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傍晚,楊先生在民居裏斑駁不堪的桌子上慢條斯理地吃著飯,麵前的四菜一湯在不知不覺中減少。羅美慧一聲不吭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吃。

楊先生終於吃完,用一塊手帕擦擦嘴,滿意地站起身,坐到沙發上。這時一個特務走過來,把碗碟收拾好。楊先生朝羅美慧笑笑說:“謝謝款待。”羅美慧點點頭道:“您滿意就好。隻是吃飯之前需要有些檢驗的程序,繁瑣了一點。您別介意。”楊先生點上一個煙鬥,很是滿意:“應該的。我在江北那些老同事們要是知道我現在到了你們這邊,他們豁出命去,也要對我下手的。謹慎點並不多餘。”羅美慧往對麵一坐:“放心,有我在,您會很安全。”楊先生卻突然起身道:“走吧。”羅美慧有些驚訝:“去哪?”“我有每天黃昏散步半小時的習慣,沒有人跟你說過嗎?”羅美慧聽完楊先生的解釋,很是不解:“我得到的命令,是您會一直待在這個房間裏不出去的。”楊先生邊往外走邊不屑地擺擺手:“笑話。我是來幫你們的,別把我當成籠子裏的鳥。”羅美慧有些為難地攔住他:“楊先生,真的不能出去。”楊先生有些溫惱:“剛才不是還說很安全嗎?讓開。”說完推門就往外走,羅美慧趕緊追了上去。

夜晚降臨的街道,甚是冷清寂寥,人跡杳無。楊先生大搖大擺在前麵走。羅美慧東張西望地在身後跟著,神情很緊張。楊先生回頭看看她,微笑道:“我每天隻要十分鍾的散步時間就好了,很快的,別那麽緊張。”羅美慧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

大約十五分鍾後,楊先生重新回到那個簡陋的民居,心滿意足地進門,羅美慧跟在後麵進來,麵色嚴峻地說道:“楊先生,您執意散步,我回去會向我的上峰報告的。”“悉聽尊便。”楊先生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姿態。羅美慧不由有些著急:“您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楊先生冷笑道:“投靠你們國民黨,和散步相比,你說哪個更危險?”一句話噎得羅美慧直瞪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下班時間到了,於明輝沒有離開要塞,而是一直在不停地打電話:“我找羅處長……哦,我是江防要塞的於明陽啊。她不在?知道去哪兒了嗎?哦,那我去她家找她吧。謝謝。”第三次掛上電話後,於明輝苦苦地思索起來。羅美慧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一定有相當重要的任務。這個任務,又和江北有關。那麽,這個可以和劉伯承做比較的“大魚”,究竟是什麽情況?於明輝迫切地要弄清真相。而他現在唯一的途徑就是找到知情的羅美慧,也許從她嘴裏能套出點什麽。於明輝想到這,披上大衣果斷地出了門。

街道上,於明輝獨自走著,步伐很快。老雪跟在後麵,尾隨而至。於明輝心裏有事,並沒有發現身後跟著人。頭戴鴨舌帽的老雪緊緊跟著。前麵是個拐彎處,於明輝拐了進去,老雪看看左右也緊跟上去。這邊是一條胡同,胡同很長,於明輝走在前麵。老雪眼見左右沒人,慢慢地掏出了槍。匆匆而行的於明輝卻渾然不知。老雪的槍口瞄準了於明輝,手叩向扳機,“啪―”一聲槍響。老雪的姿勢還在保持著,身體卻慢慢地倒了下去,腦後一個傷口,血流了出來。於明輝聽到槍聲尤涼,迅速跑回來,看到了地上老雪的屍體。他慌忙掏出槍,警惕地四處搜尋,但是沒人。

