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先生盯著於明輝軍服上的少將軍銜,眼睛眯到一起:“軍官來這兒打雜,保密局麵子不小啊!”

“在下是要塞的於明陽。”於明輝定了定神繼續說道:“這裏有個犯人和我們有關,我是來詢問情況的。”

何先生突然笑了:“原來你就是鼎鼎有名的於大專家,自降身份每每往臨這小小的看守所,敬業精神殊可敬佩啊!”對麵的於明輝也微微一笑:“不敢。上峰很關注,差我多跑幾趟。”

“你們江防處的人,都喜歡半夜來這兒嗎?”何先生點燃一根煙,慢吞吞地說道。於明輝心知眼前的男人不是好惹的,強作鎮定說道:“實在是事關重大,就不講究時間了。”何先生抬眼看了於明輝一眼:“那天晚上,你來幹什麽?”“和今天一樣。”何先生盯著他,嘴裏慢慢吐出一個眼圈:“你撒謊。”於明輝麵不改色:“你可以去問我的上峰。”何先生不信任地死死盯著他。於明輝不動聲色。兩人對視片刻,於明輝開口道:“我的同事在那邊正在問訊,要是不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何先生鼻子裏輕哼一聲:“我是有不少問題要問你。”於明輝抖抖肩一笑:“隨時都可以。”何先生看看審訊室的方向,再看看手腕上的表:“我現在有事,一會兒我們在羅處長的辦公室見。”於明輝爽快地答應:“好,那你先忙。”說完,轉身離開。何先生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向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

樓道拐角處,於明輝閃身出來。他沒有離開,朝著何先生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把手槍掏了出來,抓在手裏。

這時,號房的門被輕輕推開,露出一道縫隙。隻見趙教導員從裏麵閃身出來,警惕地看看左右,回手把門虛掩上,然後貼著牆,匆匆離開。

趙教導員不可能知道,就在他偷偷溜出來的同時,樓道裏正在進行著一場生死較量。何先生在前,於明輝在後,一前一後地行進著。兩個人的距離逐漸縮短。其實何先生已經感覺到背後有人,他加快速度,往前走去。走到樓道盡頭,突然往右一轉。於明輝加快步伐追過去。

拐角處,何先生消失了。於明輝停住腳步唆巡四周,看不見何先生的蹤影。樓道裏一片寂靜,兩邊的門都緊鎖著,聽不到任何聲音。於明輝走到窗口前往外看,亦是空無一人。縱橫交錯的走廊裏,於明輝四下尋找。前方,一個門好像是開著的。他疾步走到門口,猛地衝進,手槍指向裏麵。屋子裏並沒有人。從室內的設置可以看出,這是一個供電室。於明輝抓住槍的手鬆下來,欲轉身離開,身子卻陡然定格,一動不動。原來在他身後,一把槍頂住了他的後背。何先生探出手,將於明輝手裏的槍拿走,低聲問:“少將先生,你是在找我嗎?”

此時在處長室裏,羅美慧與王鬆山、喬三民、何光等幾個小頭目,正坐在椅子和沙發上等著。羅美慧抬頭看牆上的掛鍾,走到窗口往外看看,回頭一臉疑惑地說:“怎麽還沒動靜?”眾人互相看了看,都沒有接話。琴過了一會,喬三民耐不住性子了,撇著嘴說:“姓趙的也夠笨的,這麽久了還沒跑出來。”羅美慧隱約有種不妙的預感,皺著眉道:“不會出什麽事了吧?”這時王鬆山起身準備出去看看,剛走到門口,羅美慧又突然喊住他:“再等等吧。”

羅美慧的直覺沒有錯,隻不過出事的不是趙教導員而是於明輝,供電室裏,何先生用槍頂著於明輝,沉聲問:“為什麽跟蹤我?”於明輝同樣低聲地回答:“我沒跟蹤你,我在找人。”何先生追間:“找誰?”看見何先生一臉不相信,於明輝索性胡說起來:“有人知道我們的江防計劃。被你們關在這兒,問了半個月都沒結果。這個人不能活著出去。”見何先生不解,於明輝繼續忽悠:“他要是把這份計劃送出去,江防要塞的一半負責人都要掉腦袋。”何先生突然輕笑起來:“你覺得我會相信這些話嗎?”於明輝一臉誠懇:“你的槍口現在就頂在我身上,我是實話實說。”“跟我玩這套把戲,你還嫩了點兒。你到底姓共還是姓美?來保密局找什麽東西?快說!”何先生又將槍口使勁頂在於明輝頭上,惡狠狠地問道。於明輝歎口氣:“我說什麽你都不信,還有什麽必要再說。”何先生揚揚臉:“有道理,那咱們就慢慢聊。往前走,別出聲。”於明輝想動,何先生把槍往前一頂。於明輝無奈,隻好往前走去,何先生在於明輝耳邊狠聲說道:“我不管你肩膀上掛什麽軍銜,你隻要喊一句話,動一指頭,我馬上開槍。你可以試試。”無計可施的於明輝隻能老老實實任由何先生擺布。

