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大戰005

與會的將領不知馮玉祥內心的憤慈,都被他繪聲繪色的講演說得大笑不止。但是,狡猾的閻錫山,已從馮的講話中感到了不祥的兆頭,靈機一動,又有意地說:“馮副司令的兩把丈八蛇矛之見,實在是高明得很!為了能使這兩把丈八蛇矛協調對敵,我提議,加委鹿鍾麟為二、三方麵軍前敵總司令,徐永昌為副總司令,以便統一指揮隴海線方麵的作戰。”

閻錫山為了做出總司令的姿態,並且想掩蓋他欲登九五之尊的意圖,於6日返回太原的前夕,緊緊握住馮玉祥那雙又粗又大的手,真誠地說:“大哥這裏有什麽困難,請隨時吩咐,不要客氣,我一定竭力辦理。二、三兩方麵軍是一家人,我希望做到有苦共嚐,有福同享。”

馮玉祥一聽閻錫山這些所謂肺腑之語,恰好排解了他的隱憂―由於西北數省連年遭災,糧銅、彈械補給異常困難,怕難以支撐這場空前的大戰。再說戰鬥尚未打響,惟有共同對敵,攜手前進,不好再挑剔閻錫山打這場內戰的私心,故也信心百倍地說:“有賢弟這句話,二方麵軍的弟兄們,就不會餓著肚皮打蔣某人。隻要你我兄弟同心共進,那兩把丈八蛇矛就一定會發生威力,並置蔣某人於死地!”

鄭州軍事會議結束之後.閻、馮聯軍以石友三為左路,由考城向菏澤、定陶搜索前進;以萬選才為中路,孫殿英為右路,分別由歸德、毫州向場山、徐州搜索前進。徐永昌、楊愛源指揮的三個軍及炮兵部隊開到隴海線之後,徐即設司令部於蘭封,並以大部兵力策應萬、孫兩部。

5月11日,雙方開始大規模的接觸。因蔣軍來勢甚猛,且有空軍配合作戰,激戰數日,萬、孫兩軍逐漸不支,節節後退,孫部退往毫州,萬部退至歸德附近。蔣軍以顧祝同、陳繼承、陳誠等師乘勝進攻,蔣介石於巧日親赴馬牧集督戰,並以教導第一師圍攻歸德。適於此時,劉茂恩因不滿閻、馮而投蔣,以開會為名,誘捕萬選才於寧陵,萬部即陷於包圍之中,歸德被蔣軍攻破,師長萬殿等被俘。其餘部隊由石振清指揮突圍西撤,代理萬選才軍職。這樣一個突然的變故,立即造成了軍事上極大的混亂。首先是原由劉茂恩防守的寧陵、唯縣被蔣軍掌握。晉軍的楊效歐部、孫楚部都受了一定的損失,而關福安部在混亂中失去掌握,損失尤大。蔣軍占領歸德後,其先頭部隊複乘勝占領歸德以西的柳河車站,蔣鼎文部亦逼近祀縣,企圖與蔣軍正麵部隊配合圍攻蘭封。至此,退往毫州的孫殿英,遂與友軍失去聯係。魯西方麵的石友三部亦被陳調元部所阻,不能前進。由於劉茂恩的投蔣,戰爭一開始聯軍就遭到了很大的挫折,從而打亂了預定的計劃。

閻錫山聞變大驚,急調駐石家莊一帶的楊耀芳軍馳往增援,並抽調張會詔軍的於鎮河師增加到隴海線。先遣部隊郭宗汾師於掩護大軍集中完畢後,正擬攻略山東曹縣之際,及聞劉茂恩之變,乃停止向曹縣進攻,改為抵禦由徐州方麵前來進攻的蔣軍顧祝同、張治中部,掩護大軍重整戰線,晉軍的後撤部隊才又轉過頭來向前推進,恢複了原陣地。於是塗永昌的總指揮部即進駐於蘭封。同時,他又緊急致電馮玉祥:立即派出精銳之師星夜東馳,阻擋住蔣之嫡係部隊西進。

劉茂恩的嘩變,實出馮玉祥所料。為了不使自己的精銳之師初戰受損,他急忙電令吉鴻昌迅速率隊固守祀縣,等待孫良誠所部揮師東來救援。蔣、馮雙方遂在祀縣展開了空前壯烈的大戰。

蔣介石因初戰頗為得手,遂親自偕夫人宋美齡,以及一班隨行的文武官員趕到歸德前線督戰,以期所部一鼓作氣,把隴海線正麵的晉軍打垮。借此,在夫人麵前,在文武百官麵前,在國人麵前,顯示他的指揮天才。但是,戰爭是瞬息萬變的,更不會以蔣介石的主觀願望為轉移。相反,繼祀縣爭奪戰之後,戰況卻朝著不利於蔣介石的方麵急驟地發展著。由於晉軍預先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並且閻錫山把預備使用在津浦方麵的一個軍調來增援,兵力既有增加,兼之采取守勢,而且發揮了炮兵的威力,使得蔣軍的進攻難於進展。蔣介石看到攻堅不利,乃向晉軍的右翼擴張,以陳誠的第十一師由隴海路南側挺進,致晉軍右後感到很大威脅。馮玉祥看到這方麵的情況十分緊急,不得不把控製在鄭州一帶的機動預備隊孫良誠部早期地投入戰鬥。閻馮聯軍做了新的部署之後,全線即開始發動攻勢。馮玉祥為了給正麵的蔣軍精銳陳誠部以迎頭痛擊,又派吉鴻昌率部協同孫良誠從祀縣方麵展開猛烈的攻擊。孫、吉二人素以曉勇善戰著稱,而他們的部隊又是剛剛加入戰鬥的有生力量,一經接戰,陳誠部就遭到很大的挫折。幾度被孫、吉兩部包圍,殺傷很多、隻以陳部裝備優良,機槍火力熾盛,得以突圍而出。孫、吉兩部緊緊跟進,陳部則節節後退。與此同時,全線其他各部亦有進展。激戰十餘日,蔣軍全線為之動搖。直至6月上旬蔣軍援兵開到,將全線撤至定陶、曹縣、民權、河陽集之線,方始穩住陣腳。這一戰役,孫、吉兩部進展最快,隻以兩翼之晉軍和龐軍前進遲緩,配合不夠,致未能予蔣軍以更大的打擊。當孫、吉兩部攻擊前進時,前敵總司令鹿鍾麟曾要求晉軍積極配合進攻。副總司令徐永昌說:“我們的軍隊你還不知道麽,叫他們守在一個地方,倒是有些辦法;要是叫他們一往直前地進攻,那就不能和西北軍相比了。”

從此,隴海一線的戰鬥呈膠著狀態。

馮玉祥為了打破隴海一線的僵局,電令前線總司令鹿鍾麟趕到自己的指揮所,商議破敵之策。鹿鍾麟詳細地報告了雙方的軍事部署之後,又說道:“由於蘭封、考城地區為黃泛遺址,河堤重重,沙崗連亙,南北百裏柳墩密布,最宜掩護。我軍藏在河柳中間,可以從三個方向射擊敵人,使之寸步難進。”

“可我們也躲在柳樹叢中寸步難進了,對吧?”馮玉祥不滿地質問。

對此鹿鍾麟微微地點了點頭。

“請問,我們什麽時候才能走出柳樹叢,直下徐州呢?”馮玉祥幾乎是責問地說。

“恐怕近期很難。”

“為什麽?”

“一,蘭封、考城一帶沙多柳密,易守不易攻,貿然出擊,必然會造成重大的傷亡;二,蔣軍的武器優於我們,尤其是他們的飛機可以隨時起飛,如我軍走出柳樹叢追擊蔣軍,會對我軍構成重大的威脅。”

“蔣軍的飛機,是停在歸德機場嗎?”

