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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木屋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雪域的太陽一到傍晚就像急不可耐的小男孩兒坐在雪橇上一溜煙地不見了蹤影。我把小屋裏的爐火弄旺,坐上一壺水,爐火把小屋映得通紅,水壺在爐子上吹起了口哨。女孩兒坐在爐子邊烤火,我衝了咖啡,裝在有隻小貓趴在杯壁上的杯子裏遞給她,“好可愛!”她接過杯子和托盤。我們小口小口地呷著咖啡,感受身體一點點地暖和起來。屋子裏麵暖意融融的,她放下杯子,開始圍著小屋欣賞神態各異的雕刻“作品”,伸出手擺弄著牆上的掛件,眼睛裏有爐火的亮光跳躍。
“這些都是你做的?”
“嗯,我有的是時間,閑著的時候就雕些小玩意兒!”
“你在這裏有多久了?”
“這個嘛,好像很多年了,具體多久記不清了。”
“這些都是用神木雕刻的嗎?”
“是。刮風的時候,神木會掉下來些樹枝,每次風住了我就把它們撿回來,一開始也不知道能做什麽,後來有一次突發靈感就刻了起來,刻著刻著就停不下來了。”
“羅得經常來這裏嗎?”女孩兒問。
“現在來得少了,他說他那裏太忙了!”
“是啊,樂園裏可真是熱鬧,不過他和我講了很多神木林的事,還有其他的人,他們把來這裏的路以及路上可能會遇到什麽都詳細地告訴了我。”
“那些獸,”我說,“你之前應該沒見過它們如此凶惡的樣子。”
“我在雪野上見到過那裏的獸,它們是獨來獨往的,也很溫和,它們會和我一起在雪野上慢慢地走,還會讓我靠在它的懷裏,用大大的尾巴抱著我給我取暖,”女孩兒思索著說,“我一直以為它們就是我看到的迷人的樣子。”她微微打了個寒戰,“可沒想到……怪不得羅得說……”她半像是在回憶,又半像是在琢磨,“我問羅得樂園是不是由他掌管的,他回答說掌管樂園的是獸。”
“羅得和我,我們都隻不過是看守者罷了。不過羅得比我更熟悉這裏,他好像從一開始就在這裏,而在我之前,神木林已經曆過很多任的守林人了。”
“我在樂園聽見有人說你將是最後一個守林人,這是什麽意思?”
“可能是因為我的……”我想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對了,那些掛件,”我轉頭望著牆壁上的雕刻品,“喜歡的話可以選一隻,送給你!”
“可以嗎?”女孩兒好像也忘記了剛才的話茬,她開始認真地挑起來。“這個可以嗎?”她圓潤新鮮的臉蛋上掛著快活的神情。
那是一隻俏皮的貓頭鷹,有一隻圓圓大大的腦袋和一個小身子,兩隻神氣活現的眼睛是我用油彩畫上去的,黑黑的瞳孔,金棕色的眼圈,圍著亮晶晶的一圈小水鑽,身體上畫著不規則的幾何圖形。
“當然!”
她剛準備摘下俏皮的貓頭鷹,突然看到了旁邊的鳳鳥。那隻鳳鳥纖細流暢,渾身火紅,長長的尾翼火焰一樣向著天空翩飛,我很高興她注意到鳳鳥,那可是我的心愛之作。
“哇!”她伸出修長的手指撫摸著鳳鳥,“它簡直像一束火焰!”
“鳳鳥是唯一能吹出《庫·丘林》的掛件。”
“掛件還能唱歌?”
“嗯,”我取下鳳鳥和貓頭鷹,指著它們背上一個圓圓的小孔給她看,“每一個掛件都能吹出一支不同的曲子,我猜這可能就是它們所來自的神木的聲音。”
我把鳳鳥和貓頭鷹分別放在我的兩隻手掌上,女孩兒偏頭看了看,拿起那隻鳳鳥,解開紅繩,掛在脖子上,那朵彤紅的火焰就垂在她白色的皮衣外麵,搖搖晃晃,分外地醒目好看。
“你今晚就住在這裏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回雪野!”小屋四周還有很多備用的木屋,木屋裏都設好了床鋪,隻是很久沒人用過了。
我把屋裏和院子的燈都點亮,又撥旺爐火,小屋透著點點紅光像聖誕節的裝飾。我把幾隻土豆扔在爐子裏,等下烤好了撥開搗成土豆泥做主食,鬆茸和野菜煲湯,用肉桂和茴香炒木耳和蕨菜,小屋裏很快彌漫著鬆茸的香味兒和土豆烤熟了散發出的陣陣焦香,混合著陣陣辛香。
我把做好的飯菜用幾隻粗瓷的碗盤盛了擺在桌子上,又拿出一隻粗瓷罐子,那是我用采來的野果自製的果醬,口感酸甜。那些野果藏在雪的下麵,平日裏不容易發現,風住了的時候它們就露出頭來,紅盈盈的好看。“好香啊!”我和女孩兒相對而坐,我已經記不起來上一次有人和我一起享用晚餐大概是什麽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