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童卉在禁閉室裏和周劍鋒柔情蜜意,章沛然也自有一夥兄弟。他正一個人在禁閉室裏鬱悶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敲窗子,接著就聽見胖頭的聲音:“沛然,沛然,快起來吃飯,餓壞了吧?”他抬頭一看,隻見一個饅頭從禁閉室房門上的小窗口中塞了進來。

章沛然問:“胖頭?”急忙站起來跑到窗口往外看,隻見胖頭、大劉、老吳都在門外。他有些感動地說:“你們怎麽來了?”

胖頭說:“快吃吧,我晚飯省下來的。”

章沛然說:“啊?你省下饅頭給我吃?”

胖頭說:“瞧你說的,和著我就會搶饅頭啊?”幾個人一陣笑。

大劉說:“那那那,還有菜呢,我們專門來看你的。”說著塞進一盤青菜。

章沛然感動地說:“謝謝你們。”

老吳說:“都是一個班的,有什麽謝不謝的。”

大劉說:“你今天可露了臉啦!那幾炮打的小鬼子……我都服你啦。”

章沛然不無得意地說:“也沒什麽,不就是個小炮兒嘛。”

這時遠處一個人影端著什麽東西跑了過來,跑近了一看原來是阿新。他笑著也從窗口塞進一個碗來說:“來來來,我把病號飯偷來了,還有肉呢。”

大劉笑著說:“真不愧是個飛賊。”

胖頭咽著吐沫說:“奶奶的,真香啊,我咋用不好那個小炮兒呢。”眾人又是一陣笑。

章沛然說:“胖頭,給你一塊,子曰:有酒肉朋友自遠方來,不亦吃喝乎!”說著隔著窗戶就往胖頭嘴裏塞了一塊肉,胖頭嚼都沒嚼,一口就吞下去了,眾人再笑。

天上響起了雷聲。老吳說:“哎喲,快走,要下雨。”眾人起身離開,阿新忽然想起了什麽,返回來,掏出一封信交給章沛然說:“路過隊部,見桌上有幾封信,其中一封是你的。”

章沛然驚喜地說:“我們家有信來了?太好了。”從門縫裏接過信,迫不急待地在手中翻看著。阿新說:“那我們先走了啊。”

章沛然全心全意在信上,支唔道:“嗯,嗯……”信封上熟悉的筆跡,吾兒沛然親展。章沛然嘴中喃喃道:“媽,媽……”章沛然小心的打開信,展開。

章沛然看著信,信中寫道:“沛然吾兒,見信如見母,家門不幸,禍自天降,汝父由獄中歸家有日,氣火攻心,夙疾複發,且汝父脾氣執拗,一直不肯答應出任日偽的商會會長,以拒絕吃藥和治療相威脅,直至病情加重無力回天,終於日前棄世。家裏的企業也被日本人強行吞並,為母淚已哭幹,決心不再苟活於世,今天就追隨汝父而去……”

他手中捏著信,突然仰起脖子在禁閉室裏號啕大哭。

章沛然大聲哭喊:“爹,娘,我對不起你們啊,我對不起你們,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房外一陣驚雷劈下,照亮了半邊天空。

閃電中,章沛然麵目猙獰,他把信揣進兜裏,拚命地敲打著禁閉室的大門。

章沛然大聲哭喊:“來人哪……讓我出去……我要報仇!我要和小日本拚命!周劍鋒你這個騙子!你答應過讓地下組織保護我爹娘的!我要和你決鬥!”

外麵雷雨聲很大,章沛然的聲音完全被淹沒了。

章沛然折騰了一整夜,有哨兵把這個情況告訴了周劍鋒等人,王亞茹一聽忙說:“遭了,原本打算我們一起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慢慢地做他的思想工作。他年輕,易衝動。”

崔浩天一拍桌子說:“是誰把他的家信擅自交給他的?他不是在關禁閉嗎?”

周劍鋒說:“現在說什麽也晚了,沒能照顧好他的家人,是我們工作上的疏忽,現在的問題是穩定他的情緒。”

崔浩天憤然說:“不知天高地厚還要跟你決鬥!他以為這是哪兒?”

周劍鋒忽然笑道:“讓他出出氣也好。”

大眼得到這個消息忙找到阿新說:“你這個飛賊算是闖了禍了。”

阿新不解地問:“咋了?”

大眼兒說:“你昨天給沛然的那封信是他媽媽的絕筆信,他爸媽都讓日本人給害死了,家產也給日本人奪了,他看了信後鬧騰了一晚上,要和周隊長決鬥呢。”

阿新奇怪地問:“日本人害死了他爹媽,關周隊長什麽事?”

大眼說:“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從天津來根據地之前,周隊長答應過要保護他父母的。”

這時刁忠發在旁邊插了一句:“沒事,讓他們打吧,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變成一個爺們。”

偵察班的戰士們覺得有戲可看了,大眼首先說:“哎,章沛然跟周大隊長幹仗,快下注啊!”

老吳說:“我猜肯定是大隊長贏,誰跟我賭,輸了的洗我的臭襪子!”

阿新說:“那還用賭嘛,你穩贏不輸啊。”

胖頭說:“不一定不一定,章沛然這小子有點彎彎繞,說不定有陰招。”

這一仗可有看頭,隻要是得著空的,不管是戰士還是老百姓,都早早圍坐在操場上,等著看熱鬧。

章沛然現在還真不怯場,一上來就低吼一聲,揮舞著拳頭衝向周劍鋒,周劍鋒微微一側,靈巧地躲過了章沛然的攻擊,同時,抓住章沛然的手腕順勢向下借力將他摔倒在地。隨後側步移開,一臉微笑地看著章沛然。

周圍的戰士齊聲說:“好。”哄笑聲夾雜著叫好聲此起彼伏。

章沛然迅速地爬了起來,沒章法的拳腳朝周劍鋒身上招呼,這自然是一點作用都沒有,周劍鋒看準機會,又一個順水推舟,又將章沛然摔倒在地。

章沛然咬著牙又站了起來,直直地盯著周劍鋒,突然虛晃一腳,身子立馬靠到周劍鋒身邊,對著周劍鋒肚子就是一拳。周劍鋒大吃一驚,身子一側,差一點被打著,周劍鋒笑著往後退了一步。

周劍鋒笑道:“再來。”章沛然拚命地發起進攻,但每次都是以周劍鋒一次次把章沛然摔倒而告終。周圍的人在章沛然被摔倒的每一次都發出歡呼。

每次章沛然摔倒都爬起來,繼續撲向周劍鋒,仇恨給他帶來了幾乎無窮的力量。周圍歡呼的聲音漸漸少了,所有的人都認真地看著比賽。

可隨著章沛然一次次被摔倒,他起來的速度越來越慢,但每次都倔強地爬起來繼續戰鬥。童卉有些不忍,看著章沛然大喊:“認輸吧,你打不贏的。”

章沛然根本不看童卉,繼續向周劍鋒進攻。童卉喃喃道:“這是章沛然嗎?我真不敢相信”。

刁忠發說:“一樣的倔脾氣,一樣的打不服,有種!”

場地上偵查班的戰士齊聲高喊:“章沛然加油。”很多人開始附和。童卉也大聲喊:“章沛然加油。”

章沛然回頭看了眼童卉,咧嘴一笑,周劍鋒突然一拳頭把章沛然打倒在地,章沛然重重地摔在地上,喘著大氣,再也爬不起來了。周劍鋒看著章沛然,嘴角露出微笑。伸手去拉章沛然,把他拉了起來。

章沛然打開他的手說:“我輸了,但我還是不服,你這個食言而肥的騙子。”

周劍鋒有些內疚地說:“沛然,我很抱歉。”

其實這事真的怪不得周劍鋒,他雖然是根據地聞名遐邇的抗日英雄,可畢竟隻是個連級幹部,能有多大的影響力?保護章沛然的父母,實在是在他的能力之外。

章沛然回到禁閉室,突然跟瘋了一樣,一邊對著房門拳打腳踢,一邊放聲哭喊著。拳頭打出了血,染在門框上,哨兵也知道他心裏憋屈,也就任由他折騰發泄。

又折騰了一陣子,章沛然體力耗盡,終於老實了下來,可是他身體雖然消停了,腦子裏卻有一個想法越來越清晰:回天津!給父母報仇!

可這不是當逃兵嗎?他抱著腦袋,想起他當初為了救童卉打死阪井一郎,不得不離家出走,來到根據地所遭遇到的一切。自己二十多歲的人了,不但不能給父母分憂解難,反而給他們惹禍,讓他們被日本人活活逼死,而自己又得到了什麽?到現在還隻是一個普通的戰士,動不動就被崔浩天訓斥,心中的女神也歸了別人,這是圖個啥啊。他越想越難過,甚至想象著童卉用冷冷的目光看著他說:“你別這個女神,那個女神的,誰也沒有要被你當做女神,是你自己沒有弄明白。”

“看來這兒是不留我了。這兒也不需要我,不管是打日本還是童卉,有周劍鋒就行了。”章沛然自言自語地說。

第二天一大早,哨兵來禁閉室送飯,卻見房門大開禁閉室空無一人。哨兵急忙衝著外麵大喊:“來人哪,章沛然又逃跑啦……”

崔浩天聞訊趕來,一看章沛然果然已經沒了人影,就罵道:“混蛋!真正的混蛋!還有沒有一點組織性紀律性了!這樣的人不嚴懲,我們還搞什麽革命,還抗哪門子日本鬼子!來人!馬上全麵搜索,不放過任何一個死角。”說完他又趕到刁忠發那裏,一腳踢開房門喊道:“有任務,馬上起來。”

刁忠發等人都迅速起身,十分麻利的穿好衣服列隊,一臉困惑地看著崔浩天。崔浩天在房間丙四下看了看說:“我問你們章沛然到哪去了,你們誰知道?”

刁忠發說:“啊?他不是已經被你關禁閉了嗎?怎麽還惹你生氣了?”

崔浩天說:“我能關得住他?這個章家公子,本領大得很,跟周劍峰打架都不在話下,我一個區區副隊長能關得住他?跑啦!早就跑了!”

刁忠發說:“跑了?這……這不可能吧?”

