讓它自己出去弄,沒本事餓死也不怪咱們。
哼,這話說的不錯,本姑娘比你有本事。3500多年沒完全被你們馴化,就是因為我們貓比狗有自尊心,有獨立人格!你們的模特不是也學我們走路得嗎?我們貓對生物界的最大貢獻不是抓耗子,是創造貓步。誰的人格獨立,誰是贏家!
那天斑虎從容地保持著貓步走出去,它走很多時間,終於進入一個飯店的後廚。半天以後斑虎叼著一隻小耗子出現在網小魚麵前。網小魚先是一聲尖叫,然後喊來穀哥和鼠輩,讓他倆親眼見識斑虎的本事。
穀哥冷笑一下,“不就是一隻小耗子嘛。殘害兒童。”
鼠輩卻說:“殘害兒童在貓鼠界不犯法。”
網小魚拚命點頭讚同鼠輩的說法。斑虎並不真心感激這個男孩的支持,他不是在肯定一隻貓的努力,他在討好它的女主人。
穀哥瞪鼠輩一眼,“你是耗子嗎?連這個都知道?”
鼠輩沒回答。穀哥也沒說什麽,突然向鼠輩發起進攻。鼠輩早有準備,穀哥沒占到便宜。
網小魚說,“貓和耗子又打起來……”
從那以後,斑虎自食其力,穀哥沒再刺激斑虎。黑貓也很快就跟斑虎混熟,同類總是好溝通。斑虎同意黑貓留下。現在黑貓望著網小魚,等她表態。
網小魚說:“留下吧。馬路上那麽多車輪,在外麵瞎跑,早晚出事。”
這個夜晚,三個孩子和兩隻貓互相陪伴。月亮也知道這些事情,不出聲地笑,不出聲地朝西邊移動。直到它認為可以閉燈才收起光芒,呼呼睡大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