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舅舅的老房子叫將軍第，那還是平陳之後，受了老皇帝的封賞，花了幾千兩銀子建起來的。大門高大巍峨，裏麵有三道院子，在這長安城裏，當時也是數得著的好房子。前些年李靖在長安縣做功曹時，到長安辦事，經常會到家裏去一趟，看看舅母和表弟，聊聊天，敘敘舊。

十幾年前舅母也去世了，李靖任職的地方離京城也越調越遠，三原老家本來就沒有什麽親人，李靖官也沒有升上去，老當的都是狗屁副職，連貪汙的機會也沒有，錢更是沒幾個，離家千裏，到京城又需要大批盤纏，李靖又是個好麵子的人，見了親戚故舊，少不得喝場酒，吃頓飯，而這相對與他幹癟的荷包，都是他承受不了的。索性一連好多年，就在邊境呆著。

閑著沒事，他就演習兵法，經常搞個八卦陣、六花陣什麽的，同僚們都知道，他是將門之後，身懷絕技，武功高強，特別是射得一手好箭法，比那三國的老黃忠絲毫不差，有一手百步穿楊之功。有一年突厥騎兵來犯，倉促之間，馬邑也沒有什麽準備，郡守謝大亮就問李靖怎麽辦。

李靖說：“估計突厥來了多少騎兵？”

謝大亮說：“探子來報，大約有兩三萬人，大多是騎兵。”

李靖說：“整個馬邑的駐軍老弱病殘加在一起，不過三千人，用這麽多軍隊對抗那麽多敵軍，等於白白送死。就是沒死完，那也肯定是損兵折將，按大隋朝的法律，打了敗仗，也是要處分人的，長官肯定會被處死。”

謝大亮急了，對李靖說：“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吧，全馬邑從現在開始就全聽你的了，隻要把突厥打敗或者嚇跑了，我給你表功。”李靖知道，這個孫子，他可不想死，這麽多年，他吃了多少空餉啊，發了不少不義之財，家裏又剛取了個突厥血統的四姨太，異國美人，一天到晚熱乎得要命。全馬邑的官兵，說是三千人，其實連兩千七都不到，剩下的編製，都是空的，朝廷照樣按總額撥款，但有一部分源源不斷的就進了這些貪官汙吏的腰包，大隋朝的天下，就是被這些蛀蟲掏光的，外強中幹，不堪一擊，像個驢糞蛋子，隻剩下表麵光了。

但天下紛紛，尚沒有亂得一塌糊塗，這個時候，到底下一步會發生什麽樣的情況，一時還不明朗，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保存實力，活下去才有辦法，為這個搖搖欲墜的政權拚命更是不值得，那是傻子才去做的事。朝廷對我李靖，太薄太薄了，我都人到中年了，還屈居謝大亮這樣的王八蛋手下，仰人鼻息，窩囊啊窩囊！但身為朝廷命官，這個時候，更不能擅離職守，想到這，李靖對謝大亮說：“郡守，目前的情況，左右都是一死，我們索性賭一把，學學諸葛武侯的空城計，你把城北門大開，我單槍匹馬，一人出門迎敵，見機行事。你帶人埋伏在大門以內，另派三十騎迅速從南門出去，趕在突厥大隊人馬圍城之前。離城十裏，點起煙火，以為疑兵之計。那突厥搞不清我們的底細，看到煙火，以為我們隨後有大隊人馬增援而來，必然怕中埋伏，在天黑之前就會退兵。”

謝大亮想想也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就說：“就這樣辦吧！”於是分頭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