崔浩天氣極反笑:“哼,你們跟他在一起沒幾天,也開始把組織的話不當話了?我告訴你們,他是個逃兵,按照條例要槍斃的。”

大家緊張得麵麵相覷。崔浩天一拍桌子一瞪眼說:“刁忠發!章沛然是你的兵,你馬上給我把章沛然抓回來,這是命令。”

刁忠發答:“是。”

崔浩天氣憤地甩手走了。

崔浩天一走,刁忠發就照著阿新的腦袋上來了一下說:“禁閉室可是上了鎖了,是不是你把你那溜門撬鎖的本事教給他了?你呀,就是不教點兒好的!”

阿新摸著腦袋委屈地說:“他哪兒用得著教啊,他那麽聰明,啥不是一看就會啊。”

刁忠發喊道:“行了行了,廢話少說,還不趕緊出去找人。讓崔副隊長先找到他就完了,還不得當場就把他給斃了呀。”

大家一聽事態嚴重,紛紛拿起武器走出營房。

刁忠發臨出門的時候,忽然發現窗台外麵瓦片下麵扣著的紙條,就拿了過來,可他不識字,就隨手給老吳說:“這可能是章沛然留下的,老吳,你給念念。”

老吳拿過紙條,十分認真地念了起來:“我悄悄地來,正如我悄悄地去,我什麽什麽衣什麽,作別邊區的雲彩……”

刁忠發說:“什麽什麽什麽的?什麽意思啊?”

老吳尷尬地說:“這幾個字不認的。”

刁忠發小心地把紙條收了起來,說:“誰也不許聲張,你們先去找找章沛然,我去找童卉問問……”

來到關押童卉的禁閉室,把事情經過簡單地向童卉介紹了一下,然後把紙條交給童卉,童卉拿著紙條念著:“我悄悄地來,正如我悄悄地去,我揮一揮衣袖,作別邊區的雲彩。”

刁忠發聽不懂,問童卉:“這說的啥意思啊?”

童卉大驚說:“哎呀,糟了,這回章沛然是真的逃跑了,他都作別了。”

刁忠發緊張地問:“這……這不可能吧?”

童卉一把拉起刁忠發,緊張地問:“刁班長,章沛然說不定是要回天津,你告訴我哪條路是通往東南方向的?”

刁忠發果斷地說:“跟我走,我就不信我追不回來他。”

童卉說:“可我正關禁閉呢。”

刁忠發說:“甭管那麽多了,人命關天呐,要是讓崔副隊長先找到他,非槍斃他不可。”

刁忠發說的沒錯,崔浩天現在真的是恨不得立馬就把章沛然槍斃呢。

崔浩天見出了這麽嚴重的事,身為大隊長的周劍峰居然還在看地圖。就焦急地說:“周隊長,你到底在看什麽啊?按照我的意見,部隊趕快轉移。”

周劍峰回答說:“老崔,你先沉住氣,如果我們轉移了,其他部隊怎麽辦?”

崔浩天說:“可是不轉移,真的很危險。”

周劍峰凝視著他問:“你真的認為章沛然已經投敵了?”

崔浩天說:“周隊長!哎呀,劍峰!你怎麽這麽……在政治上,你太疏忽了!章沛然就是不投敵……”說到這,他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激,就緩和了一下說:

“主觀上,我們就假定他不想投敵,就想逃回家去。可是他逃得出去嗎?這周圍多少封鎖溝,多少鬼子的炮樓啊?”

周劍峰說:“你的意思,章沛然即使不投敵,也會被敵人抓住。被抓住的話,他就一定會投降叛變?”

崔浩天說:“當然,你以為他那個公子哥能做出什麽好事?我越想這件事情越危險。我們黨內那麽多同誌,都曾經接受過我黨多年的教育。可是在敵人的嚴刑拷打和糖衣炮彈麵前,都沒有經受住考驗。像章沛然這樣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公子哥,你能指望他忠於革命嗎?他連聽見打槍都尿褲子,我不相信他麵對日本鬼子的刺刀還能堅貞不屈!他要是叛變的話,我們布防情況,部隊的駐地的情況,就會完全暴露。”

周劍峰說:“你先別急,現在還不能下定論,找他的戰士們不是還沒回來嗎?”

崔浩天回答:“找不回來了!我跟你打這個賭,你敢不敢?”

好像是要印證他的話,他才說完這些,幾名戰士進人立正敬禮:“報告,駐地附近沒有找到章沛然。”

崔浩天說:“我說什麽來著?”

周劍峰緩緩地對他說:“老崔,前幾次你不是也總是喊著章沛然逃跑啦,投敵啦,最後怎麽樣?都證明你是錯誤的,人家都乖乖的回來了,你怎麽肯定這次不是你又小題大做了?”

崔浩天說:“我……我寧願我是錯的!你別忘了,章沛然他從本質上,就站在我們的對立階級,他是祖傳八輩的資產階級!他跟著咱們這些無產階級,去革他爺爺、他爸爸的命?你信嗎?他簡直就是當叛徒最好的材料!”

周劍峰眉頭一皺說:“崔浩天!你怎麽能這麽說咱們的革命同誌!情況還沒搞清楚,你不要急於下結論。”

他指著地圖說:“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章沛然投敵了,或者說被敵人抓住了,出賣了部隊,那我們也不能撤。”

崔浩天問:“為什麽?你拿戰士們的生命在開玩笑?”

周劍峰說:“老崔,我們現在是‘反掃**突擊大隊’。我們的任務是什麽?就是在掃**開始以後,拖住鬼子,為主力部隊轉移提供足夠的時間。你看,現在咱們周圍,這些鬼子總共加起來不到兩百人,其他的都是戰鬥力極差的偽軍部隊。就算章沛然把鬼子引來,我們也不怕。但是我們如果貿然撤離,主力部隊怎麽辦?分區領導們怎麽辦?”

崔浩天說:“那還等什麽?趕快通知分區啊!

周劍峰說:“實際上,我們在這一帶活動,鬼子是知道的,為什麽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就是因為他們兵力不足,同時也不知道我們的虛實。”

崔浩天說:“我可提醒你,如果章沛然一投敵,敵人對我們的兵力部署可就全清楚了!”

周劍峰說:“章沛然隻是一個普通戰士,他既不知道分區的駐地,也不知道主力部隊的位置,鬼子從他嘴裏是得不到什麽有價值的情報的。但是,如果我們貿然撤離,鬼子就會知道我們虛實,很可能會把鬼子引向主力部隊,這麽短的時間內,大部隊還沒有充分的準備,那樣會造成更大損失的。”

崔浩天反問道:“那你什麽意思?這件事就不管了,就當沒發生一樣是不是?”

周劍峰說:“我的意見,如果情況搞清楚了,章沛然真的跑了,立刻向縣城方向警戒,防止敵人大部隊出動,同時,立刻上報分區。至於撤不撤,必須有上級統一安排,我們不能隨便調動部隊。”

崔浩天說:“好吧,你如果這麽說,我就不說什麽了,不過,我保留自己的意見。如果出了什麽問題,你要負責任!別忘了,章沛然可是你從天津帶來的。周大隊長,你看怎麽辦吧?”

周劍峰冷靜地說:“立刻通知各分隊,加強警戒!”

話音未落,又一個戰士進來報告:“報告,剛才刁班長從禁閉室把童卉給帶走了!”

“什麽?”周劍鋒聞之一驚。

崔浩天冷笑道:“這個章沛然,誰和他在一起立馬就變得無組織無紀律!”

部隊為找他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而章沛然的腦子裏卻隻有一個念頭:回天津。

郭大爺正在村口的東南路放羊,抬頭看見章沛然一臉木然的走來,見了羊群也不躲,直直地就往上撞。

郭大爺忙喊:“小心,小夥子!這羊角剛長齊生,頂了你咋辦?”

章沛然沒有回答,站起身來呆呆地看著前方。

郭大爺見他癡癡呆呆的樣子就問:“你這是咋了?又挨領導批評了?”

章沛然聲音沙啞,有氣無力問:“郭大爺,這條路能通到哪裏?”

郭大爺一愣說:“你要走嗎?怎麽?受不了了?”

章沛然不語,轉身就要走。郭大爺說:“孩子,你等一下。”

章沛然停下了腳步,看著郭大爺說:“郭大爺,你要是想去報告給周隊長他們你就去吧,反正我是一定要走的。”

郭大爺沒說話,從懷裏掏出個水瓢,挑了隻母羊,親手擠了一碗羊奶遞給章沛然說:“這羊剛下完崽,奶濃著咧,你喝一碗,走路好有勁。”

章沛然接過水漂,僵在那兒,奶遲遲未能沾唇。

郭大爺看見他這樣異常的樣子,更疑惑了,問:“你咋了?”

章沛然突然號啕大哭起來說:“我爸爸讓日本人給害死了,我媽媽也跟著去了。我現在是孤兒了!”

他把悶在心裏幾天的痛苦這會兒在郭大爺麵前統統哭了出來。

郭大爺看著眼前這孩子,淚水也跟著下來了,紅著眼眶說:“孩子,誰跟小日本兒沒仇啊,我那個小兒子要是活著,也應該和你是差不多的身量。”

章沛然間:“大爺,您的小兒子,我來這麽久了,也沒見著啊。”

郭大爺擦著眼淚說:“兩年前也是在這個時候,我兒子在山後頭放羊,正好碰上一隊日本鬼子進山掃**,他們讓我兒子帶路,我兒子不去,結果,他們就把我兒子給活埋了。”

章沛然咬咬牙,端起羊奶一飲而盡,他把瓢遞還給了郭大爺說:“謝謝你郭大爺,我得走了,您的仇我會幫您報的,但是我得先回家。”

郭大爺歎道:“啥都別說了,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回家盡孝去吧。”章沛然轉身正往前走。突然頭頂飛過一架飛機,幾乎是擦著他們的頭頂飛向村子上空,開始俯衝掃射。

郭大爺猛一回頭,看到一隊鬼子兵正在快速往這邊突進,刺刀上的太陽旗已經清晰可見了。

郭大爺驚慌地說:“不好!鬼子來了,孩子啊!快回去報信!”

章沛然也看到了日軍,正要走,又問:“那,那你呢?”

郭大爺說:“我一個老漢他們能把我咋樣?快,快去!”

章沛然說:“不成,咱一起走吧!”