隻見胡同外一個很隱蔽的地方,鄭三貓著腰起身,看看於明輝的方向,悄悄離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鄭三滿頭大汗地躬身站在羅美慧的辦公桌前。羅美慧皺著眉頭問道:“他要對於明陽動手?”鄭三擦擦汗:“動手之前,我開槍了。”羅美慧有些緊張:“於明陽有沒有發現你?”鄭三笑了:“沒有,我撤得很幹淨。”羅美慧這才舒了一口氣:“這個事情以後就不要提了,如果被他知道,跟蹤他的事情不好解釋。而且,張小龍這邊,說出去也不光彩。”鄭三剛說出明白,一個特務就進來報告說於明陽來訪。羅美慧對鄭三使了一個眼色:“你先出去吧。”然後轉身吩咐:“請他進來。”不一會兒,於明輝走了進來,似乎還有些驚魂未定。羅美慧看到他這副模樣故作驚訝地問:“你怎麽了?”於明輝坐下,大口喘氣道:“有人要殺我。”“啊?什麽時候?”“剛才,我回家的路上。”羅美慧聽他說完後做出焦急狀:“什麽人?”於明輝煩躁地搓著手:“我不認識。他被另一個人殺了,可這兩個人我都不清楚是誰。警察局己經去查了,但他們不會有什麽結果的,我是來找你幫忙的。”“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查?”聽於明輝這麽說羅美慧很是意外。於明輝緊接著點點頭:“對。南京太危險了,如果不查個水落石出,我待不下去了。”羅美慧安慰道:“我一定查到底。你覺得會是誰?”於明輝無奈地歎口氣:“誰會想幹掉我呢?我想來想去,也隻有張小龍了。”羅美慧搖搖頭:“不會是他的,他沒有那個膽子。”看於明輝不置可否,羅美慧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說:“明陽,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弄清楚,”於明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有些猶豫地說道:“在沒有查出來之前這幾天,我可以住在保密局嗎?”羅美慧很是意外地問:“你?待在這兒?”於明輝神情黯然地低下頭:“你不知道,我真是被嚇怕了。這都幾回了。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啊!”羅美慧不無擔心地問:“在這兒也可以,你不怕邱曼麗……?”於明輝自嘲地笑笑:“我連命都快沒了,還怕這個?”“你在這兒是沒問題,可我這幾天得出去,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於明輝看著羅美慧躲閃的眼神,假裝糊塗地問道:“你去哪兒啊?”羅美慧有些為難地說:“就在南京。可我得……這幾天有任務,我不能老待在這裏的。”於明輝聽罷有些失望:“一天都不在?”羅美慧不敢正視於明輝,無奈地說道:“也不是。忙完就能回來。”“離這兒遠嗎?”於明輝眼裏透出熱切的目光:“近的話辦完事早點回來,我也有個聊天的伴兒。”羅美慧尷尬地說:“不遠。但我出去不能很快回來……”“算了,你別為難。我還是回去吧。”看於明輝不高興,羅美慧趕緊上前拉住他道:“明陽。你別誤會,你在這兒,我是很高興的……真的是特殊時期……要不,我派幾個人,去要塞。你到哪兒,他們都跟在你身邊。”於明輝搖搖頭:“那會讓人說閑話的,搞特殊都搞到要塞去了,不好。”半晌,羅美慧忽然眉頭舒展開來,冒出一句:“你放心,你不會有危險了。”“你怎麽能肯定?”於明輝疑惑地看著她。羅美慧自覺失言了,頓了頓:“我是說,在南京,還沒有保密局保護不了的人。”於明輝歎口氣,無奈地笑笑:“我還是不踏實。等你忙完了,好好幫我查查吧。”“一定。”羅美慧重重地點點頭。剛剛偶然發生的槍擊事件,為於明輝來找羅美慧提供了一個再正當不過的理由。而這次保密局之行,也讓他頗有收獲。羅美慧的話已經透露出,她在保護、或者監視一個人,這個人在南京,而且離保密局不遠,但是重要性不言而喻,需要羅美慧親自去盯。這個人,肯定就是江北來客。但是,他會是誰呢?於明輝正想著,電話響起。隻見羅美慧接起電話:“我是羅美慧……”聲音突然恭敬起來,“局座……”於明輝看了羅美慧一眼,指指門外小聲地說:“我需要出去嗎?”羅美慧擺擺手,示意於明輝坐著,繼續對著電話聽筒說道:“……對,他執意要每天吃完晚飯散步,我攔了,可是他不聽……允許?可這樣會有危險的,萬一有人對他動手……好,我知道了。再見。”說完掛了電話。

於明輝坐在沙發上不經意地問道:“怎麽了?”“沒什麽,工作上的事情。”見羅美慧沒有說的意思,於明輝點點頭岔開話題:“你吃飯了嗎?去吃一點吧。”

回到要塞的於明輝在自己的辦公室閉門埋頭飛速地寫著字條,隻見他在紙上刷刷寫道:“江北來客身份應該是叛徒,藏身處在保密局附近,每天傍晚有固定散步時間。保衛級別很高,應為高級人員。如果組織不明情況,此人將非常危險,請馬上調查……”

這時候,有人敲門。於明輝趕緊把紙條揉掉,裝起來問道:“誰啊?”門外傳來康大光富有特色的聲音,他趕緊過去開門。康大光踱著四方步走了進來,於明輝笑眯眯地問道:“司令,這麽晚還沒回家啊?”康大光很興奮,拍著於明輝的肩膀道:“有好事告訴你。”看到於明輝疑惑的眼神,康大光這次沒有賣關子,爽快地說道:“那些話很有效。湯總知道保密局的人在調查他,反應比我想象的大得多。兵力部署圖很快就由我們這邊負責了。”於明輝大喜過望:“那太好了。”康大光得意地說道:“誰碗底下沒塊肉啊。”說著又好像想到什麽搖搖頭,感慨不已:“有些人老是不明白。”於明輝也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說道:“那是這邊的肉塊大,他們也想分一杯羹。”“那也得有副好胃口能消化得了。哼哼。”於明輝看了一眼康大光:“兵力部署給我們,那馮參謀那邊,現在就不是問題了。”康大光點頭:“保密局不是放了一條狗在馮參謀身邊嗎,那就讓它跟到老吧。”於明輝壞笑著附和:“它會餓死的。”

