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蔣下台
蔣介石麵壁三天,傷神苦思;黃紹.旅遊說白崇禧出任華中“剿總”司令
1948年5月。南京,黃埔路官邸小會議室,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房間不大自不待說,就說室內的布置也相當一般。它既沒有西方諸國元首所追求的富麗,也沒有中國帝王所愛好的堂皇,甚至連某些達官要人家的客室都比不上。但是,它卻是蔣介石處理黨政軍機密大事的地方。
往常,蔣介石除非為了公幹、很少獨自一人進這座小會議室的。近來,準確地說是國民大會閉幕以後,他卻一個人在這座小會議室裏呆了三天。他忽而站在大牆的下麵,望著標有各種符號的軍用地圖沉思;忽而又走到掛有饅紗的窗前眺望遠天;他忽而整著眉頭快速踱步,忽而又倒在沙發上合上了雙眼……就連最親信的侍從人員,也不敢貿然呈送各個戰場發來的軍情報告,隻好悄悄地議論:“老頭子這是怎麽了?是什麽事情惹得他如此傷神苦思呢?……”
有的侍從人員說:“老頭子準是在設法扭轉各個戰場上的不利局麵。”這活說得在理。就在這屆國民大會召開前後,陝北戰場上延安得而複失;中原腹地軍事重鎮洛陽失於陳謝兵團之手;山東丟了軍事要地泰安,徐州和濟南的聯係被攔腰切斷了;東北丟失了除長春、沈陽、錦州等少數幾個大城市之外的所有城鎮和鄉村……這怎能不使蔣介石這位三軍統帥費心思呢!
有的侍從人員說:“老頭子擔心後院起火。”這話說得也有一定道理。在這次竟選副總統以及組閣的過程中,他感到cc係和黃埔係、三青團等派係的對立,己經成為孫科敗北和張群組閣失敗的重要因素;待到他提名陳立夫出任立法院副院長時,出他所料的是黃埔係、三青團、朱家弊係、政學係以及其他無黨派的立法委員群而反對,相約另舉博斯年當立法院副院長,與陳立夫抗衡。這就等於說.為了一派一係的私利,人們對他這位民國總統、國民黨總裁的話也可以不聽。隨著軍事上的失利,他這位集黨政軍最高權力於一身的當代中國的主宰者,還有什麽權威呢!
有的侍從人員說:“老頭子在考慮如何對付國統區的民主潮流。”這話說得也不無道理。在這屆國民大會召開期間,雲集在香港的各民主黨派領袖與民主人士李濟深、何香凝、沈鈞儒等聯名致電中共中央主席毛澤東,讚成召開新政協,成立民主聯合政府;與此同時.上海、北平、天津等地的學生走上街頭,遊行示威,提出“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的口號,矛頭直指美帝國主義和國民黨政府。對此,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揭下了教育家的偽善麵具,奉華府之命發表聲明:“倘仍繼續進行,可能致不幸結果。”接著,不懼怕美國恫嚇的北平數千名學生,又發動了抗議司徒雷登幹涉中國國事的示威遊行,並和國民黨軍警發生衝突,有五人被擊傷,一場更為浩大的學生運動正在各大城市醞釀,這怎能不使蔣介石為之擔優呢!……
但是,這些令蔣介石傷透腦筋的事情,並非是促使他來黃埔路官邸小會議室麵壁三天的原因。這些天來,他思索的中心議題,是如何報複以李宗仁為首的桂係集團,以解竟選失敗的所謂心頭之恨,還要免除未來國共決戰時更大的內部隱患。
蔣介石心胸狹小,而且容不得半點不同政見。他有怨必報,無論是他的恩少、或仇敵.均在所準免:加之,他兼有我國縱橫家所具備的一切謀略和手段,在分化、瓦解、報複、打擊不同類型的政敵方麵,更有極其高明之處。例如:他認為李宗仁為竟選事敢於當麵反目,除去背後有司徒雷登的支持以外,還育握有一定兵權的國防部部長白崇禧為之張目;同時,他還認為李宗仁競選勝利有兩個原因:其一是有安徽和廣西兩省為財力後盾,其二是有軍師黃紹茲從中運籌:因此,他的結論是:欲要報複李宗仁,首先要拿掉他的左膀右臂白崇禧和黃紹坊,進而把李宗仁這個副總統變成一個牌位擺在南京,讓他過著有職無權,形同軟禁的生活。
白崇禧和黃紹過不僅曾是一方諸侯。而且在軍政兩界有著不小的勢力,不能采取裁奪一切權力的辦法。而且這樣做會授司徒雷登以把柄。為此,蔣介石獨自躲在這座小會議室裏麵整整三天,終於想出了以白製黃、以黃製白,進而孤立李宗仁的策略。接著,他滿意地告別了這座小會議室,召集有關會議,部署具體措施。
白崇禧智勇雙全,在眾人中贏得“小諸葛”的綽號,也應該說是名副其實的。可是,他在政治舞台七卻是一位瞥腳的演員,遠不是蔣介石的對手。就是和他的小同窗李宗仁、黃紹茲相較,也顯得智遜於勇了。就說在這次競選中的表演吧,起初,他反對李宗仁入圍,目的是不願蔣桂矛盾複起,丟掉國防部長這頂烏紗帽;後來,他出於諸多因素,主要是美國人已經作出棄蔣扶李的姿態,遂又積極支持李宗仁參加競選,而且冒著和蔣介石反目的風險挖孫科的牆腳,努力為李宗仁補台。蔣介石如願當選了首屆大總統.形勢通得白崇禧背水一戰,全力支持李宗仁競選獲勝。唯有如此,白崇禧才能借李宗仁達到自保的目的。就在競選達到白熱化的時候,蔣介石親自召見了白崇禧,給白造成了這樣一種假象:蔣依然是信任他的。從此,白崇禧又在蔣介石和李宗仁之間搞平衡,而且還主動勸說李宗仁這位副總統和蔣總統修好。
不久,京城裏傳出安徽省主席李品仙貪汙舞弊的風聲,接著,京城的報紙刊出專文,攻擊李品仙在任期間挖掘安徽壽縣楚王古墓的新聞,來勢之猛,輿論之大,遠遠勝過了當年攻擊孫殿英東陵盜墓;再加上某些所謂社會賢達、文人騷客指控李品仙倒賣文物和古字畫,一時之間,李品仙成了國民政府封疆大吏中的十惡不赦的昏官。更為可笑的是,堂堂的中央監察院竟然對李品仙提出了彈劫動議。簡而言之,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情不僅搞得滿城風雨,而且連李品仙自己也嚇得避居上海。也就是在這種沸沸揚揚的火候上,白崇禧接到了總統官邸的電話:“總統有要事召見。”
白崇禧放下電話,十分生氣地自語:“準是為了李品仙這個糊塗蛋的事!”
