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進入“檸黃”1小時後,羅星賬戶餘額還有27個圖靈幣。

他原本還有47個,但行賄大個子花了10個,又拿出10個交了第一天的能源稅。這樣做唯一的好處是,這個臨時賬號的收入不會被“紅”扣掉98%,除非他把錢轉到主賬戶名下。

他要做的三件事,分別是賺錢、賺錢、賺錢。

“檸黃”的空氣裏彌散著一股香水與鐵鏽混合般的奇妙味道。羅星走出空**的碼頭,來到一片鋪設著青石地麵的小廣場上。廣場正中,4名穿著白色海軍裝、帶著高簷帽的男子組成了管弦樂隊,演奏著一曲悠閑的藍調。

羅星連續眨眼3次,開啟內網視野——由於“紅”與其他超級人工智能之間有信息通信,這項技能在“幽紅”以外的城市也能使用。

即便來到內網,廣場上依然十分空**,不似“檸黃”該有的樣子。羅星四下張望,按照套路,“檸黃”的居民們應當在這裏為外來者準備了“見麵禮”才對。在廣場上閑逛了幾分鍾,羅星感到有些無聊了。正當他準備離開時,身後響起一個少年的聲音:

“好心的先生,能施舍我一些圖靈幣嗎?我馬上要交不起能源稅了。”

終於來了。

羅星回頭看去,正在乞討的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穿著一件明顯大了一號的淺藍色T恤,背著同樣色係的登山包,金色卷發隨意地蓬亂著。與羅星印象中的乞丐不同,少年外表雖然看上去很貧窮,卻還算幹淨。

“你拿什麽交換?”羅星擺著一張撲克臉問道。

“我……沒有什麽能給您的。”少年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是學繪畫的,給您畫一張肖像吧!”

沒等羅星拒絕,少年已經從登山包中取出紙筆,飛速開始了作畫。

等待期間,羅星警惕地環視四周,卻沒有任何人要過來“仙人跳”的跡象。他靈機一動,開啟內網視野,果然有兩個同樣用著默認形象的家夥,鬼鬼祟祟地接近了自己。他們的目的,大概是靠金發少年吸引遊客的注意力,而另兩個則神不知鬼不覺地盜取手機裏的餘額。

羅星沒有理會他們,任憑自己的26個圖靈幣飛到對方賬戶裏。這些都是魚餌,一會兒就會加倍要回來。

幾分鍾後,少年完成了他的畫作。與現實中略有差別,畫作中的羅星穿上了西裝,發型也從寸頭變成了背頭。

“在我的心中,您應當是這個樣子的。”少年滿臉恭維地遞上了畫作。

如果不是知道對方的目的,羅星還真挺喜歡這張畫的。

“這種東西,我隻能出0.5個圖靈幣。”羅星繼續擺出鐵公雞的樣子。

“非常感謝您,慷慨的好心人。”少年鞠了一躬。

羅星取出手機,正要支付時,卻突然大叫一聲:“你幹了什麽?”

金發少年拔腿就跑,羅星追在身後,刻意留出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不一會兒,羅星放棄了追逐,任憑金發少年消失在視野裏。

回到原地,果不其然,行李箱也不見了蹤影,隻剩下一張素描在風中擺動。

羅星露出一絲冷笑,他取出手機,打開了追蹤程序。

兩個街區外一條逼仄的胡同裏,三名少年會合了。

“鑭,我們偷到東西了。”一名戴著毛線帽的少年將羅星的行李箱遞給金發少年,“不過那家夥隻有26個圖靈幣,還不夠交咱們今天的能源稅呢。”

鑭叼著不知從何處搞來的巧克力棒,露出不屑的眼神。

“還不是你們太笨了。”他說。

另一名帶著棒球帽的少年一步上前,揪住鑭的衣領,質問道:“每次都讓我們去幹髒活累活,你自己卻分走一半的成果。憑什麽?”

鑭的眼神絲毫沒有動搖,懶洋洋地答道:“計策是我想的,黑客程序也是我寫的。不喜歡?那散夥吧。”

“你……”

毛線帽按住夥伴舉起的拳頭,打圓場道:“別傷和氣嘛,錢雖然不多,說不定箱子裏有好東西呢!”

