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龍泉山上

成都東靠龍泉山,西鄰青城山,據說城東的太陽每天都早一分鍾升起,城西則相反。人們郊遊便有個習慣:秋冬季節去城東曬太陽,而春日和盛夏則去城西避暑。

這一天又是霧蒙蒙的,太陽勉強從雲霧中探出了一點紅。一大早,歐陽文就開著報社的車,帶著麗嵐往城東駛去。這輛破吉普車的重又出現很喜劇,當時它被歐陽文棄在郊外,竟又被拖至交通部門,讓報社認領了回來。還好,那天知道副總編把車開走的隻有大劉,他卻默契地沒有開口,任憑人們胡亂猜測一通。歐陽文時常想,報社裏有些人可能早就有所覺察,但他們卻不多願多嘴。當前局勢複雜,誰不想留條路?

麗嵐坐在歐陽文身邊,她穿著紫色的西式小夾襖,領子鑲著毛絨絨的雪貂,下著一條蛋青色西褲,一雙白色短統靴,分外妖嬈迷人。她的長發自然地卷曲著,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把頭輕輕倚在歐陽文肩上,顯得非常開心。其實她心裏並不快活,能跟歐陽文一起去郊遊,本是件愜意的事,可惜那天的行動失敗,讓她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她隻能努力不去想它,把心思放在自己喜歡的男人身上,愉快渡過這一天。

歐陽文從反光鏡裏捕捉到麗嵐的神情,心裏如明鏡一般,那天敵人行動失敗,對她肯定是個打擊!或者她已經懷疑到自己身上?他微皺眉頭,心裏思考著,她今天又是來摸自己的底,必須小心從事。現在她身子緊靠著他,讓他感覺很不舒服,他卻不能流露出心底的厭惡,反要去敷衍對方,決不能讓她看破自己的心事。

“你的駕駛技術真好!”車子駛出市區,上了山路,麗嵐打斷歐陽文的沉思,笑問他,“你什麽時候學會開車的?是不是家裏過去有車啊?”

“怎麽可能?我家很窮,能供我讀書就不容易了!”歐陽文目不轉睛地打著方向盤,一邊小心應付著,“是在境外當隨軍記者時學會的……”

那一段經曆報社的人都知道,麗嵐也很清楚,她就笑道,“隨軍記者可不簡單,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出生入死、捕捉新聞,你是不是想弄個普利茲獎啊?”

“我倒沒有那麽多追求,新聞記者逢此亂世,都應該有一種使命感吧?要把最熱門的新聞盡快奉獻給讀者。至於生死禍福,我覺得自有天定。”這時車子開到一個急轉彎處,歐陽文有意快速地打著方向盤,車身向外傾斜著,把麗嵐甩出了他的懷抱。他又急忙拉她一把,“你快坐好,看這彎轉得有多急!”

“看來你的技術也不怎麽樣嘛!”她深情地瞥了他一眼,“主要是方向盤的問題!你應該注意方向,挑大路走,別拐到岔道上去了!”

歐陽文知道她是一語雙關,看來今天她還想當說客。他的心反而安定下來,把車平穩地開到一個空場子上。“這裏就是龍泉山,咱們上去逛逛……”

龍泉山是成都郊外的一個風景區,春天裏百花盛開,桃李成林,粉紅色的桃花和雪白的李花掛滿枝頭,好比雲霞般燦爛,引得遊人如織。現在雖是秋冬季節,但這裏氣候溫和,山上仍是林木扶疏,滿目青翠,也算一個遊覽勝地。他們緩步向半山爬去,都懷著各自的心思,一時間沒有說話。麗嵐的心思猶為複雜,她約歐陽文出來,也想盤問一下他,那天的行動計劃泄了密,歐陽文嫌疑最大。