此時的審訊室裏,李長維還在審問共黨嫌疑人。他能想到的問題都已經問光了,露出黔驢技窮的疲態。他仍不甘心地問道:“那你怎麽知道李代總統跟共產黨議和的事兒?”嫌疑人斜眼看了李長維一眼:“長官,賣報紙的天天喊,全南京城的人都知道。”李長維撓頭:“他們給你動過刑沒有?”“進了這個地兒的,誰身上能留塊兒好肉啊。”嫌疑人哭喪著臉:“長官,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放我出去吧,”李長維擺手:“我管不了這事。你要是跟我說實話,我就去幫你問問。”嫌疑人求他:“可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要是再呆下去,我非死在這兒不可。您看―”說著把衣服扣解開,露出胸膛。李長維湊過去看,隻見胸膛上滿是鞭打和燒燙的傷痕,慘不忍睹。李長維看得直皺眉頭:“趕緊穿上,穿上。”嫌疑人突然流淚了,跪在地上:“求您了,放我出去吧。我真的不是共產黨啊!”李長維起身,在屋子裏踱來踱去,轉頭看嫌疑人,實在不知道該繼續問什麽,急躁地走到門口,看著外麵自語:“這人怎麽還沒回來?”

樓道裏,何先生用槍頂著於明輝,二人一前一後走著。走到一個號房門口,何先生停下,指了指麵前的門命令:“開門。”於明輝推門,門沒關,開了。何先生凶狠地推了於明輝一把:“進去!”於明輝不動。何先生用槍頂他的背,又低聲重複了一遍:“進去!”於明輝無奈,隻好邁步進門。這時,一個重物砸在何先生頭上,何先生悶哼一聲,撲倒在地,手裏的槍摔在一邊。於明輝回頭看去,隻見趙教導員手裏拿著一根鐵管,站在後麵。於明輝大喜過望,低聲地說:“老趙!你怎麽出來了?”趙教導員聞聽此言變得驚愕:“不是你設計的嗎?”於明輝疑惑地說:“不是啊!”

趙教導員一愣,眼睛瞬間睜大,一拍大腿:“這是軍統設的局。”“什麽意思?”於明輝更加驚詫了。就在這時,院子裏傳來李長維特有的粗曠喊聲:“於明陽!於明陽!”

院子裏李長維大嗓門的喊聲讓處長室內的特務們一驚,全都站了起來。羅美慧臉色一變,命令王鬆山和喬三民:“你們快去撼住李長維,別讓他亂喊。”喬三民和王鬆山匆匆往外走。突然,一聲清脆的槍響傳來。特務們跟著羅美慧一起衝了出去。緊接著又是一聲槍響。

羅美慧和王鬆山等人循著槍聲衝進看守所,隻見何先生躺在地上,背部有兩個槍眼,鮮血流了一地。一個人正匆匆向門外跑去。王鬆山舉槍,啪地一聲,擊中那人的腿,那人應聲倒地。特務們圍了過去,舉槍指向那人。羅美慧過去一看,竟然是手裏拿著槍的趙教導員。

回到江防司令部,李長維聾拉著腦袋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躁著臉。譚公達站在辦公桌前,一臉的怒氣,向他發作:“出了問題誰負責?誰能負得起這個責?是你李處長嗎?”李長維啞口無言。譚公達來來回回地踱步:“我的話就是婆娘的裹腳布,多說一句都沒人聽,唯恐髒了耳朵,到頭來出了事情,你大不了卷起鋪蓋回陝西老家,我呢?我他媽往哪兒走?”李長維把頭垂得更低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譚公達橫了李長維一眼:“老天爺長著眼,這次沒給我出大事。你和於明陽要是讓那個共產黨一槍斃了,康大光能咬死我先不說,誰來替你們倆設計江防?”看看躁眉搭眼的李長維,沒好氣地眼一瞪:“說話呀!”李長維硬著嘴巴嘟曦:“這不是沒出事嘛。”譚公達眼瞪得更大了:“怎麽,非得出了人命我才能拍桌子?”李長維偷偷瞥了一眼氣急敗壞的譚公達說:“我願意接受處分,革職、關禁閉隨便。我沒意見。”譚公達氣得聲音發顫:“李長維,我告訴你,這也就是我,忍你忍了十一年,再換任何人過來,你看看誰能忍得了你這頭驢!”他見李長維又不說話了,氣呼呼地到桌上端起茶杯喝水,被燙了一下,差點扔了杯子,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直喘氣。喘夠了,開口道:“你不是去審訊共產黨嗎?審出什麽來了?”李長維有些沮喪:“沒有,那個人什麽都不說。”譚公達拍拍沙發扶手:“你是畫圖紙的,不是搞暗殺、盯梢、給人上大刑的。耗子學雞下蛋,你下得出來嗎?”李長維撅著嘴:“下不出來。”譚公達見李長維服軟了,於是轉移發泄目標:“羅美慧那幫人都他媽是飯桶,共產黨拿著槍在保密局的院子裏殺人,聞所未聞!”

