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裏,後宮出了樁莫大的醜聞。情本是件無比美好的事情,欲也原是自然不過的東西。但在我生存的這個天地,無論宮裏宮外,太多時候這兩樣都必須被層層密密的包裹,一旦顯露在陽光之下,就會被殘酷的扼殺和懲罰。

太後病了。我想,當年她為我呈情,今日她也從未刁難於我。於情於理,我該去請安,況且今後也許還有需要她代為說項的時候。

經過一番通報,我跪在了太後床前。她虛弱慘白,遠沒有了上次見她時的風發得意,縮在床的裏側,萎頓不堪,躺在那連動一動都不得。似乎突然間由一個盛年的美婦變成了佝僂的老嫗。

請了安之後,太後居然命人賜坐,我吃驚不小,心想一定有變。念頭還沒轉完,庭院裏就吵嚷起來。

“坤寧宮總管太監李仁海,太監吳櫟石,宮人王氏,張氏,奸人黃玉兒聽旨。”

這尖細的嗓音再配上一種特有的凶殘和嗜血讓我渾身發顫。每當宮裏有太監用這種語調宣旨的時候,就知道要大難臨頭,每個人都會顫抖的企望那不是自己的頭。

坤寧宮裏的人跪了滿地,我膽戰心驚,沒敢步出殿外,悄悄跪在了大殿的門後。

一眾五人都被處了極刑,事關人命的事,可笑的是聖旨裏細細的規定了每個人都用什麽法子治死,卻對這些人究竟所犯何罪含混帶過。

似乎是急於結束一切或是掩蓋一切,他們甚至沒有被帶到刑房,一切就在太後寢宮外的庭院裏開始了。坤寧宮的大門被緊緊鎖閉,受刑的人皆被封上了嘴。一瞬間,坤寧宮裏血雨腥風。

火爐架了上來,刑樁立了起來,棍棒抬了進來。

李公公被五根粗大的繩索捆綁在了刑樁上,上三根:一根將肩膀反綁與柱,一根將手腕牢牢鎖住,一根橫過胸部將後背緊貼在柱上,全身不能挪動分毫;下兩根:一根把跪著的腿縛紮於柱,一根把兩個腳腕在柱後扣了個結結實實。一根繩圈套上了他的脖子,兩個力大的行刑太監各自在繩圈的一頭插入了一根木製把手。然後兩個絞手開始絞緊繩圈。

李公公開始掙紮,刑柱被他掙的吱吱嘎嘎,象樹枝風中幹枯斷裂。他的臉抽搐變形,越來越猙獰可怖。他的眼突然間睜開,我覺得那燒紅的煤塊般發亮的目光似乎就瞪在我身上,我篩糠一般癱軟在地。李公公就在眾人麵前眼珠突出,嘴唇後翻,牙齒和舌頭突了出來,像要吃人一般。他的身子尤在**,腿還在抽搐,似在拚命奔跑。絞手又突然發力,李公公猛一個掙動,身下溢出一攤汙物,一股異味在坤寧宮的上空散發開來。

李公公被絞死了。此時夕陽西下,殘陽似血一般耀在宮簷之上,耀在死人嘴角猙獰的鮮血和舌頭表麵可憐巴巴的濃沫上。

此時,細細的鐵鞭已經被火爐燒得通紅,流了一褲屎尿的吳公公被捆在了木凳上。第一鞭夾著淩厲的風聲落在了老太監慘白**的腰身和臀股之上,深深地陷進了細軟的皮肉裏,發出爆裂聲,一股紅煙騰了起來。伴著青煙和嘶嘶聲,鐵鞭冷卻變黑,皮肉泛著水泡最後幹在了鐵鞭上。當鞭子和肉愈合在一起後,又被猛的抽了出來,凳上的人一聲淒厲的嚎叫。就這樣,一鞭等著一鞭,到第15鞭,就回說已經斷氣了。

一陣風吹過,空氣裏滿是焦臭,一隻早春的蠅落在了模糊一片的爛肉和白骨之上。

王氏,張氏都是兩個四十開外,跟在太後身邊多年的女人,也許因為是女人,事情似乎簡單了很多;也或者是女人,配不上如此已臻化境的極刑,就皆被亂棒打死,然後破席一裹拖了出去。

宣旨太監默無表情的觀看著這一場劇目,等著一切結束了,他對著身旁一個年輕太監說:“跟了去,看好了,回來回話。”

“是。”

他答應著,命令兩個太監把跪在地上的一個太監服飾的孩子拖了起來:“黃玉兒,走吧。”

那還是個孩子呢,端的是好相貌,玉一般的人兒,竟也硬氣,在這地府一般的場景前,站了起來,站的筆直,掙開了拉他的兩個太監,用清朗朗的聲音說:“我自己走。”

一群人往偏殿去了,後麵還跟著個滿臉橫肉,身材健碩的老嬤嬤。

參考及部分文宇引用自:

《刀俎》周實

《The Torture Garden》by Octave Mirbe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