李品仙早年入桂林陸軍小學,後考入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先後與李宗仁、白崇禧、黃紹茲同學,這就決定他後來成為新桂係中的一員大將。因此,北伐戰爭、蔣桂之戰等他都是參加者,台兒莊之戰、隨棗之戰他也立有大功,1939年11月,他調任安徽省主席兼二十一集團軍總司令,一呆就是九年。在這期間,他雖然沒有忘記抗擊日頑的掃**,可他也參與了“皖南事變”,欠下我新四軍將士一筆血債。在這漫長多變的時間裏,李品仙這員桂係大將一直住在安徽,實質上變成了駐皖的土皇帝。也正因如此.,他才有可能變成李宗仁競選副總統的財神爺,也就成了蔣介石必欲去之的目標之一。就常理而言,一個省府主席不稱職,蔣大總統使個眼色就可以解決,完全用不著殺雞用牛刀,更用不著拋開桂係第一把交椅―新當選的副總統李宗仁,單獨征詢時任國防部部長白崇禧的意見。明眼人一看即知:蔣介石在耍政治手腕。
白崇禧卻不這樣看問題。他認為李宗仁競選加劇了和蔣介石的矛盾,而他呢,自抗戰以來和蔣介石的關係不錯。蔣氏才賜給他第一屆國防部部長之職,另外,從蔣介石請他出麵斡旋、勸說李宗仁重新競選一事,他認為自己又變成了蔣桂之間的緩衝人。所以,他接到蔣介石的電話之後,立即驅車趕到總統官邸,主動請示:“總統有何示諭?”
“你先看看這些東西,我們再談。”蔣介石邊說邊遞過一揮材料和報紙。
白崇禧粗略地翻了一下,都是有關揭發李品仙的文章。他仙然答道:“這些材料,我多數都看過了。這個李鶴齡有負黨國重托,太不成體統了!”
“是啊,這不僅影響黨國的形象,而且對新上任的副總統德鄰影響也不好嘛!世人都知道,李品仙是廣西出來的。”蔣介石歎了口氣,故作大度地說道,“我們這個黨,曆來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要照顧曆史形成的領域,尤其是我們的政府官員任免,更要考慮這一點。因此,今天請你來,商量個解決辦法。”
白崇禧聽後有一種說不出的火辣辣的感覺,因為蔣介石不僅沒有記恨曆史恩怨和競選之仇,而且還另眼相待並如此尊重他的意見石再者,他依據經驗可知:李品仙的安徽省主席是保不住了,而由誰接任,這才是蔣介石今天召見的關鍵。他不假思索地說:“建議罷免李鶴齡的安徽省主席。”
“那由誰繼任呢?”
白崇禧一是沒有帶來合適的人選,再是有合適的人選也不能由他提出,否則,他又必然背上拉山頭、培植親信的罪名。另外,白崇禧深知蔣介石的為官之道―功勞是自己的,敗績則是部屬的。像這種任免省府主席之事,更是收買幕僚對蔣盡忠獻誠的時候,蔣也決不會讓他人去買好。為此,白崇禧故作坦然地說:“我曆年供職軍中,與政府部門,尤其是各地的父母官沒有來往,實在提不出合適的人選來。”
“黃季寬怎麽樣?”
白崇禧聽後怔住了!厄真想不出蔣介石為什麽要走這步棋―以黃紹茲接替李品仙出任安徽省主席?就在這一瞬間,他的直感是蔣介石在考察他白崇禧:如果他同意以黃代李,那就說明他依然站在李宗仁一邊,和他蔣某人不一條心。為此.他靈機一動,耍了個滑頭,反問道:“我不知總統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要聽真話縷。”
“那我就直言:堅決反對黃季寬出任安徽省主席。”
“為什麽?”
“一,雖說季寬早就和我們分道揚鐮,並在總統屬下供職有年,但由於曆史的原因,他在一般人的眼裏,依然是屬於桂係的。尤其曆經這次競選,中外都知黃是李副總統的重臣。用一個廣西佬去換一個廣西佬不好;二,自打季寬辭謝浙江省主席以來,他好像於政治的興趣不大。”
“不!我看季寬於政治還是蠻有興趣的。抗戰八年,他在我的家鄉當了八年父母官,口碑還是不錯的嘛!另外,我認為他有能力治理好安徽省。”
“既然總統選定了季寬,那就下命令好了。不過,我還是保留個人看法的。”
“個人的看法是允許保留的,但必須服從中央的決定。”蔣介石堪稱一代權謀大家,自然清楚白崇禧耍的這套小把戲。他一聽白的口氣,又將計就計:“突然下命令不好,我的意見請你辛苦一趟,代表我去上海和季寬當麵談談,務必請他從命。”
白崇禧興衝衝地離開總統官邸,又驅車趕到新當選的副總統李宗仁的家裏,征詢這位當年的老搭檔的意見。
李宗仁在政治上較白崇禧老成得多,這也是他能坐上新桂係第一把交椅的所在。對於蔣介石免李品仙安徽省主席一事,他與白崇禧的看法截然相反。但是,他又怕坦誠說出,難為白崇禧接受,進而影響關係,所以,未加可否地搪塞幾句了事。說到請黃紹沈出山,接李品仙出任安徽省主席一事,他認為這是蔣介石有意設的圈套請黃鑽.萬不可從命。由於李宗仁太了解黃紹茲了,像這樣的尋常把戲,豈能騙得過聰明過人的黃紹茲?他從自身地位和全局考慮,認為也用不著由他出麵給白崇禧潑冷水。於是.他說罷“和季寬商量一下,聽聽他的意見”後,又說了一句,“據我估計,你這趟上海之行是要徒手而歸的。”
“不會的,”白崇禧信心百倍,“我一定把季寬從上海搬到安徽去。”
在知人善任方麵,李宗仁較白崇禧有其長處,李的估計是正確的。
當年,黃紹壟棄桂投蔣之後,雖然幫著蔣介石做了不少事情,但他依然和桂係的舊友保持著親密的關係。隨著日月的推移,尤其在抗日戰爭年代,他和中共領袖人物周恩來等人的接觸和交往,使他漸漸地感到蔣介石無力改變貧窮落後的中國麵貌。加之,他經曆了連年的內戰以及國民黨內的派係鬥爭,對這樣的政治生活已感到厭煩,可他又無決心和國民黨決裂,遂又和國民黨內的反蔣元老李濟深等人交往,希冀能尋求到一條新的救國之路。內戰爆發不久,李濟深等人避居香港,組織新的反蔣力量,而留居京城的黃紹茲隨之失去了精神支柱。但是,他有一點是清楚的,那就是利用一切合法的手段和蔣氏政權搗亂,從內部起到破壞作用。這也就是他積極出謀獻策,參預李宗仁競選的一個重要原因。時下,國民大會隨著競選收場而結束了,所以,他又陷入了心中無數的境地。用他自己的話說:“隻是一心一意和蔣介石搗亂,把蔣搞倒了,自然有我們的夭下。”在這種思想的支配下,竟選一結束,他立即趕回上海住所,“瘋瘋癲癲任性跳舞吃喝,一事不理”。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和眷戀官場的李宗仁和白崇禧在處世待人方麵,尤其是對蔣介石的看法上有較大的區別,就是在未來協力倒蔣方麵,也有著很大的不同。
對於黃紹花這種特殊的心態,李宗仁視為韜光養晦,坐等權變。所以,他認為黃就是沒有完全看穿蔣介石的權謀,也決不會去安徽當省主席。白崇禧則認為黃看破了紅塵,失去了對政治的熱情,隻要對黃講明利害,指明前程,他依然會蟠然圖新的。白崇禧興致勃勃地趕往上海,當即約見黃紹茲,並開門見山地說:“鶴齡在安徽弄得很糟,再難做下去了。老蔣有意請你去接任安徽省政府主席,把李調往廣西省任主席,把黃旭初調中央。德公要我同你商量一下,聽聽你的意見。”
黃紹站早就看穿了蔣介石搞李品仙的真實目的,這是全麵報複桂係的前奏,但他沒想到蔣某人借此又搞到自己的頭上。為了給白崇禧指點迷津,他直言相告:“這是老蔣的毒計呀!我們千萬不要上當。”
“不見得吧!”