郭大爺回頭就給了他一羊鞭說:“別管我,你快去。”

章沛然哎喲一聲捂著自己半邊臉,隻見郭大爺橫眉立眼地看著他,著急而生氣地說:“走!快走!!!”

章沛然一愣,捂著臉向村裏跑去。他沿著小路拚命跑,突然腳下一滑,一個馬趴摔在泥濘中,他掙紮著剛要爬起來繼續跑,身後傳來了槍響。他回頭一看,郭大爺已經倒下了,一個日軍還端著冒煙的槍和另一個日軍笑著說著什麽。

一個老者當然不會礙著他們什麽事,他們開槍也沒有什麽原因,就是想在大戰之前尋個開心,練練槍。

日軍也發現了奔跑中的章沛然,這個移動的活靶更合他們的心意,於是他們開始輪流向章沛然開槍,戲耍般地隻朝道路兩邊打。章沛然畢竟已經受了些軍事訓練,趁著日軍上膛的機會,從身一躍,躍到了一個土坡後麵,暫時脫離了危險。

日軍立刻衝了上來,就這時,一排槍打過來,衝在最前麵的幾個日軍被打倒了,原來是刁忠發帶著一幹兄弟們趕到了,章沛然一喜,正要起身喊:“刁……”

刁忠發一把就把他給按到了,罵道:“小子,你怎麽這麽糊塗呀?”

童卉也埋怨道:“幸虧是我們先找到你啊,不然……”

章沛然急著說:“先別說這些了,鬼子來了,趕緊回去報信兒啊。”

刁忠發聞言觀察了一下敵情,自言自語地說:“看樣子鬼子不是尋常的掃**。阿新,你馬上趕回隊部,向周隊長報告這裏的情況。”

阿新說:“是。”轉身向村裏的方向跑去。

刁忠發對大家說:“咱們就在這兒打,能拖多久拖多久,給周隊長他們爭取點時間。”

戰士們紛紛向日軍開火。

章沛然從懷裏掏出一把勃朗寧,也跟著大家一起射擊,可惜勃朗寧的有效射程太小,根本打不著日軍,大劉製止他說:“你省省吧,留著拚刺刀的時候用……你哪兒來的手槍?”

章沛然老實地答道:“我偷崔副隊長的……”

大劉埋怨道:“你小子,婁子越捅越大,我看你怎麽收場。”

日軍的戰技純熟,火力支援猛烈準確,又有兵力上的絕對優勢,眼見形勢不妙,胖頭大呼:“班長,頂不住了。”

刁忠發說:“胖頭,你帶幾個人往西,大劉你帶著沛然往東,大家樹林匯合。”說著一把拉起童卉說:“撤。”戰士們紛紛撤離,章沛然的動作稍微慢了點,老吳拉了他一把說:“快走!”恰好一陣彈雨射來,老吳被一顆機槍子彈擊中頭部,砰然倒下。章沛然撲在老吳身上,聲嘶力竭地大喊:“老吳,老吳。”徒勞地想把老吳拽起來,大劉跑回來一把拽起章沛然說:“快走!”拖著他追上刁忠發等人,向東撤退。多虧了刁忠發等人出來找章沛然,要不然他們今天也得和整個反掃**突擊大隊一樣,被日軍包了餃子。

日軍來的太突然了,而且是有備而來,一下子就把村子給圍上了,崔浩天急得團團轉,連聲說:“我說什麽來著?我說什麽來著?章沛然把鬼子給引來了吧?”

周劍峰說:“別慌,這麽短的時間鬼子就來了,不可能是章沛然幹的,再說鬼子哪次掃**不是風大雨點小,我們先通知老百姓趕緊堅壁清野。”

這時王亞茹匆匆走進院子說:“劍鋒,我已經讓一些幹部下去了,老百姓也都開始動起來了,不過,我看這次鬼子的掃**和以往不一樣,看著不像是搶東西來的。”

周劍峰果斷地說:“那我們現在必須去阻擊鬼子,延緩他們進村,給老百姓贏得時間。崔隊長,你帶一個中隊去北麵,王大姐,你帶一個中隊去南麵,我帶著其餘的人去西麵,咱們盡力攔住鬼子,實在攔不住就化整為零,務必保存實力。”

在優勢的敵人麵前分兵抗擊實在是無奈之舉,這個時候集中兵力朝一點突圍是最明智的選擇,可是周劍鋒現在沒得選,因為日軍這次來的太突然了,老百姓根本沒時間下地道,所以守不住也要守,擋不住也得擋。

雖說從軍多年,但是崔浩天還是第一次直接指揮戰鬥,他帶領一群戰士埋伏在路口一片小樹林裏,緊張地注視著樹林外的小路。看著小路上大隊日軍正在朝這個方向走來。

崔浩天說:“小鬼子,來的還真不少啊。”

中隊長小劉問:“崔隊長,我們動手麽?”

崔浩天反問:“不打你來這幹什麽?準備……射擊!”

戰士們開始向鬼子射擊,命令下早了,日軍還沒進人射程,受到打擊後,立刻排成戰鬥隊形發起了攻擊。

崔浩天一驚,順手去拔槍,卻摸了一個空,當時就愣了一下,大喊道:“槍呢,我的槍誰偷走啦,王八蛋!”然後搶過身邊一個戰士的槍,舉槍射擊。沒想到他射擊的時候,鬼子剛好架起機槍,一陣猛烈的炮火,讓他抬不起頭來。

崔浩天一下子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麵說:“打!你們快打!!”

劉隊長對崔浩天說:“崔隊長!我們這麽打很容易把目標全引過來,咱們是不是分散些比較好?”

崔浩天說:“你是隊長還是我是隊長?集中火力給我打!”

劉隊長回答:“是!”士兵們頂著敵人的炮火繼續射擊,戰士們死傷嚴重。崔浩天躲在石頭後麵有些膽怯。

劉隊長說:“隊長!情況有點不對啊!這不像是鬼子一般的突襲行動啊!”

崔浩天探頭向鬼子射擊說:“別廢話了!趕快打!不管怎麽樣,都得堅持住!”

劉排長回答:“是!”一個手榴彈在陣地前爆炸,崔浩天嚇了一跳,急忙躲在掩體下麵。

崔浩天這邊壓力大,王亞茹那邊也不輕鬆。事實上周劍鋒所部沒有一處是輕鬆的,更糟糕的是他現在手上根本沒有預備隊,又沒有預設陣地,隻得憑著現有人馬死撐。

崔浩天首先就撐不住了,隨著一聲爆炸,一條大腿飛到了他的眼前。他嚇了一跳,聲嘶力竭地大喊:“撤啊!趕快撤。”自己率先鑽了林子。

緊接著,王亞茹所部也因為彈藥不足,被迫後撤。

周劍鋒頂的最久,他手下的機槍手全都陣亡了,他自己親自拿起機槍,這時賈排長爬過來說:“隊長,不行了,就算我們都打死也頂不住了。”

周劍峰說:“你叫大家趕快撤退!退到村子裏!這裏有我頂著!”

賈排長說:“一起撤吧,我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兒啊!”

周劍峰果敢地說:“這是命令!快,帶著大家快撤!”軍令難為,賈排長留下一個班和周劍鋒一起打掩護,自己帶著剩下的人往村內撤去。

周劍峰帶著三四個戰士繼續抵擋這日軍的進攻,但沒幾分鍾,幾個戰士就都陣亡了,周劍鋒又給機槍換了一個彈夾,才打了幾個點射,一顆子彈擊中了他,他倒下了。

至此,八路軍反掃**突擊大隊的防線全麵崩潰。鬼子,進村了。

刁忠發等人趁著日軍還沒形成包圍,就從缺口裏突了出去,遠遠的回頭再看時,村子裏已經火光衝天,而槍炮聲則漸漸平息了下來。

大劉悲憤地問:“班長,槍炮聲停下來了,鬼子肯定進村了,咱們怎麽辦?”

刁忠發一臉憤怒,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槍沉默不語。童卉突然反應過來,她一把拉住刁忠發,哭喊:“那村裏的人呢?周隊長他們呢?刁班長,你告訴我,周隊長他們呢?”

刁忠發黯淡說:“我也說不好。”

童卉愣了一下,扭頭就走。

章沛然一把拉住她問:“童卉,你幹什麽去?”

童卉頭也不回地說:“我要去找周隊長。”

章沛然說:“你這會兒去找他?太危險了!”

童卉的聲音略帶哭腔說:“我不管。”說著甩開章沛然的手又走,被刁忠發攔住喊道:“你給我站住,你不要命了嗎?”

童卉衝著刁忠發大聲說:“那周隊長呢?周隊長他們就不危險了嗎?還有我們的那麽多同誌。”

大劉在一旁建議說:“班長,咱們趁著鬼子立足未穩,衝進去打一場吧?”

刁忠發沉思片刻說:“咱們圍著村子的外圍找一圈,說不定就能碰到周隊長和突出來的同誌們,但是……”他瞪了一眼童卉說,“你們都必須聽我的,我說走就走,我說停就停。”

童卉知道這主要是針對她的,隻得回答:“是。”

刁忠發帶領著童卉等人悄悄摸回村南,見空場上老百姓都被日軍趕到了這裏,其中摻雜了不少換了便衣的八路軍戰士。

大漢奸馬伯樂站在人群前麵高喊:“……限你們一個時辰裏,把八路分給你們的糧食給我交出來。”

刁忠發說:“沒想到,原來是馬伯樂這個老王八也參加了鬼子的掃**!難怪路摸的這麽熟!”

童卉緊張得在人群中尋找說:“怎麽沒有周隊長呀。”

刁忠發說:“不在,可能進地道了,咱們撤。”

童卉好像沒聽見,反而舉起了手中的槍。刁忠發一把按住童卉的槍說:“童卉,不是時候,別這麽衝動。”

童卉激動地說:“裏麵還有咱們的同誌呢,咱們得救他們呀。”

刁忠發說:“得救,但不是現在。”說罷帶著眾人悄然離去。

刁忠發等人又繞到村西,這裏到處都是八路軍和鬼子的屍體,童卉渾身顫抖說:“這幫日本鬼子,禽獸不如。”

刁忠發四周看看,看到路旁有座房子的廢墟說:“走,去那個房子裏看看。”眾人跟著刁忠發進了那個房子,進屋後赫然發現屋子裏有幾具燒焦的屍體。章沛然看了本能地開始嘔吐,童卉則捂著嘴,背過身,不忍心看這一幕。

刁忠發和大劉、胖頭從外麵拿了兩張破席子蓋在三具屍體上麵,神情凝重。

刁忠發沉思一下說:“這裏不能久留,我們得走了!胖頭,你和大劉再出去看看,還有沒有活著的同誌!”