保密局出了槍擊案,上上下下一片混亂,相隔不遠的鼓樓教堂卻是一片寧靜安詳,教徒們絲毫不受外麵的幹擾,潛心析禱。最後兩排前後相鄰的座椅上,韓露和火魚一前一後坐著。

火魚小聲地提醒道:“做好你們自己要做的事情,紀律比鐵都硬,你應該知道這點。”韓露壓低聲音:“如果他是於明陽,會給我的事帶來很大麻煩。”火魚頓了頓,開口說:“蔣中正和於明陽,你覺得哪個人給我們的麻煩更大?”韓露睜大眼看著火魚,不明白他說什麽,隨口答道:“當然是蔣介石……”火魚緊跟著說:“那你為什麽不去殺他?”韓露想了想:“那不一樣。動老蔣我們沒機會。”火魚歎口氣,換了一個問題:“你知道我的身份是什麽,我在做什麽,我在國民黨內部,是什麽職務?”韓露誠實地回答:“不知道。”火魚點點頭:“誰給你上的第一堂情報工作課?”韓露低頭,鼻子忍不住一酸,黯然地回答:“於明輝。”火魚循循善誘:“他怎麽教你的?”韓露強忍悲傷回答:“讓你知道的,是你需要記住的。你不知道的,不要問。”火魚滿意地點點頭,看著前方,聲音輕若微風:“看過西遊記嗎?”韓露沒有明白什麽意思,一臉茫然:“小時候聽說書人講過。”火魚轉過頭,神情嚴峻地說道:“孫悟空的任務是取經,不是沒完沒了地殺妖怪。做好你該做的事。”

旭日東升,早春的陽光格外明亮溫暖。月牙湖別墅門前,一個衛兵拿著一塊布,提著一桶水在擦車。桶裏的水很快便髒了,衛兵拎著桶,回別墅院子裏去換水。春蘭疾速從旁邊的樹叢裏鑽出,弓著腰跑向吉普車……

別墅裏,於明輝正坐在客廳沙發上,黯然神傷。張小龍探頭探腦從外麵進來。於明輝看了他一眼,沒有吱聲。張小龍關心地問:“參座,好些了嗎?”於明輝無精打采地閉上眼睛,問:“有事?”張小龍小合翼翼地說道:“康司令來電話,請您去他辦公室,估計是槍擊事件的事兒。”於明輝冷著臉:“處處都有共產黨,南京太不安全了。”

“開槍的人已經被控製住,關起來了。”張小龍見於明輝發牢騷,有些不知所措。於明輝怒目圓瞪:“關起來有什麽用?不定什麽時候又拿著槍到處射。”張小龍勸慰:“您放心,應該不會了。”於明輝沒好氣地翻了張小龍一眼:“你怎麽知道不會?你是保密局的嗎?”張小龍見於明輝動了氣,不敢說話了。於明輝歎了一口氣道:“康司令早就說過,共產黨無處不在,掃完一批又一批,南京太恐怖了。沒準咱們周圍就有。”張小龍心虛起來,趕緊表白:“參座,我可是清白的。”於明輝白他一眼:“我又沒說你是。”

片刻後,穿好軍裝的於明輝從院子裏走出,吉普車已經停在門口,張小龍把車門打開,侍候於明輝上車,然後跳上駕駛室。

吉普車沿著江堤公路疾速行駛。於明輝突然開口問開車的張小龍:“譚司令那邊,什麽反應?”張小龍把著方向盤,回答說:“聽說大罵了李處長,還給了個處分。”於明輝歎口氣:“誰也不想出這事,他拿李處長撒什麽氣?”張小龍頓了頓道:“保密局打電話向國防部投訴了江防司令部,說幹擾他們的工作。”於明輝摘下眼鏡擦了擦:“那康司令也肯定受了投訴了。”張小龍笑著道:“康司令才不會管保密局的聲音呢!”於明輝望向車窗外,陷人沉思。

突然,張小龍一聲大叫:“糟了!”於明輝大驚:“怎麽了?”張小龍慌了,六神無主:“刹車失靈了!”吉普車如脫緩的野馬,在江堤上橫衝直撞。

吉普車已完全失去了控製。張小龍邊打方向盤邊大喊:“參座,快跳車!快!”於明輝身體東倒西歪地問:“怎麽回事?”“快跳!”張小龍扯著喉嚨叫。於明輝來不及多想,一腳蹬開車門,雙眼一閉,就著車速滾了出去。吉普車向陡峭的堤坎旁滑去。張小龍拚命用肩撞開車門,乘著車門傾斜,滾出車外。吉普車沿著大堤飛了出去,轟隆一聲撞到了路邊的基石。