“你讀過二桃殺三士的故事嗎?雖然實際情況不同,但也頗相似。桂係統治下的兩個省―安徽、廣西,李品仙在安徽弄得很壞,現在把他調回廣西,豈不也要把廣西弄成安徽那樣嗎?黃旭初雖然沒有什麽才幹,但守成是有餘的。我是廣西人,我反對把李品仙調回廣西。這回蔣恨我到了極點,他要我去安徽是好意嗎?無非是要我到‘截亂’前線上去試試,再來整我,這個當我堅決不上。我提醒你也不要上當。李品仙做不下去,另換一個廣西佬好了,或另換一個接近我們的外江佬也好。”
白崇禧聽了,隻得掃興而去。
對於白崇禧的上海之行能否成功,蔣介石是沒有把握的。他為了借“請君入甕”之計搞掉黃紹茲,進而達到孤立李宗仁的目的,又通過其他渠道對黃進行遊說,但都被黃紹過謝絕了。
蔣介石的確是低估了黃紹茲的才智和能量,從而才造成了請而不就的狼狽境地。既然黃氏執意謝絕,為平衡和桂係的關係,他就起用另外一員桂係大將夏威出任安徽省主席。
蔣介石實施借白崇禧之力,說服黃紹茲出長皖政,進而引起黃、白內江,削弱桂係實力的計劃朱果之後,他認為除去黃紹坊為人精明之外,李宗仁一定是起了不可低估的作用。因此,蔣、李之間的矛盾越發加劇了!同時,也促使他對拿掉白崇禧下了決心。
這些年來,蔣介石對白崇禧的任用,是和李宗仁的位置有關的。因為李、白在蔣介石的心目中是兩個人,一條心,決不能把李、白搞在一起變成一個人,一條心。有鑒於李宗仁、白崇禧曾於1927年8月脅迫蔣一度下野,所以抗戰以後,他一直對李、白采取隔離政策:十一年來,白在國民黨中央政府所在地任副總參謀長、軍訓部長、國防部長;李則任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漢中行營主任、北平行營主任(後改行轅主任)。蔣以為如此布置,李、白就不能聯合一致,對他造成威脅的勢態。而今李宗仁當選副總統,依照蔣的一貫做法,白崇禧就不能繼續做他的國防部長了。
如果說蔣介石處置黃紹茲的辦法是禮賢下士之舉,那麽他免除白崇禧國防部部長則是公然行使總統手中的大權了!當他把一切布置完畢之後,遂召見白崇禧,並開門見山地說:“健生,今天請你來,是和你當麵商量一下工作安排的問題。”
白崇禧自打協助李宗仁竟選獲勝之後,無時無刻不在想自己未來的去向,或曰蔣介石將會如何報複他。為了防止遭蔣貶滴,他還有意做出緩衝蔣、李矛盾的態勢。今天,他聽了蔣介石的話後,直感是蔣介石開始報複他了。但是,再一思索問話的口氣,他又把蔣請他當李宗仁和黃紹站的說客之事聯係起來,誤認為蔣是信任他的。這也是他未和李宗仁等老友談議自己去向的原因。他沉吟片刻,采取以守為攻的策略,十分客氣地說:“新的內閣就要成立了,我的工作安排一如既往,惟總統之命是從。”
“健生的態度是好的,也足以見得你我是知心的。”蔣介石早已料到了白崇禧會作如此答複,借機又給白崇禧戴了一頂高帽子,哄得白氏的心裏樂滋滋的。他有意停頓了片刻,故作滿意狀地點了點頭。旋即,他又把臉色一沉,顯得十分沉重的樣子說道:“時下,劉鄧所部跳出了大別山,這樣一來,江淮湖漢大片土地就難於安寧。我思之良久,能和劉鄧抗衡者,能確保中原大地安全者,非你莫屬,為此,我決定調你出任華中‘剿總’總司令。”
這就是命令:白崇禧的國防部部長即日起免掉了,並外調出任華中“剿總”總司令。這對白崇禧而言,不窗為晴空霹靂,他驚得一下子怔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國防部長一職,交由新從美國歸來的何應欽擔任,你有什麽意見嗎?”
抗戰勝利後,白崇禧擔任國防部部長,並非是蔣介石的原意。在軍政部改為國防部之前,蔣介石所屬意的國防部長是李濟深。由於蔣氏深知李和中共及民主人士過從較多,想借封官之機把李拉過來。遂和李談話的時候.提出立即準備“剿共”內戰為交換條件,這理所當然地遭到了李濟深的拒絕。旋即,蔣氏才又以同樣的條件征求白崇禧出任國防部長,因白堅決反共,並曾每與震驚中外的“四一二”大屠殺,二人一拍即合,於是白崇禧當上了國防部部長同時,蔣介石唯恐軍權旁落,又任命自己的親信陳誠為參謀總長,實權都在陳誠的手裏。白崇禧不僅有職無權,_且不能參加黃埔路官邸的作戰會報。因此,白榮任國防部部長之後,對親朋好友發牢騷,對參加作戰會報的那些人,異常蔑視。從某種意義上說,喜歡領兵打仗的白崇禧,對這個徒有虛名的國防部長是沒有多少興趣的!