胖頭點點頭和大劉出了門。刁忠發對童卉說:“這就是戰爭。童卉,比這慘的事也得撐著!”

童卉再也忍不住,撲到刁忠發懷裏說:“班長,你說周隊長他們會不會……”

刁忠發默默地搖頭,他心裏也沒底。有道是瓦罐不離井邊破,大將難免陣前亡,子彈可不管你是不是英雄,挨上了,也得死,他自幼闖**江湖,這種事兒見得多了。這時候,聽見老劉在外麵喊:“班長!快來!這還有一個活的!”大家急忙趕了出來。

一個戰士滿臉是血,老劉把他背到靠牆的地方坐下,胖頭急忙把水遞給這個戰士。

戰士已經看不見了,摸索著問:“你,你們是誰?”

刁忠發說:“別怕,我是刁忠發!”

戰士激動地摸索著握住刁忠發的手說:“刁班長!真的是你嗎?”

刁忠發說:“恩!是我,跟我說說什麽情況吧!”

戰士說:“我們來了以後就跟敵人發生了正麵衝突,周隊長帶領我們連著端掉了幾個鬼子的機槍,可是誰也沒想到鬼子這次居然出動了這麽多兵力。”

童卉激動地衝了過來問:“周隊長呢?”

戰士說:“後來周隊長讓大家都撤,他一個人留下來了。”童卉焦急地繼續問:“那……那他人呢?他去哪了?”她衝動的使勁晃戰士的身體說:“你告訴我,周隊長人呢?”

戰士劇烈地咳嗽。童卉哭喊:“師兄……你在哪?在哪?”

章沛然趕緊把童卉拉開,哭喊著說:“童卉,你冷靜點,你冷靜點好嗎?他受傷了!”

童卉繼續哭喊著:“周師兄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你讓我怎麽冷靜!”

章沛然怒道:“就你的周師兄是人,這些同誌都不是人啦!有你這麽折騰傷員的嘛!”

刁忠發見狀趕緊一把推開章沛然說:“喊什麽喊,一邊去!”然後又問大劉:“你們倆在屍體中看見周隊長了麽?”大劉和胖頭搖搖頭。

刁忠發對童卉說:“童卉,你先別急,這裏找不到周隊長,就說明他還活著,你不要瞎想,咱們繼續走走看,說不定周隊長正在另外一邊組織戰鬥呢!

童卉止住了哭喊,看著刁忠發說:“那我們趕緊去找。”說著就向前跑去。

章沛然本想追上去,但低頭一看,剛才那個戰士已經死了,他俯下身幫那個戰士合上了眼睛。

周劍峰果然還活著,他中彈後躲在屍體中間,等突擊的日軍走遠了,才掀掉身上的屍體,捂著傷口逃命。隻是他失血過多,不但腳步已經不穩了,連視線也變得模糊。他好不容易逃進一個院子,卻看見有幾個鬼子跟了過來,他把手槍架在矮牆上,一槍打倒了衝在最前麵的士兵,但隨即又中了一槍,應聲倒在地上。

兩個日本兵衝到周劍峰身邊。一個日本兵舉起刺刀抵住周劍峰的喉嚨。正要用力刺進去,閉著眼睛的周劍峰突然睜開眼睛,一把抓住鬼子兵的刺刀。鮮血順著周劍峰的手臂往下流。鬼子一呆,借著這個機會,周劍峰抬手兩槍,將兩個鬼子兵擊斃。他吃力地爬了起來,又翻過了一個牆頭,落地後腿一軟,昏了過去。

周劍峰掙紮著往裏爬了兩步,又暈了過去。他依稀記得,這家主人有個女兒叫朵兒。

朵兒一家人這時正躲在地道裏,聽見外邊有動靜,三個人嚇的縮緊了身子。又等了一會兒,朵兒爸聽沒有其他的聲音,奇怪地說:“不像是鬼子來了,我出去看看。”

朵兒媽拉住朵兒爸:“他爹,你別出去啊!”

朵兒爸說:“我就躲在門後偷偷看一眼,萬一是咱們的同誌呢?”說著不顧朵兒媽阻攔,從地道裏爬了出來。

朵兒爸一進堂屋,看見周劍峰倒在地上,忙過去推推他小聲叫:“同誌,同誌!”周劍峰沒有反應。朵兒爸探探周劍峰的鼻息,還有呼吸,往門外看了看,沒有人來。他轉身衝著裏屋喊:“他媽,快出來,是個受傷的同誌!”

朵兒和朵兒媽從地道裏出來,走進堂屋。朵兒爸將周劍鋒抬起,向裏屋走,朵兒媽看到地上的血跡。

朵兒媽說:“趕快把院子裏的血清清,收拾完順便打桶水,這位同誌流了好多血。”

朵兒說:“哎。”朵兒趕緊找水清洗血跡。朵兒媽跟著進了裏屋。

周劍峰的眼睛慢慢地睜開,看見周圍是朵兒一家,而自己的傷口已經被簡單的包紮起來,他急忙要起身,卻被按下。

周劍峰虛弱地說:“外麵全是鬼子,我不能拖累你們,我得走!”

朵兒媽說:“說啥話,!咱不是一家人嘛!”

朵兒從院門縫往外監視,看到三個日軍走來,她急忙跑進裏屋說:“爹,娘!鬼子來了!”

周劍峰一聽這話,趕緊拿起自己的槍掙紮著就要起來,被朵兒爸按住,他說:

“你不能出去,朵兒媽,帶同誌進地道躲一下。”說著兩人一起把周劍鋒抬到地道口。

周劍峰一邊掙紮一邊說:“讓我出去吧!我不能連累你們!”

朵兒爸說:“你現在出去,不是找死嗎?放心,我有辦法對付小日本鬼子。別多說了!朵兒,帶同誌進地道!”

朵兒和朵兒媽把周劍峰抬進地道,朵兒也進去了,朵兒媽卻出來,把地道口蓋上。朵兒問媽媽:“媽,你幹嘛去?”

朵兒媽說:“地道太小了,裝不下這麽多人,你快躲好,一定保護好八路軍同誌,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千萬別出來!”朵兒媽說著把地道口蓋好了。

這時門外傳來劇烈的砸門聲。日軍在外麵一個勁地嚎叫,朵兒爸隻得去開門。

朵兒媽突然看見地上有血跡一路滴到裏屋,四下看了看,爐台邊上有把刀,拿起來在胳膊上咬牙割了一刀。

朵兒爸才打開門,一個日軍就一腳把朵兒爸踢開,三個家夥就在院子裏四處翻,弄得雞飛狗跳地。朵兒爸說:“太君,太君,你們這是幹嘛!”

朵兒爸說:“太君,我沒見過八路啊。”

日軍罵道:“八嘎,你們的私藏八路的幹活,死啦死啦地有!”朵兒爸說:“不敢不敢,太君,我們都是大大的良民,怎麽敢私藏八路呢?”

馬伯樂帶著幾名偽軍進人。朵兒爸一見,急忙一把拉住馬伯樂說:“馬隊長,你可以為我們作證,我們一家子可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啊,我們家怎麽可能有八路呢?”馬伯樂沒理睬朵兒爸,他圍著院子仔細地看了看,發現了地上的血跡,看到血跡一直延伸到屋裏,頓時起了懷疑。

馬伯樂陰險地對日軍暗示道:“太君,沒有八路,這是什麽?”

一個日軍伸手就給了朵兒爸兩記耳光,罵道:“你的良心大大地壞啦。快把八路的交出來,不然的話,死啦死啦的!”

剩下兩個日軍就要進屋,這時朵兒媽捂著胳膊從屋裏出來,解釋說:“太君,是我不小心傷了胳膊,人老了,手腳不利落了。”

鬼子兵看看朵兒媽,還是有點懷疑,把朵兒媽推到一邊,進屋四下搜索,用刺刀到處紮。朵兒爸和朵兒媽提心吊膽地站在一旁看著。

在地道裏,朵兒和周劍峰緊張地透過地道門的縫往外看。周劍峰躺在朵兒懷裏,很是虛弱。

屋裏的兩個鬼子見沒找到什麽,就押著朵兒爸媽往院子裏走。院裏馬伯樂指揮著偽軍也在搜著,他用拐棍挑開柴跺,柴跺下麵一灘很大的血跡露了出來。

馬伯樂說:“太君,你看這是什麽。”

日軍一看,衝朵兒爸媽罵道:“八嘎!這裏的血,哪裏來的?”朵兒媽解釋說:“都說了是我的胳膊……”

一個日軍一把抓住朵兒媽胳膊的傷口上,朵兒媽疼的一聲慘叫。

地道裏,朵兒聽見母親的慘叫,咬牙切齒地罵道:“馬伯樂,你真不是人!”

周劍峰身子一震,掙紮著就要起來,被朵兒死死抱住,她一邊驚恐地注視著外麵,一邊對周劍峰直搖頭。

馬伯樂問朵兒媽:“你在裏頭傷了胳膊,血怎麽會在這兒?你們是瞞不了太君的,還是快說吧,八路的在哪裏?”

朵兒媽和朵兒爸都不說話。

一個日軍叭叭扇了朵兒爸兩個嘴巴,說:“你的,老實交代八路在哪!”朵兒爹情知是瞞不過去了,一發狠,吐了一口唾沫在鬼子臉上。

日軍惱羞成怒,一槍托把他打倒在地。朵兒媽掙脫開,往院門跑去,邊跑邊衝外邊喊:“來人呐,鬼子殺人啦。”

日軍舉槍射擊,把朵兒媽打死在院門前。朵兒爸瘋了一樣的衝上去大喊:“孩他娘啊!”

馬伯樂搖頭說:“敬酒不吃,這是何苦呢?”

