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魅力第三章3

“銀湖山莊”的項目毫無疑問地已經劃入歐陽的名下。現在歐陽是名副其實的“開發商”了。按說他很不容易奪下了標的,該高興高興吧?可歐陽笑不出來。

首先是按照與部隊簽訂的合同,歐陽第一筆付出的就是250萬元。

歐陽此刻口袋裏有多少呢?總共加在一起,大約500萬元。不是聽樊迎朝說過,幹房地產有300萬元可以幹3000萬元的活嗎?可在實際操作時,歐陽才慢慢體會到他口袋裏即便是有500萬元,真要幹5000萬元的房地產項目,險情實在太多了!第一次操作,歐**本不懂得什麽叫資本運營,隻感到原來玩房地產陷阱一個接一個……

不要說土地的招標價與實際合同談下的錢會有幾百萬、或者幾千萬甚至幾個億的差距,就說他眼下這個“銀湖山莊”,除了前期準備的費用,還有必不可少的工程款、營銷款等等費用加在一起,怎麽著也得準備上千萬元才能轉得動呀!工程未動,歐陽已經付出首款地價250萬——也就是說他的口袋裏空了一半。再把施工等費用初算一下,至少還得有七八百萬!錢在哪兒?死摳也總得有500萬的資金缺口。怎麽辦呢?

歐陽拿著合同回家的那一天,他跟妻子倆人對坐著,長籲短歎,想不出一個解決的辦法——合同訂下後,每拖一天,等於將上吊的繩索朝自己的脖子上套緊一圈。

沒有錢,工程無法開工。找人借錢幹,誰借你?妻子插了一句話:聽說人家搞房地產的都是銀行貸的款。歐陽立即否決了:那銀行是國家開的,他貸你款,你得有等值的可以抵押的不動產。我們家有啥?除了你我和一個孩子外,有啥可以抵押呀?

“要不把這地轉讓出去算了!”妻子有些打退堂鼓。

歐陽又堅決否定:“合同簽了,而且比標價高出了二三百萬,我賣給誰?再說,我花了幾個月時間在折騰這事,到手的地我再不幹,這輩子還有出息嗎?戰友們不笑死我?不行,還得幹下去!”

“那等著把我們全家人一起賠進去?”妻子十分擔憂。

“別說晦氣話了!辦法永遠比困難多。”歐陽感到自己的家裏特別鬱悶,便帶上一包煙,獨自出了門。

大街上,人來車往,誰也沒注意馬路邊的一塊水泥磚上坐著一個打腫臉充胖子的小老板歐陽祥山正在那兒抽著悶煙……這一夜妻子一直等到天亮仍不見丈夫回家,急得她到處打電話,最後還是接到了歐陽自己打來的電話,說他在七支隊。

“你還有心思上戰友那裏閑聊?”妻子以為丈夫找老戰友下棋去了,便生氣地責問道。

“你說你這人,我上戰友那兒吃幹飯去呀?”歐陽沙啞著嗓子顯然有些生氣。

“不是你自己說的在七支隊嘛!”

“我不上七支隊上哪兒?我們的那塊地不是在七支隊嘛!而且我終於有了解決資金缺口的辦法,就是利用預售的時間差並采取集團購買的方式來解決。”

原來如此。妻子終於明白,她丈夫歐陽是跑到了七支隊“我們的那塊地”裏去了——自合同簽訂之日起,歐陽夫婦倆人在家時經常稱“銀湖山莊”的工地是“我們的那塊地”,這種說法應該也算正確。

“我們的那塊地”現在讓歐陽發愁死了。時值十一月份,按歐陽的計劃這項工程必須在明年夏季前完工,否則時間拖得越長有可能越賠個底朝天。

深秋的深圳,天氣仍然有些悶熱。此刻的“銀湖山莊”隻有山而無莊。根據合同,歐陽開發的這塊地實際僅是整個山坡的一側斜坡麵。這個斜坡麵需要切出塊可以建20000多平米的樓群和一些配套設施,這就是歐陽向深圳市民所要展示的未來的“銀湖山莊”。

山上長滿了雜草,大片蔥綠的樹木證明了這兒是一個過去一直不被人關注的偏僻荒丘。兩道高壓線橫穿於山丘的東西,正好在“銀湖山莊”的上方形成一個高壓走廊;山坡下緊鄰一條土公路,偶爾有幾台拉石子的卡車經過,再也看不到此地與繁華的“深圳”有絲毫相關的印跡。沒有上下水,數百米之內沒有一間商店,更沒有一所學校,將來房子造好了會不會有人來買呀?在百米高的山頂上,歐陽頭戴一頂破草帽,俯視著眼前與他命運連在一起的這塊荒丘之地,苦苦地一遍遍地思忖著……他感到無法排斥的愁雲每天都籠罩在心頭。那些日子裏,他整天戴著草帽,帶上幾包花生米,獨自爬上山頭,衝著自己的那塊山地發呆。一千次、一萬次地問自己:這麽個地方蓋樓,綜合成本到底要多少錢?蓋起來的房子到底能不能賣掉?

沒有結論。花生米不過癮,後來改成啤酒,啤酒也不解勁,最後改成廣東米酒……可廣東米酒不能多喝,喝醉了更完!