當麗嵐趕到青羊宮,才知道地下黨竟然從特務們的眼皮子底下蒸發了!她氣得拔出手槍,差點斃了那個假扮少將的中統特務嚴其勳。嚴其勳慌忙跪地求饒,答應一定要找到共產黨,麗嵐才饒了他,讓他趕快帶人去浣花書局抓捕。到了那裏一看,書局早已關門,連那個小店員也溜之大吉!麗嵐氣得又給了嚴其勳兩耳光,就是他太自信,才沒在這裏布哨,使魚兒漏網線也斷掉。麗嵐亂了方寸,隻好回去報告父親。桂永泰聽說她擅自行動,也氣得大罵女兒荒唐,這才趕快布置在全城戒嚴,搜捕共產黨。一直忙亂到第二天早晨,麗嵐才想起真少將還關在水磨坊。她連忙派嚴其勳趕到那裏,隻見屋外橫七豎八躺滿了黑狗子的屍體,顯然遊擊隊已經把人給救走了!麗嵐氣得又把嚴其勳痛罵一頓,回頭才與父親仔細研究,決定要嚴格追查:是誰走漏了風聲?

桂永泰聽說頭天晚上隻有歐陽文來過莊園,自然懷疑到他身上,便問女兒跟他說了些什麽?麗嵐那晚喝得很興奮,次日酒醒之後卻什麽都記不得了,見父親懷疑歐陽文,內心也很震驚,忙把侍候她的那個女傭叫來盤問了一番。聽說歐陽文當晚就住在莊園裏,次日霧散了才坐車離開,又覺得他嫌疑並不大。就算他探知了那個秘密,趕到城裏也早過了接頭時間。何況她打心眼兒裏不願意承認是自己泄了密,又被心上人探聽了這個機密,過後再出賣了她……她一麵爬山一麵望著歐陽文那張英俊而沉靜的臉,心想他這樣的人倘若也是共產黨,自己真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歐陽文見她一直望著自己,不由得一楞,“你看著我幹什麽?不認識了?”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麗嵐抿唇一笑,仍是嫵媚而溫情地看著他,“我想看一看,你到底長了一顆什麽樣的心?”

歐陽文心中一凜,又連忙鎮定下來,“你看出來沒有?到底是顆什麽心?”

“跟我的那顆心沒什麽區別……”麗嵐嬌憨活潑地笑道,打趣說,“但願我們兩顆心也能一起跳動,合著同一個節拍,那就好了!”

歐陽文又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眼裏正燃燒著熾熱的火焰,那是激越的感情之火,一旦燃起就再也難以熄滅,歐陽文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的頭腦,今天最好對她冷淡和疏遠一點,以免把這層關係搞得更加複雜了!

歐陽文哪裏知道,桂永泰也曾這樣提醒過女兒。他說你跟你的那位副總編越界了!你既然想拉他入夥,就不能跟他有感情糾葛,否則因此而產生的錯覺會蒙住你的眼睛,給你自己也給黨國利益帶來極大的損害!麗嵐當然知道父親說得有理,但她不想犧牲自己的所愛,於是跟父親達成一個協議——先解決歐陽文的入夥問題,然後再來談他們倆的感情。倘若歐陽文不肯入夥,那就毅然決然中斷他們的關係。但她來到歐陽文身邊,就不由自主地被這個男人所吸引,隻好暗自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弄清他的問題,再把此人拉入夥,否則讓她今後不跟對方來往,那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她想著,便出其不意地問:“哎,那天晚上住在我家,你睡得還好吧?”

“挺好呀!你家的客房很舒適。”歐陽文知道對方的用意,暗自微笑著,“我就睡在你樓上,半夜還起來過兩次,你沒聽見我的腳步聲吧?有沒有影響到你?”

“還說呢!”她嗔怪地瞪著他,“把人家灌醉了,第二天很晚才醒,你都走了……”

“對不起,我當時非走不可!”他從容不迫地解釋,“你是知道的,我們當總編的,每天晚上必須留在報社,等印出清樣來,再最後校看一遍,以免出漏子……可那天晚上霧太大,我走不了,第二天隻好盡快趕回去。還好,沒出什麽岔子!”