送走康大光,於明輝又一人偷偷來到中山門外的城牆下,把紙條塞入縫隙。看沒人注意悄然離開,消失在黑暗中。

同一時間,羅美慧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翻看有關楊先生的一些檔案資料。辦公室的門虛掩著。猛地一聲響,張小龍沒有敲門,直接闖了進來,氣呼呼地看著羅美慧。羅美慧不動聲色地問:“有事?”張小龍憤怒:“老雪為什麽會死?我答應舉他活著的。”羅美慧正色,冷冷說道:“隻要不利於黨國,換了我,也會死在那兒。也必須死在那兒。現在全國每天都在死人,你怎麽保?你拿什麽去保?你保的是什麽樣的人?”張小龍痛苦地喊道:“我答應過他,就像我答應過你一樣,我不是個失信的人!”羅美慧冷笑道:“百年之後,我會下去跟他解釋。”張小龍憤怒不已,猛地轉身離去。羅美慧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搖頭。

張小龍憤怒地離開保密局後,來到一處簡陋的民居。隻見房間裏冷鍋冷灶,牆上掛著照片,可以看出是張全家福,老雪身在其中。張小龍探頭朝屋裏看去,一個九歲左右的孩子在炕上玩木頭槍,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興奮地跳下地喊著爸爸。門簾撩起,張小龍走了進來。孩子一愣,警覺地問道:“你找誰?”張小龍四處看看,有些心酸地說:“我是你爸的朋友。”孩子懷疑地看著他,默不出聲。張小龍坐到炕沿,對站在地上的孩子招手:“來。”孩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了。張小龍把小孩抱到腿上:“你叫什麽名字?”“小黑,”張小龍默念了一下小黑這個名字,從兜裏拿出一些錢,放在孩子手裏:“你爸有急事,去上海了,來不及回來,托我把這個帶給你。你放好,出去花的時候別都拿著,花多少,拿多少。別讓人偷了。知道嗎?”孩子接過錢,點頭。張小龍看看牆上的照片,疑惑地問道:“你家,就你一個人了?”孩子擦擦鼻涕:“媽媽死了,爺爺奶奶在鄉下。”張小龍心生愧疚,歎息著問:“你爺爺家,離這兒遠嗎?”孩子歪著脖子說:“我爸說,坐驢車要多半天。”張小龍點點頭:“你知道叫什麽地方嗎?”“知道。”孩子爽快地說道。張小龍摸摸他的腦袋:“明天我送你回去,咱們坐小汽車。”孩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一聽說有小汽車坐立刻高興起來。

羅美慧在張小龍走後,發了好一會呆,過了一會,她把喬三民叫來,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照片給他看,照片中央是楊先生。喬三民看完後把照片還給羅美慧順口問道:“這是?”“這個人是誰,你不要管。我要你做的,是今天吃完晚飯的時候,你自己去文昌街等著,我會和他一起出現,到時候,你看他帶著什麽,就搶什麽,不要暴露你的身份。記住,你就是一個賊。”聽羅美慧說完,喬三民有些疑惑:“對他下手嗎?”羅美慧搖頭:“不要傷了他。我隻要他害怕就可以了。”“這是……”喬三民有些不明白。羅美慧諱莫如深地做了一個噓的手勢:“這不是你該問的。”喬三民趕緊說道:“明白。”然後轉身離開。

文昌街的傍晚,行人依舊稀少,楊先生依舊在優哉遊哉地散步,羅美慧跟在後麵,故意和他拉開一定的距離。不一會兒,街對麵出現了喬三民,他騎著自行車飛馳而來,在二人錯身的瞬間,他一伸手,搶走了楊先生的煙鬥,楊先生借了,頃刻才反應過來,大喊:“哎!搶東西!哎!”話音還未落,喬三民早就走遠了。羅美慧匆匆跑過來問:“怎麽回事?”楊先生氣得臉都白了,恨恨地看了一眼喬三民離開的方向破口大罵道:“賊!飛賊!”

夜晚回家的於明輝小心翼翼地在門口拉了一根細細的鐵絲,從門的一側,拉到另一側。這樣,如果有不知情的人貿然進來,會絆住並摔倒。在可能摔倒的地方,他放了一個水壺。做完這些,他拉上窗簾,往沙發上一仰,陷人沉思冥想之中:兵力部署馬上就可以到手了,江北來客的信息也送了出去。可直到現在他也想不明白那天在胡同裏跟蹤自己、準備向自己開槍的人是誰?開槍打死這個人的又會是誰?會是火魚嗎?他不確定。但周圍肯定有不利於自己的人,這點,他是肯定的。大功馬上就要告成了,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自保。

橘黃色的台燈下,於明輝披上一件外衣坐到寫字台後查看資料。不大的桌子上放滿一些圖紙和文字資料,他皺著眉頭在努力地作著比對。忽然客廳門口傳來響聲。這響聲是他剛剛設置的鐵絲和水壺發出的。他迅速起身,把圖紙和資料塞進抽屜,抓起手槍,輕輕出門。