吉普車報廢了,好在於明輝和張小龍隻受了點皮外傷。二人相互攙扶著回到要塞。氣憤不已的張小龍馬上找到技術科,對吉普車進行檢驗,以找出事故原因。

回到辦公室的於明輝很是狼狽,衣服到處是破損,褲子卷到膝蓋上,腿上好幾片青腫的地方。手上也有傷口。他正在用毛巾擦拭臉上的泥汙,張小龍一瘸一拐走了進來,報告說:“參座,技術科有結果了。”於明輝忙問:“什麽原因?”張小龍喘著粗氣說:“有人把刹車線剪了。”於明輝把毛巾一丟,揉著受傷的胳膊住椅子上一坐,氣憤至極地說道:“這是有人要我死啊!”張小龍繼續報告:“康司令在安排調查,他說,就是把南京翻過來也要找著凶手。”於明輝傷心失望地說:“這不是第一次了,我回國才多長時間,劫持、私刑審訊、暗害,現在又是翻車……下次我看直接就是子彈了吧?太可怕了……我不想呆了,真想回美國!”

張小龍試圖勸慰,可“參座”兩字剛出口,於明輝就揮手打斷:“是誰?是誰非得要我死呢?我的車平時都是你做日常檢查,這次也是你開的車,你就一點線索也沒有?”張小龍頓時有了壓力,不無委屈地說:“沒有啊!都是卑職的錯……”

於明輝突然咆哮起來:“到底是誰呢?……是保密局的人?”見於明輝懷疑羅美慧,張小龍趕緊站出來維護:“絕對不是羅處長!卑職猜想,會不會是王鬆山和喬三民,上次您跟他們鬧的不愉快,他們有可能一直耿耿於懷!”於明輝想了想,搖頭說:“兩個雞仔,量他們也沒那膽子!”

張小龍繼續猜測:“那是不是國防部或者江防司令部下麵那些人,他們嫉妒您身處高位,回來就授少將。他們在這兒幹了半輩子也沒您職位高。……或者……龍太太?”於明輝心裏咯瞪一下。張小龍沒有注意到於明輝表情的變化,繼續說道:“上次您不是跟羅處長一起去查過她的貨嗎,龍嘯聲在上海黑白兩道都很厲害,是不是龍太太找人做的?”於明輝怔怔地看著張小龍,他的話無疑提醒了他。

春蘭匆匆走進紫金山莊公寓。韓露急忙起身,迎上去問:“怎麽樣?”春蘭有些失望地回答:“毀了一輛車,人還在。”韓露憂心忡忡地看著春蘭說:“會不會暴露我們?”看見春蘭沒言語,韓露繼續說道:“於明陽還真是命大,這下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春蘭想了想說:“車子都成了一堆廢鐵,應該不好查吧。”韓露焦躁不安地在房間來回走:“這步棋沒走好。下一步怎麽辦?”春蘭歎口氣:“隻能和上級實話實說,等著挨處分了。”韓露突然有些不服氣地說:“就算是狗拿耗子,那也是為了這個家!”春蘭抬眼看看她,歎口氣不出聲了。

羅美慧心煩氣躁地坐在辦公桌後麵看一份寫好的調查報告。王鬆山小心翼翼地坐在對麵沙發上,表情沮喪。羅美慧看完了報告說:“還得改改。”王鬆山趕緊站起來聆聽。羅美慧接著道:“第二段要重寫,把出事的地點改到審訊室,就說何先生要懷柔,放鬆了警惕,結果被共產黨搶了槍。”王鬆山點點頭:“好的,我一會兒馬上改。”羅美慧想了想又說道:“還有,當時現場的人,全部統一口徑。所有人都要通知到,別漏過一個。”看到王鬆山全都認真記下了,羅美慧合上報告,再三叮囑道:“這份報告非比尋常,用詞一定要謹慎。何先生的級別很高,他死在南京,還是在保密局出的事,不好交代。”王鬆山有些不服氣:“可這個計劃是他自己策劃的,不是咱們的意思。誰也沒想到會出事。”