鑭哼了一聲:“這樣吧,這次讓你們先挑。”

棒球帽沒好氣地鬆開鑭的衣領,俯下身子,打開了行李箱。看到裏麵物品的那一瞬間,他恍惚中覺得,說不定這個箱子的主人是真的窮。

箱子裏堆著幾件老舊外套,但毛線帽並沒有放過這來之不易的戰果,他認真地翻找著,很快便從衣物堆裏掏出一把大型手槍來。

“我的天,武器!我就說那個人看上去就不一般,這年頭還用默認形象的,不是窮鬼,就是真正的大佬。這次我們賺大了!”毛線帽激動地大叫出來。

棒球帽也一掃方才的不快,感慨道:“這下沒人敢欺負我們了吧!或者賣給回春堂那群家夥,少說也值200個圖靈幣吧!”

然而,鑭卻一下子變了臉色。他走上前去,一把推開毛線帽,將手槍拿在手中端詳著。

“這不是普通的手槍……”他自言自語著,“這玩意兒我見過,是核銃!”

聽到“核銃”兩個字,毛線帽和棒球帽更加興奮了。然而鑭卻麻利地將核銃扔回行李箱,說道:“全給你們了,再見!”

“檸黃”的安檢,是出了名的嚴格。安檢員能夠通過行賄搞定,但他隻不過是一個擺設,真正的安檢由“黃”親自操控。

在“黃”的檢驗下,別說手槍了,就連一顆子彈都別想帶進城裏。

換言之,能帶著核銃蒙混過關的,該是什麽樣的狠角色?

你們自生自滅吧,我可再也不跟笨蛋合作了!鑭在心中暗想。

可還沒等鑭邁開步子,核銃便在三人的注視下,飛了起來。

進入“檸黃”一個半小時,羅星賬戶餘額零。

羅星一直貧窮的最大原因在於每次掙到錢,都要被“紅”收走98%。但還有另一個因素,那就是羅星在“幽紅”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市民,從不做越界的事情。

但來到“檸黃”,一切都不同了。這裏本就是一個黑吃黑的地界,人們幹點兒坑蒙拐騙的勾當非但沒有思想包袱,還能借助臨時ID短暫地把圖靈幣留在自己的賬戶裏。

因此,羅星的第一個掙錢目標,就是那些專坑新來者的扒手。他向法拉要來了位置追蹤器,塞在夾克的衣兜裏。隻要對方敢偷走他的行李,他就能找過去狠狠訛上一筆。

追蹤三名少年扒手並沒有花費羅星太多的時間,當他趕到分贓現場時,正好遠遠看到鑭將核銃扔回了行李箱。羅星打開熵視野,操縱核銃飛了起來。三名少年扒手嚇得手足無措,他們麵對著黑洞洞的槍口,紛紛將雙手舉過頭部。

在出發前,羅星同樣在行李箱中裝了小型對講機。他取出別在腰間的另一部對講機,厲聲說道:

“站好別動!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麽吧,可不要想著自己跑得比核輻射更快。”

毛線帽和棒球帽嚇得連連點頭,鑭雖然也是一臉驚慌,卻小聲地“切”了一句。

藏在暗處的羅星一下子來了火氣,質問鑭道:“你有什麽想說的?”

“沒有……”

核銃猛地向前飛出,頂在了鑭的額頭上。當然,羅星並不會真正開槍,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孩子,教訓一下就好。

“我隻是想說……核銃裏發射的不是核輻射,而是高能等離子體。”

沒想到還真遇到一個懂行的。羅星一麵感慨著,一麵操縱槍托狠狠給了鑭的肚子一擊。鑭痛得蹲了下去,羅星厲聲嗬斥道:

“別給我玩花樣!都聽著,現在左手保持這個樣子,右手取出手機,打開圖靈幣支付頁麵。你們的一舉一動我都看著呢,不要以為自己的動作會比我開槍的動作更快!”