“是!”

“難道就沒有辦法對付這些飛機嗎?”

“沒有!”

馮玉祥似被激怒了,他霍然起身,在自己的指揮室中快速地踱著步子,思索著消滅蔣軍飛機的辦法。鹿鍾麟也坐不住了,隻好站起身來,走到懸掛軍事地圖的大牆下邊,望著那標有密密麻麻軍事符號的地圖消磨時光。同時,也是在等待馮玉祥這位老長官下達新的攻擊命令。

“報告!”

鹿鍾麟聞聲轉過身來,隻見機要參謀手持密電走了進來,他看了看繼續踱步思忖的馮玉祥,迎上去接過送來的密電,迅然閱罷,聲調愈加沉重地說道:“馮先生,.困守毫州的孫殿英將軍,發來了緊急求援的電報。”

孫殿英退守的毫州,是蘇鄂皖三省的邊區,可以威脅津浦、隴海兩條鐵路線,又在蔣軍的左後側,具有很重要的軍事意義。閻錫山和馮玉祥為了穩住遠離聯軍的孫殿英,許為安徽省主席之職。但是,孫知道自己並非閻、馮的嫡係,視安徽省主席為權宜之計。為保存自己的實力,仍悄然派出好友周延齡、閻鳳浩向蔣接洽。“周、閻都是蔣的保定同學,蔣答應了他的要求,由周、閻送新委令給他。孫在毫州持騎牆態度,想因利乘便,可左可右。到了蔣軍突然攻下商丘,孫部即孤懸一隅。那時他奉馮密令持灰色和緩的態度,相機應付,期建奇功。他的心意早被蔣識破,派王均率五萬人要取毫州”。孫殿英麵對強敵,惟有向馮玉祥求援。

馮玉祥閱完孫殿英的求援電,大步走到軍事地圖的前麵,一看部署在隴海、津浦兩線相交的三角地帶的雙方兵力,愈顯毫州其戰略地位的重要。換言之,毫州決不能落於蔣軍之手。他沉吟良頃,轉身問鹿鍾麟:“你有解毫州之圍的妙計嗎?”

“時下沒有!”鹿鍾麟邊說邊搖頭,複又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馮玉祥一聽就來了火氣,他幾乎是指著鹿鍾麟的鼻子,大聲地質問:“你何時才有解毫州之圍的妙計呢?”

“隻有打破蘭考一線的僵局,我們尚可派出重兵馳援毫州。”鹿鍾麟說罷看了看馮玉祥那不悅的表情,又繼續直言,“但是,我們如何突破橫在蘭考一帶的防線呢?又如何應付停在歸德機場的蔣軍飛機呢?我一時想不出辦法來。”

“又是飛機!又是飛機!難道我們就沒有治它的會飛的黃鼠狼嘛!”馮玉祥一時又火冒三丈,大聲地自語著。

鹿鍾麟自然明白馮玉祥這話的意思―馮利用飛機的諧音飛雞,而引申出吃雞的黃鼠狼。鹿鍾麟忙說:“馮先生說得對啊!隻要我們有了能治飛機(雞)的飛黃鼠狼,不僅蘭封一線的對峙僵局可破,而且也為解毫州之圍掃清了道路!”

“好!你我先坐下來想想,有沒有治蔣介石飛機的飛黃鼠狼!”馮玉祥說罷獨自坐在了椅子上,緊整著眉宇,微合著雙眼,微微地晃動著腦袋想了起來。他突然驚呼一聲:“我有了飛黃鼠狼了!”隨即從椅子上騰地一下跳起,嚇得鹿鍾麟一哆嗦,也下意識地站起來,驚愕不已地看著頗為得意的老長官。馮玉祥有些神秘地指著內室說:“事關重大,謹防隔窗有耳,你我進裏屋,悄悄商議吃掉蔣介石飛機(雞)的妙計。”

同樣,蔣介石的日子也很不好過!他正在為無計攻破閻、馮聯軍的防線而傷腦筋,同時還為一時難以攻克毫州而責罵部屬無能!是日深夜,他依然佇立在指揮車的中央,望著那張軍事地圖苦思冥想。他無意之中轉動了一下身子,想活動活動身軀,看見宋美齡正在虔誠地做祈禱。他或許是被僵持的戰局攪煩了心,竟然以嘲笑的口吻說:“如果上帝幫我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我回到南京就阪依基督!”

正如世人所知的那樣,宋美齡和蔣介石結婚是有條件的,那就是蔣介石必須答應宋母的要求―飯依基督。蔣宋完婚已近三年,可蔣介石依然沒有洗禮,飯依基督。對此,宋美齡是十分不高興的。另外,在宋美齡看來,使蔣介石阪依基督不單單是改變其信仰,而且是把蔣介石拉向西方,尤其是拉向美國的一種手段。所以,她在婚後兩年多的時間裏,經常要求蔣介石早日洗禮。但蔣介石卻因軍政大事太忙,終未踐行其諾言。今天,突然聽到蔣介石這挑釁性的話語,她針鋒相對地問:“你這話可是真的?”

蔣介石逢場作戲似地點了點頭。

“好!今晚就讓上帝來保佑你吧!”

事有湊巧,恰好就在蔣介石和宋美齡剛剛就寢之後,不遠的曠野中突然響起了激戰的槍聲和巨大的爆炸聲。蔣介石和宋美齡從夢中驚醒,匆匆起身,聽辨交戰的方位。不時,由侍衛長王世和的口中獲悉:馮玉祥派鄭大章的騎兵夜襲歸德機場,並且還聲言活捉蔣介石。蔣聽後大有魂不附體之感,連連自語:“怎麽辦?怎麽辦?……”當他轉身看見宋美齡顫栗地跪在地上,乞求上帝保佑的時候,他也身不由己地跪在宋美齡的身邊,並喃喃自語:“上帝啊!快保佑我逃出這死地吧,我一定洗禮!我一定版依基督!

馮玉祥實施口袋戰術,穩操勝券;蔣介石被迫準備總退卻時,石友三倒閻電被蔣截獲,局勢逆轉;閻馮聯軍矛盾凸現,逐漸各自為戰蔣介石突遭奇襲,完全是馮玉祥和鹿鍾麟為炸毀歸德機場的飛機,打開東進的通道,進而援解毫州之圍而謀劃的。但是,蔣介石命不該絕,竟然靠著“上帝”的保佑,僥幸逃生。對此,時任蔣介石的隨侍官員,後成為大漢奸的周佛海在《往矣集》中有如下這段記載:

當我們在歸德的時候,有天晚上,我從夢中被槍聲和很大的爆炸聲驚醒,隻聽見侍衛長王世和大聲呼道:“火車頭呢!”因為不預備開車,所以離開了火車頭,當時火車欲開不得,槍聲響了半個小時始息。後悉是馮玉祥的騎兵鄭大章部來襲擊飛機場,他們的任務是燒了飛機就回去,誰知我們車上隻有兩百多衛兵,車站上又沒有其他軍隊,如果騎兵到達車站,主帥以下都要被俘,那麽,那個時候以後的曆史又是一個寫法。蔣介石或許是有此死裏逃生的經曆,於是像他母親篤信佛教那樣,真的開始信奉基督教了。這場中原大戰結束後,就在江長川牧師的主持下洗禮,正式飯依基督教。

是夜,蔣介石由歸德倉皇逃往商丘,受驚之心尚未平靜下來,又收到了來自各個戰場的戰情通報。他鎮定一下情緒,像往日那樣走到軍事地圖麵前,命令作戰參謀邊匯報戰況的變化和進展,邊在軍事地圖上移動不同的軍事符號。

“首先報告廣西方麵的戰況!”蔣介石陰沉著臉,小聲命令道。

“是!”