“話是這麽說,人都死了,誰會知道這是他的計劃?上麵會不會信我們的一麵之詞?不好說呀!”王鬆山有些疑惑地問:“何先生是誰的人?這麽敏感。”羅美慧歎口氣道:“他是軍統的老人,上海抗戰,他去了不到半年,就暗殺了三個級別很高的漢奸,被授予過兩次雲靡勳章。淞滬抗戰打日本人,他在軍統別動隊,一萬個人,到最後打得隻剩下不到兩千,子彈和手榴彈都打沒了,還死守著不退,身體裏一直留著日本人的兩顆子彈。戴局長去醫院看他,都為他哭過。後來身體不行了,才開始做審訊工作。”王鬆山恍然大悟:“這麽說來,也是個傳奇人物。”羅美慧苦笑一下:“戴局長活著的時候,在上海清查發勝利財的軍統,他是呆滿三年以上的人裏唯一一個沒貪汙的。戴局長和毛局長都很器重他。”

“那怎麽……到現在連個處長都沒混上?”聽到王鬆山這麽問,羅美慧歎氣:“水至清則無魚。現在人心惶惶,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不給自己留後路的。不用說別的地方,光南京這麽大的地方,回家關上門,敢說自己沒貪過錢的,不會超過五個人,你心裏也有數。何先生看不慣,到處檢舉揭發,誰的麵子都不給,大事小事直接捅上天,口無遮攔。別說處長,隊長都沒他的份兒。”王鬆山跟著歎口氣:“也糊塗,也難得。”羅美慧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就算沒死在共產黨手裏,也活不到壽終正寢那天。黨國內部之腐朽,他自己心裏也清楚。對某些同僚來說,何先生可比共產黨危險多了。”

“這事一出,他們巴不得拍手稱快,還會站出來裝樣子,指責我們無能,讓黨國損失棟梁。”王鬆山搖頭發著感慨。羅美慧無奈地說道:“你看著吧,誰喊的最厲害,誰家裏的金條就最多。”聽到這個王鬆山忍不住罵了句髒話:“真他媽憋屈!”

“他做事的有些方式我雖然瞧不上,可在對黨國的忠誠上,我和何先生是相同的。就算人人為敵,我也會堅持到底。鬆山,希望你也是。”看見羅美慧正色,王鬆山也為之一振,表決心道:“王鬆山至死追隨,效忠黨國!”羅美慧點點頭說:“何先生一身正氣,可惜不會變通。能力再大,效果也會大打折扣,可惜了。”說著遞給王鬆山報告,“用點心,抓緊弄出來。”王鬆山接過報告雙腳跟一碰:“我這就改。”

王鬆山離開後,羅美慧便接到了毛人鳳的電話,要她馬上去他的辦公室。她心裏清楚,十有八九是為何先生的事,看樣子一頓訓斥是免不了了。她來不及多想,趕忙正正衣襟,走出門去。

江北。華野司令部。王司令正一臉嚴肅地拿著一份材料看。站在一旁的陸明說道:“我們掌握國民黨江防最新兵力部署計劃這事,敵人已經知道了。”王司令敲敲材料:“那這個兵力計劃,肯定還要修正。”陸明點點頭:“嗯。我們在想辦法,拿到下一步的計劃。”王司令放下材料道:“我看到這份部署計劃,還不到十天,國民黨就知道了,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多了。”陸明痛心地說道:“我們內部肯定有鬼。”王司令問:“開始查了嗎?”陸明回答:“昨天開始的,從外往裏排查,現在進行到第二批了。”王司令提醒道:“要謹慎,別連一根草都沒打到,反而把蛇給驚了。”看到陸明點頭,王司令繼續說道:“我們的人過了江,軍統也不會閑著。誰發現對方發現得早,誰就不會被動。和咱們的人接頭的時候,一定再加幾分小合,現在每步棋都必須慎之又慎,老將不能丟,車馬炮不能丟,小卒子也不能丟。”陸明報告說:“我已經取消了所有的橫向聯絡,情報傳遞全部是縱向,一個點都沒有特殊化,爭取把失誤率控製到最小。”“不要爭取最小,要爭取到零。”王司令加重語氣叮囑。

羅美慧從毛人鳳的辦公室出來已經臨近黃昏,她來不及喘口氣,就趕緊召開緊急會議。會議室裏,王鬆山、喬三民和幾個小頭目拿著本子和筆,邊聽邊記。羅美慧環視一圈,說道:“何先生這樣的人死在南京,不是個小事。毛局長仗義,替我們把這事兜了。但何先生的身份不比一般人,這麽一來,高層裏肯定會有別的聲音。毛局長的意思是,我們把事情做在前麵,把能堵的嘴都堵上。”她說著拿出一個小本,“天網計劃要擴大範圍,裏外都要緊。我這兒有一份名單,上麵是親共的嫌疑分子。上麵的訓示很明確,不能讓江防出任何問題,這次要下大力氣排查。六個行動小組分開查,互相之間不要打聽,不要幹予,不要交叉。各組的組長單線向我匯報。哪個小組出了問題,負責人一指到底,當事人徹底清退。”

王鬆山問道:“查的全都是自己人?”