朵兒爸抄起門杠朝日軍衝來:“狗日的,我跟你們拚了。”哪裏拚得過?不消半分鍾,朵兒爸就被日軍亂刀刺死了。

盡管刁忠發戰鬥經驗豐富,帶著小分隊靈活地在日軍的包圍圈裏跳進跳出尋找著失散的同誌,可最終還是和一隊日軍巡邏兵遭遇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刁忠發大喊一聲:“打!”戰士們先敵開火,暫時占了上風。

章沛然隻有一把勃朗寧,射程不夠,幹著急沒辦法,大劉一槍射翻一個鬼子,靈巧地一翻身,翻到章沛然身邊,對他說:“沛然,別打了,有兄弟受傷了,你去照顧一下!”

章沛然應了一聲,去了。他爬到受傷的兄弟旁邊,發現那個戰士的大腿被彈片打穿了。戰士對他說:“沛然,我的腿動不了啦。”

章沛然說:“別說話,節省體力。”章沛然手裏沒有可用的醫療器材,隻得四下尋找,終於給他找到了一把日軍刺刀,他先固定好傷員的腿,把刺刀在火上烤了烤對那兄弟說:“準備好!”

戰士咬了咬牙,點點頭。

他用刺刀切開戰士的傷口,取出彈片。戰士的臉色發白,額頭冒汗,當章沛然把彈片取出來的時候,戰士疼暈了過去。章沛然看了看戰士的瞳孔,然後拿出自己的草藥,嚼爛了糊在他的傷口上,最後扯下自己裏麵幹淨的衣服,撕成條給戰士包紮。

就在章沛然忙著搶救傷員的時候,大眼衝過來趴到刁忠發身邊問:“班長,鬼子人太多,快把咱們圍上了,咋辦?”

刁忠發說:“咋辦?想辦法撤啊。”

另一邊胖頭冒著彈雨蹭過來說:“班長!彈藥不多了!”

刁忠發一槍撂倒一個鬼子說:“盡量節約,等鬼子離近了再打!告訴兄弟們,手榴彈省著用,留著最後跟鬼子拚命!”

大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說了聲:“是!”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戰鬥越來越激烈,日軍的增援部隊也趕到了,在擲彈筒的轟擊下,小分隊的傷亡越來越大。一枚炮彈落在章沛然附近,強大的衝擊波把他撞倒,再坐起來時,他有些渾渾噩噩的,大劉衝到了他旁邊搖晃了他一下問:“你沒事吧?”

章沛然這才抖掉身上的土說:“沒事。”然後他看到土裏露出一隻手臂來,上前一拽說:“兄弟,撐一撐。”卻沒想到隻拽出半截手臂來,這下嚇著了,愣愣的半天動彈不得。這時飛來一顆子彈擦著他的腦袋打飛了他的帽子,他這才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還在,但見了血,章沛然“啊”地叫了一聲,撿起一隻步槍朝日軍的方向瘋狂射擊道:“小鬼子,我跟你們拚了!”

刁忠發此時開始組織撤退,他跟大眼說:“你帶他們幾個往西邊撤,剩下的跟我向南邊撤,分散鬼子的火力。”

大眼說:“是!”大眼帶著胖頭等幾個戰士往西邊撤了下去。

章沛然這才明白過來,直起身子就往下跑。大劉喊一聲:“小心!”上前把他的身子往下壓,這時一串子彈飛來,大劉身子一震,壓著章沛然倒了下來。

章沛然被大劉壓在身上,用手一推,大劉沒動,反到沾了一手血,大劉已經死了。幾個兄弟裏大劉與他感情最好,這下大劉犧牲、極大的刺激了他,隨手抄起一支步槍就要回頭拚命。刁忠發和一個戰士遠遠的看見這一幕,忙奔了回來,不管他怎麽掙紮,拖上他就走。

刁忠發帶著童卉、章沛然還有三四個戰士邊戰邊退,身後的日軍如影隨形,沒多久他們就被打散了。

章沛然獨自一人在廢墟潛行,倒處都是屍體,得勝的鬼子在清理戰場,順便屠殺八路軍遺留在戰場上的傷員。

章沛然遠遠看見六七個日軍排著散兵線,往這邊走來。他拉開步槍槍栓,槍膛已經空了,他隻好輕輕的放下步槍,拔出勃朗寧上了膛。

就在他準備拚命的時候,一聲清脆的槍聲在戰場的上空回**,一個日軍的半個頭蓋骨連著鋼盔都被打飛了,人也旋即倒下,剩下的幾個日軍忙尋找掩體,其中一個居然朝章沛然這邊的斷牆過來了,正好撞上了章沛然的槍口,他幾乎是抵著日軍的腦袋開的槍,熱血濺了他一臉,中彈的日軍仰麵朝夫地跌了出去。其餘日軍把他當成了剛才那個開冷槍的,交替掩護著衝了過來,章沛然對著牆外盲自地打了兩槍,什麽也沒打中,這時又一聲槍響,一個日軍倒下,這時他們才察覺到冷槍是從側麵打來的。

日軍當即改變了戰術,開始交替著做快速移動,其中兩個繞過斷牆從後麵包抄章沛然,章沛然猛一回頭發現都快摸到鬼子鼻子了,嚇的往後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時又飛來一記冷槍,打倒了一個日軍,剩下的那個日軍一愣,章沛然趁著這個機會甩手就是一槍,卻卡膛了,剩下的那個鬼子挺著刺刀就刺了過來,臨近了卻沒了力氣,撲倒在他的旁邊,後腦上插著一支飛鏢。

“班長!”章沛然驚喜地看見刁忠發貓著腰從斷牆後鑽了出來,問:“你沒事吧?”

章沛然說:“沒事,班長,你的飛鏢真厲害!”忽然又想起了什麽,手往外一指說:“那邊還有我們的兄弟。”

刁忠發衝他一笑說:“那是童卉,這丫頭,槍可真準,是個好苗子。”等了一下,又寬慰地對章沛然說:“你小子今天也不差。”

三個人會合到了一起,迅速向外轉移,卻見前麵不遠處,幾個身影貓著腰閃閃躲躲地跑近。

童卉架槍瞄準,但對方似乎也發現了刁忠發一夥人,隱蔽在房子後邊。童卉瞄了半天不見動靜。刁忠發慢慢向對方藏身的地方靠近,來到牆角,猛地閃身出來,牆後一個人沒有。邊上的章沛然見院門虛掩,衝刁忠發和童卉打打手勢,兩人會意,靠擾過來。章沛然伸手比了三個數,一腳把門踢開,刁忠發一個滾翻進了院,章沛然和童卉也閃電般地衝進院子。

三個人舉起槍對著了藏在院裏的兩個人,而這兩個人也同時用槍逼住了他們。原來是大眼和胖頭。

刁忠發喜道:“大眼,是你們!”

大眼和胖頭也同時喊:“班長!是你們,其他人呢?”

刁忠發也問:“別的同誌呢?”

童卉問:“找到周隊長了嗎?”

章沛然也問:“你們怎麽還沒衝出去?”

幾個人都各說各話,隻顧問自己心中的疑問,誰也顧不上回答。愣了幾秒鍾大家相視一笑,刁忠發先發話說:“其他的同誌都失散了。你們怎麽還沒撤出去?”

大眼說:“我們跟鬼子幹了一夜,同誌們傷亡很大,就剩下我們倆了。”

胖頭說:“鬼子人太多,我們衝了幾次沒衝出去,隻好躲在村裏打遊擊。”

童卉焦急地問:“看到周隊長沒有?”

三個都搖搖頭。大眼安慰道:“放心吧,問過幾個同誌,沒有周隊長犧牲的消息,應該不會有事。”童卉默默地點點頭。

胖頭問刁忠發說:“班長,咱們現在怎麽辦?”

刁忠發說:“先四處看看,找一找失散的同誌,盡量把還能行動的傷員集中起來,找機會撤出去。”

五個人暫時撤到附近的一個樹林裏,這裏是早先安置傷員的地方,同時也是約好的匯合地點。因為缺醫少藥,留守的傷員又犧牲了幾個,刁忠發對章沛然說:

“快點兒,給兄弟們看看。”

章沛然應了一聲,對童卉說:“童卉,幫我。”兩人一起用有限的草藥給同誌們處理傷口。但也隻是盡人事而已,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刁忠發和胖頭等人坐在一起一邊休息,一邊商量著下一步的計劃。

刁忠發說:“同誌們,我的意見是咱們先把傷員安頓在這裏,咱們休息一下,然後再摸回村裏,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周隊長他們。”

童卉一聽一下子跳了過來說:“班長,我也去。”

大眼看了看村子的方向擔心地說:“村裏的槍聲早都停下來了,我擔心周隊長他們恐怕已經……”

童卉惱怒地說:“不可能,我師兄他是不會死的。”

刁忠發說:“不管怎麽樣,我們也不能就這麽走了,萬一還有活著的同誌,我們回去能救一個是一個。”

胖頭等人說:“是。”

童卉的臉上充滿希望說:“我敢肯定,周師兄一定活著。”

正說著話,樹林外突然傳來一陣槍聲。刁忠發等人一驚一,紛紛拿起武器。一個哨兵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說:“班長,槍聲是從村口傳出來的,聽聲音好像離我們這兒越來越近。”

刁忠發說:“沒準又有同誌逃出來了,咱們過去看看,萬一要有什麽情況,咱們也要把敵人引開。別讓鬼子傷著傷員!”說著帶頭向樹林外跑去。胖頭、大眼和童卉等人毫不遲疑地緊跟著刁忠發跑了出去。

章沛然猶豫了一下,也順手拿起一把傷員的槍隨後追了過去。

刁忠發帶領童卉、胖頭等人從樹林中衝了出來。刁忠發辨別了一下槍響的方向說:“在那邊,快走。”帶領著大家向著村口的方向跑去。

這回突圍出來的人是崔浩天。還好,追他的隻有七八個偽軍,一邊追,一邊向他開槍。崔浩天逐漸體力不支,眼瞅著就跑不動了。他借著一堵斷牆向後打了兩槍,什麽也沒打著,子彈倒打光了,他猶豫了一兩秒鍾,扔掉步槍繼續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童卉眼尖,遠遠的一眼就認出了他,高興地對刁忠發說:“班長,是崔副隊長,是崔副隊長。”

刁忠發點頭,用手示意大家準備戰鬥。這一行人除了章沛然和童卉比較菜以外,剩下的人都是戰鬥經驗豐富的老兵,不用安排就各自進入了戰位。刁忠發壓低嗓子招呼大家:“準備,等會兒讓崔副隊長從前麵過去,咱們從側麵幹掉後麵的漢奸,迅速結束戰鬥。”

童卉的槍口跟蹤著偽軍,手指壓下扳機。

眼瞅著崔浩天氣喘籲籲地從他們麵前跑了過去,偽軍也緊跟著追了上來,刁忠發見時機已到,高喊:“打。”

“砰!”童卉先開了一槍,一個偽軍在童卉的槍口下應聲而倒。緊接著大家就是一排槍,幾個偽軍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悉數倒地。刁忠發帶領戰士們發一聲喊,迅速從斷牆後衝了出去,用刺刀解決了剩下的人。

崔浩天聽到身後槍聲一起,腿就軟了,掙紮著一頭紮進了斷牆後,坐在地上喘息不止。

迅速地打掃了戰場。胖頭匯報說:“班長,一共是八個偽軍,一個沒剩。”

刁忠發說:“好,拿著他們的槍,找到崔副隊長,立刻撤退。”

大家都是四下尋找,發現崔浩天坐在斷牆後的地上,閉著眼睛喘息不止。

崔浩天聽見有人走來的聲音,一睜眼,發現了章沛然居然也在隊伍裏,瞪著眼睛問:“你、你怎麽在這裏?”