接著,作戰參謀指出:李宗仁在出發前,為了迷惑陳濟棠、朱紹良,故意以小部兵力進擾平南。陳、朱果中計,他們以陸海空主力於5月11日向桂平大舉進攻。桂平守軍隻一營,支持到13日才撤退。陳、朱後聞佳、張聯軍主力北上,又以為將襲北江,即將在桂兵力全部調回廣東,陳、朱於16日回到廣州坐鎮。隻留呂煥炎部守備悟州、桂平、玉林一帶,並以蔣光繃為北江前敵總指揮,準備迎擊。最後,作戰參謀昂起頭,畢恭畢敬地請示:“時下,桂、張聯軍入湘的意圖已明,他們電請總司令,決定迎敵之策。”

蔣介石聞報大罵南線總指揮何應欽:“十足的笨蛋!上了李宗仁、張發奎這些人聲南擊北的當了。”但是,他清楚地知道,罵娘於戰事無補。當他看見作戰參謀把代表桂、張聯軍的藍色箭頭插在軍事地圖上,並直指長沙的時候,他再次懂得李宗仁、張發奎揮師北上的目的,就是要和沿平漢線南下的馮玉祥所部會師武漢。一旦李宗仁和馮玉祥實現這一戰略目的,神州大地變色,他占有的地盤僅有東南一隅,他的日子就真的不好過了!為此,他果斷地下達命令:“立即命令朱紹良親率三師人馬船運武漢,轉湘迎敵,阻桂、張聯軍於湖南;再電令陳濟棠親率粵軍由韶關向衡陽挺進,與朱紹良所部對桂、張聯軍形成南北夾擊之勢;再電令何應欽,南線戰鬥必須速戰速決,把桂、張聯軍消滅在湖南境地,然後再移師北上,集中優勢兵力,消滅閻、馮聯軍於中原大地!”

作戰參謀應聲記下,並在軍事地圖上插上相應的可移動的調兵符號。

蔣介石深知阻止馮玉祥所部沿平漢線南下,直取武漢三鎮對戰爭全局的影響。他顯得頗為沉重的樣子,低聲地問道:“何成浚的第三軍團,在平漢線上的戰果如何?”

“雙方呈膠著狀態,一時難以分出勝負。”

“說得詳細些!”蔣介石顯得很不高興,“把雙方的軍力部署複述一遍。”

“是!”作戰參謀照本宣科後小心翼翼地說道:“由於何成浚部均非嫡係,戰鬥力較差。加之王金飪、徐源泉和馮逆曆史上的淵源,傳聞他們和馮逆之間有信使往還,時下多為保存實力,意存觀望之念。”

“電令何成浚,嚴肅軍紀,堅拒馮逆所部入鄂!”蔣介石說罷似嫌不夠分量,又加重語氣補充,“如戰況發生逆轉,我將拿他們是間!”

“是!”作戰參謀記下蔣介石的口諭,又在軍事地圖上插上有關的符號。

“津浦線上的戰況如何?對閻逆所屬晉軍的情況,要盡量說得詳細一點。”

一‘是!”接著,作戰參謀扼要地指出蔣介石明令發表韓複榘為山東省主席,並電令馬鴻透協同韓複榘守備山東之後,遂又詳盡地報告了閻錫山在津浦線上的軍事部署。

作戰參謀報告完畢,看了看蔣介石整眉不語的表情.又焦慮不安地報告:“據可靠的情報:馮逆迭電韓主席,讓他向晉軍倒戈,揮師南下,直取徐州。”

蔣介石聽罷如聞平地響起一聲炸雷,十分震恐。他清醒地知道,一旦出現這種局麵,等於津浦一線全局不戰而敗,塗州一丟,國府南京自行洞開了北大門。結果,隴海一線的嫡係部隊,必將三麵受敵,即使全軍不覆沒在中原,長江以北的半壁河山必失無疑。他近似發瘋般地在室內飛快地踱著步子,思忖著應變之策。隨著他踱步的節奏逐漸舒緩,一個完整的離間之計趨於完成。待他再次駐步軍事地圖前,遂嚴厲地命令:“通知我們的諜報部門,以閻逆錫山的口氣給晉軍諸將領拍發密電,大意謂:活捉韓複榘,以報當年在鄭州謀殺之仇;同時,再以我的名義給韓複榘拍發密電,大意謂:要加強戒備,注意安全,嚴防閻錫山的秘密信使是刺客。”

“是!”

“還要命令我們的情報單位,設法離間倒戈將軍石友三與閻逆錫山、與馮逆玉祥的關係。”

“是!”

非同尋常的軍事通報就這樣結束了。雖說來自各方麵的軍情和戰況進展均不盡蔣意,但一時也不會發生戲劇性的變化。正當蔣介石暗自思索如何拔掉打入腹地―毫州這穎釘子的時候,侍衛長王世和走進:“報告!張訪先生到了,您何時安排召見?”

“我立即召見張舫先生!”蔣介石愁顏頓失,邊說邊站起身來,手指屋門,迫不及待地說:“快去!就說我有請張妨先生。”

張妨 1909年畢業於保定陸軍速成學堂炮兵科,雖和蔣介石有同窗之誼,不過識麵而已,舊日並無深交,北伐後也少往來。他在辛亥之役打響以後,毅然參加陝西辛亥起義,並於1911年11月任秦隴豫複漢軍東征大都督,率兵東征。 自此以後,相繼參加討伐袁世凱稱帝、反對張勳複辟等義舉。1918年就任陝西靖國軍副總司令之職。由於他二十餘年的戎馬曆程,和西北軍的高級將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再者,他最近和馮玉祥由友為敵,發展到冰炭難容的地步。

蔣介石一見張妨的麵,遂拱抱雙手,格外熱情地叫了一聲:“師兄!久違了。”旋即又主動挽著張鑽走進臨時的客室,敬請上座,親自獻上一杯香茗,方才說道,“伯英兄久居中原之地,又有孔明之才,今天我是專門聆聽師兄高見的。”

張紡出於對馮玉祥的報複心理,同時,也是為了在蔣介石麵前顯示自己的軍事才能,直言不諱地說道:“馮性多猜忌,手段毒辣,他對蘇聯.對國民黨,對友人,對部下都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事實,使人對他隻有畏懼,而沒有信仰,所以自韓(複集)石(友三)倒戈以後,他們團體已經破裂。這次戰事開始,戰略就錯了。河南四戰之地,宜戰不宜守。他布防平野,不知據險,又把雜牌軍隊置做外圍,自己的主力軍隊不肯犧牲。豫西、陝西又是災區,內防民而外防敵,亂在肘腋而不知,一處破裂,全盤動搖矣。閻為人柔奸欺詐,乃是多年為人所共認的大滑頭,馮對他本懷忌恨,隻因去年受了種種挫折,才陷入閻的圈套和他合作,但是他們二人各有懷抱,勢孤則暫時相顧,力充則互爭雄長,他們這種貌合神離、各懷異心的結合也決不能持久。現在如果能把馮的外圍雜牌軍隊收編,馮的主力也自然分化。”

蔣介石認為張舫侃侃所談,從戰略上講無疑是正確的。然而時下中原大戰剛剛開始,而且從純軍事的視覺去看,馮、閻聯軍還占有一定的優勢,不僅閻、馮之間的協同作戰,會掩蓋他們各懷異誌的矛盾,就是那些見風使舵的雜牌軍隊,也不會貿然倒戈。所以,蔣介石稱道了一番張紡的宏論高見之後,又故做為難的樣子說:“時下,我是事多人少,尤其是像伯英兄這樣文武全才的人更少。我就像是伸出十個指頭去按十個跳蚤那樣,一個也沒有按著。伯英兄,你看我該如何是好呢?”