羅美慧嗯了一聲,接著道:“共產黨加大了對我們的策反工作,有些人的鞋底已經踩泥了。”聽到羅美慧這麽說,特務頭目們個個神情凜然。羅美慧繼續說道:“每個組各自要調查的人,一會我會分別發給你們。在名單之列的,他們最近一個月見過什麽人、做過什麽工作、夫人和孩子或者周圍同事的舉動,哪怕官職再大,都要徹底搞清楚。”

王鬆山忍不往又問道:“這次,有高官的事?”

羅美慧意味深長地說:“我們就是要讓所有人大吃一驚!”說罷起身,忽然又想起什麽,補充道:“還有,看好趙鋼鐵,不能讓他馬上死。因為這個人,我們損失的太多了,不從他嘴裏挖點東西出來,沒法向毛局長交待。”

次日,王鬆山就帶著幾個特務來到一個很氣派的民宅大院門口。隻見一輛轎車從遠處開過來,停在門口。副官跑下,開車門。一個佩戴中將軍銜的高級軍官下車。王鬆山突然擋住軍官的去路,笑眯眯地打招呼:“黃將軍您好!”副官過來,警惕地看著特務們。黃將軍疑惑地看著王鬆山。王鬆山笑著說:“卑職是保密局的,毛局長想請您喝杯茶。”一邊,幾個特務逼住了副官,手裏都拿著槍。黃將軍看看王鬆山皺眉問道:“他在哪兒?”王鬆山謙卑地說:“在他的辦公室。”轉頭吩咐特務:“請黃將軍上車。”一輛轎車開過來,特務圍在黃將軍周圍。黃將軍無奈,看看家門,隻好跟著他們上車。

為了安撫於明輝,康大光特意把他請到了自己的休息室。於明輝斜躺在康大光專用的藤椅上。康大光親自沏茶,茶水在幾個小茶碗裏倒來倒去。倒好了,放到茶幾上,晾著。

康大光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關心地說:“最近哪兒都別去了,小心一點。從現在開始,你所有用的、吃的、穿的,都讓別人先過一遍。”於明輝無精打采地回應:“該說的,剛才我都說完了。誰在針對我,我腦子裏亂得很,理不清楚。但要是這麽下去,我哪天說不定連你也見不著了。所以―”看看康大光,“我還是回美國吧。”康大光笑笑:“好啦,別耍脾氣啦。以後我到哪兒,你就到哪兒,晚上去我家裏睡,我看看共產黨能不能把咱倆一起幹掉?”於明輝抬抬腦袋:“我說真的,我不想再呆下去了,代價太大。”康大光把茶水遞給他:“今天先什麽都別說,一會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咱們再商量回不回的事兒。”於明輝接過茶水,放到一邊,神情嚴肅地說:“康大哥,你覺得,咱們在長江邊上,擋得住毛澤東的軍隊嗎?”康大光喝了一口茶:“怎麽想起說這個了?”於明輝執著地問:“你說呀,擋得住嗎?”康大光想了想:“我覺得可以。”

“真話?”

“真話。”

對這個答案,於明輝顯然不滿意,他疑惑不已地又問:“那你為什麽還那麽著急修後路?”康大光頓了頓,坦誠地說:“信心和把握,是兩回事。我覺得可以守得住長江,可我不知道能守多久。”

於明輝伸出一隻手:“五年?”康大光喝口茶,搖搖頭:“三年的話,我有底。”於明輝緊緊逼問:“三年以後呢?”康大光目光深邃地望著窗外,半天才說:“這句話你應該去問蔣介石。”於明輝自嘲地笑笑:“蔣介石和蔣經國也在修自己的後路。全黨全國都是聰明人,隻有我還傻乎乎地留在這兒,冒著隨時會死的危險,還平白無故地被人懷疑著。”“你要是共產黨,我就是劉伯承了。”聽見康大光的打趣,於明輝強自苦笑:“我付出這麽多,沒人領情,還被人懷疑身份,我有點寒心了。”康大光又喝了口茶:“你說保密局?他們看湯司令都像共產黨。”於明輝不無鬱悶地說:“工作之外還得勾心鬥角,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康大光不以為然地說道:“以後不會了。你看著吧,過不了幾天,你還能跟著保密局沽沾光。”“沾光?”於明輝疑惑不已。康大光點點頭:“那個高級特務死在保密局,毛人鳳的頭上也有壓力。羅美慧肯定有大動作來戴罪立功。抓的共產黨越多,你的危險就越小。”於明輝沒有想到康大光會這麽說,心裏不由得真的沉重起來。

與此同時,羅美慧和偷跑出來的張小龍也在一咖啡館裏喝咖啡。羅美慧用銀勺慢慢攪拌著咖啡,若有所思地說:“韓湘怡會想讓於明陽死?如果那位闊姨太太是共黨那就說得通了。如果你是韓湘怡,出於什麽原因,你才會冒險下手?”張小龍放下手中的咖啡沉吟著說:“這個,說不好,很多原因都會吧。”羅美慧道:“我剛才說了,假如你就是她,你會因為什麽原因動手?”張小龍不加思索地說:“他攪合我和康大光合夥運私貨。要不就是發現我有問題,我要滅口。”

羅美慧眨眨眼:“如果還有別的原因呢?”看到張小龍不解,她大膽假設到:“比如,她是共產黨。除掉於明陽,就等於除掉了三分之一的江防重要力量。”張小龍猛然一拍大腿:“對,對!”