三名少年扒手連忙照做,疼痛難忍的鑭也將手機打開,舉過了頭頂。幾秒鍾後,他們看到上方飄來了一部手機,依次懸停在他們手機的上方,刷走了全部圖靈幣餘額。

打劫完他們所有的財產後,手機慢慢悠悠地飄走了。鑭低著頭,小聲對兩名夥伴說:

“我數到三,立即不顧一切地跑。聽到沒有?”

毛線帽不解道:“咱們把錢都給他了,總不至於還要我們的命吧!”

“笨蛋!”鑭小聲嗬斥道,“咱們三個才有幾個錢啊,他一定會認為咱們把錢藏起來了,說不定會開槍的!”

毛線帽和棒球帽嚇出一身冷汗,可就在這時,行李箱中卻傳來了心滿意足的聲音:

“不錯,很聽話。繼續舉著手不許動,動一動就打死你們!”

三個小扒手麵麵相覷,眼睜睜地看著行李箱自己闔了起來,在核銃的護衛下一搖一擺地向遠處走去。

進入“檸黃”2小時後,羅星賬戶餘額323個圖靈幣。

直到核銃走遠很久,3個小扒手才長舒了一口氣,垂下舉了將近20分鍾的雙臂,大口喘著粗氣。

“那,那,那是什麽?”棒球帽嚇得語無倫次,一屁股坐在地上。

“莫非……行李箱成精了?”毛線帽也嚇得不輕,用自己捉襟見肘的知識猜測著。

“成個錘子的精!”鑭擦擦額頭的汗,問道,“現在什麽時間?”

毛線帽看著手機,答道:“下午3點45分。”

“你們兩個,能在15分鍾裏弄到30個圖靈幣嗎?不管用什麽方法。”鑭繼續問道。

“開什麽玩笑。”兩人異口同聲答道。

“那跑吧。”

鑭看著一臉不解的兩個笨蛋同伴,歎了口氣。這兩人本是鑭為了方便行竊,在一周前結交的,現在也到了拋棄他們的時候。

“下午4點是每日結算能源稅的時間。一旦發現咱們的賬戶餘額不足,‘黃’便會停止對我們的一切服務,包括對個人定位信息的加密。”鑭繼續解釋道。

毛線帽和棒球帽彼此看了一眼,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

“3天前咱們坑了回春堂一把,他們正滿大街找咱們呢。”鑭哼了一聲,“被他們捉住會是什麽後果,你們應當清楚吧?”

毛線帽和棒球帽一時間寒毛豎起。被那群家夥捉住,送去賣算是幸運的,說不定對方看中了自己的哪個器官,把人肢解了拿走。

“檸黃”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地方,隻是各大勢力為了維持均衡,總會通過各種手段弄來無家可歸的少年,替他們交上一段時間的能源稅,再任其自生自滅。活下來的,便可以成為日後的戰鬥力。

基於這類共識,這裏幾乎沒有人會對未成年人下手。但如果未成年人主動招惹過來,那就對不起了。

幾天前,三人偽裝成快遞公司,坑了回春堂一批貨。這是一箱上好的牛肉,他們擅自拿去食品黑市,換回了500個圖靈幣,隻用了一晚上就揮霍一空。

回春堂是四大勢力“竹”門下的高利貸公司,養了十幾個打手,各個凶神惡煞的樣子。擒拿小孩子,簡直就像捉小雞一般簡單。

見兩個笨蛋同伴還站在原地猶豫,鑭切了一聲,丟下兩人,獨自向遠處走去。他拐過幾條胡同,躲過店鋪門口推銷員的糾纏,來到了一座廢棄大樓裏。這裏曾是組織“梅”的據點之一,在一次火拚中荒廢了,至今沒人敢接手。

鑭做過調查,這座建築物的地下室內無法連接到內網。換言之,如果躲在這裏,即便是“黃”也找不到他。

就在這時,鑭聽到一陣刺耳的聲浪,幾輛青綠色的摩托車在擁擠的街區中疾馳而過,隊尾還跟著一輛同色調的跑車。在這座城市裏,青綠色是“竹”組織的代表顏色。

鑭向遠處看去,車隊行駛的方向,正是自己剛剛離開的位置。

這群笨蛋,最後還是沒逃掉啊。鑭一麵感慨著,一麵推開前往地下室的鐵門。然而,在一隻腳邁進門檻後,他卻停在了那裏。

鑭握緊拳頭。

他大罵一句,將手機在地下室的石縫裏藏好,獨自向著兩個笨蛋同伴的位置跑去。

一路上,鑭都在思考,即便自己趕了回去,又能做些什麽?