“啪”地一聲,客廳的燈突然開了,屋裏一片大亮。於明輝麵目猙獰地舉著槍,槍口指向倒在地下的人,他眨眨眼仔細一看,隻見邱曼麗捂著腿,坐在地上。看著於明輝拿槍指著自己,邱曼麗嚇壞了。於明輝一愣,趕緊過去扶她:“你來怎麽也不說一聲,摔著了沒有?”邱曼麗這才哇的一聲哭了,流著眼淚撲到於明輝懷裏:“我一個人害怕。我夢見,你死了。”

於明輝趕緊把邱曼麗拉起來,重新布置好機關,帶她回了臥室,將門緊緊關好。邱曼麗揉著腿,坐在**,心有餘悸地深呼吸幾下,對坐在床邊的於明輝說:“剛才嚇死我了。”於明輝也一副後怕的樣子道:“我也嚇一跳,還以為那個槍手又來了。”邱曼麗有些不安地看看門窗:“關好門了嗎?”“嗯。上了兩道鎖。”“這叫什麽日子啊!”邱曼麗無比沮喪:“早知道,說什麽我也不讓你回來了。”於明輝也歎氣:“唉。誰知道是這樣。”邱曼麗想著想著突然生起氣來:“國民黨不知道是吃什麽的,幾天了,連個槍手都抓不著,安保的能力也太差了。”於明輝拍拍她的肩:“所以我們更得小心。在這兒,誰都靠不住,隻能靠自己。”邱曼麗定定地看他,眼圈還是有些泛紅:“你坐那麽遠幹嗎?過來。”於明輝無奈,隻好坐了過去。

寬大的**,隻有橘黃色的台燈發出迷離的燈光。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暖昧的氣氛。於明輝半躺半坐,斜靠在牆上。邱曼麗伏在他的胸口,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邱曼麗用手摸著他的肩膀:“快比我都瘦了。我看江防那些人,誰都不上心,就你死心眼,累得牛馬似的。”於明輝撓撓頭:“飯也不少吃,就是胖不了,我也奇怪。”邱曼麗心疼地坐起身來,捧著於明輝的臉:“還是吃得少,以後我來給你做吧。”於明輝看著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說:“你……”邱曼麗填怒地打了他一下,以為他在嘲笑自己做飯不行:“怎麽,我是不怎麽會,那也可以學啊。”於明輝突然覺得眼前這個陌生女子的確是有可愛之處,不禁又笑了:“那等學會再做吧,現在餐廳那麽多廚子,不用白不用。你做飯,又沒人給你多發錢。”“愛吃不吃。”看到邱曼麗撅起嘴巴,於明輝笑笑:“我吃,我吃。”誰知邱曼麗聽完這話,略微發燙的身體突然貼了上來,**無比地說道:“吃什麽呀。”於明輝不敢看她,尷尬不已:“你說吃什麽。”邱曼麗咯咯地笑:“剛認識我那會兒就這麽不好意思,這麽多年了,還這樣,比我還像姑娘。”於明輝笑笑,想岔開話題,不知道該怎麽說,猶豫。一瞥眼,看見台燈邊有本書,探手過去。還沒夠著,邱曼麗打了他一下:“討厭,你幹什麽。”看見於明輝一愣。邱曼麗笑道:“還習慣把那個放床頭的抽屜?”於明輝有些不解:“什麽啊?”“你說什麽。”於明輝看著眼前嬌笑的邱曼麗,不敢輕易搭話。好一會邱曼麗紅著臉咬著嘴唇小聲說道:“今天不行,見紅了。”於明輝頓時明白過來,心裏不由得暗自慶幸,但表麵上仍假裝一絲遺憾:“啊……?”耳邊傳來邱曼麗歉疚的聲音:“改天,改天,對不起啊……”於明輝長舒了一口氣。

第二天,羅美慧照例來看楊先生。隻見楊先生無奈地坐在沙發上盯著一個煙鬥看。這個煙鬥的顏色和他之前的煙鬥不一樣。楊先生瞥了羅美慧一眼,黯然道:“那個煙鬥跟了我十年,就這麽沒了。”羅美慧應付道:“我會找到那個賊的。”“哼!”楊先生鼻子哼了一下感慨道:“一個小小的飛賊都能近我的身,”邊說還邊歎著氣,“這裏太不安全了。”羅美慧見有了效果,緊接著說道:“所以我勸您別去散步。外麵畢竟不如房裏安全。”楊先生暴躁起來:“現在好了,散步也不行,我成被軟禁的人了。羅處長,請轉告國防部的人,讓他們盡快接來我的家人並馬上給我安排去台灣的飛機。”羅美慧馬上回應道:“為了確保安全,他們製定了計劃,這計劃很周密,應該後天晚上就能接來,請您放心。”楊先生皺眉:“沒時間再讓你們拖延,離我去台灣的時間就剩四天了,你們辦得好嗎?如果覺得我的信息不重要,就早點說。”羅美慧明顯生疏了許多,冷冰冰地客氣道:“我會轉達的。”