說到蔣介石請白崇禧出任華中’‘剿總”總司令,白崇禧又很自然地想到了蔣介石1947年11月10日的召見:蔣介石以人民解放軍劉伯承、鄧小平統率的中原野戰軍七個縱隊於夏秋間強渡黃河,向大別山進軍,直接威脅南京為由,要白崇禧在九江設立國防部長指揮所,以對抗大別山區的劉鄧大軍。11月中,國防部長九江指揮所正式成立。這是白自任國防部長以來蔣首次給他以部隊的指揮權。應當說,蔣、白在抗擊千裏躍進大別山的劉鄧大軍方麵,二人合作還是愉快的:正因為如此,白崇禧又產.生了一種錯覺:蔣介石此舉可能賦予他重兵和指揮大權,要他在中原大地和共軍決戰。所以,他又以“失之東隅,收之桑愉”**。正在這時,蔣介石又突然發問:“健生,有什麽想法,有什麽建議,都可以說嘛。我隻有一條原則:凡是利於和共軍決戰的方案,我都會采納的。”
自抗戰以來,白崇禧在蔣介石麵前決不是一塊硬骨頭。相反,為了自保還不得不委曲求全。今天,他認為國防部長是不會失而複得了,未來的文章唯有做在華中“剿總”總司令上。他一是聽了蔣介石這番如此誠懇的話語,覺得仍可向蔣晉言;再是他認為自己在出任華中“剿總”總司令之前,也必須當麵向蔣介石講清條件。所以.他借機講了長江以北國共兩方軍隊的態勢,以及未來的戰略設想。最後,他又說:“自古以來,所有軍事家都有一個共識:守江必先守淮。因為淮河既是長江的前哨,又是國軍第一道遏製共軍南圖的屏障。因此,若想完成這樣一項帶有戰略全局的重任,不能政出多部,令出多門。也就是說,江淮河漢地區隻能有一個華中‘剿總’司令部。我的總部設在蚌埠,以華中部隊運動於江淮之間,進行攻勢防禦,堪謂相得益彰。”
蔣介石自然清楚白崇禧的全部意圖:長江以北、黃河以南的廣大地區,全部劃入他的統轄範圍。他暗自計算了一下,布防這一地區的國軍約有八十萬之眾,如滿足白崇禧的這一要求,白就真的變成了當代陳兵長江以北的曹孟德了!這是蔣介石絕對不能容許的。同時,也不符合外放白崇禧的目的。他聽完白崇禧的建議後,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你說得不無道理!可我已經作了這樣的安排:將來在徐州再設一個‘剿總’總部,由劉峙負責。”
蔣介石作此安排,等於把駐守華中一線的部隊分為兩大部分:一是設在武漢的華中“剿總”總部,由白崇禧負責;再是設在徐州的“剿總”總部,由劉峙負責。這當然和白崇禧的設想相去甚遠。因此,白崇禧近似本能地說道:“我不能不提醒總統:這樣的軍事部署,是犯了兵家的大忌!”
“為什麽?”
“結果是華中的兵力分割使用,一旦和共軍在此地決戰,必敗無疑!”
“哪有這樣嚴重!到時由我親自協調,一分為二的華中兵力,還可以再擰成一個拳頭對付共軍嘛。”
“那就請委任其他將領出任華中‘剿總’總司令吧!”白崇禧說罷憤然離去。
李宗仁不僅看出調黃紹過接任安徽省主席,是蔣介石設的一石二鳥的政治圈套,而且自當選副總統那天開始,他就預感到了白崇禧一定要外放。所以,對蔣介石如此安排白崇禧,他毫不感到意外。同時,他認為剛惶自用的白崇禧惟有在這種境遇中,才能聽進他這位老友的話。
是年6月6日,李宗仁和程思遠應邀來到白公館,聽白崇禧講述蔣介石召見的經過。李聽後隻微然作笑,一言不發。後來,白崇禧的夫人馬佩璋在內室可能聽不下去了,氣乎乎地走到客廳,剛欲開口對李宗仁說幾句發泄和不滿的話,又覺得這樣做對待新當選的副總統未免太過分了,於是把矛頭對準程思遠,說:“思遠!你同邱毅吾(即邱昌渭)做了一件好事,把德公選為副總統,而把我們健生拉下台了。”
“拉下台還可以再上台嘛,”程思遠是一位達觀的政治家,況且又小白崇禧近二十歲.故倚小賣小地開玩笑,“請嫂夫人放心,在國勢如此艱危之時,蔣總統是不會不用健公的。”
“把我外放武漢,去當華中‘剿總’司令,我才不去呢!”接著,白崇禧又從全局戰略的角度,大講了一番“守江必守淮”的道理,最後,他格外憤慨地說道:“德公,我的這些想法決非是出於私利,而是一片赤誠的丹心。可他蔣某人呢,為了籍製我白崇禧用兵,竟然起用最無能的福將劉峙坐鎮徐州,這不是在坐視共軍肆虐,江山變色嘛!”
李宗仁依然平和地坐在沙發上,傾聽白崇禧近似發怒的談話,他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以示讚成。這些年來,他早就從和蔣氏鬥法的失敗中省悟出這樣一個道理:蔣介石的所作所為,均出於“削藩裁軍,一切權力歸中央”的集權思想,早日確立以他為主宰的中央集權的蔣氏王朝。北伐之役、蔣桂戰爭、中原大戰……一直到前不久競選副總統,都說明蔣介石對地方實力派隻有消滅一途.決不會攜手聯合,定國興邦。說到黨權和軍權、蔣更是要牢牢地控製在自己的手裏,讓那些對他忠誠無二的奴才代他去行使權力,把所有不拜蔣記這座碼頭的幹才,不是棄置不用,就是給個虛名,成為蔣家王朝精誠團結的點綴。而白崇禧戀棧不舍的國防部長一職,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起這種作用的。對此,李宗仁隻說了這樣一句話:“國防部長的名好聽.可就實權而言,華中‘剿總’司令一職更好一些。”
“可他蔣某人並非是誠心誠意放手讓我去當華中‘剿總’司令啊!”白崇禧生氣地說。
“你怎麽這樣糊塗呢!他蔣某人對我們何時放過手呢?”李宗仁沒想到白崇禧會提出這樣幼稚的問題。心情頓時變得沉重起來,進而又頗動感情地說,“如果他蔣某人有這樣的心胸,就不會軟禁他的盟弟和恩人張漢卿,也不會讓你做聽著好聽,卻沒有一點實權的國防部長,更不會用無意競選的孫哲生和我們打擂台,然後再外放你白健生!”
白崇禧可能是氣在火頭上,對李宗仁這番話怎麽也聽不進去,負氣地說:“德公說的這些我全都懂!今天,我把話挑明了:黨國存亡之大計,當然也出於我的進退,他蔣某人不答應我的條件,我就決不受命!”
李宗仁不再說些什麽,客廳中突然變得空寂無聲,氣氛也顯得有些緊張。程思遠打圓場道:“那健公下一步有什麽打算嗎?”
