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刺殺之夜

第七章 刺殺之夜

長夜漫漫,乘風觀裏的一間屋子裏,劉福、馬元義外加清風明月兩個小道童正圍坐在一起鬥地主。馬元義住進乘風觀也有快半個月了,經過這半個月的接觸,劉福是真心喜歡上了這個頗具俠義之心的荊州大漢。也正因為混熟了,劉福才會邀請馬元義加入自己的夜間娛樂活動。

漢代人的娛樂生活實在是匱乏,到了晚上除了睡覺幾乎就沒有別的事可做了。有老婆的還可以摟著老婆幹點少兒不宜的事情,可沒老婆那就隻能摟著自個睡了。劉福如今年紀小,就算是真有個美女陪睡,那也是有心無力。可讓他這種夜貓子在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就睡覺,那實在是一種折磨。為了讓自己的夜生活可以豐富一點,劉福在這半個月裏想了一些製作方便,通俗易學的遊戲。

比如撲克。雖說現如今找不到適合做撲克的紙張,但製作撲克也並不是一定要用紙。劉福讓清風用小刀削出了五十四塊薄木片,製作出了漢代第一副撲克牌,結果自然是大受歡迎。本來三個人玩隻能玩個跑得快之類的簡單玩法,但在加上馬元義,這下玩法也就多了起來。

兩副撲克牌,四個人就可以玩鬥地主了。如今馬元義是地主,隻是看馬元義的表情,他這個地主當的很不順心,一手散牌不說,劉福三人手裏還盡是炸,自己無論出什麽牌,等待自己的都是炸,老馬如今已經快被炸得暈頭轉向。

隨著劉福出掉自己手裏最後一張牌,當地主的馬元義很明顯是鬆了口氣。他就不明白了怎麽隻要自己當地主,劉福三人的牌就好得出奇呢?

“我要去拿點吃的,你們要不要吃?”劉福起身問其他三人道。明月聞言起身說道:“我去吧,你們繼續玩。”說著不等劉福反對,明月邁步走出了門。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廚房離房間也不是太遠,劉福也就沒爭,重新坐下來準備等明月回來以後再開始牌局。

隻是明月出去了好一會,卻依然沒有見她回來。按理說不應該出事啊,可偏偏就是出事了。馬元義起身對劉福跟清風說道:“你們留在這裏,我出去看看。”

“一起去吧。”劉福見狀起身說道。馬元義沒有反對,當先走出了房門。武人對於危險的直覺是真實存在的。跟劉福不同,經曆過生死的馬元義對於危險的直覺更加的敏銳,才一出門就感覺到了不對,堵在門口對身後的劉福跟清風說道:“你們不要出來……”

話音未落,就聽一陣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馬元義一側頭,一支箭矢擦著馬元義的鬢角飛過。緊跟著埋伏在房外的數名黑衣人就默不作聲的撲了過來。劉福見狀心裏一驚,急忙拉著身邊的清風就往房裏退。馬元義回身抓起放置在門口用來頂門的橫杠堵住大門,厲聲喝問來人道:“你們是什麽人?”

來人沒有答話,相互看了看以後揮刀就奔馬元義砍了過來。馬元義手裏拿著的武器太吃虧,可屋裏還有劉福跟清風兩個小孩,馬元義退無可退。好在馬元義藝高人膽大,在手裏的橫杠被劈成兩段的同時劈手奪過了距離最近的一名刺客手裏的鐵刀。有刀在手,馬元義心裏稍安。

劉福知道自己此時幫不上什麽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大聲呼救。可還沒等他喊出兩聲,站在一旁的清風忽然就跟瘋了一樣使勁推開了劉福。清風先前擔心早先出去的明月的安危,在刺客出現以後就顯得精神有點恍惚,劉福在將清風拉進屋裏以後就暫時沒工夫關心他,卻沒想到清風會在這時突然發難。隻是等劉福急忙去看清風究竟怎麽了的時候,就聽到一聲刀砍入肉的悶聲,進入劉福視線的就是清風被刀砍掉腦袋的那一幕,劉福這才明白剛才清風為什麽要推開自己。