這天夜晚,於明輝來到中山門城牆,看左右沒人,走到縫隙處,伸手摸出一張字條,剛看一眼就驚得張開了嘴巴:“江北來客身份應該是叛徒,藏身處在保密局附近,每天傍晚有固定散步時間……”才看了一個開頭,於明輝就愣了。這還是自己放下的紙條。火魚根本沒有來拿。他是沒時間嗎?還是有什麽意外?這些己經來不及想了。現在最急迫的,是把江北來客的情況搞清楚。如果江北不知道這件事,如果這個來客真的是高級別的叛徒,組織上很可能就會有大麻煩。耽擱一天,組織裏的人和信息,就會有不可想象的危險。他想了想,重新把紙條放回,快步離去。

於明輝回到別墅,立刻給羅美慧掛電話,說自己又遇到了險情。羅美慧接聽後吃了一驚,要去探望他。於明輝說還是他過去比較合適,說完不等羅美慧答複便掛了電話。

於明輝很快便憂心忡忡地坐到了羅美慧的辦公桌前。羅美慧皺著眉問道:“什麽時候出的事?”於明輝很害怕的樣子道:“今天中午,我去買皮鞋,身後總有人跟著,可我沒看見是誰。這肯定是針對我的。”羅美慧一臉愧疚:“這個事情不能這麽下去了,你聽我的,明天我給你派人,要有人保護你。”於明輝不無擔憂地說:“不行,那樣目標會更大。”羅美慧有些茫然了:“那你說怎麽辦?”“還是發生情況我來你這兒比較合適,這樣的話,不管是誰,都知道我和保密局的處長近,就會膽怯的。”羅美慧想了想說:“行,隻要你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可以隨時來找我,我會關照門崗的。”

於明輝終於如願以償,他前腳離開,張小龍後腳就走進了處長室。

在羅美慧的辦公室裏,二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執,隻聽張小龍咆哮道:“跟著於明陽的人不是我。”羅美慧一臉不相信,冷冷地說:“我告訴你,如果你還要執意這麽做下去,你會被囚禁的。”張小龍很激動:“美慧,我說了我沒有!我是希望他死,可今天跟蹤他的人不是我!”羅美慧厭惡地說道:“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清楚。我隻想讓你明白,他是回來幫黨國的軍事專家,這個人,不能死。”張小龍一下子站起來,胸脯起伏:“為了這麽個人,你連我說的話都不肯相信?”羅美慧也站起來大聲道:“等你不再幼稚的時候,再來:跟我拍胸脯做保證吧!”話音剛落,張小龍就氣憤異常地摔門而出。

第二天一早,於明輝早早就到了辦公室,他一反常態地將門大敞著,不時看表,看的出是在等人。原來他約請羅美慧過來查看一下他的辦公室裏有無定時炸彈之類的危險品。這時,徐參謀走了進來,喊了聲:“參座。”於明輝心不在焉地問:“有事嗎?”徐參謀湊近於明輝耳邊悄悄說道:“高參謀在查所有您經手過的東西和材料。”於明輝不由憤怒起來:“這也太過分了。”徐參謀也在一旁忿忿地說:“撕破了臉,他也不能拿您怎麽著。您點個頭,我馬上叫人把他銬起來。”於明輝想了想,又坐回到座位上:“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目的,再忍忍。”徐參謀沒有明白於明輝怎麽突然又變了一個態度,壓住情緒,點頭:“我聽您的。”於明輝朝他揮揮手:“這事我知道了。你幫我再留點意,有什麽情況,隨時來向我報告。”徐參謀忙雞啄碎米般點頭,然後躬身退出門去。

於明輝坐回到椅子上,焦躁地打電話:“羅處長在嗎?出門了?呢,好的,謝謝!”沒多大一會功夫,羅美慧匆匆進了門,立刻把辦公室細細查檢了一番,然後告訴於明輝是安全的。於明輝終於舒了口氣。羅美慧看看表,不無歉意地說道:“我隻能呆十分鍾,抱歉啊!”於明輝忙說:“沒事,一分鍾也夠了。”羅美慧看看他的辦公室,酸酸地問道:“邱小姐不會來這裏吧?”“人命關天,她會理解的。”羅美慧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你盡管說。”隻見於明輝把門大打開,自己站到羅美慧身邊:“讓他們瞧瞧,我也是有靠山的人了。”羅美慧被他的舉動逗樂了,看看表打趣道:“要不是有事,我還真想在這兒當你一天的靠山。”於明輝孩子氣地說道:“沒事,你忙你的,你來晃一晃,作用就起到了,”羅美慧點點頭,有些依依不舍:“還真得走了。”於明輝隨即很自然地道:“一會兒我送你。”“不用,你出去是目標,好好在這兒呆著吧,這樣安全。”於明輝嘖了一聲:“跟你出去還怕呀?誰敢動你的人?”“我的人?”羅美慧一下沒有反應過來,看見於明輝笑了,羅美慧也笑了:“就為了你這句話,我也得把你保護到底。我給你帶了兩個人,他們會負責你的安全的,你就放寬心吧。”於明輝疑惑地問:“帶人?”羅美慧指著外麵:“就在外麵,你去哪兒,他們都會跟著,不會再有人對你放槍了。”於明輝走到窗邊往外看,外麵果然有兩個特務站在院子裏。於明輝有些不好意思:“不用這麽隆重吧?”羅美慧認真地說道:“你放心,保護軍事專家的安全是我們的職責,不會有人說三道四的。”於明輝眼睛飛快地轉著,隨即,他對羅美慧神秘一笑:“對了,你等我一下。”正準備要走的羅美慧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地問:“幹什麽?”於明輝急急地跑出去,回頭說道:“等著,別動,我有東西要送你。”