回春堂那群家夥,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手下留情。更何況自己擅長的是動腦子,動起手來不過弱雞一隻。

毛線帽和棒球帽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傻,他們並沒有留在原地,而是跑去了附近空間開闊的防洪堤壩上。但這些微不足道的掙紮並不能改變什麽,此刻二人已經被機車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一群穿著青綠色西裝的大塊頭拎著鐵棒、日本刀等冷兵器,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一位好似頭領的禿頭小個子下了跑車,人群為他讓開一條路。禿頭來到早已嚇得魂不守舍的兩個小扒手麵前,問道:

“那個金發的家夥,在哪裏?”

“不……不知道。”棒球帽支支吾吾地答道。

禿頭使了個眼色,一名打手邁步上前,一腳踢在棒球帽的肚子上,手中的鋼管又毫不留情地招呼在他顫抖的後背上。

“你呢?”禿頭轉頭看著毛線帽。

“我……我……”

沒等毛線帽“我”完,便受到了同樣的對待。

禿頭俯下身子,揪著頭發將毛線帽拎了起來——他的帽子早在兵器的招呼下破破爛爛,被丟在一邊。“知道嗎,你們這種家夥的肉比牛肉便宜多了,放到黑市裏也就比老家夥的肉好賣一點。”

說罷,他將毛線帽的頭按在地上,又踩了兩腳。撒完氣後,他拍拍手,對手下說:

“帶回去,看看他們身上還有什麽地方值錢。”他點上一支煙,補充道,“我記得‘蘭’那邊要做人體實驗,也問問價錢。”

打手們駕起鼻青臉腫不省人事的小扒手,像丟抹布一樣把他們丟在後備廂裏。之後,一群人風似的消失了。

鑭呆呆地立在原地。他的肩膀在顫抖,有對殘酷手段的恐懼和對同伴命運的憐憫,還有對自身無力的憤怒與不甘。

就在這時,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鑭回頭看看,居然是那支核銃的主人。

“放心吧,他們挨揍時我幫著硬化過皮膚,受不了致命傷。”那人說道,“你們肯定沒少坑人,這次就算受教訓了。”

鑭一頭霧水地看著對方,硬化皮膚?怎麽硬化?

“你知道他們的老巢在哪裏嗎?”那人問道。

鑭點點頭。

“走。”

“去哪兒?”

“救人,順帶訛上一筆。”

那人用力地捏了鑭的肩膀一把,痛得他直冒冷汗。

不知為何,在鑭的眼中,這個男人的背影出奇偉岸。

然而這個偉岸形象,隻維持了不到1分鍾。

“等到了他們的基地,你從正麵闖進去。”羅星如此安排道。

“你呢?”

“我留在外麵。反正他們已經知道你了,再暴露一次也無所謂。”

鑭險些被口水嗆到。他咳了兩聲,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被人打死怎麽辦?”

“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大約20分鍾後,兩人來到了回春堂位於3個街區外的基地。這裏是一座不起眼的二層小樓,建築外的漆皮斑駁脫落,隻有正門處的一塊青綠色招牌彰顯著它背後的勢力。“檸黃”的議事廳由四大組織派員組成,並沒有警察組織,自然也就沒有“黑幫”一說,一切靠實力說話。

建築物的後方,停靠著3輛5米多長的白色冷凍車,還有一輛油罐車停在一旁。回春堂主要靠從“幽紅”和“青灰”運輸食材盈利,由於距離都在千公裏以上,又不能借助任何智能設備,隻有經驗豐富的司機才能完成任務。同時,沿途沒有任何補給,包括燃料在內,都必須自己攜帶。因為運輸成本的高昂,回春堂在“檸黃”裏小有名氣,其運來的食材價格也高得嚇人。

綁走毛線帽和棒球帽的跑車停在建築的另一側,看樣子兩人被囚禁在這裏了。

羅星取出核銃,遞到鑭的手裏,吩咐道:“拿這個進去。千萬別慫,就想象自己是個高手。”

鑭觸電般地將雙手藏在身後:“等等,核銃最多隻能射3發子彈吧,裏麵可是有二十多人呢!莫非……”他揣測著羅星的想法,“你這把是高功率的,一發能把樓炸了的那種?”

