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賓雪鬆:你(蘇嬋娟)是胃穿孔
北京301醫院的病房內,蘇嬋娟經過六個小時的手術後醒過來了。賓戈明、蘇壁月看到媽媽醒來,輕輕地喊了聲“媽媽”。兒子和女兒是父親打電話緊急叫過來的。
賓雪鬆拉著蘇嬋娟的手問道:“感覺怎麽樣?”
蘇嬋娟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被厚厚的膠布紗帶緾著的腹部,也許是麻藥還起作用,也沒感到疼痛,便說:“還好,不疼,有點麻脹的感覺。切片檢查怎麽樣?”蘇嬋娟最關心是否得癌症。
賓雪鬆若無其事地俯身對她說:“你是胃穿孔。手術是科主任做的,非常成功。你就放心好好養著吧!”
蘇嬋娟黯然一笑,又閉上了眼睛。五天前,弓司令下了死命令她才來到北京。她先到309醫院看望了賓雪鬆,得知丈夫在北京治療成效明顯,心裏十分欣慰。接著她到301門診檢查,醫院通知她住院。她心想,是什麽病如此緊急呢?住院後,醫生給她做了全麵體檢,確定立即手術。她聽到醫生的決定後,腦子裏立刻閃出了一個可怕的“癌”字。
蘇嬋娟又一次睜開眼睛,對丈夫和兒女說:“我想也沒有什麽事。既來之,則安之。前段時間比較累,就趁此機會好好靜養吧。”說完,對丈夫說,“你還是回309醫院繼續你的治療吧。這裏有醫生護士,她們服務很周到。”
賓雪鬆說:“你就安心養病吧!我們幾個已經安排好了,我先回309讓醫生再會診一次。上次會診時,說我的病灶已經鈣化,隻需吃藥鞏固。出院了我來陪你。這幾天讓壁月先陪一段。戈明就回去吧。”
蘇嬋娟對女兒說:“你來了孩子怎麽辦?你也回去吧!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
蘇壁月說:“媽,不用擔心,甲佳有奶奶帶她,乖得很。”蘇壁月最終還是堅持陪護了半個月,待父親從309醫院出院過來才返回基地。
蘇嬋娟對病情坦然麵對,看得淡,放得下,和醫生護士配合默契,身體恢複得很快,一周後即能進食,10天後就能下床行走。
一天,蘇嬋娟在賓雪鬆的陪同下在病房走廊活動,弓司令來看望她了。弓司令見她精神這麽好,高興得嗬嗬直笑:“老蘇,你真可以呀,都能走動了。能吃飯了嗎?”
蘇嬋娟被弓司令的樂觀感染了,笑著回答:“早就吃了。托司令的福,恢複得挺好。”
“不必托俺的福,就托老賓的福吧。”弓司令轉而問賓雪鬆,“你的肺結核怎麽樣了?”
賓雪鬆笑著說:“我可真的托司令的福。好了,康複出院。醫生說,繼續吃藥,鞏固療效。”
弓司令說:“那就好,反正得注意,不能反複。有什麽困難沒有?”
賓雪鬆說:“沒什麽。衛生處來人幫了好大的忙,駐京辦事處也經常來人過問。謝謝大家的關心。”
弓司令說:“有什麽事隻管對辦事處說,俺專門交待過。老蘇,你也不必操心課題的事,技術部已經派人來京,到科學院請他們複算了。這都是你的功勞呀!為基地解決了一個大難題。老賓呢,也不必著急,就在這好好陪陪老婆。俺估計你從來沒有陪過老蘇,對吧?”
蘇嬋娟搶著說:“他呀,連我生孩子那會兒也沒怎麽陪。”
賓雪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次可能還是陪不了幾天。”
弓司令說:“不行,這次要全陪,陪到底,讓老蘇好好享受一下丈夫的關愛。不能整天就是工作呀工作,工作的事就讓年輕人去幹。”
賓雪鬆說:“謝謝司令關懷。現在‘神舟一號’任務正忙,而且是第一次正式執行發射任務,我在這裏總感到心神不安。”
弓司令說:“沒事,任務還算順利。飛船那邊,步西新汲取了教訓,抓得挺緊。運載火箭這邊,按部就班進行,發現了一些問題,都解決了。基地的事有湯耀宗他們頂著,你放心好了。”
賓雪鬆還是放心不下基地試驗任務的事,過了五天,他看到妻子病情穩定,立即趕回基地參加任務。在基地待了二十多天,他又匆匆趕赴北京。
賓雪鬆跨進蘇嬋娟的病房,正逢護士給妻子輸液紮針。蘇嬋娟看到丈夫進來,驚喜萬分。盡管分別隻有二十多天,但卻像久別重逢似的激動。她用手支撐著身體想坐起來,賓雪鬆按住她,讓她別動。賓雪鬆再次俯下身子,溫柔地說:“看你臉色不錯,比我走時精神多了,說話也很有底氣。感覺怎麽樣?”
“每天除了打針吃藥,就像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淨長膘了。”蘇嬋娟對自己的恢複十分滿意,望著丈夫問,“你怎麽又跑來了?工作進行到哪一步了?”