這一點她當然清楚,後來也跟報社裏的人核查過,聽說副總編一回來就紮在他的位置上沒離開過,麗嵐當時就解除了警報。現在不過是例行公事,回去好跟父親稟報。她見歐陽文神情泰然,言語平和,心裏一陣輕鬆,神情也愉快起來。

他們爬上山頂,都有些氣喘籲籲。麗嵐的臉漲得通紅,象朵盛開的山茶花。她見歐陽文臉上也沁出了細小的汗珠,就掏出自己雪白的手絹,走過去要幫他擦拭……

歐陽文一閃身躲開了,卻又怕她多心,就指著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說:“瞧,那裏有個茅草屋,好象是個小茶館,咱們進去喝杯茶吧,歇口氣……”

這個農家開的小茶館是專為遊人設置的歇腳點。今天天氣不太好,遊人也不多,茶館裏空無一人,隻有幾張方桌竹椅。兩人坐下都覺得累了,口幹舌燥,老板端來兩杯熱氣騰騰清香撲鼻的蓋碗茶,他們很快就一氣喝光,互相看了看,又忍不住笑起來。

“這茶挺清香的,是什麽茶呀?”麗嵐好奇地問。

“叫蒙山茶。自古以來還是一種貢品呢,專供皇上喝的!”歐陽文又給自己的茶碗續上水,端起來細細地品著,“你沒聽說過這句話?揚子江中水,蒙山頂上茶。這是川中最好的茶,隻不過咱們喝的不是那茶葉尖子,算是好中的次品吧!”

“真可惜!既是上品,為何又不當尖子?”麗嵐立刻借題發揮,“歐陽,這人也是一樣啊!你就是個頂尖的人材,我以前跟你說的話,你考慮過了嗎?”

歐陽文早已經考慮到這一點,覺得不宜再回避,而應該正麵回應了。便思索著說:“你那天的話,我已經想過了。你說得很對,中國現在正處於動亂時期,也是有為青年施展宏圖的大好機會。我們正該抓住這個機遇,建國立業,留名後世……”

“你真是這麽想的?太好了!”麗嵐欣喜地注視著他,在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之後,不由得高興地抓住他的手,“這麽說,你願意加入我們了?”

正好茶老板又提過來一個水壺,歐陽文不動聲色地挪了挪椅子,掙開了麗嵐的手,又揭開兩人的茶蓋讓他續水。等茶老板走後,他才向麗嵐投去一個坦然的微笑,“雖然我有這個意思,但卻不知道我這一介書生,參加你們又能幹什麽?”

“這個你不用操心,等你參加了,我父親自然會向你交待。”麗嵐興奮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燙得她直吐舌頭。“哎喲,燙死我了!這茶……”

“得這樣喝。”歐陽文端起茶杯,用蓋碗刨開茶葉,慢慢吮了一口,又笑著問,“麗嵐,這也是你父親的意思嗎?”

“當然。”麗嵐點點頭,“那天他設家宴請你,就是想讓你加入!可是你太矜持了,反而讓他不便開口……要知道我們這組織,可不是誰都能參加的!”

“好吧,那我今天就算正式答應你。”歐陽文順水推舟地說,接著又站起來,隨意地伸伸懶腰,“茶喝好了吧?我們再出去走走,看看外麵的風光……”

麗嵐心裏很快活,巴不得跟這個美男子出去走走,風光一下。這時已快正午,陽光明亮了一些,山上的遊人也多起來。他們走出茶館,麗嵐突然伸手挽住了歐陽文的一隻胳膊,頭也很自然地偏靠在他肩上,身子更是緊緊地傍著他走。歐陽文隻覺得一股幽香沁入心脾,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四周,希望別碰見一個熟人……

“哎,那不是你的表妹嗎?”麗嵐似乎與他心情相反,巴不得遇上熟人,此時突然指著對麵叫起來。“你看,她旁邊還有一個軍人,是她男朋友吧?”