於明輝此時非常清楚,必須要穩住羅美慧,他知道這是他難得的一個機會。他來到旁邊的參謀辦公室,對著裏麵叫道:“徐參謀。”徐參謀抬頭看見他,驚喜地叫道:“參座!”於明輝招呼:“你來一下。”

在樓道一側。於明輝看周圍沒人,問道:“保密局的羅處長,你認識嗎?”徐參謀搖搖頭:“聽說過,可是沒見過。”於明輝笑了:“她現在在我的辦公室,一會兒就會出來。”徐參謀一下反應過來,特別機靈地說道:“您說,要我怎麽做?”於明輝裝作猶豫的樣子,慢吞吞地說道:“是這樣。我呢,欠她一個很大的人情,想給她送點東西,可她死活就是不收。我又不知道她住哪兒,我還不能跟著,所以……”徐參謀恍然大悟:“我跟著她,回來告訴您她家的地址是嗎?”於明輝點頭:“就是這個意思。但你可別讓她看見,否則這禮還是送不成。”徐參謀心領神會:“卑職這就去換便裝。”於明輝意味深長地拍拍他的肩,然後看看表:“十分鍾以後,她就會回家的。”“明白。”徐參謀眨了眨眼睛道。

羅美慧不知道於明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坐立不安地等著,不時著急地看表。不一會笑容滿麵的於明輝進來了,手裏拿著一個小盒子,遞給羅美慧。“什麽啊?”羅美慧接過來問。於明輝很有風度地笑笑:“你打開看看。”羅美慧打開,驚喜地發現裏麵是一串手鏈,很是精致。於明輝看見羅美慧眉眼處溢滿了甜甜的笑,淡淡地說道:“康司令給我的,據說很值錢,我也不懂,就是看著好看,你戴上試試。”羅美慧心花怒放,嘴上卻故意說道:“這是拉攏你的寶貝呀,給我,合適嗎?”於明輝豪氣地一揮手:“給了我就是我的,我有權利送給任何人,快戴上吧。”羅美慧自己戴上,伸出手去看看,點點頭:“還真的挺好看。”於明輝看著戴在羅美慧手上的手鏈也讚不絕口:“佳品,美人,般配呀!”

十分鍾後,於明輝送羅美慧出來。門口的倆特務向羅美慧微微鞠躬。羅美慧攔住一輛人力車,上車。和於明輝揮手作別。於明輝四處看,隻見不遠處徐參謀已經換好了便裝,坐在一輛人力車裏等著。他和於明輝對視一眼,二人心領神會。

辦公室裏,於明輝焦急地等著徐參謀的消息。不一會兒,徐參謀推門進來。於明輝趕緊起身。徐參謀喘了口氣打招呼:“參座。”“怎麽樣?”於明輝急忙問道。徐參謀平定一下急促的喘息:“文昌街61號,羅處長就住在那兒。”“你確定嗎?”徐參謀肯定地回答道:“羅處長進去以後,卑職特地去看了門牌號,沒問題的。”於明輝心裏默念了一下地址,又關切地問道:“她沒發現你吧?”徐參謀笑著搖搖頭:“沒有,她特別著急,就顧著趕時間了,一路上都沒回過頭。”於明輝心裏一塊石頭這才落了地,滿意地說道:“太好了!”徐參謀轉轉眼珠:“參座,您要送什麽?需要的話,卑職去買。”於明輝趕緊擺擺手:“這話說的,不用你破費。對了,還有,你雖說是剛來這裏,但在係統的時間也不短了,咱們這個要塞裏麵,嘴多,耳朵也多,傳閑話的人有的是,本來是芝麻,傳出去就是西瓜,今天這個事情……”徐參謀心知肚明接過話:“卑職明白。就是有人用槍指著我,我也不會說的。”於明輝上下打量了一下徐參謀,很滿意地點點頭:“你現在在負責什麽?”機靈的徐參謀抓住機會說道:“在機要室打雜。來了三個月了,有些技術上的東西,一直也沒機會上手,大家平時各忙各的,也沒人理我。”於明輝沉吟了一會:“這樣,你先將就幾天,等我忙完手頭的事,看看你的檔案,有合適的位置,就給你動一動。”徐參謀激動起來,聲音都有些變調:“這讓我怎麽感謝您呢?”於明輝微笑:“應該的。你先忙去吧。”“是,有事您隨時喊我。”徐參謀千恩萬謝地出了門。待他走後,於明輝收起笑容,走到桌子前,拉開抽屜,裏麵靜靜地躺著有一把槍。