羅美慧頓了頓繼續問道:“於明陽是什麽反應?”“他今天情緒很低落,有想回美國的念頭,”張小龍也拿起勺子心不在焉地開始攪拌咖啡。羅美慧眉頭一皺:“隨便說說,還是下了決心?”張小龍聲音有些低沉:“像是來真的。”聽罷,羅美慧有些著急:“他不能回美國,不能讓他回去。”張小龍停下手中的動作,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羅美慧,神情有異。羅美慧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和張小龍態度的變化,轉而解釋道:“他走了,對黨國、對江防都是一大損失。”張小龍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他也是一步棋子。”羅美慧有些尷尬,努力做出認真狀:“所以要好好下,不能出問題。”

張小龍此時已精神全無,百無聊賴地轉動著咖啡杯。羅美慧見狀,忙岔開話題:“他和馮參謀最近走得近不近?”張小龍隨口回答:“一陣一陣的,幾天前剛見過一次。”羅美慧喃喃自語道:“如果真的是韓湘怡想殺於明陽,那就有意思了。”

鼓樓教堂裏,火魚和韓露並肩坐在長條椅上。火魚依然是戴著墨鏡,風衣領高高豎起,將臉嚴嚴實實地遮住。韓露脖子上裹著圍巾,包住半張麵孔。火魚低聲而嚴厲地道:“吉普車上的手腳太不幹淨了,這不是小事。你們要是暴露了,整個江防計劃都要跟著你們暴露。”聽到批評韓露也懊惱不已:“我們太不成熟了。”火魚歎口氣道:“絆腳石的說法,組織上不能接受。”韓露愧疚地說:“我願意接受一切處分。”火魚加重語氣:“我再重複一遍,沒有組織上的同意,你們絕不能再擅自行動。你們的任務就是傳遞情報,別的事,會有別的同誌去處理。如果再有類似事件,馬上撤銷你們的任務。”韓露誠懇地點頭說:“我們一定接受教訓,不會再擅自行動,”火魚口氣和緩下來:“還有,最近不能總見麵了。具體見麵的時間和地點,等我通知。”韓露驚訝地問:“出什麽事了?”火魚鄭重其事地說:“要想辦法告訴江北,天網計劃已經轉人第二階段。保密局出了一份國民黨內部的親共分子暗殺名單,事態很緊急。我們也要設法通知能通知到的人,全部撤走,”韓露,頓時繃緊了麵孔。火魚說罷起身走出教堂。韓露獨自坐在教堂默默地發著呆。

火魚離開教堂後,又連夜向於明輝發出信息。要他務必盡快取得暗殺名單,救同誌們於水火之中。並告知他名單就在羅美慧手中。

為了盡快把保密局實施天網行動的情報送往江北,韓露晚上請康大光吃飯。桌子上擺著美味佳肴,康大光未及品嚐,便急切地看一個小卡片,上麵有一些數字和文字。韓露為康大光添上茶水,然後說道:“我想在這個時間之前把貨送走。”康大光看完,想了想說:“幹脆再提前一天。”韓露有些詫異。康大光解釋道:“軍力部署要調整,等久了夜長夢多,提前點吧。”韓露暗自鬆了口氣,欣然說:“那太好了,我就怕耽誤了時間,那邊沒法開工了。”康大光提醒道:“這幾天風聲很緊,一定小心點。”韓露點點頭:“嗯。我會打點好所有環節。對了,前天春蘭去府上送了張地契,您收到了吧?”康大光道:“收到了。這個不太好,以後還是換成金子吧,眼下走俏的是硬貨。”韓露笑笑說:“我明天就去辦這事。”康大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這算不算貪婪無度?哈哈!”韓露忙連連擺手:“哪兒的話,您和龍先生是兄弟,他的錢就是您的。”康大光笑著搖搖頭:“這話不是我自封的,有人在外麵吹風,給了我這四個字的評價。”韓露故作好奇地問:“誰啊?”康大光自嘲地笑笑:“身家清白的人歎,還能有誰。”韓露看出康大光有些鬱鬱寡歡,趕緊吹捧說:“那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您在國民政府已算是兩袖清風,廉潔為政了!”“他們這是連葡萄架都嫌礙眼。現在連老頭子和湯司令都往台灣運黃金,底下人還裝什麽正人君子?笑話!”看到康大光越來越憤憤不平,韓露溫柔地笑笑,端了一碗羹湯過去,勸慰說:“別上火了,消消氣,嚐嚐蓮子羹,這是這兒的招牌,我以前吃過幾次,名不虛傳。”康大光拿著小勺,饒有興趣吃上一口,津津有味地說:“能讓龍太太這麽誇獎的,肯定不是俗物。”韓露笑得更甜美了。

