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隋朝末年，長安。

雪，好大的雪啊！鵝毛般大的雪花，漫天飛舞，一進入臘月就下個不停，路邊的積雪足有一尺多深了，整個長安的老百姓都在議論，看來大災年就要到來了，像今年這個樣子，不知道又要凍死餓死多少人哪！

一個上了歲數的老年人更是悄悄議論說，自己活了大半輩子，從來就沒見過這麽大的雪，一個合理的解釋是，上天發怒了，他也對人世間出現了太多的不平事感到憤怒，於是開始示警了，天下剛剛被先皇統一了幾十年，看來又要大亂了。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哎，老百姓的苦日子啥時候是個盡頭啊！

旁邊的年輕人聽到這些大逆不道的話，連忙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圈，發現一丈之外除了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路過之外，並沒有什麽可疑的人注意這邊，於是就壓低聲音提醒他：“你老糊塗了！不怕殺頭啊！皇上雖然去江都巡遊去了，但當今坐鎮長安的宰相楊素，那可是皇上的死黨，聽說先皇就是被他和今上兩個人幹掉的，這個人可不是吃素的，一貫殺人如麻。這一段你沒看街道上巡邏的兵丁明顯增多了嗎？聽說還放出來不少便衣，你這樣的話要是被他們聽到了，還不是個死！”

老人搖搖頭，一臉無奈地說：“我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怕什麽死？！早晚都要見閻王，聖人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我這把老骨頭也沒什麽可惜的了，隻是可憐了你們這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生活還沒來得及開始，就趕上了這亂世，是死是活，一概不知，哎，可歎啊可歎！”

年輕人一臉惶恐地看著老年人說：“老爺子，你見多識廣，給指條生路吧，你說怎麽辦？”

老年人又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怎麽辦，短了三兩年，長了七八年，這長安城可能就變成了人間地獄，千百萬生靈又要塗炭了。到時候能夠僥幸活下來的，或許也就是十分之一，小夥子，你鄉下有老家嗎？趁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躲得越遠越好，躲得快點還可以揀條命，哎，可憐天下蒼生啊！老天呐，你怎麽就不派那真命天子下凡哪，像他們這樣胡折騰個沒完，老百姓就是想活，也沒有活路啊！”說完自顧自地走開了。

那中年漢子雖然沒有抬頭看那談話的一老一小，他擔心自己無比犀利的目光會驚擾到他們，但他們的話卻都一字不漏地進入了他的耳朵。

按說自己也是大隋朝的官員，雖然隻是個郡丞，官是小了點，但論職責，對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自己還是應該管一管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隻要是大隋朝的地盤，就不允許有這樣的言論存在，這牽涉到臣下對皇上的忠心，按說，是該扭送他們去見官的。

但如今的天下，這樣的人扭送得完嗎！防民之口，猶如防川，當今的皇上，位子得來的本就不幹淨，還淨幹一些勞民傷財、好大喜功的事情，修運河、征高麗、巡遊不斷，還最愛打腫臉充胖子。

有一年為了向各國使節顯示大隋朝的富足，竟然要求從東都洛陽到長安的路兩旁，所有的樹木都要用綾羅綢緞包裹起來。

對於到了長安的各國客人，白吃白喝不說，還大送禮品，以顯示天朝上國的富足與四海清平。

其實人家看看道路兩邊村莊裏的老百姓就什麽都知道了，所謂的大隋朝，原來是個外強中幹的主。你連自己的百姓都不愛，這樣的上國，早晚得亡國。

那突厥使者更是不屑之至，探聽了一番長安的虛實，回去就稟報了可汗，說準備動手吧，大隋朝的日子看來不多了。自己所在的馬邑郡，就是和突厥開戰的第一線，這一次自己到京城，就是為了匯報一下前線的形勢，雖然這是越級上報，但不這樣，楊素那個老兒，怎麽能知道我三原李靖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