“我今晚乘夜班快車,偕夫人去上海休息。”
白崇禧為什麽敢於如此強硬地抗命不從呢?因為他的心中有一本帳。換句話說,他認為自己心中的這本帳,可以迫使蔣介石同意他的請求。白崇禧清楚活躍在江淮河漢一帶的中共部隊是劉鄧大軍,在國人,乃至於歐美諸國的軍事家的眼中,劉伯承是當代中國久負盛名的軍事家。國共交戰的實踐證明,蔣介石的寵將“中原王”湯恩伯,遠不是劉伯承的對手,眼睜睜地看劉鄧大軍日漸壯大。待到劉鄧大軍突然躍進大別山,直接威脅武漢三鎮以及九江等戰略要地之際,蔣介石不得不請白崇禧設國防部指揮所於九江,並授給軍權對付劉鄧大軍。而今,蔣介石任命他為華中“剿總”總司令,除去唯恐李、白攜手遺患於中央的原因外,也說明蔣氏的愛將中尚無擔此大任者,也就是說非他白崇禧莫屬。也正是因為他看透了蔣介石這步不願為、而又不得不為的任命之用心後,料定蔣氏不僅不會因此而對他棄之不用,反而會使用種種政治手段予以善言相慰,請他出山。另外,他認為隨著東北戰局的逆轉,平津必然會成為國共兩黨爭奪的中心,卜刁時,擁有數十萬部隊的陳粟大軍一埃拿下濟南之後,必然要揮兵南進,古都南京的北大門塗州―自古兵家必爭之地隨之又成了國共兩黨爭奪的另一個中心。如果蔣介石不采取他的統一華中指揮權,堅定地實施“守江必守”的軍事戰略方針.他僅能擔保武漢一線暫時無虞,而劉峙這位指揮庸才統轄的塗州戰區,遂變成陳粟大軍的囊中之物。如果現已跳出大別山的劉鄧大軍突然揮兵東指,和陳粟大軍在塗蚌一帶合兵一處,塗州這座南京的北大門必然為共軍所敲開。這樣一來,長江以北就無國軍的立足之地了!基於此,白崇禧十分自信地認為:蔣介石會逐漸地認識到“守江必守淮”的戰略意圖。一旦蔣氏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就一定會為了黨國安危大計收回成命,請他統一指揮華中全部的國軍。
這就是白崇禧敢幹負氣走上海的全部資本。換言之.這也就是白崇禧未說出的自視得意的一步高棋。
白崇禧偕夫人馬佩璋安抵上海以後,一位書生氣十足,卻又扛著少將軍階的中年人笑著前來迎接:“白部長,白夫人,此次來滬呆多長日子,有什麽特殊安排嗎?我好提前準備。”
“劉參議,”白崇禧一聽部長二字,立時又火冒三丈,但他一看接站的對象,又把碎起的怒火壓下,餘怒未消地說道,“蔣總統已明令免了我的國防部長,從今以後.不準再稱部長的官銜。”
“是!”這位前來接站的劉參議答說。
這位少將軍階的劉參議名叫劉仲容,出生在一個反清愛國的實業家庭。其父劉承烈早年參加辛亥革命,湖南光複之後,曾一度出任實業廳廳長。其父與地方軍閥不相容,被迫離開湖南。蔣介石叛變革命之後,其父一直從事反蔣活動。因此,劉仲容及其兄弟姐妹都深受父親的影響。也就是在這前後,劉仲容赴俄留學,一度當選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生會主席。也正是這段留學經曆,使他與在國共兩黨任要職的留蘇學生都相當撚熟,為他後來從事特殊工作提供了便利。兩廣事變爆發的前夕,他在留蘇同學王公度的介紹下進入桂係上層圈中,主要負責和中國共產黨的秘密聯係。抗戰爆發之後,李克農暗示劉仲容轉到白崇禧身邊工作,劉相機行事,完成了工作調動。從此,他就一直追隨白崇禧左右,將獲得的有關情報密呈周恩來、葉劍英等中共高級領導人。白崇禧出任國防部長之後,他對劉仲容說:“你就是國防部少將參議了,還在我的身邊工作。”不久,蔣介石的特務打報告,狀告劉仲容有通共嫌疑。白獲悉這一消息後雷霆大發,稍許冷靜之後,又對劉仲容說道:“這幫人惹不起,你到上海住段時間吧。”從此,劉仲容遵白之命離開南京到上海,照料白的四個兒子和兩個女兒。他獲悉白崇禧此次上海之行的原因後,又利用機會和白暢談,勸其於不為中有所為。對此,劉仲容事後做了如下記述:
有一天,白崇禧在我麵前大發牢騷。他認為蔣介石剛慢自用,在軍事上不聽他的話,偏信陳誠,以致出現今天這樣嚴重的局麵。大勢已去,要挽回頹勢,已經晚了。他還談到,蔣介石要他主持華中“剿總”,其用意無非是要把他往老虎嘴裏送,借此機會消滅異己。他說:“我不是傻瓜!”我勸他說:“蔣介石既要把你投入虎口,你也可以利用虎口對付他嘛。有了立足點,抓住時機,擴大廣西部隊,同時多方聯係,造成聲勢,還是有所作為的。”我還暗示他,蔣介石已喪盡民心,全國怨聲載道;共產黨的勢力已經不是局部問題,而是全局問題,必須洞察利害,引起注意。白崇禧長籲短歎,他說:“無官一身輕,我們不談這些,還是找個地方先玩玩去,”第二天,白崇禧掛一專車,帶著全家去杭州遊覽。
蔣介石在知人方麵是有長處的,但因私利而不能善用,又變成致命的弱點。
蔣介石是了解白崇禧的,他認為白不受命是講價錢。白崇禧終會同意就任華中“剿總”司令部一職的。蔣氏十分清楚,李宗仁、白崇禧等是靠軍隊起家的,如果連華中“剿總”這塊擁兵自重的戰略要地都要放棄,不僅白崇禧會變成無兵之將,而且新當選副總統的李宗仁就更難有所作為了。
蔣介石是同意‘守江必守淮’,的戰略原則的。‘也正是從這一戰略原則出發,他才迫不得已起用白崇禧出任華中“剿總”總司令一職。但是,他曆經深思熟慮,權衡利弊,決不能把統率近八十萬部隊的兵權集中於白崇禧一身,一旦東北、華北未來軍事形勢有變,有司徒雷登做後盾的副總統―李宗仁必借助於白氏手中的軍隊滋事。到那時,美國如果提出以李代蔣的換馬方案,那真是易如反掌!這就是蔣介石把華中一線的兵力平分為二,並設徐州“剿總”的原因所在。
蔣介石非常懂得派係箱製之術。桂係的發祥地是廣西,未來白崇禧的華中“剿總”司令部設在武漢,也就是說,華中“剿總”所統轄的主要兵力在湖北與河南。從曆史上看,桂係數度占據湖北,坐鎮武漢,但都未能造成更大的氣候。失敗的原因固然是多種多樣的,其中卻有一個共同的因素,那就是有一個和桂係利益相左的湖南省,使得桂係從未實現桂、湘、鄂三省連為一體的態勢。而今白崇禧將再次雄踞武漢三鎮,統率華中重兵,蔣介石也就很自然地又想到了湖南省。把話說白了,蔣介石必須同時造就一位受湘人擁戴,且又和桂係難以結成反蔣聯盟的湘籍元老出長湘政。他反複權衡和比較,終於選中了曾參與竟選副總統的程潛。
程潛落選之後,蔣介石為聯絡感情,更是為了啟動以湘製桂的棋子,曾主動地出資幫程潛善其後,使得程潛未因競選而負債。恰在這時,多事的湖南又在醞釀新的權勢之爭,以李默庵、黃傑等黃埔出身的湘籍“天子門生”積極奔走,擁程長湘。但程潛畢竟是民國元老,軍中晉宿,僅以湘省付托,程難屈就,況且白崇禧駐節武漢,將統率四十萬大軍呢!怎麽辦呢?蔣介石遂又玩起以人設製的政治把戲,以反共“戮亂”為名,增設長沙綏靖公署,委程潛出任綏靖主任兼湖南省主席,並節製湘、贛兩省的防務。與此同時,為防程潛異動反蔣,遂又任命湘籍黃埔一期畢業生李默庵為副主任。為了照顧程潛的麵子,允程的親信鄧介鬆任省府秘書長、鄧飛黃任民政廳長、肖作霖任保安處長、李維城任湖南銀行行長。就這樣,蔣介石完成了“使桂係前後方形成隔絕之勢,以收互相牽製之效,便於他居中操縱”的格局。
接下來,蔣介石認為到了勸說白崇禧就任華中“剿總”總司令的火候了,按照他預定的計劃,又把自己多年的密友和老臣吳忠信請來,親切地說道:“禮卿兄,今天請你辛苦一趟,去上海勸說白健生以大局為重,盡快就任華中‘剿總’司令長官。”
蔣介石起用吳忠信遊說白崇禧,真可謂知人善任。從曆史上說,蔣氏清楚李宗仁、白崇禧、黃紹茲共同舉創新桂係的階段,都與奉中山先生之命率部摧毀舊桂係的吳忠信建立了友誼關係。在蔣、佳漫長的爭權奪利的戰爭巾,吳忠信自始至終充當了一個調解、緩衝的幕後人。吳氏一貫認為桂係是一支不可輕視的力量,他堅決力主蔣、李團結,“合則俱存,分則兩敗”。吳曾提出“李應擁護蔣,蔣應信任李”的口號,雖然一切替蔣打算,但也遇事為李幫忙。自然,他如此而為有一個難以啟齒的目的,那就是挾蔣、李以自重。時下,蔣、李因競選不睦而殃及白崇禧、遂又表現為蔣、白的暫時對立,由吳忠信出麵斡旋,理應奏凱。
這就是蔣介石的全部如意算盤!