刁忠發一看,覺得有些事還是不說清楚的好,特別是章沛然還偷了崔浩天的槍呢,這要是被知道了還了得?於是他急忙扶起崔浩天岔開話題問:“崔隊長,怎麽就你一個人,周隊長和王教導員呢?”

崔浩天說:“不知道。敵人的火力太猛,我們一上來就被打散了。”

童卉上來焦急地問:“你沒看到周隊長他們嗎?”

崔浩天搖了搖頭說:“掃**一開始,我和隊長、指導員各帶了一些戰士分頭阻擊敵人,隨後就失去了聯係,我估計他們是凶多吉少。”

大家都難過得低下了頭。童卉的眼淚又流了出來說:“不會的,不會的,我相信師兄一定還活著。”

崔浩天一看周圍又有幾個人了,心裏有了底氣,就拿出軍官氣派說:“同誌們,鬼子這次出動了大規模的部隊,馬伯樂的偽軍也殺回來了,敵我力量太懸殊,我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很多老百姓和咱們的人都被圍在了村子裏被鬼子殺害了,但是,我們不能消沉,要打起精神,和小鬼子戰鬥下去。”

童卉現在聽不進他的這些大道理,她此刻心裏隻是擔心周劍鋒的安危,為了不讓別人看見她流下的淚水,轉身跑開了。

她跑上小山坡,默默地眺望著遠方的村莊,遠處仍有零星的槍聲傳來,聲聲都往她的心口上紮。

章沛然默默地走到童卉身邊,安慰她說:“也許……周隊長他們已經從別的方向逃出來了,你看,連崔浩天都能突圍出來,周師兄那麽大個英雄,總不至於還失了手吧。”童卉不語。

章沛然又試探著說:“要不咱倆去建議一下,讓大家再回去找找周隊長。”

童卉點頭說:“對,咱們再殺回去。”說著,快步向刁忠發等人走去。章沛然愣了一下,有些懊惱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自言自語地說:“我說這幹嘛?”但也沒轍,隻得也跟著走了回去。

崔浩天此時已經完全恢複了常態,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說:“這一仗我們打得太苦了,敵人把我們整個武清鎮都團團圍住了,武清這個地方我們肯定是待不住了。”

刁忠發等人都沉默不語。

崔浩天突然提高了嗓音說:“現在大家都聽我的命令,刁班長。”刁忠發立正:“到。”

崔浩天問:“你們還剩多少人?”

刁忠發說:“我這班加沛然和童卉還有七個人,其餘的不是打散就是都犧牲了。另外還有五班兩個,七班一個,四班一個,還有幾個兄弟和傷員都藏在林子裏。”

崔浩天滿意地說:“很好,撤出去再說。”

童卉一聽急了,大聲說:“報告!”

崔浩天問:“什麽事?”

崔浩天說:“你懂什麽?鎮裏和附近幾個村都已經被鬼子占領了,我們再折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聽我的命令,撤!”

童卉倔強地說:“我不撤,萬一周隊長他們被鬼子困在裏邊了呢?我要去救他們。”

戰士們也都靜靜地站在童卉身邊,似乎在給她助威一樣。胖頭第一個說:“對,跟狗日的拚了,把周隊長和教導員救出來。”

崔浩天見大家都這麽說,就緩和口氣說:“同誌們,我也很擔心周隊長和教導員的安危,可眼下的情況,即使是周隊長還在敵人的包圍圈裏,我們也進不去。越是這種危急時刻,我們越是要有效地保存自己的力量。同誌們,頭腦要清醒,千萬不能衝動啊,稍有不慎,就會全軍覆滅呀。”

刁忠發也和崔浩天商量說:“崔隊長,要不你帶著傷員先進山,我再帶著偵察班去找找周隊長和教導員。”

童卉一聽生怕刁忠發不帶上她,趕緊喊道:“我跟你們一起去。”崔浩天惱怒地說:“不行,誰也不許去,我們現在必須保存實力,不能再做無謂的犧牲。”

章沛然看著童卉眼淚汪汪的樣子,很心疼,再加上他向來不太買崔浩天的賬,就說:“報告,我說兩句。”

大家一下子就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去了,都看向章沛然,童卉更是沒有想到他會站出來。

崔浩天生氣地問:“你們還有完沒完?”

章沛然被這麽多人注視著,有點緊張,但仍然壯著膽子說:“報告,沒完。”

崔浩天瞪著他說:“說!”

章沛然咽了一口口水說:“崔副隊長,我認為我們雖然人少,但我們熟悉鎮裏的地形,我們可以利用地形悄悄地進去,尋找周隊長和王教導員,不與敵人發生正麵衝突,萬一發生了衝突,我們就采取遊擊戰法,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童卉沒想到向來膽小的章沛然不但願意為她以身涉險,還為她說話,於是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崔浩天卻氣急敗壞地說:“章沛然,老子打遊擊那會兒,你還躲在天津資本家大院裏穿開檔褲呢。”其實他此刻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才剛剛死裏逃生衝出來,現在又要轉回去,打死他也不能答應啊。於是他壓住火氣,繼續說:“同誌們,你們對周隊長和王指導員的感情我是理解的,但現在是什麽時候?是戰爭,戰場上就是這麽殘酷,容不得一點兒女私情。我是副隊長,你們現在必須聽我的命令。刁忠發,集合部隊往山裏撤。”說完轉身向前走去。

軍令如山,刁忠發立正無奈地說:“是。”轉身向戰士們一揮手說:“撤!”

如果說有些人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那麽崔浩天可能就沾點邊兒,雖說他也不是什麽膽小如鼠的人,但畢竟多年從事政工保衛工作,槍林彈雨的時候經曆的不多,指揮戰鬥的經驗也不足,一但吃了敗仗就挫了銳氣,說他此刻消極避戰那是一點也不過分的。

開始他帶了一隊人在村口打阻擊,接火沒多久就被日軍衝散了,開始的時候,他身邊還有兩個戰士,可是沒跑多遠就被日本兵發現,盡管兩名戰士奮起反抗,無奈寡不敵眾,很快就犧牲了。

而崔浩天卻趁著這機會丟下自己的戰士,悄悄地跑了。一直撞進了一家院子,躡手躡腳地在院子裏轉了半天,才在牆角發現了一個半人高的柴棚,就像看見了救命符一樣急忙鑽了進去,直到鑽到最裏麵,又把柴禾稻草什麽的堵在外麵,堵的嚴嚴實實,然後才出了一口氣,哆哆索索的抱著槍,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情急之下他居然沒認出來,這正是媚妞的家。

有道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崔浩天才躲進柴棚不多久,馬伯樂得意洋洋地帶著一夥偽軍大搖大擺地來了,使勁地拍著院門喊道:“媚妞啊,還不快開門!”

等了半晌沒有動靜,馬伯樂一使眼色,一個偽軍上來一腳把門踹開,馬伯樂才跨進院裏,趙五就揮著把柴刀撲出來,衝馬伯樂就砍,馬伯樂慌忙閃開,偽軍上來把趙五按住。馬伯樂怒氣衝衝地上前就是一個嘴巴說:“好你個趙五,狗膽包天,連你家老爺都不認得了嗎?”

趙五掙紮著破口大罵說:“馬伯樂,操你姥姥,八路沒要了你命,爺爺剁了你!”馬伯樂也不和他計較,招呼偽軍把趙五綁上了了事。然後又衝屋裏喊:“媚妞,還不出來,還等老夫抱你出來不成?”一邊說一邊進了屋。

馬伯樂一進屋,才發現媚妞被綁在**,嘴裏還塞著布條——難怪喊了半天也不答應了,趕緊上前幫媚妞解開了。

媚妞喘了幾口粗氣說:“媽了個巴子狗日的趙五,姑奶奶饒不了你!”然後撲到馬伯樂身上哭道:“死鬼,你可回來了。”

馬伯樂說:“回來了,回來了。”轉身就親媚妞,一邊親一邊摟著媚妞往外走。他們一起從屋裏出來,站在門口,看著趙五。

趙五被綁著扔在地上,嘴裏也塞上了布條,看著馬伯樂和媚妞眉來眼去,氣得掙紮不已。馬伯樂說:“趙五,老夫去的時候走得匆忙,讓媚妞在你這暫住幾天,你也算占了不少便宜,現在老朽回來了,你還不物歸原主嗎?不識抬舉!”

媚妞跟著罵道:“窮鬼,老娘陪你過了這些窮日子,早就夠了,也該進縣城享享福了。”

院子裏的偽軍**笑著,趙五睚眥欲裂。

崔浩天聽到外麵的動靜,也不敢動,隻把槍抱的緊緊的,手心也沁出了汗,身體卻不停地哆嗦。

媚妞和馬伯樂一場雲雨方收,一名偽軍慌張張地跑進來報信說:“隊長,大事不好了。”

馬伯樂嚇了一跳,趕緊抓著手槍緊張地問:“怎麽了?是不是八路又殺回來了?”