張舫是位絕頂聰明的縱橫家,他已經完全清楚:蔣介石暫時不會采納他的意見。另外,他也清楚蔣介石的為人,召他前來絕非是要聽他的泛泛清談,必有更為實在的重要使命相托,故冷靜地答說:“我想蔣先生不僅會收攏十個指頭,去按一個跳蚤.而且請我來的目的,恐怕還要借我的十個指頭,幫著蔣先生去按這個跳蚤。我說的對吧?”

“哈哈……”蔣介石大聲地笑了起來,轉而又十分謙恭地說,“伯英兄真乃曠世奇才,一語就道出了我請師兄的本意。”

“那就請蔣先生直言相告吧!”張鑽說罷,又覺得自己出口有些唐突,故又補充說,“人貴有自知之明,還應有知人之明,我能為之則為,否則,就請蔣先生另選高明。”

“伯英兄一定能為,一定能為……”接著,蔣介石說明受困毫州的孫殿英,再次派老同學周延齡、閻鳳浩來到商丘,點明要請張舫去毫州和孫殿英商談,並允說可決定向背,表示態度。最後,他有些為難地說,“我是出於萬般無奈,才把當今的孔明―伯英兄請來,代我赴毫州完成此項重任。”

“依我之見,這項重任一時難以完成。”張妨斷然地說罷,看了看蔣介石並未動容的表情,進而解釋道,“我以為,這是孫殿英緩敵待援的花招。因為劉茂恩俘獲了萬選才,孫和馮的聯係中斷,要想圖存。非敷衍蔣先生不可。”

“師兄所言,不無道理,但是我以為……”蔣介石有意停頓片刻,做出胸有成竹的樣子,“俗話說得好:萬事都有個一。在大軍壓境、兵臨城下的危勢中,孫殿英有倒戈的可能。果然如此一定會起連鎖反應的。其次,馮逆獲悉我們的聯係,也會起到離心之效。”

張舫已經沒有退路了,隻好硬著頭皮代蔣赴毫州做說客。但是,當他想到自己和馮玉祥難解的矛盾,不禁寒從心起。他沉吟良頃,不無沉重地說:“昔日,孔明赴東吳聯孫抗曹,自己早已安排好了退路;如今,我赴毫州說項,還望蔣先生保證我的回歸。”

“請放心,師兄的安全,包在我的身上。”

蔣介石送走張舫之後,他的注意力又集中到隴海線主戰場上。特別令蔣憂慮的是:由於西北軍戰力的堅強,他的將士對西北軍產生了恐俱心理,士氣大為低落,固守陣地,不敢再作出擊的嚐試。蔣介石曾為此寫信給顧祝同、蔣鼎文和陳誠等人:“我軍始終誘人來攻,而並不反攻一次,不惟逆焰日張,而且為革命軍人之羞也。”……觀近日各將士恐怖之心,憂兵力不足之念,使中正為之悲憤,何我革命軍人之精神竟至不振如此耶?”在他寫了這封信以後不久,便在隴海線又發動了新的攻勢。他以劉峙、蔣鼎文、陳誠各部及教導師三萬餘人,並配備大部炮兵,由祀縣、太康之間攻入,企圖經通許、陳留奇襲開封。待他部署完畢之後,又獲悉直下長沙、嶽陽的南線桂、張聯軍,因黃紹茲所率後續部隊未能及時進抵衡陽,貽誤軍機,致使衡陽為第十九路軍蔣光、蔡廷錯等部於6月10日占領。這等於攔腰截斷了桂、張軍的退路,動搖了桂、張聯軍繼續揮戈北指,與馮玉祥所部會歸武漢的決心。蔣介石望著那張軍事地圖不無得意地自語:“我嗜你馮玉祥將如何動作!”……馮玉祥獲悉桂、張聯軍順利北指的消息之後,他為了配蒼桂、張聯軍作戰,於6月10日下令向平漢線蔣軍發動全麵進攻激戰僅兩晝夜,蔣軍即紛紛向課河以南漬退。恰在這時,馮玉神獲悉桂、張聯軍失利的消息。他急忙召集鹿鍾麟、劉驥等高級物領商量對策。為此,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爭論。劉驥記述道:

在平漢線擊潰蔣軍之後,馮即將孫連仲、張自忠、葛運隆等部調回,並令張維璽所率各部停止向南追擊,兩軍即相持於課河之線。馮軍將領多主張乘勝直追,徑取信陽,將蔣軍逐出武勝關以南。馮則認為蔣軍主力不在豫南而在豫東,如攻取信陽,其事雖易,但戰線拉得太長,兵力過於分散,一旦蔣軍主力從豫東進攻,勢必陷於首尾不能相顧的危險處境。且豫南之敵,遭此挫敗;短時期內決不敢進犯,正宜抽出大部兵力使用在豫東方麵,以便再一次地給蔣軍主力以殲滅性的打擊。於是馮便根據這樣一個情況,決定了新的戰略方針,就是:對豫南“雜牌軍”采取監視的辦法,而對豫東蔣軍精銳則予以狠狠的重創。當時我和平漢線的將領們都不同意這樣做,我們所持的理由是;第一,內線作戰,要力求各個擊破,而乘勝追擊,正是各個擊破的好時機,並且不需要很大的兵力,效果則是很大的。第二,將戰線向南推進,聲勢上既可發生極大影響,而且使敵人在平漢、隴海兩線上轉用兵力有困難。第三,對平漢線的“雜牌軍”可起分化作用,使其轉向我方。如果放棄了這個乘勝追擊的機會,是十分可惜的。平漢線的將領們曾托張允榮(馮的軍事參讚)回鄭州向馮陳述了這些意見,馮說:“現在我們要在東路布置一個口袋大戰。至於平漢線方麵,因桂軍已退出長沙,縱然我軍打到武漢,對桂軍也起不了支援作用,對整個戰局也不會發生重大影響,反而有可能使我軍陷於被動。還是集結兵力,針對敵人主力,痛痛快快地打它一仗,才是解決戰局的上策。”雖然馮把他的戰略方針作了說明,但是我和平漢線的將領們總以(為)這樣辦是個大大的失策。

但是,在西北軍這支部隊中,還是馮玉祥這個當家人說了算。他對自盡構想的口袋戰術滿懷信心,大有戰局一開,就必定穩操勝券之慨!正當他繼續運籌這袋戰術之際,情報人員送來了張舫出使毫州,以及孫殿英迭電求援的電文。他一見老友新敵張舫倒戈助蔣,並誘勸孫殿英降蔣的消息,怒火碎燃,當即命令:“立即給孫殿英發報.把張妨老賊解到鄭州,可得賞洋三十萬元!”