羅星投來鄙夷的眼神:“想什麽呢,氫電池早去掉了。充一次電要花半個圖靈幣呢。再說,如果炸了樓,那兩個小子怎麽辦?”

換言之,現在這把核銃就是個樣子貨,嚇人用的。

“那我不是去送死嗎?”鑭激動地喊了出來。

“不是說了嘛,我自有安排!”羅星把核銃塞到鑭手裏,向前推了他一把。等到鑭回頭看時,羅星已經不見了蹤影。

如果這把核銃能發射,鑭肯定會一槍崩了這個家夥。然而,鑭十分清楚,那個人一定在暗處看著自己。如果不去,也是死路一條。橫豎都是死,那就硬著頭皮上吧。

鑭走到回春堂總部門前,深吸一口氣,為自己壯膽。他的腦中閃過曾經看過的影視作品,想象著自己就是那些無往不利的主角。

他將金發向腦後一撥,眼神也隨之犀利起來。

鑭邁出腳步,自動門隨之開啟。門內站著一名身高足有兩米的壯漢,結實的肌肉線條透過襯衫顯露出來。壯漢看到鑭走進門,立即凶巴巴地迎了上去。

鑭舉起槍,對著壯漢的額頭,扣下扳機。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哪兒來的勇氣,拿著一把玩具槍這麽幹。

沒有火光,沒有硝煙,甚至連後坐力都感受不到。然而,麵前那個小山一般的壯漢,卻如同真中了槍一般,嘴角流出一絲鮮血,重重地向後仰倒過去!

那一刻,基地大廳裏一片寂靜,原本在打牌的打手們紛紛停下,目瞪口呆地盯著闖入的鑭。別說其他人了,就連鑭本人都不敢相信——

這把槍真的能用?

但這玩意兒連個響都沒有,怎麽能把人放倒呢?

另一名打手反應過來了,抄起手邊的鐵棍,照著鑭的天靈蓋掄了過去。鑭回身瞄準,又是無聲的一槍。這次不單單是打手,就連他手中的鐵棍,都在半空懸停了幾秒,隨即向著反方向飛了出去。

“我的朋友們在哪裏?交出來!”鑭惡狠狠地喊道。此刻他心中的恐懼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興奮。管它什麽原理呢,能用就行!

打手們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其中一人從壁櫥裏取出防爆盾,招呼同伴們聚在一起,一步步向著鑭逼近。

鑭將核銃挺在身前,心裏卻也犯起了嘀咕:從剛才的威力看,這東西充其量算小型手槍,奈何得了盾牌嗎?

這一刻,過度緊張的鑭和打手們都沒有注意到地麵淌過的無色透明**,也沒有嗅到空氣中淡淡的魚腥味。

別無選擇,鑭選擇了開槍。扣下扳機,對麵卻毫無反應。

打手們一下子來了精神:“他沒子彈了,上啊!”