傍晚,於明輝看著窗外。兩個保密局的特務站在院子裏,還有人拿著飯盒,一看就是要去餐廳打飯。徐參謀從後麵快步小跑過來,到窗前殷勤地說道:“參座,您找我?”於明輝看看表:“食堂開飯了吧?”“開了,給您帶一份過來?”“我不用,不餓。”於明輝說著用手指指窗外兩個保密局特務:“你帶他倆去吃點,站一天了,也挺累的。”“我這就去。”看徐參謀要走,於明輝又叮囑道:“你跟後廚說,多弄幾個菜。搞勞一下。他們要是想喝酒,也可以喝一點。”徐參謀點頭:“一定招待好。”說著轉身走了。

文昌街61號。於明輝很快便出現在這裏,他隱蔽在一邊,不停地看表,小心謹慎地觀察四周。此時街道上沒有一個人。他皺著眉頭思索起來,腦海裏又閃現出那天在保密局,羅美慧接電話的情形:“……對,他執意要每天吃完晚飯散步,我攔了,可是他不聽……允許?可這樣會有危險的,萬一有人對他動手……”時間在慢慢溜過去,61號的民居裏還是沒人出來。於明輝仍在門口耐心等待,但61號民居門口毫無動靜。於明輝失望了,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離開。

從民居急匆匆回到辦公室的羅美慧前腳進門,後腳機要員就跟著進來,把一份文件遞給她。羅美慧氣喘籲籲地問道:“什麽時候來的?”機要員看了看表:“一個小時之前。是加急的。”羅美慧擺擺手,機要員出門後,她打開文件看了起開,隻見電報上寫著:“兵力部署圖要做新的調整一事,共軍已完全知曉,並會馬上有所行動。請做好防範,切切。混江龍。”羅美慧眉頭緊皺,狠狠罵了一句,快步出門。

江防司令部,譚公達剛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早已坐在沙發上等候的羅美慧就起身迎上。譚公達大笑道:“這麽著急,有事啊?”羅美慧鄭重地說道:“有大事。”看到譚公達收起笑容,羅美慧壓低聲音繼續說道:“司令,據可靠情報,江北共軍急於獲取我們新的兵力部署圖。”聽到這個譚公達反而輕鬆了:“這很正常,別說兵力部署圖了,共軍做夢都想得到整個江防計劃方案,沒什麽大驚小怪。”羅美慧看他不在意,加重語氣提醒說:“問題是,他們己開始行動。而且共諜分子就在我們內部,危險還是存在的,司令,不能不防啊!”“這個你放心。真正的兵力部署圖,除了我和李長維,整個南京都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司令……”羅美慧不甘心地叫道。譚公達正色道:“羅處長,譚某一生心血,全在江防大業。我比你更會加心在意。”羅美慧有些被打動,鄭重地點點頭。

這時,電話響起。譚公達起身過去拿起聽筒,接聽過程中,表情從尊敬變得驚愕:“湯總司令!……是……是……是。”他掛了電話後頹然倒在椅子上。羅美慧疑惑地看著他:“譚司令……”譚公達心灰意冷地擺擺手:“這圖,用不著保護防範了。你也不必為此煞費心機了。”“出什麽事了?”羅美慧驚訝。譚公達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地說道:“湯恩伯要我交給康大光。”聞聽此言的羅美慧驚愕無比:“康大光?”譚公達揉著腦門失望無語。羅美慧也在一旁沉默不言。頃刻,譚公達啞著嗓子說道:“你回吧。我想一個人呆會A.”羅美慧有些於心不忍,還是狠狠心說道:“譚司令,共黨針對這個兵力部署圖的行動,現在恐怕已經展開了,您必須要認真對待啊!”譚公達發著呆,不置一詞。羅美慧上前一步說道:“這事如果不是康大光的意思,會出大事的。”譚公達苦笑著搖頭:“這個隻是猜測,當不得真。”“萬一是真的,江防就成篩子了。”譚公達不解:“共產黨的人?”羅美慧點頭:“韓湘怡就在我們身邊,她是個危險人物啊!”譚公達聽過這個名字,懷疑地問道:“她是共黨?”羅美慧苦笑了一下:“這個不確定,但我肯定,如果這份圖到了康大光手裏,就會到她手裏。共產黨是會花大價錢從她手裏把圖買走的。龍嘯聲和江北的關係,您是知道的。”譚公達低下頭思索起來。羅美慧繼續說道:“如果有這種可能,把圖給康大光,也可以。”譚公達一怔:“什麽意思?”羅美慧悠悠道:“這圖,就是釣魚的餌。”譚公達不以為然:“就怕魚沒釣著,餌也被魚吞了。”羅美慧猶豫了一下問道:“司令難道就不能在餌上做點文章?”譚公達再次疑惑地看著羅美慧,他實在想不出這個女人到底想要說什麽,隻聽羅美慧一字一頓道:“給、假、圖。”