這天,羅美慧正在辦公室裏琢磨天網行動的方案,聽說於明輝來了,趕緊請進,讓到沙發上坐下,關切地問道:“於大哥,好點了嗎?這幾天太忙了,一直想去看你,抽不開身,反倒讓你來看我了。”於明輝笑著說:“我的傷也不重,羅小姐不必放在心上。也沒什麽事,就是路過,順便進來跟你討杯茶喝。”羅美慧一聽很是開心,拉開門出去吩咐手下泡茶,於明輝迅速把羅美慧辦公桌上所有東西看了一遍,沒有類似名單的東西。但他觀察到羅美慧辦公桌後麵角落裏有一個保險櫃。羅美慧從門外縮回身子,溫柔地說:“於大哥,你最近憔悴了很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不必介懷,現在時局不穩,南京城看似平靜,其實波濤暗湧。你的事倒是提醒了我,我已經安排技術人員定期檢查每一部要員的車輛,以保障安全!”於明輝聞言神色黯然起來,緩聲道:“其實我在美國的時候就想到國內時局險惡了,可沒想到會險惡至此!數次死裏逃生,簡直是在刀鋒上走路!而且其中內情……我覺得不止是共黨想要我的命,這是我最難以接受的……”羅美慧湊近於明輝,動情地說:“於大哥!你對黨國的信任不能動搖!現在是非常時刻,委座需要你,南京需要你,江防需要你,黨國也需要你!我……”她差一點脫口說出“我也需要你”,生生刹住了。於明輝抬頭看著她,衝她淒然一笑道:“唉―幸好還有羅小姐,在南京,我唯一能說心裏話的人也就是你了。你說,即將來臨的這一仗,我們真的能勝嗎?”羅美慧不由得愣住,半晌才說:“我……我從來不想結局,隻想做好眼前的事I”於明輝不無感慨地說:“是啊!每每想到黨國的未來,我就夜不能寐啊!今天和你聊了聊,心裏舒服多了,希望你以後能多開導開導我。好了,我該走了。”說罷站起身來。羅美慧見他說走就要走,有些戀戀不舍地挽留:“怎麽才坐一會兒就要走,是不是我這兒沙發太涼呀?”於明輝忙說:“哪裏哪裏,我是怕耽誤你的工作。對了,如果我以後常來叨擾,你不會煩吧?”羅美慧嫣然一笑說:“隨時歡迎,美慧是求之不得呢!”

於明輝的主動拜訪示好讓羅美慧心情大爽,她帶著飽滿的精氣神來到了保密局的號房裏。趙教導員腿上裹著繃帶,坐在小**,拿著一張報紙在看。羅美慧站在旁邊,等他看’完問道:“這個不是假新聞吧?”趙教導員把報紙放到一邊,沉默不語。羅美慧低頭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做出關心的樣子問:“腿傷好點沒有?”趙教導員冷冷地看著她反問:“今天要卸我什麽?腿還是耳朵?”羅美慧笑笑說:“你想多了。能聊出來的東西,幹嘛非得動刀動槍。”趙教導員費力地抬起身子道:“那個姓何的是我殺的,誰來問我都會這麽說,你的上級不會怪到你們頭上,你放心,”羅美慧苦笑一下:“已經怪罪了,我這叫工作疏忽。”趙教導員不無椰榆地說:“受處分了吧?”羅美慧臉上依然掛著微笑:“所以以後不能再犯錯了。”趙教導員不屑地哼了一聲。羅美慧的心情絲毫不受影響,繼續說道:“沒想到我們能把黃將軍這樣的人都抓了吧?”趙教導員麵無表情:“你們對自己人向來如此,不稀奇。”羅美慧抖抖報紙。那我爭取給你多送點稀罕的新聞。趙教導員沒有心思和羅美慧瞎冊,眼一閉:“還有別的要問嗎?”羅美慧搖搖頭:“我不是來問你話的。從現在起,我的身份就是報童。以後,我每天都會給你送一次報紙,一直送到你說為止。”說完轉身離開,趙教導員心如刀絞,可無奈的是自己身陷圖圈,無法去救那些麵臨屠戮的同誌,他隻能默默地析求於明輝和火魚能盡快行動,粉碎敵人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