“是!那孫將軍求援之事……”

“要他再堅守幾天,戰況必有大的變化,到那時,我將派孫連仲所部馳援。”

馮玉祥針對蔣介石在隴海一線新的攻勢,不聲不響地實施他的口袋戰術:命孫良誠、龐炳勳、吉鴻昌等部迅速後撤,閃開祀縣、太康之線,誘敵深入。蔣軍屢派飛機偵察,以為這方麵的馮軍多已參加平漢線的進攻,正是乘虛搗隙的大好時機,便令各軍**,向開封方向挺進。馮玉祥按預定計劃令孫良誠、龐炳勳和吉鴻昌部從正麵堵擊,孫連仲、張自忠部向高賢集蔣軍左側背兜抄,左翼依靠隴海正麵晉軍的防堵,孫殿英部則在鹿邑、拓城方麵擾敵蔣軍後方,形成了一個口袋形的包圍形勢。適在這時,蔣介石得到馮玉祥抽調孫連仲等部參加這一會戰的密電,臨時變更部署,急抽上官雲相部由平漢線前來應援,並令平漢線積極反攻,以分馮軍兵力,蔣介石還親赴柳河車站督戰,以振作士氣。但是,西北軍的孫良誠、龐炳勳、吉鴻昌等部已將蔣軍在高賢集、龍曲集等處截成數段,接著就發生了白刃戰。蔣軍損失慘重,倉皇中一部經太康向周口潰退,一部經唯縣向商丘潰退,張治中師掩護退卻,損失尤巨。這一戰役,雖然給了蔣軍以沉重的打擊,但是由於各部對馮玉祥的命令執行得不夠徹底,又加之蔣介石臨時變更部署,以致包圍計劃未能徹底完成,使蔣軍獲得突圍的空隙。這一役的戰果,除截獲汽車一百餘輛和大批錨重物品而外,對蔣軍的有生力量則未能予以大量的殲滅。

正當馮玉祥飲恨口袋戰術未能完全奏效之時,他收到了閻錫山發來的一份急電:“晉軍已下濟南,刻日揮師南指徐州。”馮玉祥為了配合晉軍作戰,當即命令孫連仲馳援毫州,然後和孫殿英合兵一處,乘勝東進,威脅蚌埠、徐州。他一想到閻、馮聯軍攻克徐州後的樂觀局麵,又情不由己地自語:“蔣介石啊蔣介石,我看你這台戲怎麽往下唱!

蔣介石的這台戲,的確是有點唱不下去了!

隴海線主戰場慘敗東退,使得蔣介石的嫡係部隊如驚弓之鳥,大有“八公山上,草木皆兵”之態;津浦線上連吃敗仗,軍事重鎮泉城濟南不戰易手,晉軍貌將傅作義正以勝利之師揮戈南下,一旦攻克曲阜、徐州就無險可守了;另外,馮玉祥抽調精銳之師馳援孫殿英,毫州之圍一解,孫殿英和孫連仲合兵一處,必然揮兵東指,一旦攻下蚌埠,就等於截斷了退守江南之路,後果真是不堪設想!蔣介石召來剛剛出使北戴河南返而歸的軍師張群,二人密商對策。一見麵,他就焦急地問:“你在北戴河見到張漢卿了嗎?”

張群微微地點了點頭。

“南京國府任命他為陸海空軍副總司令職,他接受了嗎?”

張群又微微地點了點頭。

“我送給他的那筆巨款收下了嗎?”

“收下了,”張群說罷麵帶難色地歎了口氣,“可他……就是不同意率部出關,從背後襲擾閻錫山和馮玉祥。”

“為什麽?為什麽?!

“他說的自然是冠冕堂皇的一些話了,什麽不願參加內戰了,願做和平調停的使者了,但實際上呢?……”

“他是坐山觀虎鬥,待我和閻、馮二逆打得兩敗俱傷以後,他再來重整天下!”

“這是不言而喻的事!”張群看了看蔣介石欲要暴怒的表情,又說,“不過,張漢卿也有他的難處,閻錫山、馮玉祥都派出了說客到北戴河,就說晉軍名將傅作義,也因當年琢州之役的關係,親自到北戴河見了張漢卿,力主張助閻一臂之力。時下,戰況正朝著有利於閻、馮聯軍的方麵發展,張漢卿公然宣稱中立,我看就很不錯了!”

蔣介石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似乎認同了張群的見解。但是,他一想到那不利的戰況,就又歇斯底裏地大發作:“不行!不行!一定要讓張漢卿站到我這邊來……”

“那……隻有再遣派使者,去北戴河麵見張漢卿。”張群沉吟片刻,複又加重語氣,“不過,所帶的祛碼,一定比我帶的要重才行。”

“可以,可以……隻要張漢卿允以出兵,真的把山東青島送給他行不行?”蔣介石望著微然搖頭的張群,又補充說,“那就這樣辦,閻、馮二逆垮台之後,江北半壁河山交給他張漢卿,這總該行了吧?”

“那還得看形勢的發展!”張群感慨萬端地指出,“時下,汪精衛準備北上,在北平召開旨在取代南京中央的擴大會議;閻錫山野心勃勃地準備就任取代你的國府主席;至於馮玉祥嘛,也躍躍欲試,準備取你而代之出掌三軍統帥大印……總而言之,欲想扭轉戰局,還必須依靠我們自己才行。”

“我們一定能行!一定能行……”蔣介石有些神經質地大聲叫喊著,“我們的手中隻要有錢,有權.他們就會主動地找上門來要官!”

這話是蔣介石的口頭禪!對此,張群也不止聽過一次了。然而,他這次聽後卻沒有隨聲附和。因為他清醒地知道,蔣介石正處於不利的地位。按照傳統的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的規律,降將是強者的奴才,誰會在這種時刻投降他蔣介石呢!

這時,機要人員手持電報走進,雙手把兩份譯出的電文呈交到蔣介石的手中。蔣介石迅然閱畢,連聲大喊:“不好!大事不好……”旋即又把兩份電文交給張群,焦急地問:“你看我們該怎麽力、吧?怎麽辦吧,!!……”

張群閱畢第一份電文,是報告曲阜一線吃緊;接著,又很快地看完第二份電文,是報告孫連仲所部已進抵毫州,與困守毫州的孫殿英所部,內外夾擊蔣介石的部隊,圍困毫州的敗局已定。張群這位日本士官學校的畢業生,自然知道丟掉曲阜,毫州二地對戰局的影響,他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說:“為了保全實力,以利東山再起,我提議:立即下達南撤命令!”

蔣介石麵對危厄的戰況,陷入了悲槍的凝思之中。他從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他隻想通過戰爭的手段,去實現裁軍會議上沒有完成的“削藩”策,以便建立大一統的蔣氏王朝。然而戰局的發展,又迫使他不得不正視各線失敗的現實。怎麽辦呢?他隻能舍棄虛幻的妄想,含著滾動欲出的悲債的淚水,槍然嘶啞地說道:“也惟有撤退一途了!令後方軸重先行後擻,然後再準備全線總退卻。”

蔣介石一聲令下,為這場戰爭所備的軸重,迅速向津浦線大小車站集中,準備裝車南運。蔣為了不做俘虜,悄然登上南去的指揮專列,他隔窗望著夜饅中的曠野,碎然又想起了軍旅生涯中的輝煌曆史,淚水無聲地沿著麵頰滾落而下……

“介石,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要為一城一池的得失而傷懷。”張群低沉地勸慰著。

蔣介石沒有說什麽,隻是悲槍地歎了一口氣:“這哪是一城一池的得失啊!”過了一會兒,他心不在焉地問,“嶽軍兄,就要開車了吧?

張群默然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天一亮就到了徐州,吃過中午飯―不!我們能趕回南京吃午飯了。”

張群聽了這些話語能說什麽呢?他和蔣介石相交二十多年了,從未看見蔣的情緒如此低落! 另外,他非常了解蔣介石的個性,即使是在失敗的時候,也隻允許自己仰天悲歎,說些敗興的話,而決不願意看見部屬有一絲失敗的情緒。所以,他把頭一昂,故意做出一種無所謂的樣子,強作笑顏地說道:“我是相信否極泰來這句名言的。如果蒼天真的要閻錫山、馮玉祥這些烏合之眾得天下,那蒼夭也真是瞎了雙眼!”