歐陽文抬頭一看,喬雪虹挽著一位高大魁偉的軍人,正朝這邊走來!他猜測,那就是雪虹正在策反的那個飛行員。不料他們上這兒來密談,竟然遇上了自己和麗嵐!歐陽文有些慌亂和失措,不知道雪虹會如何應付?

相比之下,還是喬雪虹比較機智和老練。她認出他們後,既沒有吃驚,也沒有害臊,徑直挽著那個軍人就走到他們麵前,沉著地微笑道:“表哥,你好,沒想到你也有雅興來這裏!哎,這位小姐是……”

歐陽文見她如此鎮靜,就趁機從麗嵐的臂彎裏伸出手來,給他們介紹:“哦,你那天見過的,我們報社的麗嵐小姐……這位是我表妹,你那天也認識了,這一位是……”

那軍人正想開口,喬雪虹卻搶先一步說,“他是劉營長,鳳凰山空軍基地的……”

因為關鵬穿著空軍製服,喬雪虹隻好這麽說,否則她寧願掩蓋他的一切。關鵬一聽也明白了,立刻趨前一步,緊緊握住了歐陽文的手,“我也叫你一聲表哥吧?”

歐陽文自然知道他的真實名姓,但他故意裝著不知道,也配合喬雪虹叫了他一聲“劉營長”。他見關鵬英武豪邁,待人又和藹可親,暗暗為雪虹感到高興,看來她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策反對象,這次她一定會成功。

麗嵐自從上次見到這位表妹,心裏一直有些牽掛,總怕她跟歐陽文有感情關係,糾纏不清。現在見這位表妹另有男朋友,也就放下心來很高興。她生性活潑,便自來熟地把喬雪虹拉到一邊,嘴貼著她耳朵悄聲問,“哎,這位劉營長是你的男朋友吧?好一個英俊瀟灑的軍人,也隻有他才能配得上你,真是天作之合呀!”

喬雪虹當然明白歐陽文在幹什麽,也要配合他,於是默契地笑道,“你跟我表哥又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你們倆也是郎才女貌啊!我要衷心地祝賀你啊!”

她們倆又回頭看了兩個男人一眼,都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兩個男人也微笑著互相看了一眼,卻沒攀談。歐陽文是因為有地下黨的紀律約束,凡是與喬雪虹接頭的人,他都不會去接觸。關鵬也不願跟歐陽文細談,他城府很深,不明歐陽文的身份,也不知跟他說些什麽。但他對歐陽文的印象很好,他目光如電地掃了對方幾眼,嘴邊也漾開了笑紋,心想怪不得,洪雪姑娘居然有這麽好一個表哥!

這時喬雪虹向歐陽文使了一個眼色,他就快步趕上來,拉著麗嵐離開,“走吧,咱們也該下山了,以後再跟他們好好聊……表妹,再見!”

他們走開後,喬雪虹又跟關鵬一起說說笑笑,進了茶館。幾乎是在剛才歐陽文和麗嵐坐過的地方,兩人又坐下來喝茶,暢開心扉談了一陣。

自從那天關鵬聽喬雪虹談到“良禽擇木而棲”,就有些明白她的意圖了。他覺得這位洪雪姑娘非同凡響,就算不是“那邊的人”,也必定是另有一番來曆。而他竟油然產生了一個願望,很想多了解這位女性。今天碰見她表哥,倒給了他一個借口,話題就從這兒開始。“洪雪,我看你表哥人不錯嘛?你們從小就在一起?”

“不是,我們也好久不見了……”喬雪虹看得出來,關鵬雖然對歐陽文有好感,但對他們的表兄妹關係,卻似乎有些不大愉快,就把話頭扯得更遠一些,“他家境比我好,他上學讀書時,我已經離開家,在外麵去做工。說出來你不信,我還在碼頭上幹過苦力,跟那些碼頭工人一起扛過大麻袋!後來我又去紗廠當女工,掙了一些錢,才去讀夜校,認了幾個字。說到底,他是知識份子,我是勞動人民嘛!”