死人,劉福以前也見過,但親眼看到殺人,這卻是頭一回,那種震撼心神的場景,對出生和平年代的劉福來說,刺激實在是有點太大。劉福一時間呆在了原地,滿腦子想的都是清風被砍斷腦袋,血流滿地的畫麵。

前一刻還是活生生的人,可下一刻已經變成了死人,這種現實讓劉福無法接受,也不能接受。得手的刺客卻沒有去管劉福此時的心情,見劉福一副被嚇傻的樣子,雖然這次的目標並不是眼前這個小孩,但對刺客來說,殺一個跟殺兩個的區別實在不是太大,既然已經開了頭,那就再殺一個也沒什麽。

眼看著劉福就要命喪刀下,剛解決了對手的馬元義飛身上前,用力擲出了手裏的鐵刀,鐵刀打著旋的呼嘯而至,直接削掉了刺客的半顆腦袋,濺出的血落在了劉福的臉上。劉福已經因為受到過度刺激而快要罷工的大腦總算是又開始轉動了起來,可在看到還沒有倒下,隻剩下半個腦袋的刺客,那白花花夾雜著血絲的腦漿緩緩的順著臉頰往下流,這刺激實在是太大,劉福兩眼一翻,就此暈死過去。

馬元義見狀連忙上前,發現劉福沒事以後這才鬆了口氣。也就在這時,史老道半身是血,手裏提著一口寶劍衝了進來,一見馬元義抱著劉福,急忙叫道:“住手!休傷我徒!”

“他隻是暈過去了,並沒有什麽大礙。史道長,你……不好!”馬元義話沒說完,突然大叫一聲,抱起劉福就往門外跑。史老道原先還以為馬元義要使詐,但見馬元義一臉焦急的抱起劉福就奔自己這邊跑過來,急忙回身去看,就見數枚火把自半空中落進了道觀,緊跟著更多的火把也落了進來。

“快,跟我來!”史老道急忙對馬元義叫了一聲,隨即便向房間左側跑。馬元義毫不遲疑,抱著劉福緊隨其後。二人沒走多久,來到一處拐角,史老道打開密室門剛要開口叫馬元義抱著劉福進去,就聽身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數名黑衣人快速接近。馬元義見狀將懷裏的劉福塞給史老道,奪過史老道手裏的寶劍叫道:“你們先走。”

“馬壯士保重。”史老道也知道此時不是謙讓的時候,當即對馬元義說了一聲,抱著劉福鑽進了密室。馬元義封閉了密室的門,冷冷的看著圍攏過來的數名黑衣人問道:“你們究竟是誰?為什麽要來這裏行刺?”

沒有回答,黑衣人不約而同的揮刀攻向馬元義,馬元義一聲虎吼,揮劍迎了上去。

史老道抱著劉福在密道中一陣急行。今晚的刺殺實在是太突然,好在自己今晚並沒有睡實,聽到屋外有動靜的時候就起身出門,隻是結果還是晚了一步,被幾名刺客拖延了一段時間。天幸劉福沒有事,否則自己真不知道該如何跟人交待。

聽到外麵再也沒了動靜,史老道放緩了腳步,邊走邊推測今晚的刺客會是誰派來的。知道劉福真實身份的人並不多,除了自己以及劉福的親生父母外,也就那幾個為數不多的人。再除掉那幾個不可能對劉福下手的人以後,答案幾乎就呼之欲出。一想到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幕後的主使者,史老道的額頭就冒出了冷汗。左思右想,史老道決定了自己接下來要去何處躲避。

大將軍府

何進今天的心情不錯,喝了點酒,跟自己的愛妾做了點有益身心的床上運動過後,此時正在床上休息。隻是還沒睡多久,何進就被自己身邊的愛妾推醒。

“美人,又想要了嗎?”何進色眯眯的笑著衝自己的愛妾伸出了鹹豬手。可愛妾接下來的話卻讓何進停止了動作。

“老爺,管家來報,說是有個老道抱著一個小孩求見。”