蔣介石聞言頓感自己繃得很緊的心弦,驀地震顫了一下,他側首看了看宋美齡,也許是因為生氣的緣故,她的麵孔,顯得是那樣的紅暈,而那兩隻傳神的眼睛,瞪得滾圓,令他感到更有一番女性的魅力。就在這短短的一刹那間,他竟然想起了曆史典故(霸王別姬),一種無臉見江東父老的情潮湧向心頭。他真想把宋美齡緊緊擁抱在懷中,借以填補他那莫名的失落感……然而,一是張群等人相伴在側,再是不願使宋美齡過於失望,他還是理智地保持了他的領袖風度,十分動情且又帶有某種希冀地說:“謝謝夫人,願西方的上帝,保佑我這個即將洗禮的中國教徒吧!”

真是無巧不成書,正在這時,侍衛長王世和持一份機密電文走到近前:“報告!我情報人員截獲了一份石友三致張學良的密電,請從速酌處。”

蔣介石聽後一怔,遂一掃頹唐之色,肅然接過電文,迅速閱畢,他有些失態地搖著手中的電文,大聲地命令:“下車!下車……”

宋美齡、張群等隨行人員驚得不知所措,全都望著蔣介石手中的電文,猜想發生了什麽重大的情況。奇怪的是,誰也沒想到問個為什麽,一時間,專列中靜得有點疹人。有頃,還是宋美齡第一個打破了這種靜寂,優喜摻半地間:“大令,是上帝為你帶來了勝利的喜訊嗎?”

“不,不!還談不上是勝利的喜訊。”蔣介石一看宋美齡那有些失望的表情,複又笑著說,“不過,上帝給我們帶來的,是預示即將勝利的佳音。”

宋美齡順手接過這份電文,看後不解地搖起了頭。

“夫人,請把電文轉給嶽軍,他看後一定會告訴你佳音所在的。”

張群接過電文,仔細看了一遍,大意謂:“閻錫山狡猾無信,排斥友軍,萬難與共大事,願率部北上,聽張指揮,共同打閻,等語。”張群是一位胸有全局的戰略謀士,自然懂得石友三叛閻、馮投張的重大意義。後來,他曾對閻錫山的心腹愛將周砒說過如下這段話:

“你們錯過了一個機會,就是你們把熊式輝的部隊擊潰後,中央軍極為震動,蔣亦認為此最後一著已歸失敗,實難再挽垂危之局,當即決定下令總退卻。你們當時如果能夠利用這個機會,乘勢出擊猛攻,中央軍馬上就崩潰了。但是你們沒有這樣做。恰在此時截獲了石友三致張學良的電報,要倒閻的戈,蔣見電大喜;同時又發現你們內部起了變化,津浦線的傅作義遲遲不進。蔣認為這是一個很大的轉機,才改變了總退卻的計劃。”

接著,蔣介石召集各將領開會,說明情況,令各部隊苦撐,以待局勢的變化,並下令將陣地向後收縮,縮小正麵,把部屍戶了調整,實行“固守待機,以空間換取時間”的方針。

緊接著,蔣介石收到毫州圍困戰就要失敗的報告。當獲悉馮玉祥出賞洋三十萬元、閻錫山出賞洋二十萬元要張舫人頭的消息後,他立即給孫殿英發去電報,大意謂:既請張去,就不應賣友,望即日將張放回,允給洋五十萬元。同時,蔣怕孫竄擾津浦及淮北,即令王均進圍毫州,飛機日必數次來擾。蔣又派靳雲57、王翰鳴先後到毫州向孫遊說,終於迫孫於7月1日放走張舫。

張鑽獲釋不久,蔣介石又利用內線關係,離間馮玉祥和孫殿英,為孫連仲馳援毫州製造人為的麻煩。對此,張妨實錄如下:

2日拂曉,果聞槍炮聲自西南傳來,據第十師楊勝治師長報告,敵人來勢凶猛。約兩小時後.楊部不支,因兩孫一自西來,一自城內衝出,楊部兩麵受敵,師長負傷。毫州西南兩麵圍解,兩孫當晚已經會師,但城北和城東兩方麵的“中央軍”仍在堅決對抗。蔣電王均即派兵增援,擊潰二孫。

第三天,二孫計劃驅逐城東城北兩麵敵人,約在夜半發動進攻,但侍至拂曉,毫無聲息。孫殿英尚在城內等候,天明,才知孫連仲的隊伍已向西撤退,城外馮軍已無影無蹤。孫殿英倉皇失措,即乘汽車追到鹿邑,向孫連仲質問因何來去飄忽,為什麽撤退不讓他知道一點消息。孫連仲將命令交孫殿英閱看,命令說:“速退太康、祀縣之線,萬勿通知殿英。切切。”孫閱畢也莫名其妙:投蔣而援來.圍半解而援去,左右無所適從。再投蔣既不可,蔣反攻又獨力難支。他懇求孫連仲在鹿邑候他一天。他打算放棄夢想中的安徽主席不要,舍去毫州的地盤,即日退出,以保全實力。孫連仲許之。孫殿英回到毫州,向蔣軍進行了一次佯攻,天黑便俏悄撤出,向西逃跑了。孫的撤退,實出蔣軍意料……當時誰也摸不透其中的底蘊……等我回到商丘,才知道當我被放出毫州的時候,蔣令多方傳出這個消息,說張某出毫,孫殿英業已投降,故意使閻、馮知道。果然馮得到這項消息,恐怕孫連仲吃虧,才發了上述給孫的電令。

隨著中原大戰膠著不前,曠日持久,閻、馮聯軍之間的各種矛盾逐漸凸現出來,成為製約取勝蔣介石的重要因素。僅就毫州解圍一役,就足以說明之。劉驥曾記述:

當時不少人認為.這次毫州解圍是一誤再誤:孫殿英部由皖北撤往豫東,為蔣軍解除了後顧之憂,因而得抽出一定的兵力以轉用於其他方麵,這是一誤;奇襲蚌、宿,在戰略上是動搖敵人津、隴兩路軍事的重要步驟,但又中途變計,這是再誤。因此,大家都把失掉這次奇襲蚌、宿機會的主要原因歸答於閣錫山的支持不夠。事實也確是這樣。……閻錫山對馮軍的補給,在戰爭開始的時候還比較充分,可是越到後來,不但數量少,而且不及時。尤其是彈械和戰鬥器材的補充,漸漸到了百呼不得一應的程度……閻軍在兵員的補充方麵非常及時,按月發愉,給養充足,並且發有罐頭食品。而馮軍則以軍費困難,士兵生活極為艱苦,甚至連鹹菜也吃不到,當他們看到一罰軍朽掉的空罐頭,就犬另閻錫山不止。

閻錫山偵知蔣介石調十九路軍北上增援的消息.感到十分焦急.亞想乖十九路軍夫到前速戰速決,將蔣軍擊潰。……稱我商談了一番,便親目修書,長達十餘頁,派我攜帶現款五十萬元和大批麵粉、彈藥,到蘭封以西窮王車站見馮,告以蔣調十九路軍的消息.並說:“若是這樣相互對峙,曠日持久,殊非良策。現在敵人後方異常空虛,請抽掉六至十個團的有力部隊,組成大縱隊,以孫殿英部為前導,向徐州實行大迂回,抄襲蔣軍後路,隴海、津浦兩路之敵必然發生動搖。此舉若得成功,縱然不能活捉蔣介石,也可平分天下,隔江而治。”馮看罷信又聽了我這番話,卻一語不發,淚如雨下地哭起來,過了幾分鍾之後才對我說:“百川老弟不知我後方的隊伍都是新兵嗎?‘不教而戰,是謂棄之’,這不是叫他們白白送死嗎!”我再三辟解,馮置不答,乃顧左右而言它。……我先到蘭封向徐永昌談了這種情形。徐說:“馮現在又動野心,方順橋撤兵的把戲,可為前車之鑒,今後沒有好戲唱了。請你回去趕緊在黃河鐵橋上鋪好木板,並多架設浮橋吧。”我返回石家莊向閻詳述了見馮的經過,閻甚感焦急。