對此.吳忠信也是信心十足的。他和蔣介石持同一看法:白崇禧離開軍隊活不了。從根本上講,白絕不會棄華中“剿總”司令長官不就而長期賦閑在滬做寓公。他時下的做法,是為了給自己爭取更大的兵權。唯有如此,李宗仁這個副總統才有和蔣介石分庭抗禮的本錢;未來蔣、李之間的文章才好隨心而作。因此,吳忠信聽了蔣介石的話後,當即允諾赴滬,並表示力爭完成付托。
但是,出吳忠信所料的是,白崇禧這位老朋友拒不給麵子,堅決不就華中“剿總”司令長官。吳忠信悻然而歸,向蔣介石複命。蔣氏沉吟片刻,問道:“禮卿兄,白健生為什麽連你的帳都不買呢?難道他真的不想再帶兵了嗎?”
“恰恰相反,我認為他正是為了帶更多的兵。”吳忠信扼要地講了他和白崇禧的談話後.又歎而搖首,“白健生這次不買我的帳,是一種誤會,他認為我代你赴滬遊說,是向他屈服的第一步。如再把我拒回南京,介公就會同意他的請求。”
“笑話!笑話……”蔣介石不無蔑視地笑了。從他的笑中又透出這樣一層意思:假如他的手下有一位能和中共劉鄧大軍抗衡的將軍,他會當即收回成命,改任他人。遺憾的是他想過不知有多少次了,沒有一位能和白崇嘻匹敵的領兵大將!所以,他隻好權且息怒,並以試探的口氣問:“禮卿兄,白健生時下能給誰個麵子呢?”
“黃季寬!”
“他?……”
“對!”
“我可沒有這樣的自信!”
“為什麽?”
蔣介石鑊著眉頭沉思良頃,遂又不住地搖頭。接著,他又自言自語道:“不久前,我請白健生去上海,勸說黃季寬接任安徽省主席,他拒絕不就;今天,我再請黃季寬去上海,勸說白健生出任華中‘剿總’司令長官,能成功?……”
蔣介石和黃紹茲之間的關係雖有幾度親疏離合,但從總的方麵看來還說得過去。 自從黃紹茲幫著李宗仁竟選獲勝之後,蔣介石真是恨透了他!於是在組閣的時候,蔣有意不為黃安排一職,讓黃戴著一頂立法委員的帽子逍遙事外,嚐一嚐坐冷板凳的滋味。今天,他又要親自出麵請這個黃紹茲出山,代表自己去遊說白健生,真是不情願啊!但他冷靜地想了想吳忠信的話後,認為是有一定道理的,於是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問道:“你在上海的時候,見到黃季寬了嗎?”
“沒有!聽他家裏的人說,在上海混膩了,來南京訪朋問友:“請你代我轉告黃季寬,明天是端午節、我在家裏請他吃粽子。”
黃紹過在政治上是非常敏感的。用他自己的話說:“在竟選副總統之前,蔣的某些重要會議或宴會,我也有份參加,好似仍是他範圍內的高級幹部,在那以後他就不理我了。”這對黃紹城而言,雖有某種失落之感,可也是一種何樂不為的事情,因為他可以借此現風雨,定方向,於所謂行樂之中做點自己想做的寸f情。所以,他既沒有白崇禧因去職而失落,更沒有白氏借出走以提高身價的念頭句話,順其自然,樂得自在。現在,蔣介石又突然要召見他了,而且聲稱請他去過端午節,這就不能不引起他的瞥覺―意外熱情的背後一定有政治交易。同時,他也很自然地想到了白崇禧負氣走上海的事。
黃紹茲出於和蔣介石搗亂的思想,他完全不同意白崇禧的做法。為此,他這次來南京也和李宗仁交換過意見,為’r未來桂係的前途,他認為白崇禧也應屈就華中“剿總”司令長官,因為這才是借以謀劃發展的實力據點。李宗仁有些沉重地指出:蔣介石調任黃紹茲出長安徽省七席和外放白崇禧出任華中’‘剿總”司令長官,是出於同一的目的,‘那就是采用不同的手段報複桂係,進而削弱桂係的實力.最後,李宗仁感慨不已地說道:“季寬你拒絕接任是聰明的,而健生公開講價錢則是傻瓜幹的事。當務之急,是盡快把健生由傻瓜變為聰明。可你我給健生台階,他不會下的。”
“放心,”黃紹茲淡然一笑,成竹在胸地說,“蔣某人會給健生台階下的,但他決不會同意健生的主張。”
因此,在接到蔣介石家宴邀請的時候,黃紹龍很自然地想到了蔣介石要把他當作台階用。對此他暗自一笑,似乎是在說:“你有你的千條妙計,我有我的一定之規:即使是同樣的言行,也會得出不同的政治結果來。”有關這次蔣、黃相見的情況,黃紹茲簡記如下:
黃紹茲坐在飛機上,暗自琢磨用什麽話來勸白崇禧呢?難道還要用“黨國為重”、“敏亂為重”那套話來勸他嗎?顯然不行!而且還容易引起白崇禧的反感,把事情辦得更糟。他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隻有用相反的話,用桂係本身的利害才能說服白崇禧。
黃紹花離滬來寧訪朋間友,是和白崇禧掛冠赴滬有關係的。他擔心猜疑成性的蔣介石懷疑他是白崇禧的幕後軍師,加深他和蔣介石的矛盾。他雖說為避嫌來到了南京,但對白崇禧在上海的所作所為還是知底的。事後,他曾說:“白崇禧到上海十多日,蔣就暗示上海市長吳國禎和杜月笙、顧家棠來捧他,請他吃酒看戲。他在虹口有大公館,在滬西還有別墅,真是快樂極了。”
是日下午四點多鍾,黃紹嫉回到了上海的住處,遂打電話約白崇禧來家裏談談。白崇禧在政治上雖不如黃紹茲精明.但對黃突然由寧返滬的用意還是能猜到的。因此,白在電話中就對黃紹站說:“談什麽呢?你的來意我早知道了!”