“唔?這大半夜的,哪個老道會來找我?讓人趕走就是了。”

“可是老爺,管家說那個老道拿出塊玉佩,說隻要老爺看了那塊玉佩就知道了。”愛妾說著從床邊拿過一塊玉佩。何進皺著眉頭接過玉佩一看,原本還有些不滿的神色頓時不見,兩眼圓睜,死死的盯著手裏的玉佩。一旁的愛妾見狀輕聲提醒道:“老爺,那個老道如今還帶著小孩站在府門外呢。”

何進被一提醒,急忙吩咐道:“快,快讓人把他們請進來。趕緊服侍我穿衣,快。”

看到何進焦急的神色,愛妾心裏微微鬆了口氣,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做錯事。服侍何進穿好衣服,何進臨出門前叮囑愛妾道:“今晚的事誰也不要提起,否則我也留不了你。”

“是,妾身記住了。”愛妾急忙答道。

一看到史老道半身是血的樣子,何進心裏一驚,急忙上前問道:“史道長,發生了什麽事?辨兒如何了?”

對於史老道,何進是認識了。當初就是他為自己妹妹介紹的史老道,而在將自己外甥劉辨交給史老道的時候,何進留給了史老道一塊玉佩,告訴史老道要是有什麽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憑此玉佩來找自己。

“大將軍放心,殿下隻是暈了過去,並沒有受到傷害。”史老道聞言答道。

“那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何進急聲問道。

“我們遇到了刺殺。”

“什麽!”何進聞言一驚,急忙追問道:“刺客是誰?”

“不知道,多虧了暫時借住在觀裏的一位壯士相救,否則小道也無法將殿下帶到這裏。還請大將軍趕緊派人去乘風觀,搭救那位出手相助的壯士。”

“這個我知道,你且安心留在府裏,我這就安排人去乘風觀。”何進答應一聲,吩咐人好生安置史老道,而自己則頂盔貫甲,兵分兩路的出了門。一隊人趕往乘風觀捉拿刺客,另一隊則護著何進趕往皇宮。

皇宮到了晚上是不開宮門的,即便是大將軍親至也不會例外。何進心裏焦急,但也不會因此而壞了規矩,讓守衛宮門的將軍迅速去向皇帝稟報,而自己則在宮門前等待召見。

已經睡下的劉宏聽到守門將軍的稟報以後也是一頭霧水,尤其是聽到守門將軍說大將軍何進此來是頂盔貫甲的時候,更是感到有些好奇。這大半夜的不睡覺,跑自己這來做什麽?帶著這絲好奇,劉宏命人用吊籃將何進一個人給運進了皇宮。

何進見到了劉宏,看到劉宏動作不雅的打了個哈欠,彎腰行禮道:“微臣見過陛下。”

“免禮吧。大將軍,這麽晚了來見朕,難道是有什麽大事發生?”劉宏微微擺手,問何進道。

“是,的確有大事發生,就在剛才不久,乘風觀的史老道渾身是血的抱著大皇子來到臣的府邸。”何進沉聲稟報道。

因為王美人的關係,劉宏的確是不怎麽喜歡自己的大兒子,他更喜歡王美人留下的二兒子劉協,甚至有立二兒子為太子的念頭。可就算再不喜歡,那終究也是自己的種,如今聽到自己的孩子遇到了刺殺,劉宏心裏也是大吃一驚。急忙詢問自己的大兒子是否受了傷,在聽到何進說大兒子隻是暈過去,身體並未受傷以後,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過隨即劉宏的心裏就怒火上湧。被刺殺的是誰?那是自己的孩子。說白了也是天潢貴胄。自家的孩子,自己怎麽欺負都沒問題,可別人要是說一句壞話,不管哪個父母都不樂意聽,更何況是刺殺。

“知道凶手是誰了嗎?”劉宏沉著臉問道。

“尚且不知。臣已命人帶兵趕往乘風觀,希望會有所斬獲。”何進連忙答道。

“這件事我就交給你去辦,大將軍,莫要讓我失望。”劉宏想了想,對何進溫聲說道。

“臣領旨。不過陛下,關於大皇子日後的安排,不知可有示下?”