就在閻錫山這位總司令和馮玉祥這位劇總司令相互拆台的同時,閻錫山的後院起了火。當年,閻的部屬商震任河北省主席期間,商為了擴充自己的軍隊,曾派人秘密從東北兵工廠買到一批武器,事為閻知,即密電時任天津警備司令的傅作義將這批武器扣留,使震大為不滿,遂和蔣介石拉上關係。自從閻發動倒蔣和在整個作戰期間,商在太原經常將閻的活動情況以密電向蔣報告,這些密電都是派專人送到順德拍發的(因為山西全省和石家莊都有閻的密電檢查機關)。特別重要的情報,商即將密函派人徑送南京,以防泄露,因此蔣對閻的許多活動情況知道得很清楚。

更有甚者,當傅作義在津浦線作戰進展順利、攻占濟南的時候,北平警備司令張蔭梧忽然給閻錫山拍來了一個密電說:“張學良和張群、吳鐵城、方本仁等在北戴河開會時,傅作義秘密參加了這個會議,請注意。”閻錫山得電立即派張蔭梧為第四路總指揮,率領兩個軍參加津浦線作戰,並以張為二、四路聯軍總指揮,意在對傅監視。因此傅、張二人大鬧意見,傅作義當然會疑心這是閻錫山對他不信任,不免泄氣,直接影響了津浦線的戰局。

張蔭梧率部到達濟南後,閻錫山所發往前方的給養、彈藥等,都責成張蔭梧分配。不久,傅作義即來電說:張不發給養彈藥,無法打仗。張蔭梧則來電說:傅不聽指揮。由於他兩人互相攻評,致戰事遲滯不進。對此,謀士周砒十分焦急,問閻錫山:“津浦線方麵,我們是主攻。濟南攻下以後,應當乘勝急速南攻才對。他們這樣爭吵,戰事遲滯不前,如何是好?”

閻錫山認為,他的私章有如令箭一般,他們誰敢不聽指揮呢。但他完全估計錯了,第二天辜仁發就跑了回來,對閻錫山說:“我指揮不了。傅作義還聽指揮,說怎麽指揮怎麽打;張蔭捂實在萊鶩不馴,無法指揮。他隻一味說傅的壞話,不和我研究戰事。我告張現在我是前來代總司令指揮作戰的,何必總說博的不好呢。張認為博不聽指揮,是不能打的,就是總司令來,也得講理。和我大吵起來。這樣,我怎能指揮得了呢?所以我回來了。”

周堆一聽急上加急,忙問閻錫山怎麽辦?閻錫山說:“你去吧。”周袱說:“辜仁發比我精明能幹得多,還指揮不了,我如何能行呢。”閻錫山說:“他的威望不夠,你去了他們不敢不聽。”周獄經過考慮後即向閻錫山建議:張、傅兩人既已成水火之勢,不能協同作戰,莫如把兩人分開。況且韓複榘已向膠濟路方向東撤,我軍如南下進攻。頗有後顧之憂。不如令傅率重兵南攻,令張率本部東進,把韓逐下海去。閻錫山同意,命周袱立即付諸實施。

周耿即到濟南與張蔭悟麵商,按所定計劃實行。張也同意。但要求把傅指揮的第四路軍所屬的張鵬袁軍歸還建製。周也照力、了。

這時,傅作義在大墳口,周瑕便用電話通知他按計劃迅速南進。當晉軍進至大漢口的時候,蔣軍馬鴻逢、夏鬥寅等部即向南潰退;因晉軍未能及時地乘勝追擊,馬、夏等部退至曲阜附近,即占領陣地,準備抵抗。傅作義部進攻至此,即展開激烈的戰鬥。因晉軍附有三個炮兵團,共百餘門大炮,經炮兵集中轟擊.蔣軍不支,退至曲阜城內。傅部將曲阜包圍進攻,戰鬥極為激烈。攻城部隊幾度爬城,均被擊退。李生達軍的段樹華師,在此次攻城戰役中,就犧牲了兩團之眾。戰鬥數日,迄未攻下。與此同時,晉軍的一部向充州進攻,亦未能得手,形成了膠著狀態。

張蔭悟率第二路軍沿膠濟路向韓複榘部進擊,到達臨淄河岸,為韓部所阻,於是在臨淄河西岸占領陣地。王靖國軍在右翼山區,馮鵬翁軍在中央依托鐵路線,李服膺軍在左翼的開闊地區。張蔭捂令李軍從左迂回到韓複榘部後方的賈澗村,令馮軍從中央鐵路線出擊,會師賈澗村。因李軍安錫瑕師行動錯誤,致未達成任務,雙方在臨淄河上對峙二十餘日。後由張蔭悟親率輕裝部隊繞襲昌樂,韓軍驚慌失措,始向坊子、濰縣撤退,晉軍一直追擊到高密縣。

傅作義部對曲阜、充州等地久攻不下,形成對峙之局.因而不能大舉南下。

蔣介石的確以空間換來了時間,追到陳誠部以及蔣光效和蔡廷錯的第十九路軍運抵津浦線以後,他又得到張學良如下承諾:蔣軍攻下濟南城之後,東北軍將正式表態擁蔣反閻、反馮。為此,蔣決定以一部箱製隴海線上的馮玉祥所部,以主要兵團集中津浦線和閻錫山的晉軍決戰。其作戰部署、戰線區分和作戰行動是:以陳誠的第十一師、朱懷冰的第十三師、胡宗南的第一師和馬鴻遴軍編成中央軍,沿鐵路線進攻;以蔣光浦、蔡廷錯的第十九路軍和張喬齡騎兵旅編成右翼軍,沿新泰縣西方間道抄襲晉軍;以教導第一師、第三師、楊勝治的第十師和山東警備旅編成左翼軍, 由鐵路西方地區向演上、寧陽線上晉軍進攻;另以許克祥師附騎兵一個團為左側縱隊,威脅晉軍側背。劉峙於7月下旬到達充城就任總指揮職,決定於7月31日在津浦線上開始全線總攻,並命韓複榘指揮所部協同津浦線部隊同時並進。

麵對蔣軍強大的攻勢,晉軍難以抵擋。加之適值大雨,山洪暴發,給敗退的晉軍帶來極大的困難,為蔣軍的飛機轟炸提供了條件。追至8月13日,蔣軍將晉軍完全擊潰。

這時,津浦線上的晉軍已撤至歸德鎮、黨家莊之線,張蔭悟部下的第五、第九兩軍退到濟南,王靖國部則在小清河方麵做好了退過河北的準備。張蔭悟、博作義急傳口令,倉皇渡河,14日已過黃河北岸。8月巧日早,蔣光鼎、蔡廷揩所部開始入城.至下午2時,蔣、蔡完全占領了濟南。