賓雪鬆環顧四周,見沒有旁人,壓低聲音說:“任務進行得挺順利。”賓雪鬆拿張椅子,坐到妻子旁邊,簡要地說了試驗任務的情況,最後說,“剛才我到醫生辦公室去了,醫生說你的心態特好,笑對疾病,豁達開朗,情緒穩定,積極配合醫生治療,所以康複得很快。”
“醫生真的這樣誇我?”蘇嬋娟臉上**漾著感激之情,“你別說,他們的服務態度真沒得說,不管是醫生還是護士,一到床前,就那一聲甜甜的‘您好’,就讓你的病減輕三分。看來,再住上一段,就可以出院了。”
“出什麽院,這裏條件多好嘛,慢慢養唄。301是全軍醫療技術最高的醫院,醫生一個個都是博士,徹底治好了再回去。”
“好,不著急。”蘇嬋娟今天興趣很大,看到丈夫到來,又突然想起了她的課題,“噢!對了。前些天,課題組的房工幾個拿著課題報告書,讓我審查簽字。我用了兩天時間翻了翻,報告做得有模有樣,數據翔實,論據可靠,結論準確。我想一定會對試驗任務起到應有的作用。看來,這些年我的心血沒白費,你當年提出的‘一八四人才計劃’還真有成效。”
“是的。現在‘一八四人才計劃’已經大見成效了。我數了數,光是基地抓的第一、第二層次的人才,現在都成了各單位的骨幹。”
“我記得你說過我們兒子是基地第一層次的培養對象,現在表現怎麽樣?”蘇嬋娟突然想起了兒子。
“不錯。當時篩選的第一層次人才要求很嚴,學曆要高,年紀要在35歲以下,是基地的主要專業,而且戈明是基地唯一的博士,是排在第一名的人選呢。順便告訴你,最近讓他當副營長,幹得還可以。他搞的課題也有結果了。年底,我們準備清理一次課題,找人評審,爭取明年上報一批項目參加評獎。”
蘇嬋娟欣慰地笑了。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問道:“兒子找對象沒有?”
“嗨!不說還好,說到找對象就讓我生氣。我在‘一八四人才庫’裏翻出來好幾個,名牌大學生,年齡相當,相貌不錯,和他一說,他說這事不用父母操心,就是不給我這個當爸的麵子。”
蘇嬋娟無奈地說:“可能還是對媽有意見。”
是的,這件事賓雪鬆最清楚不過了。兒子就是對媽有意見,而且意見還挺大。記得一次他和兒子女兒議論到此事時,兒子氣得渾身顫抖。女兒甚至說,媽也真是,你和人家爸有冤仇,也不能撒到自己兒子和人家女兒身上啊!哥,這次肯定是媽媽做得不對,你是新時代的年輕人,難道要做一個迂腐的恂道者?我說你就和薇笑私奔,到外麵結婚,看媽奈何得了你不,過不了一年半載,媽的氣就消了。賓雪鬆對韓奮威當然恨之入骨,但他理性地考慮,也能接受兒子娶韓薇笑的現實,畢竟現在不是封建社會,父債非要子還。為此他曾委婉地和妻子說過自己的意思,但看到她很堅決,隻好作罷。但當他聽到女兒如此過激的反叛言論,還是立即製止了。
現在聽到妻子發自內心的愧疚之聲,賓雪鬆勸解說:“這都是哪一輩子的事了!”
“無論如何我不能讓那個壞蛋沾上我們家的邊。”
“別想那麽多了。”
“韓薇笑找著對象沒有?”
“和保障服務處長熊學鋒結婚了。”
“啊?熊處長可是個大老粗呀!”蘇嬋娟感到惋惜。
“我也認為不般配。聽說還是薇笑自己主動的呢!”
蘇嬋娟一聽,沉默了好長時間。作為一個在情感問題上曾經受過傷的女人,她能理解韓薇笑扭曲的心情和愚蠢的行動。
賓雪鬆察覺到了妻子的痛處,他話鋒一轉,問她:“你看盧婕晶怎麽樣?”盧婕晶是淩筱恬和前夫盧大捷新婚之夜的結晶,婚後第二天盧大捷在驗收衛星發射場四氧化二氮庫房時,因為可燃氣體燃爆而殉職。
“盧婕晶呀,眼睛長到頭頂上,基地沒幾個人她瞧得起。”蘇嬋娟問,“兒子想找她嗎?”
“不。”賓雪鬆說,“這次我回去,淩筱恬跟我提起了。”
“兒子同意了?”蘇嬋娟焦急地盯著丈夫問。
賓雪鬆回答說:“兒子說,盧婕晶比他大,而且太過強勢,和這樣的人過日子太累。”
蘇嬋娟點點頭說:“要誰也不能要盧婕晶。再說,真的和她結婚,你和我這個公公婆婆都不好當。你和淩筱恬怎麽說?”
“我當時沒說什麽,就說回去問問兒子,這種事還是讓孩子自己定為好。”
“後來呢?”
“後來我就趕來北京,沒再和淩筱恬提這事。”
“隻要兒子不同意,就好辦。”
正說著,護士進來看到輸液瓶的**已經沒了。護士嗔怪地說:“光知道說話,**沒了也不叫一聲。這樣要出事的。”護士急急忙忙拔出針頭,插到另一瓶上,瞪了賓雪鬆一眼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