“……這件事我會跟皇後商量,辨兒就暫時先安置在你府裏。”

“那如果大皇子問起,臣該如何回答?”何進又問道。

“……據實相告。”

“是,臣告退。”

“嗯,去吧。”

何進告退以後,劉宏並沒有馬上立刻大殿,坐在那裏沉默著,宦官張讓雙手垂立在一旁,等待了半晌,才聽到劉宏幽幽的說道:“阿父,你說會是誰派人刺殺了我的孩兒呢?”

“這個,奴婢不知,想必大將軍會查個水落石出。”張讓恭聲答道。隻是讓張讓感到心驚的是,劉宏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隨和,自顧自的說道:“知道我那孩兒真實身份的人並不是很多,他一個幾歲的孩童,與人結仇的可能也不可能,你說會是誰想要害死我的孩兒呢?”

“陛下,奴婢,奴婢是真的不知。”張讓雙膝一軟,跪地答道。

劉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額頭抵地的張讓,緩緩的說道:“阿父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可有些時候,阿父你也該管管你手下那些人的嘴了。”

“是,奴婢會徹查此事,一定給陛下一個滿意的交待。”張讓急忙應是。

就如劉宏對張讓所說的那樣,知道自己大兒子劉辨真實身份的其實也就那麽幾個人,除去不可能對劉辨不利的何皇後跟何進,想要除掉劉辨的也就那麽幾個嫌疑人,而嫌疑最大的那個人,恰恰就是劉宏不能,也不願意動的那個人。

董太後,除了她之外,沒有誰的嫌疑比她大。隻要劉辨一死,那被董太後撫養的二皇子劉協就會順理成章的成為劉宏的繼承人。劉宏的心裏的確是想要將這江山交給劉協,可這不代表著劉宏就願意用大兒子的死作為代價。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手心的肉比手背上的多,可那也是自己的肉。

“阿父,回頭讓王越來一趟,我有事要交待他辦。”臨出宮門的劉宏停下腳步吩咐跟在後麵的張讓道。剛剛被敲打過的張讓不敢有絲毫的遲疑,連忙應是。

等將劉宏送回住處安頓好後,張讓臉色陰沉的回到了自己在宮中的住處。一進門就見其他中常侍已經聚在了屋內,一見張讓進門,被劉宏稱為阿母的趙忠就急忙問道:“張公,大將軍進宮所為何事?”

“難道你們不知道嗎?”張讓臉色難看的反問道。

“難道是真的?辨皇子遭到了刺殺?”趙忠吃驚的問道。

張讓微微點頭,沉聲說道:“陛下很生氣,並且懷疑這件事跟我們有關。我在陛下麵前已經保證會給陛下一個交代。哥幾個,是誰做的最好主動承認,不要連累了大家。”

刺殺皇子這種事非同小可,隻要沒有活膩,傻子才會主動承認。可看張讓臉色難看,眾人也知道不說點什麽這件事是怎麽也過不去。過了好一會,才有段圭小聲說道:“半個多月前,董太後曾經召見過董承,二人在宮中秘密商談了將近一個時辰。至於具體說些什麽,這個就不清楚了。”

“負責服侍董太後的是誰?”張讓出聲問道。

“宋典跟韓悝。”趙忠輕聲答道。

“他們人呢?”張讓看了看房間裏的眾人又問道。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個囂張的聲音,“抱歉抱歉,董太後那裏有點事情要辦,我們來遲了,哥幾個勿怪,勿怪啊。”

“我們被稱為十常侍,但實際上卻有十二個人,多了點。”張然低聲對趙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