就在這時——

猛烈的火光從地麵躥了上來,劇烈的爆炸衝擊波掀翻了桌椅,將一層的玻璃窗震得粉碎。然而卻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鑭罩了起來,沒有傷到分毫。

這是一次小型的偏二甲肼爆炸,威力不小,卻也不至於要命。

打手們七扭八歪地躺在了地上,血液沿著焦土淌下。鑭跨過幾個打手的身體,準備上到二層去找回春堂的老大對線。可還沒等他走上樓梯,耳邊便傳來羅星的聲音:

“先別去,搜出他們的手機。”

鑭方才意識到,自己的上衣兜裏不知何時被塞進了一部小型對講機,正是他們在行李箱中找到的那一部。

“你要幹什麽?”鑭問道。

“你不是有能把餘額刷走的黑客程序嗎?一個都別落下。”

之後,鑭花了大約15分鍾的時間,將8名打手的手機翻找出來,又利用自己手機裏的黑客程序刷走了餘額。想做到這一點,兩部手機必須近距離接觸30秒以上,平日裏不可能有機會實現。

離開一層時,鑭賬戶的餘額達到了1 158個圖靈幣。

金聖熙在手下的重重保護下,第六次檢查了手中的左輪槍。毛線帽和棒球帽跪在一旁,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老實講,方才的爆炸著實嚇了他一跳。在各大組織裏,像他這樣的中層幹部才有機會接觸到手槍,而至於炸藥、手雷或者核銃,必須是大首領才可能擁有。

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

然而金聖熙此刻卻有些鬱悶:爆炸過去快20分鍾了,還沒見有人上來,自己都緊張地出了一身汗。對方在幹什麽?

“給我老實點,再動就割掉你們的腦袋!”

他對著兩個俘虜大吼一聲,兩個小無賴早就嚇得縮成一團了。

突然間,辦公室的門被粗暴地踹開了,一名金發少年舉著槍衝了進來。打手們一下子緊張起來,全部擺出了戰鬥的架勢,毛線帽和棒球帽脖子上的匕首也更貼近了幾毫米,已經割破了表皮,一陣鑽心的痛。

“原來是你啊。”金聖熙認出了鑭,但他很快被鑭手裏的武器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核銃?怪不得一層的手下擋不住他。不過,他還有底牌,如果鑭要開槍,那就同歸於盡吧。

“放開我朋友!”

“放下武器!”

兩人幾乎同時喊道。

可是突然間,金聖熙覺得哪裏不對。他猛然站起身來,痛苦地掐住自己的咽喉。

自從出生以來,金聖熙沒有在意過“呼吸”這件事。但此時此刻,無論他如何用力,氣體無法湧入肺部,鼻孔裏還漸漸有氣體排出。

“你……你……”金聖恩甚至無法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基地外的大樹上,羅星張開熵視野,右手擺出一個抓取的動作。其實想要通過控製熵抑製肺部的呼吸,這個動作完全是不必要的,但羅星覺得這樣做更像個惡人。

“讓他放人。”羅星小聲下令。

基地裏的鑭立即照做,羅星也稍稍放鬆了對金聖熙肺部的控製,讓他能夠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你們……快放人!”

打手們一頭霧水地釋放了毛線帽和棒球帽,兩個小無賴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藏在鑭的身後。

“收錢。”羅星繼續下令。

“拿出你們的手機,打開付款模式!”鑭命令道。如果對方開放了付款權限,收錢會更加便捷。

“照……照做!”金聖熙痛苦地下令。

打手們紛紛放下武器,取出了手機。鑭一個個刷走了餘額,當刷到金聖熙這裏時,發現他的餘額隻有210個圖靈幣。

“還有呢?”機靈的鑭並沒有上當。

“沒……沒有了……”金聖熙一句話沒說完,肺部的壓迫感猛然間加重了,他開始猛烈咳嗽,吐出了一口膿血。

羅星再次放開金聖熙的肺時,他連忙從抽屜裏掏出另一部手機,打開付款模式。

鑭刷走了餘額,10 000個圖靈幣,可謂一筆巨款了。

“他們平日裏,殺人越貨的壞事幹得多嗎?”羅星躲在暗處問道。

“還好,真正心狠手辣的是‘菊’那幫家夥。”雖然有過節,鑭還是如實回答了這個問題。

“那就小懲大誡吧。”

鑭帶著兩名同伴離開後,二層的打手們紛紛出現了呼吸不暢的現象,最終都口吐白沫暈了過去。這樣一來,估計這些人以後也不會再敢找鑭他們的麻煩。

羅星拍拍手,關閉了熵視野。他本想再來一次偏二甲肼爆炸呢。那種爽快感,實在是讓他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