就在蔣、閻在津浦線大戰猶酣的同時,馮玉祥一方麵為了策應閻錫山的晉軍,另一方麵為了搶先拿下戰略要地徐州,於8月上旬在隴海線上又發動了全麵的攻勢,以徐州為目標分七路總攻。在隴海路以南,以馮軍為主分為左、中、右三路,左翼孫良誠、吉鴻昌部進出唯縣,向寧陵以北地區進攻;中路孫連仲部由太康進攻歸德;右翼孫殿英部由拓城進攻馬牧集。並令鐵路正麵的晉軍、鐵路以北的劉春榮部及魯西的石友三部同時出擊;鄭大章部的騎兵深入敵後,展開活動;以宋哲元部為總預備隊,8月61,全線開始總攻。中路孫連仲部首先將防守河堤嶺之蔣軍擊潰,進至勒馬集;孫殿英部亦逼近馬牧集,迫使蔣軍左翼不得不變更陣地,向後轉移。惟寧陵一帶因靠近隴海路線,蔣軍有重兵防守,加以連日大雨,寧陵以北,河水泛濫,平地水深數尺,以致孫良誠、吉鴻昌部進展較慢。馮玉祥隨即將宋哲元的預備隊加入左翼,協同孫、吉兩部冒雨進攻,在泥水中展開猛烈的戰鬥。終以連日大雨不停,士兵疲勞過甚,給養又極困難,攻勢受阻,遂膠著於寧陵以北、歸德以西、以迄野雞崗、內黃之線。蔣軍陣地被迫由原來的一條直線,變成了一個直角。

在馮軍全線猛烈攻擊的時候,蔣介石鑒於情勢危急,為了確保退路,乃分電各將領固守各城,攻時能固守不失者,準各升二級,賞洋五萬元,借以激勵士氣。蔣介石並在柳河召集會議,研究結果,都主張將控製在柳河附近的僅有的兩個營加上去進行重點突擊,侯穩住陣線後,再看情況的發展變化,一麵調留守南京的教導師火速開來,解除左後方的威脅,然後再做新的部署。當時參加會議的陳調元向蔣介石自告奮勇,建議從右翼反攻.以分隴海線晉軍兵力,即可保正麵無虞。至此,蔣介石才開始中止了執行退卻的計劃,並懸賞全線各軍,固守原陣地。恰逢大雨不止,馮軍停止進攻,蔣軍頹勢才有了扭轉。

津浦線上濟南的得而複失,以及隴海線上8月攻勢的受阻,是中原大戰整個戰局的轉折點。這是蔣介石的結論。曆經四個月的血戰,蔣介石在南線打垮了桂、張聯軍,在津浦線擊潰了閻錫山的晉軍,他接著又籌劃消滅馮玉祥西北軍的軟、硬兩手計劃。所謂硬的一手,即集中優勢兵力,把馮玉祥所部擊潰在隴海路一線;所謂軟的一手,是收買馮玉祥屬下的雜牌部隊,以及尋機策動馮玉祥的嫡係主力兵團叛馮投蔣。為落實軟的一手計劃,他又請來了河南通張舫:“師兄,我記得你曾向我建議:如果能把馮的外圍雜牌軍隊收編,馮的主力也自然分化。時下,我以為時機成熟了,不知師兄願否當此重任?”

張舫因被扣毫州四十餘天,險些丟掉了老命,故不願再為蔣介石冒此風險。但是,他十分清楚蔣介石的為人,如果他一旦說個不字,下場是可想而知的。他出於這種極其矛盾的心理,一時不知該做何答複。

“師兄,”蔣介石似乎完全猜透了張紡的矛盾心理,他碎然變色,十分嚴肅地正告,“戰事膠著不能解決,實為國家之害。地方人民都受其害。你縱然不放一槍,馮也不會對你原諒,公誼私恨,你都應該盡力,希望你本著辛亥革命的精神,為國家效勞。”

張鑽一方麵懾於蔣介石的**威,另一方麵他也是一位不甘寂寞的軍人,不免見獵心喜,遂答應了蔣介石的要求。接著,他又向蔣介石提出兩項要求:“一,準備大宗款項子彈,由我自由支配;二,變更戰略,從豫西、豫南入手。”

蔣介石送走張鑽之後,針對西北軍拖在隴海線上待遇低、生活苦、士氣低落的這一特點,大搞“銀彈”、“肉彈”的攻勢,命令辦起“陣地俱樂部”,用火車車廂,或者汽車,布置成流動酒店,備以中、西大餐,陳設煙槍、賭具,雇用舞女、妓女,令其萬般受用,分文不取,並對西北軍來玩者,按官階高低、對蔣軍作用大小,贈以不等現金,進行收買。飽嚐艱苦生活而又無革命理想的西北軍,自然就被軟化降服了。蔣介石看著來自前線不戰而勝的捷報,不無得意地笑了。他禁不住地自語:“馮玉祥啊馮玉祥,我看你還能在中原腹地支撐幾天!

馮玉祥還想破釜沉舟,置死地而後生;閻錫山好景不長,隻做了九天“皇帝”;馮玉祥兵敗中原馮玉樣失敗在即,但他還想做破釜沉舟一戰,企圖置死地而後生。但是,蔣介石絕不給馮玉祥以喘息的機會.而是乘勝追擊,欲一舉把馮玉祥的主力消滅在河南。劉驥的有關回憶如下:

瑪玉祥麵對失敗的危局,依舊不願承認失敗的結果,他召心腹愛將鹿鍾麟、劉驥等來到司令部,一見麵就焦急地大聲說:“由於閻百川這個老弟不是東西,把一個本來可以打勝的仗打敗了。現在是爹死娘嫁1”個人管個人的時候,我找你們來,就是要商量一個轉敗為勝的辦法。”

鹿鍾麟和劉驥一聽震驚不已:他們清楚地知道:這仗不能再打一F去’戶時下,絕無轉敗為勝的戰機,而是應該趕快安排善後之書。他們二人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遂心照不宣地沉默不語。

“你們都啞巴了嗎!”馮玉祥發怒了,他驀地站起身來,快速地踱著步子,又突然停在鹿鍾麟和劉驥的麵前,操著訓斥的口氣大聲地說,“你們兩個是不是被蔣某人的槍炮聲嚇破了膽,一夜之間都變成了熊包,窩囊廢?!”

“沒有!”鹿鍾麟和劉驥幾乎是同聲答說,又不約而同地站起。

“那為什麽不說話?”

“因為我對戰爭全局的看法,沒有馮先生這樣樂觀。”鹿鍾麟硬著頭皮說。

“我認為時下不是研究轉敗為勝的問題,而是應該研究如何完成退入漁關,保存實力的大事。”劉驥也大著膽子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鹿鍾麟和劉驥說罷都很習慣地相繼低下了頭,就像往常那樣,準備挨馮玉祥的罵。

這次,馮玉祥卻一反常態,不僅沒有訓斥辱罵,相反,卻親自請鹿鍾麟和劉驥落座。他或許想到了“和能勝敵”,遂又沉痛地自責:“咱們在一起滾了幾十年,你們都知道我這個狗熊脾氣。現在,西北軍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你們二人可要對我說實話呀!”

劉驥作為參謀長,坦誠地說出了自己的意見:上策,避免和蔣介石決戰,迅速把西北軍退入漁關,勵精圖治,東山再起;中策,以鄭州為中心和蔣介石打一仗,勝則趁機追擊,敗則迅速西退,這就必須確保鄭州到淹關這段交通線的安全;下策,破釜沉舟.在鄭州外圍和蔣介石決一死戰。最後,他幾乎是哀求地說:“馮先生,我希望你取上策.萬不得已才取中策,而下策是絕不能采納的。”

劉驥聽罷驚得瞳目結舌,沉吟片時,他幾乎是啥著淚水問道:“馮先生,你為什麽這樣信任閻百川?難道我們上他的當還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