偽軍說:“剛才一個女八路劫持了吉村大佐,現在正往村西頭跑呢。”

馬伯樂一愣問:“什麽?女八路?”

偽軍問:“我們要不要幫著追一下啊?”

馬伯樂一聽沒有八路主力,立刻安了心,露出一臉奸笑說:“急什麽?你以為這個女八路是那麽好對付的嗎?哼哼,這個日本人,活該他吃點苦頭,咱們再等等。”說著發現那個偽軍眼神飄忽直往媚妞身上瞟,就罵道:“你他媽瞪著眼珠子看什麽看啊,回去看你媽去。”偽軍雖然挨了罵,卻笑嗬嗬的出去了。

“都他媽的不是好東西。”馬伯樂笑了一下,開始穿衣服。

媚妞也披上衣服說:“我去收抬好東西,這回你敢不帶我回縣城,我跟你玩命。”

馬伯樂滿臉堆笑地說:“我的騷狐狸,這次你還不能跟我去縣城。”媚妞一聽,勃然變色:“你說什麽?玩夠了又想走呀?你都把我丟在這兒受了一年多的苦了,我怎麽就不能跟你去縣城享幾天福呢?”她說著哭了起來,一把揪住馬伯樂的耳朵說:“你說,是不是你家裏那個老**不讓我去?”

馬伯樂疼得呲牙咧嘴說:“你鬆手,她要敢不讓你去我當時就休了她。”他趴在媚妞的耳朵小聲地說:“是日本人。”

媚妞惱怒地說:“他們管得著嗎?我又沒嫁給他們。”

馬伯樂說:“我的姑奶奶,你小點聲。”他壓低了嗓音說:“日本人的意思是讓你繼續住在村子裏幫我們監視著八路。”媚妞一聽這話說:“我不幹,這窮鄉僻壤的我早就受夠了。”

馬伯樂拿出一個翡翠鐲子帶到了媚妞的手上說:“讓你在這受苦我也於心不忍,可是這是日本人的意思,你就再委屈些日子,你看日本人這架勢沒有?冀中的八路軍維持不了幾天了,等日本人把八路都打跑了,這裏還不是我姓馬的天下了?到時候你要什麽我給你什麽。”媚妞接過鐲子看看馬伯樂半信半疑地問:“你說話算話?”

馬伯樂說:“當然,連太君都說了,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媚妞轉念一想說:“可是村子裏的人都知道你回來了。”

馬伯樂說:“放心,一切我都會替你安排好的。”

二人收拾妥當,馬伯樂摟著媚妞從屋裏走了出來,趙五仍然被綁在樹上,對馬伯樂怒目而視。偽軍問:“隊長,趙五……”馬伯樂做了個殺頭的手勢。偽軍回答說:“是。”

崔浩天躲在柴棚裏,聽著前麵一聲槍響,然後一陣紛雜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終於沒了動靜。這才大著膽子探出頭來,剛探出頭就聽見媚妞扯著嗓子的哭嚎聲:

“鄉親們,快來呀,馬伯樂殺了我的老爺們……鄉親們,你們快來看看呀,趙五被馬伯樂給打死了。”

崔浩天猶豫了一下,提著槍小心地溜到前院的門垛處,悄悄地朝院子裏窺視。院子中央,趙五腦門一個槍眼,倒在地上已經死了。媚妞坐在地上抱著趙五的屍首,扯著嗓子大哭:“這個天殺的馬伯樂,你怎麽這麽狠呀!你不要我也就算了,你還殺了我的老爺們……八路軍,你們快來呀,鄉親們,你們快來呀!”

崔浩天左右看看,確認院子裏沒人後,悄悄地走到媚妞身後,伸手拍了拍媚妞小聲叫:“大妹子。”

媚扭回頭看到崔浩天一驚說:“你?”心想如果他剛才一直都在院子裏躲著,那不就把她和馬伯樂那點事兒全看見了?於是跳起來一把抱住崔浩天,那是有多大聲就喊多大聲地哭喊著:“崔隊長,你們可來了,你們要給我報仇呀!”

崔浩天的膽子都快給嚇裂了,一把捂住了媚妞的嘴,緊張地說:“你小點聲,別把鬼子招來。”

媚妞一愣,立刻反應了過來,八成這家夥剛才沒看見啥,至少關鍵的話沒聽見,就稍微放了心,壓低了聲音嗚咽著說:“崔隊長,你都看見了,馬伯樂和小鬼子殺死了我家老爺們,你們八路軍要給我報仇呀。”

崔浩天安慰著說:“大妹子,人死不能複生,這筆賬我替你記下了,早晚有一天我們八路軍會替你報仇雪恨。”

隔壁院子中又出來鬼子的喊叫聲。媚妞一驚說:“崔隊長,院子裏不安全,快跟我進屋躲躲。”

崔浩天說:“不行,屋子裏更不安全,你們家又沒挖地道,我得想辦法出村。”

媚妞說:“你等等。”她從院門口探出頭四下看看,見到外麵沒人,急忙給崔浩天打手勢小聲地說:“外麵沒人,你趁這機會快跑吧。”

崔浩天感激地看了媚妞一眼,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媚妞在他背後甜甜地說:“崔隊長,想著回來看我。”

崔浩天回頭答應著:“一定。”

看著崔浩天跑遠的身影,媚妞詭秘地一笑說:“這個老東西,想出的這招真靈,有他作證人,我今後的日子可就安穩多了。”

崔浩天這一跑出去,沒多遠就撞上了一夥兒偽軍,多虧遇到了刁忠發他們,才算是死裏逃生。

崔浩天好不容易看見了活路,焉能再往死路上走?因此誰的勸也不聽,堅持要立即進山,現在他的職務最高,所以即使是刁忠發,也得聽他的。但也有不信邪的人,比如章沛然。

童卉聽罷眼睛一亮,驚喜地問:“真的?”

章沛然急忙悄悄指指正在走遠的刁忠發等人,示意童卉別聲張。童卉會意,逐漸放慢了腳步,最後和他悄然而去。

大眼在隊伍中負責押後警戒,忽然發現不見了章沛然和童卉,便猜出了八九分,忙從後麵跑到了刁忠發身邊悄聲地說:“班長,童卉和章沛然沒跟上來。”

刁忠發一驚:“什麽?”隨即大悟,一跺腳說:“這倆孩子,他們不要命了?”

走在前麵的崔浩天回過頭來問:“刁班長,出什麽事了?”

刁忠發支吾地說:“報告,章沛然和童卉可能掉隊了。”

正在這時候,他們身後傳來了槍聲,刁忠發回身觀望道:“不好!出事了。”言罷也顧不得崔浩天,拔槍就往回跑。

大眼等人一見自然也跟著他跑,一時間崔浩天身邊就沒剩下幾個人了,他慌忙喊道:“你們回來!可能是鬼子追上來了,大家趕快跟我進山。”但戰士們都沒理會他,竟然沒一個回頭的。

崔浩天急了:“你們都反了?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還是沒用,沒人聽他的。

章沛然和童卉沿著小路潛行到村口,章沛然指著前麵的一片開闊地帶說:“地道口就在前邊不遠的樹林邊上。”

童卉焦急地說:“那還不快走!”

二人正要向前,忽然前麵傳來日軍的叫喊聲:“花姑娘的……你跑不了了……”

兩人急忙潛伏在道旁的雜草叢中,借著雜草的掩護,悄悄抬頭向開闊地看去。

隻見村口的開闊地帶,三名日軍正在追逐一名婦女。童卉眼中冒火,舉槍瞄準道:“禽獸!”

章沛然見了忙對童卉說:“別、別開槍,他們是三個人。”

童卉繼續瞄準日軍,惡狠狠地罵道:“你閉嘴,別出聲。”

槍口隨著日軍的跑動慢慢移動。終於,砰的一聲槍響,童卉擊斃了一名日軍,由於射擊距離近,另外兩名日軍趁著她拉槍栓的功夫,挺著刺刀衝了過來,章沛然拔槍射擊,雖然沒有打中,卻逼的日軍尋找隱蔽,童卉借著這個機會又是一槍,打飛了另一名日軍的天靈蓋。

最後一名日軍藏身於一顆樹後還擊,他的槍法很準,壓得童卉和章沛然找不到有效攻擊的機會。就在這時,日軍身後飛來一槍,擊中了他的後背,他搖晃著試圖做最後的掙紮,章沛然和童卉趁機發起攻擊,把他亂槍打死了。

這時,樹後不遠的地方有一處草叢在地上慢慢移動,一把手槍正伸在草叢的外麵,冒著縷縷青煙。雖然猜得出對方是友非敵,但章沛然和童卉還是警覺地端著槍戒備著。終於,草叢被掀開,王亞茹滿是塵土的頭慢慢探了出來。

王亞茹見到他倆也十分高興,驚喜的說:“童卉、沛然……隻有你們嗎?同誌們呢?”

章沛然說:“崔副隊長帶著大家進山了。”

王亞茹一愣問:“那你們倆?”

童卉突然鬆開王亞茹問:“亞茹姐,周大隊長呢?他怎麽沒跟你一塊兒出來?”

王亞茹有些意外反問:“劍鋒他們還沒出來嗎?”說著她的神色黯然地說:

“我不清楚他那邊的情況,我也是被鄉親們掩護出來的。”

童卉兩眼含淚,焦急地望著遠處的村莊說:“亞茹姐,我師兄他……”

王亞茹立即安慰她道:“我想劍鋒他們一定能衝出來。”

這時候,刁忠發帶領戰士們跑過來,大喊著:“童卉,沛然,你們沒事吧?”

章沛然迎了上去說:“沒事,我們撂倒三個日本鬼子,還救出了王大姐。”

大家欣喜的圍住了王亞茹說:“教導員,你可出來了。”

刁忠發說:“我們聽到槍聲,以為是童卉和沛然出事了,就又殺回來了。”童卉和章沛然感激地看著刁忠發。

王亞茹說:“多虧了這兩個孩子,要不然我恐怕也逃不出來。隻是鄉親們又要受苦了。”

崔浩天這時也帶著幾個戰士跑了回來,見到王亞茹,雖然有些意外,但仍熱情地說:“教導員,你衝出來了?我們一聽到槍聲就趕過來了。”

王亞茹感激地點了點頭:“謝謝同誌們了。”

章沛然和童卉等人不滿地看著崔浩天,沒想到平時看起來這麽“政治”的同誌也會來人前人後兩張皮這一套啊。

崔浩天緊張地看了一下地上日軍的屍體說:“教導員,此地不宜久留,我看我們得趕緊往山裏麵撤,敵人的這次大掃**非比尋常,搞不好我們會被全部吃掉。”

童卉不滿地問:“那周隊長他們怎麽辦?”

