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法清

俊石、兆林同誌找到我,建議為何申、談歌、關仁山三位河北省的青年作家分別出版一本小說集,同時組成一套小叢書,名曰“三駕馬車”叢書。我聽過之後,欣然同意。

其所以同意而且欣然,主要是因為這三位作家目前創作十分活躍,他們的不少作品已經引起評論界和讀書界的廣泛關注,將這些作品結集出版,既可以滿足文學愛好者們集中欣賞的要求,也可以為關心這三位作家的學術界人士係統分析其近期作品提供些方便。同時,百花文藝出版社向有為青年作家出版第一本小說集或散文集的傳統,編輯出版這類圖書,又是大家樂於一為的事情。既然如此,這也就是一件順理成章而且使人欣慰的事情了。

將何申、談歌、關仁山三位青年作家稱作“三駕馬車”,始出於何時、何地、何人之口,我不得而知。隻記得前些時《文藝報》在報道這三位作家作品討論會的情況時,那赫然醒目的大字標題,用的就是這個稱呼。我想這雅號得來,大概也是和古人一樣,不過是觀其初度,贈其嘉名而已。常常是在敘讀或討論之中,由於某一特殊的契機引發出某一位朋友的某種特殊的聯想,於是脫口而出,於是得到認同,於是一片喝彩,於是廣為流傳。這當然隻是一種猜測,與實際或許相去甚遠的。然而,無論如何,現今一提河北文壇的“三駕馬車”,大家便自然想起何申,想起談歌,想起關仁山。這已既成為一種事實。我倒覺得這“三駕馬車”的提法很新鮮,很別致,很俏皮,也很生動。在某種意義上,也反映出他們的創作風格與創作上的成就。將來的河北大地,也許會出現一個文學流派,就是“三駕馬車派”。果然如此,我們這套小小的叢書,豈不就是“三駕馬車文學”的發端?那意義,可就超過一般意義上的創作與出版了。如此看來,這書不但要出,而且要出得十分認真,十分漂亮,因為這看似平常的事情,有著不同尋常的意味,那就是對三位青年作家的期待與對未來文學的展望。

對於“三駕馬車”的三位執鞭人,我應該說還是比較熟悉的。三個人,三種性格。談歌質樸平易,熱情爽朗,口齒雖然不甚伶俐但卻十分健談。與友人閑敘,語多善意的譏諷和美妙的戲謔,在他身上是看不到一點一滴知識分子的矜傲的。與之相比,關仁山多少顯得含蓄了一點。在眾人麵前,他話語不多,似乎總是在靜靜地辨析和吸收別人的思想。然而,遇到談歌這樣的朋友,他卻常常是在微笑著承受其“嘲弄”之後,乘其不備,報之以巧妙的激刺,顯示出一種機智與狡黠。旁觀談、關二人說笑時的論辯,恰似欣賞一場有趣的乒乓球賽,一個是近台快攻,一個是遠距離防守。而何申似乎又有些不同,他顯得較為老成,比談、關多一點持重與端莊,也更注意言談分寸。換句話說,他更注意“度”的把握。

這三位作家顯然性格各異,但有一點卻是共同的,那就是他們同樣都有一種極為嚴肅的創作態度。他們似乎在不約而同地闖**著一條世紀之交的社會主義文學創作的新路。他們很看重生活,絕不把自己關在四角的天地裏去主觀臆造和隨意組結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故事;他們很關心時代,從不遊離於時代生活之外去搞那些無謂的自我情緒的宣泄;他們心中不忘人民,筆下所寫,全是老百姓關心的人和事,字裏行間流動著老百姓的思想和感情;他們很有社會責任感,敢於直麵人生,大膽觸及矛盾,對於真善美的事物,他們熱情謳歌,對於假惡醜的東西,他們無情地鞭撻,並在謳歌與鞭撻之中呼喚著人類靈魂的淨化、精神的升華與新時期健康向上的民族精神的形成。在當前有些人熱衷於情愛**的渲染,迷戀文字遊戲,甚或以隱私或秘聞去換取鈔票的時候,他們選擇這樣一條積極的、向上的現實主義創作道路,應當說是難能可貴的。

“三駕馬車”的執鞭者們無疑都是跨世紀的作家,也是很有希望的作家。他們近期發表的作品,已經充分顯示出生活的積蓄與創作的爆發力。但是,作為青年作家,他們雖然具有聰敏、潑辣、朝氣蓬勃,善於及時地發現生活和表現生活等優長之處,但是與文壇上久負盛名的前輩作家相比,畢竟還有閱曆和修養等方麵這樣那樣的不足,因而對生活的觀察與反映上還有一些需要在創作實踐中進一步探討、研究和解決的問題。如上所述,他們很看重生活,很珍視生活,筆下一個人物甚或一個細節也絕不脫離生活去主觀臆造,因此,他們寫出的一人一事,都散發著生活的氣息。但是,他們對生活的觀察似乎又局限於一隅,缺乏對生活全景的鳥瞰與對各類生活現象的深入剖析,因而在對時代生活本質的把握上好像還應做出較大的努力。在藝術表現上,他們抓住了當前生活節奏加快,讀者閱讀心理與閱讀習慣發生明顯變化的特點,一改過去小說創作中工筆繪畫式寫法,采用粗筆重墨寫意的方式,快速推動情節的發展和矛盾的演進,閱讀起來確感筆墨酣暢,痛快淋漓,然而與之俱來的遺憾卻是稍感文筆粗疏。如何使讀者既不感到冗繁和沉悶,又不感到疏於描寫,這似乎又是一個值得進一步探求的問題。

近幾年,由於冗務纏身,讀書甚少,對於小說與小說理論的研究尤感不足。上述得失之談,近乎盲叟指路,本不該見諸文字的。然而,“三駕馬車”叢書付梓之前,談歌、仁山一再囑我務必寫幾句話,盛情難卻,隻好鬥膽寫了這些。好在都是老朋友了,對與不對,他們都是不會見怪的。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