羅美慧從江防司令部出來後,隨步轉到要塞司令部,她在院子裏看見門口的倆特務不在了。她想了想,轉頭看向於明輝辦公室的方向,見沒有亮光,又想了想,感覺不對,立馬轉身,往辦公室走去。羅美慧走到於明輝辦公室的門口,不住地敲門。沒人開門。羅美慧狐疑起來:“人都哪兒去了?”她想了想,轉身走回到院子裏,剛出來,從另一側倆特務也過來了,看到羅美慧,趕緊上前招呼:“處座!”羅美慧眉頭緊鎖:“去哪兒了?”倆特務對視一眼,小聲地說道:“吃飯了。”羅美慧用鼻子一聞,厲聲嗬斥道:“喝酒了?”特務們看看彼此都不敢說話。“混賬!”羅美慧氣急敗壞,頓了頓又問道:“於參謀長呢?”特務正要開口答話,身後傳來於明輝的聲音:“美慧啊?”羅美慧猛一回頭,就見於明輝拿著飯盒走了過來,走到跟前笑著打趣:“你怎麽來了?還不放心我啊?”羅美慧微笑:“沒有,我找譚司令有事,順道。”於明輝揚揚手中的飯盒:“你吃飯了嗎?一起去食堂吧。”羅美慧緊繃的弦鬆了下來:“不去了,還得回去。”於明輝看看特務,再看看羅美慧:“怎麽,招羅處長生氣啦?”然後歉疚地對羅美慧笑了笑:“他們辛苦一天了,吃點東西,喝一點酒,解解乏。”羅美慧在於明輝麵前不好發作,隻對特務們拉著臉:“飯桶,一頓不吃會餓死人嗎?”於明輝看此情形,趕緊說道:“是我非拉著他們去的,不怪他們。”於明輝邊說邊看他們,倆特務會意,趕緊點頭:“是,我們跟於參謀長一起吃的。”羅美慧轉頭對於明輝笑著:“保護你的安全,你還得搭飯。”看見於明輝笑嗬嗬不像有什麽事情的樣子。羅美慧擺擺手:“我先回去了,你回家的時候,讓他們倆送你。”於明輝客氣道:“不不不,都走吧,一會兒我坐車回去,很安全的。”羅美慧瞪了一眼兩個特務:“吃了人家的飯,還不多辦點事。”倆特務不敢造次,趕緊應承下來:“是。”於明輝有苦難言,堅持道:“真的不用了。”誰知羅美慧更是執意:“就按我說的辦。”說完,轉身走了。於明輝看著仍然堅守崗位的兩個特務,心中暗暗歎氣。

回到辦公室的於明輝關上房門,趴在桌上思索。

每天固定的散步取消了,這意味著,敵人提高了警惕。那麽,在文昌街61號的民居裏,除了目標,還會有多少人在守衛?這些情況他一無所知,但他非常清楚,時間不多了,如果他不能在最短時間內拿下目標,事態將會非常危險。他毅然決定,哪怕是冒再大的危險,也必須行動了。時間,就在今晚。

此時李長維辦公室也亮著燈,譚公達進門後沉默不言,直接坐到沙發上。李長維趕緊起身:“您怎麽來了?以前可沒這個點兒視察過。”譚公達表情嚴峻:“把門關上。”李長維狐疑地看著他,過去關好門,坐到譚公達身邊的另一張沙發上。譚公達壓低聲音命令道:“今天晚上複製一份兵力部署圖,要快,也要做一些修改。你自己做,別讓任何人插手和參與。”說著從衣服內兜拿出一把手槍,放到李長維麵前,“做出來之前,除了我之外,不管誰都不能進這個門,有強行闖的,直接開槍斃了。”李長維簡直聽呆了:“這是……幹什麽?”譚公達狠狠說道:“記住我跟你說的話。一會兒你就開始,越快越好。假圖明天要交給康大光,真圖你留在原來的地方,還是之前的規定,除了我之外,不能讓第三個人看到。”李長維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假圖?給康大光?”譚公達嚴肅地點點頭:“你要是給了真的,咱們都得完蛋。共產黨在盯著這個圖,現在搞不好已經滲透進來了。”李長維吃驚地看著譚公達。譚功達沒等他說話就繼續說道:“這事多一個人知道,你和我都有可能活不下去。”李長維臉上的皺紋頓時拉直了。

而此時在國防部招待所的貴賓房裏,巴裏和邱曼麗也正在交談著。一壺咖啡擺在他們麵前,徐徐地冒著沁人心脾的香味。巴裏慢慢地拿銀勺攪拌咖啡:“江防那邊怎麽樣?”邱曼麗露出沮喪的神情:“暫時還不知道確切的進度。”巴裏停下手中的動作:“於明陽先生也不知道嗎?”提起於明陽,邱曼麗無不擔憂地說道:“他這幾天有危險,有人要對他動手。”巴裏沉吟一陣說道:“無疑是共產黨。我要和他的上峰談談,他從美國回來,應該受到比現在更高級的保護待遇。”邱曼麗聽後無比感激,但巴裏擺擺手,鄭重地說道:“關於你―你和愛人相聚沒有問題,但是別耽誤了你來中國的任務。公和私要分開,明白嗎?”邱曼麗嚴肅地點頭:“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