“你可能隻知道一半,不當麵談,你不會知道。”黃紹站在電話中解釋道。
白崇禧應邀來到霞飛路黃紹茲的家。一見麵,就對黃紹炫發了一通牢騷,借攻擊陳誠之便,說蔣介石“明明要整我們(指桂係),先整了李鶴齡,這回輪到我了”。他還引經據典道:“豈有權奸在內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乎?無論誰說,我也決不從命戶。”
“你我先不談從不從命的事,”黃紹站笑著說道,“告訴我,你還想把仗打好嗎?”
白崇禧聽後茫然,不知該如何作答,很是驚異地望著黃紹沈。
接著,黃紹壟和盤端出自己的來意:“這次來並不是用蔣的話勸你去就職為他好好打仗,正是相反,因為早就看到蔣的仗是打不好的,才想來同你談談趕快到武漢就職,掌握一些隊伍,尤其要抓回廣西那點軍隊,不要把本錢陪著人家一起輸光了。”黃紹茲邊說邊觀察白崇禧的表情變化,當黃發現白有點心動,遂又進一步說道,“你和德公在南京高高在上做副總統和國防部長,不是等於關在籠中的鳥一樣麽?現在蔣把籠門打開放你出去,還不快快地遠走高飛?難道你躲在上海,他就肯收回成命嗎?他正開始要整我們,我們就要借此機會出去。到了外麵,再反過來整他。”
黃紹茲進而又說道:“武漢是進可以攻,退可以守的地方。機會到的時候,就可以同共產黨妥協言和;蔣到了無法應付的時候,必定下野,德公就可以出來收拾局麵。我們豈不是大有可為嗎?”
白崇禧越聽越入耳,大有茅塞頓開、豁然開朗之感。他的決心也下得真快,當即說道:“‘對,我明天回南京到武漢去就職。”
黃紹斌上海之行不辱使命。由幹他無需借此向蔣介石邀功請賞,因而依舊同往日那樣,於紙醉金迷的生活中繼續觀風雨,定方向。
見白崇禧回到南京,蔣介石當然感到高興。蔣最為擅長的是政治交易術,他不僅懂得政治行情的漲落,而且還熟知政治對手在想些什麽。所以,一見白崇禧的麵他就非常熱情地說:“我清楚,健生避居上海,決不是為了鬧意氣,爭地位,而是有難處。今夭,我要批評你,為什麽不把這些難處擺在桌麵上來,讓我幫你解決呢!”
蔣介石這番話語,既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也是給白崇禧一個台階下,同時還暗示白崇禧,可以提就任華中“剿總”司令長官的條件,蔣答應幫著解決。真可謂是一石三鳥,頗具水平的笑談。對此,白崇禧也是心領神會的,況且他此次麵蔣也有講價錢的成分。接著,他又老調重談,從戰略的角度大講“守江必守淮”的意義。以及分兵,尤其是設置東西兩個“剿總”的弊端。待到他發現蔣介石臉上的笑顏漸漸逝去,並做出不願再聽的表情時,突然把話鋒一轉,鄭重地說道:“我思之良久,克服這一弊端的唯一辦法.就是由總裁親自掌舵,統一領導這一分為二的八十餘萬國軍。這樣可以做到分而不散,進退自如。”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蔣介石並未完全明悉白崇禧的話意,遂又笑顏再現,故作大度的樣子說道,“健生啊,你有什麽具體建議盡管講,隻要是合理的,我一定幫你解決。”
“那我就把話挑明了說:一,明確華中‘剿總’的管轄區域,二,華中‘剿總’總部直接向總裁負責,不受國防部及參謀總部的節製。”
蔣介石聽後一征,白崇禧是在明目張膽地擴大自己的權限。按照國民黨軍隊的條文規定.各大.‘剿總”、綏靖公署等軍事機構,均屬國防部統一建製,並接受參謀總長的直接領導。即使是蔣介石的示諭,也是分別由國防部、參謀總部下達各“剿總”、綏靖公署等軍事單位。白崇禧的這一要求,等於把華中“剿總”升格為和國防部、參謀總部等同的軍事單位,成為蔣介石的一支特殊的禦林軍。就蔣介石的本意而言,他決不同意把這樣特殊的軍權授於自崇禧.;時下一是所謂求賢若渴,再是他認為自己是國民黨軍隊的締造者,不相信白崇禧能調動國軍造蔣家王朝的反。因此,他故意裝作不知其情的樣子滿口答應了。同時,他為了測試白崇禧的權欲之心,又有意地說:“健生,我也把話說白了,華中‘剿總’的事.我隻找你一人。為了便於你的指揮,其他人員的配製我就不過問了。”
“我說過了,華中‘剿總’的事,我隻找你一人。”蔣介石把臉色一沉.遂下逐客令,“如果沒有其他的建議,你就趕快走馬上任吧!”
白崇禧自以為打了一個大勝仗,滿懷喜悅地向蔣介石行軍禮告別,對此,李宗仁卻有自己的看法:他認為蔣介石同意白崇禧的請求,與其說是白的勝利,還不如說是蔣不得已而為之。一,蔣擬議中的徐州“剿總”總司令劉峙,軍中譏為豬,又戲稱為“福將”,讓白崇禧和劉峙分而統率八十萬華中的國軍,實在難以平衡白的屈辱之心;二,接替陳誠出任參謀總長的顧祝同,在軍中的資曆和白崇禧不相仁下,且又都是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的同學,論戰功,顧就遠不如白r!就是按軍令辦事,顧對白也難以行使軍權,到頭來還得由蔣親自協調、指揮。因此,在李宗仁看來,蔣氏違約答應白的請求,隻不過是劉備摔孩子邀買人心之舉。他沉吟良頃,對白說道:“我們和他分分合合這麽多年,他什麽時候會把軍權輕易授給別人呢?再說,他能請你出任華中‘剿總’司令長官,我看他也有辦法把你搞成一個光杆司令。”
“德公,今非昔比,他再三聲明,華中‘剿總’隻找我一人,由我出麵組織‘剿總’總部。”白崇禧十分自信地說。
“他越是這樣說,你就越不能這樣去辦。”
“可我已經答應他出麵組建華中‘剿總’總部了。”
“關鍵是如何組建華中‘剿總’總部。這方麵的事,”李宗仁想了想,“你可以找思遠去商量一下,多聽聽他的意見。”
程思遠在桂係中屬少壯派,並以他的智慧成為核心人物。由於他在國民黨政壇展露頭角始於抗戰軍興,又是蔣桂合作比較和諧的時期,使他一方麵繼續充任李宗仁、白崇禧等佳係要人的智囊,另一方麵他因參加三青團的領導工作,又和蔣經國等人時相過從,且又關係不錯,進而在蔣介石的心目中也有一席之地。待到蔣介石借用所謂黨團合並,使長子蔣經國晉身核心中樞,程思遠隨之擠進國民黨中執委常委,旋即成了蔣介石官邸會報的參加者。正因如此,他對蔣介石為君、為帥,乃至於為人都有著比較切合實際的看法。這也就是李宗仁請白崇禧聽聽程思遠的意見所在。
程思遠是一位能統觀全局的政治家,他不讚成白崇禧把華中“剿總”搞成清一色的桂係班底。他認為一是蔣介石決不會批準,再是現在尚不是以李代蔣的時機。正確的做法是:起用一些黃埔係的“天子門生”,給蔣介石造成一種盡忠為國、毫無派係之見的印象;隨著國共交戰勢態的變化,再因勢利導,采用分化瓦解等手段,逐漸把華中“剿總”所屬的部隊,變為一支迫蔣下野的力量。
白崇禧回到南京,要我去勸河浩若屈就他的華中“荊總”化書長。但何反要我對臼建議,要袁守謙去擔任這一職務”了可說,白去漢口,要求蔣派一個黃埔學生在他身邊,這樣蔣就坦然不疑了。白又要找去征求食守謙的意見,肯口程潛助選事受到刺激,已經閉門考客兩個月。至此,他一口答允。然而白後來隻要他當“剿總”政務委員會秘書長,毫無實產又。
白崇禧就要離開南京赴武漢走馬上任了.行前,他再次來到李宗仁新的副總統官邸傅厚崗告別:“德公,我雖然身在武漢,心卻是留在南京的。因此,你要利用職務之便,多給我通報一些南京的消息……”
李宗仁聽後慘然一笑,旋即又槍然地搖了搖頭,很是意外地說道:“健生,你自當知道三國時的劉備,為和吳國修好,隻身赴約,和孫權之妹成親之後,被孫權軟禁在什麽地方吧?”