大家突然沉默了下來,都看著王亞茹。在這些人的心中,王亞茹比崔浩天更有影響力。

王亞茹看著大家說:“我們還是先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再從長計議吧,這裏畢竟不安全,鬼子隨時可能過來。”

童卉聽到王亞茹也這麽說,很是失望,但畢竟已經回來了一趟,挫了銳氣,也就沒再繼續堅持了。

日軍的這次掃**果然不同尋常,不但來勢洶洶,而且有長期駐紮的打算。他們首先破壞了各村鎮的地道,強行“並村”,然後抓了大量的老百姓充當民夫,在關鍵路段修建炮樓,挖封鎖溝,妄圖徹底將八路軍根據地化為占領區。不過,勇敢的根據地軍民是不會讓他們這麽容易就如願的。

王亞茹帶著部隊並沒有進山,而且也沒有走遠,在妥善安置了傷員之後她就帶隊在一片樹林裏設置了臨時營地,並召集崔浩天刁忠發等幾個幹部骨幹研究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刁忠發見王亞茹不問身為副隊長的崔浩天,卻先問他,覺得有些為難,他看了看崔浩天說:“我的意思啊……”

崔浩天現在是不想打仗了,至少以現在的實力是不想打了,就搶著回答:“王大姐,我的意思還是不能打了,現在敵我力量懸殊太大,我們得保存有生力量,而且現在周隊長是死是活還都很難說……”

營地原本就是露天的,部隊人數又少,大家都聚在一起宿營,崔浩天說話的聲音又大了一點,被不遠處的童卉聽到了,別的還則罷了,這“周隊長”三個字就如同炸雷一般在她心裏炸響,居然神經兮兮的聞聲跑過來大聲說:“周隊長肯定活著,你別亂說。”

崔浩天正煩著呢,於是瞪了童卉一眼說:“我們在開會,你別插話。”

刁忠發覺得還是要給崔浩天留點麵子的,而且現在實力不濟也是事實,就說:“現在戰士們都很疲憊,要說再硬打一仗也不是不行,但我擔心部隊再有大的傷亡,畢竟現在的這些人都是我們大隊的種子啊……”

童卉見刁班長也這麽說,又冒了一句:“傷亡再大我們也得把周隊長救出來。”

崔浩天一聽是真生氣了,毫不客氣地喝斥道:“這裏沒你說話的份,一邊呆著去。”

童卉賭氣道:“你們不去救我去救!”

王亞茹趕緊製止她說:“童卉,不要意氣用事。”

童卉對於王亞茹的話還是聽得進去的,隻好低頭不語,但仍賴著不走。

崔浩天知道自己在部隊的根基淺,也不再理她,自顧自說:“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保存部隊的有生力量,我們可以把部隊先撤到山區去,再等候分區的命令。”

王亞茹說:“不行,咱們也不能死等分區的命令,之前給我們的任務已經很明確了。我們是反掃**大隊,任務就是要延緩敵人掃**的時間和攻勢,為主力部隊和群眾還有物資的轉移贏取時間。現在的形勢也正如總部估計的一樣,敵人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們各部之間失去聯絡,然後再分而殲之。要讓他們的陰謀無法得逞,我們就不能被動地等待,我認為我們應該在敵人立足未穩的情況下,利用我們熟悉地形的優勢主動地出擊,打亂他們的計劃。”

刁忠發讚同地點頭說:“王大姐說得對。”

崔浩天在一旁黑著臉不再說話。

王亞茹轉頭對刁忠發說:“刁班長,說說你的什麽想法。”

刁忠發沉吟了一會兒說:“其實也簡單,還是幹咱們的老本行,等到了晚上我們先摸清敵人的據點,然後進行偷襲,打完了就走,解決一個是一個,就是讓鬼子們不得安寧,讓他們在這裏站不住腳跟。”

夜色中,日軍放火燒了一個村子,將原住村民驅趕著遷往“可控製區域”。

馬伯樂陪著幾名日本軍官在沿途視察,時不時的還劉某處指指點點,正得意時,一聲槍響,一名日軍軍官從馬上跌了下來,當即喪命。日軍頓時呼啦啦一下子散開,馬伯樂也慌慌張張地躲了起來,馬屁也顧不上拍了。

童卉在刁忠發的引導下,一麵射擊,一麵做快速的戰術移動,今晚她的水平發揮的特別好,幾乎彈無虛發。但最終槍口射擊時的火光暴露了他們的位置,日軍嚎叫著發起了反擊。

負責掩護的胖頭衝著刁忠發喊道:“班長,撤吧。”

刁忠發命令道:“童卉,撤啦。”

童卉正打的興起,居然說:“班長,你先走,我再打幾槍。”

這時一發炮彈呼嘯而來,刁忠發飛身把童卉壓到了身下。一聲巨響,被炮彈炸起來的土把刁忠發和童卉掩埋了起來。

胖頭等人見狀立刻衝過來七手八腳地把兩人從土石裏扒出來,童卉安然無恙,刁忠發卻滿頭是血,這可把童卉嚇著了,搖著刁忠發喊道:“班長、班長……”

刁忠發悠悠醒來說:“我沒事,快走。”眾人扶著刁忠發在夜色的掩護下迅速撤離。

童卉邊跑邊內疚地說:“班長,都怪我不好,讓你受傷了。”

刁忠發調侃地回答:“說什麽呢,就當被蚊子咬了一口。”

童卉說:“可我要早撤一步……”

刁忠發笑著說:“算啦算啦,下回可得聽話啊。”

童卉點了點頭。

大家疾跑了一段路,跑在前麵的胖頭忽然蹲下身子,示意大家隱蔽,刁忠發等人一驚,紛紛隱身於小路兩側的樹叢之中,慢慢的向胖頭靠近。身後的日軍此時卻越追越近,槍炮之聲不絕於耳。

刁忠發輕聲的問:“胖頭,什麽情況?”

胖頭神色古怪的往前指了指說:“我也說不好,他媽的好像是遇到鬼了。”

童卉一驚問:“什麽?鬼……”雖說她是大學生,可畢竟是女孩子,骨子裏還是怕這些東西,而刁忠發等人雖說膽子大,但出身綠林,殺人無數,對這些玩意兒也有點發怵。不過畢竟和鬼比起來,後麵的追兵更要命,刁忠發等人壯著膽子往前一看,隻見在小路的中央,赫然站立著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龐然大物,龐然大物的兩眼閃著熒熒的綠光,頭顱兩側還漂浮著兩條招魂的白幡,渾身上下似有無數的毛發,在夜風的吹拂下不停的搖擺,顯得格外恐怖。

童卉嚇得渾身發抖問:“班、班長,這、這是什麽東西?”

刁忠發搖頭說:“沒見過,不過應該不是個活物吧。”

這時身後的日軍已經越來越近,在火把的映照中,日軍的身影已隱約可見。

刁忠發一咬牙說:“我過去看看。”話音未落,突然身邊的樹叢中人影一閃,有個聲音說:“班長,是我。”說著那黑影就朝著刁忠發等人跑來。眾人一看原來是章沛然,這才鬆了一口氣。

剛才童卉被嚇了一跳,心有餘悸地說:“章沛然,你怎麽來了?你又搞什麽鬼啊?”

章沛然大大咧咧地說:“我來接應你們啊。”

然後神秘地指了指前麵說:“我在前麵的小路上做了個鬼怪。”

胖頭一聽,搗了章沛然一拳說:“你他媽的差點嚇死我們,大晚上的你搞什麽啊……”

刁忠發趕緊說:“算啦,鬼子衝上來了,有什麽話一會再說。”

章沛然一揮手說:“快跟我來,我請你們看戲。”說著拉起童卉帶頭沿著小路向前跑去。刁忠發命令大家緊緊的跟在後麵。幾個人跑了一段路,忽聽背後一聲巨響,章沛然停下腳步往回看著笑道:“哈哈,我成功啦!”隨後就隱隱的傳來日軍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其中還夾雜著有偽軍的聲音:“救命啊,我眼睛看不見啦,啊……”

刁忠發等人聽後不約而同地向小路上的日軍看去,隱約在火光中看到地上躺著兩具死屍,另有幾名受傷的日偽軍痛苦地在地上翻滾著,他們不斷地撕扯自己的衣服、抓撓自己的傷口、揉搓自己的眼睛。

童卉也興奮地說:“章沛然,你搞的什麽鬼呀?”

章沛然興奮地說:“你們剛才不是看見了嘛,我在路上豎了一個稻草人,身上貼著抗日標語,然後又在草人的下麵埋了一顆地雷,我告訴你們,這顆地雷我可放了雙倍的藥粉,這下有小鬼子好看的了……”

這時一名日軍軍官趕了過來,和另一名軍官說了幾句話,就立刻大喊著,帶著傷員撤退了。

章沛然樂得蹦了起來,興奮地說:“瞧見沒?鬼子撤退了,鬼子撤退了。”大家夥見他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童卉最看不慣的就是章沛然這一點,找茬罵道:“章沛然,你差點破壞了我們的撤離計劃,你這麽亂來,要是誤傷了我們你負得起責任嗎?”

章沛然忿忿不平地說:“我不就是怕誤傷了你們,一直在這裏等著你們呢嘛。”

他忽然看到刁忠發頭上的血,關切地說:“班長,你,你受傷了?”

刁忠發說:“你緊張什麽?不過是一點皮外傷。沛然,你出來教導員他們知道嗎?”

章沛然搖頭說:“我想找教導員請戰接應你們,可是崔副隊長老在那兒說話說的沒完沒了,我不想見他,就偷偷出來了。”

刁忠發嗔怒地說:“你小子呀,這下麻煩大了,駐地肯定都炸了窩了。”然後衝著大家一揮手說:“快,跑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