她有意撇清跟歐陽文的關係,但說的都是實話。隻不過在碼頭上打工是為了組織罷工,去紗廠也是同樣目的。正因為喬雪虹的經曆這麽複雜,才使她與眾不同,有著別樣的巾幗風采。關鵬對她更加欽佩,覺得眼前這女子無論是不是“那邊的人”,都值得他交往,他甚至寧願她就是共產黨,因為他正在渴望找到共產黨。她最後加重語氣說的那幾個字,他也聽明白了,便想趁機跟她多聊幾句,也把心中的疑團弄清楚。

“你當過工人?你自稱勞動人民?那你一定見過共產黨了?據說他們就是勞動人民的黨嘛!”關鵬字斟句酌地問,“你能跟我談談共產黨嗎?”

兩人說話時都用了心計,有點心照不宣的味道。喬雪虹也不推辭,就把共產黨的宗旨詳細講了一遍。關鵬認真地聽著,不時發出一些疑問,喬雪虹也仔細作答。大哥曾交待,不到必要時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喬雪虹談完後又補充了一句:“這些都是我在碼頭上和紗廠裏聽來的,工友們都見過共產黨,可是我還真沒見過呢!”

關鵬聽了沉吟不語,心潮卻急速地起伏著。他見喬雪虹把共產黨的情況說得那麽清楚明白,更加堅定地認清了她的背景。但人家那叫謹慎,自己若不擺明心跡,別人是不會痛快承認的!他想到這裏,就緩緩說:“我雖然沒見過共產黨,但對共產黨還是有一定認識的。至少,共產黨主張把一切帝國主義趕出中國去,這不僅代表了勞動人民的心聲,也是我們這種知識份子人家的最大心願。我父親是國學教授,抗戰時期隻好拋舍家園顛沛流離,健康也大受影響,最終死在內地。去世前,他含淚給我念了陸遊的詩:死去原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

關鵬說到這裏已是淚流滿麵,喬雪虹也受到深深的震憾,跟著他流淚不止……

“抗戰勝利後我常想,父親若在九泉之下得知,侵略者已被我們趕走,祖國山河已經統一,會有多高興啊!沒想到內戰很快爆發了,大好河山又遭**!稍有正義感的人,誰能不痛心疾首?”關鵬突然話鋒一轉,嚴肅地望著喬雪虹,“我們都知道那句話,國家興旺,匹夫有責,何況我們這一代有為的青年?洪雪,不管你是不是認識共產黨,或者你本人就是共產黨,我都想對你說一句實話:抗戰時期共產黨確實有功,為中華民族爭了一口氣!這樣有氣魄有能力的黨,我打心眼兒裏佩服!如今江山都快是他們的了,我真想見見他們,也跟他們說上幾句知心話……”

這番赤誠的話又用如此懇切的語調說出來,喬雪虹也受了感動,但她必須回去請示了黨組織,才能決定怎麽做。“你今天這番肺腑之言,也讓我看清了你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眼睛裏射出異樣的光彩,情不自禁地說:“你是值得信賴的,可以做朋友!我如果有機會遇上共產黨,一定把你的這番話傳達給他們!”

關鵬伸出一隻手,緊緊握住了喬雪虹的手,真誠地說,“我相信,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其實有些事,我們大家心裏都很清楚!李商隱不是有句名言:心有靈犀一點通嗎?洪雪姑娘,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這句話的含意吧?”

飛行員的手堅實有力,而且汗津津的,握在手裏全身都很溫暖。喬雪虹的臉上突然浮起了一片紅潮,似乎兩個人真的是心靈相通……她連忙輕輕抽回了自己的手,望向茶館外那一片青翠的樹林,心想條件已經成熟,今晚就去見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