“金陵,也就是今天的南京。”
“請問:被軟禁在金陵的劉備,能有什麽吳國的消息送給他的弟兄們嗎?”
白崇禧微微地搖了搖頭。
“我形同當今的劉備,”李宗仁自我解嘲地一笑,“所不同的是,我沒有吳國最大的權勢者孫權的妹妹作伴而已!”
白崇禧完全醒悟了李宗仁的話意,為使談話的氣氛不要過分壓抑,趁機打趣地說道:“德公不要過分傷情嘛,身邊有我們廣西的倩女嫂夫人相伴,不會寂寞的。”
玩笑過後,空**的官邸客室又出現了靜寂,李宗仁依然是十分沉重地說:“當年,軟禁在金陵的劉備有所為,是在荊州的關雲長、張翼德、趙子龍,還有孔明等人的努力。而我呢,也隻有寄希望於你這位坐鎮武漢的華中‘剿總’司令長官了。”
蔣介石在軍事會議上的發言,對前途完全喪失了信心;蔣經國赴上海“打虎”,欲拿姨表兄弟孔令侃開刀
蔣介石報複桂係,孤立李宗仁的計謀大體實現了。但是.正如(紅樓夢》中形容王熙鳳的詩詞寫的那樣:“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蔣介石自以為得計,出他所料的是鑄成了大錯,使桂係利用國民黨的兵敗危局,借助於司徒雷登在車氣的支持,終於迫蔣下野,李宗仁如願當上了代總統。
蔣介石是一定要報複李宗仁的。
李宗仁就任副總統後,即向蔣介石請辭北平行轅主任一職‘用李宗仁事後的活說:“這個有空銜無實權的中間機關原是為安插我而設的,我既辭職,蔣先生便索性把這機構裁撤了。從此我便長住南京。從北平行轅主任改任副總統,對我說來不過是由一個吃閑飯的位置換到另一個吃閑飯的位置罷了。不過從地理上說,卻是從華北遷到了華東。”
對政治家而言,自古到今都是清而不靜,閑而不寧的。更何況李宗仁竟選副總統的終極目的,又不是到此止步。他為了掩飾自己問鼎總統的意向,有意做出一副對政局漠不關心的樣子,經常帶領隨從馬棄在寧、滬、杭等地遊山玩水。李宗仁此舉收到了兩個效果:一,給外界造成總統和副總統相安無事的表象;二,蔣介石雖有戒心,但也誤以為李宗仁當這樣的副總統無所圖。
李宗仁於遊山玩水之中,密切地關注著東北、華北、徐州等三個軍事熱點的發展。他認為關外的戰局最不樂觀,國軍失去了廣大的城鎮鄉村,孤立地困守在長春、沈陽、錦州等幾個大城市,一旦中共部隊切斷山海關的退路,進而再派重兵封鎖營口等港口,勢必造成所謂關門打狗的軍事態勢。到那時,接任陳誠出長東北“剿總”司令長官的衛立煌,縱有三頭六臂,也無法挽救東北全境國軍覆滅的下場;華北近五十萬國軍,也被解放軍壓縮在北起張家口,東南止於唐山,途經北平、天津這樣一道狹長的沿鐵路的點和線上.這“之”字形的布局,恰應了一字長蛇陣的態勢。一旦華北的解放軍斬斷唐山的蛇頭,或者攔蛇腰而斬,斷為首尾難顧的幾截,華北也必然陷落於中共之手;雖說徐州一帶尚無決戰的態勢,一旦濟南失守,勢必隔斷和華北的聯係。萬一中共華東野戰軍和中原野戰軍分進合擊徐州,南京的北大門就洞開無阻了。他為了掌握北方戰勢的發展,了解駐守此地的最高軍事長官的心態,遂借結束北平行轅的事務為由,飛往北平小住。在這期間,他曾和傅作義私議黨國的前途、華北的命運。
博作義早年投軍,屢建戰功,後進保定陸軍軍官學校深造,以卓越的軍事指揮才能著稱。“九一八”事變之後,他幾次請纓抗戰。當時,他指揮的百靈廟大捷,震動中外,被讚譽為“複興民族之起點”。抗戰全麵爆發之後,他曾率部孤守太原,指揮若定。1940年指揮五原大捷,擊斃日軍頑酋木川中將。待到李宗仁南下競選,並榮任首屆副營統之後,華北軍政長官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傅作義的肩上。
傅作義又是一位有獨立見解的政治家,他知道李宗仁是蔣介石的對頭,又是美國人內定的取蔣而代之的候選人,和這樣的副總統議論戰局勝負,評說總統獨裁,是絕無危險的。另外,他又希望從李宗仁的口中獲悉一些美國人的動向,以及南京諸派係對所謂黨國前途的看法,遂多次和這位北來的副總統單獨暢談。李、傅二人畢竟都是政壇中人,所謂暢談也決不會說得一清二楚。就是他們在酒過三巡、略有醉意的時候,也隻能說到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地步。例如,傅作義屢屢問李宗仁:“到那時,怎麽辦?”
這句問話是多解的,絲毫沒有留給李宗仁可抓的話柄。但是,李宗仁卻感到了這句問話的真實含義。對此,他事後說:“他顯然預料到北平必有被合圍的一日。傅將軍是以守琢州而一舉成名的,他可以拿出守琢州的精神來死守北平。無奈時移勢異。第一,內戰非其所願;第二,守琢州是待援,守北平是待斃。傅君連連問我在此情況下何以自處,希望能以我一言為依歸。”
李宗仁對此作何答複呢?他自己事後寫下了當時的矛盾心情:“我自己此時幸能擺脫此惡劣環境,傅君不幸為我之繼,我一不能勸他逃亡,二不能勸他投降,三不能勸他自殺,則我又計將安出?”這的確給李宗仁出了一道難題,最後,他隻好說道:“宜生兄,萬一局勢發展到那地步,那隻有聽憑你自擇了。你要想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