“我當時痛苦死了,又沒人商量,一個人越想越不對勁,恨不得拿根繩子吊在哪個樹上死了算了……”歐陽那天帶我上早已成為都市一角的銀湖山莊參觀時,回憶起當年的情景他說了這句話。

“呂華,你來!現在就來,我快要死啦!你快點上我這兒來一趟!”有一天,歐陽感到心頭憋得氣發短,便向好友呂華打了個電話。這電話讓呂華嚇了一跳,以為歐陽發生了什麽不測,馬不停蹄地從公司趕到了銀湖。呂華曾任深圳大學房地產專業的老師,又擔任過房地產開發公司的總經理,歐陽讓他來參謀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山頂的一片荒地草叢裏,歐陽直起疲倦的身子,指指眼前的那片山丘,急切地問呂華:“兄弟,你對房地產是內行,看看這塊地到底行不行?”

呂華披荊斬棘,認真地轉了一遍山坡,然後肯定地對歐陽說:可以做!

歐陽的眼睛立即放射光芒,雙手握住呂華的胳膊,懇切地說:“兄弟,你來幫我一起做行嗎?”

呂華笑了,想了想,問:“除了我,你公司還有誰?”

歐陽尷尬地說:“目前沒人,隻有我自己一個人。”

呂華笑得更開心了:“那好,我幫定你了!”

歐陽這一天太高興了。在他看來,由好友呂華認定這地可以開發,就等於說當時他歐陽跟部隊簽下這地的合同時眼神沒看斜!再往深裏說,這地隻要開發好,肯定是可以賺錢的!歐陽這時已經想起樊總起初采取過的集團購買的銷售策略。

對,幹吧!歐陽與呂華商定:由他歐陽負責抓總,眼下他的任務是負責工地和設計及以後的銷售。呂華主跑審批手續。財務嘛還是由自己的老婆負責。三人分工後,歐陽全力以赴抓設計。因為設計不拿出來,呂華跑審批也沒辦法做。

找誰設計呀?歐陽第一個閃出的念頭是:必須找一家正規的設計單位的設計師,深圳搞設計的滿街都是,但那些無資證的黑設計會害死人的。這一點歐陽多少聽說過。所以他第一選擇就是找市政設計院。

“不可能,你要這麽短時間拿出來,在我們設計院的曆史上可從來沒有過。”當歐陽第一次開口希望市政設計院的設計師能在來年春節前把他的“銀湖山莊”設計圖拿出來時,當場被拒絕了。

“我可以付加急費!”歐陽有些急了,拉住設計院領導的衣袖懇求道。

“你想出什麽價?”

歐陽說了個數。

“哈哈哈,歐總,你不會是跟我們開玩笑吧?你說這個價,實際上比我們平常要你的普通價還低出一大截呢!”

歐陽愣在那兒,許久沒說話。“那、那按你們說的普通價做,我這個項目的設計圖得到什麽時候拿出來?”

“半年,快一點半年吧!”

“不行!我已經定好春節後就要開工的!半年肯定不行!”歐陽心想,我等你這邊設計圖紙半年,報批那兒再擱置一年半載的,我歐陽非死不可!

“那最好你另找一家設計院。”人家關上了辦公室大門。歐陽感到伸出的第一腳就被人踢得很疼。

沒有設計圖紙,工程隻能幹等。歐陽無法接受這種浪費時間的殘酷現實。無奈,他隻得采取了另一種戰術——去磨設計院的具體設計師,爭取請他們幫忙。他一次又一次地往設計院跑,人家九點鍾上班,他八點半前就到了設計院;人家中午吃飯休息,他給人家送水端茶;人家下班了,他幫人家整理桌子關好門窗……設計院的設計師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老板”,於是沒幾天,“歐總”在眾設計師的眼裏成了熟悉而親切的“哥們兒”。

“要不歐總我就接你的活吧!”一天,設計師盧立澄對歐陽說。

歐陽激動地朝盧立澄連鞠了三躬:“謝謝盧設計師。”

“不過,你要的時間我沒法保證,我隻能盡力而為,能趕就趕。”

“行。你盡力做了就行。”這回歐陽答應得爽快。

盧設計師後來發現他完全上了歐陽的當!為什麽?因為笑眯眯的歐陽其實像隻壁虎,一旦他貼上了你就再也甩不掉了,而且他的本事讓你根本無法拒絕——上班時,你在忙其它活,他會笑眯眯地拿著他的工程不停地在一邊嘮叨他的事,說是請教,最後等於全在幹他的“銀湖山莊”設計,於是盧設計師隻好放下其它的活;你說好下午必須幹其它的活後,他還是笑眯眯地連聲說“行行”,可一到中午他就給你買菜端飯,陪著你邊吃邊聊個沒完,當然聊的肯定還是他的“銀湖山莊”;下班了,歐陽會拉著你說一起吃個“便餐”,這一吃準是他的“銀湖山莊”的什麽什麽問題又要請教,盧設計師沒得辦法,最後隻能說“還是上設計院裏去談吧!”到了設計院後,可就是他歐陽成“指揮員”了,自然這一幹就是幾小時的加班加點……周末、星期天,歐陽更是不會放過。盧設計師畢竟家裏也有些事要處理,歐陽立即挺起軍人的身板,拍著胸脯說:“盧設計師,你家的那些油鹽醬醋的事我負責!”這一點,後來證實,他歐陽做的事確實比盧立澄自己幹的還漂亮。

歐陽徹底地把盧設計師綁在了他的“銀湖山莊”這輛戰車上了。

“歐總,我看春節前肯定是完不成的。”一天,盧設計師翻著桌上的日曆,一個上午搖了幾次頭,嘴裏還在嘀咕著:“我已經兩個春節沒回老家看父母了,今年不能不回嘍!”

歐陽又露出笑眯眯的本事,和言細語並富有溫情地在一邊附和著:“每逢佳節倍思親呀,看來你盧設計師跟我一樣是個孝順的兒子!我想今年你肯定能回得了家……”

盧設計師拿著設計圖紙,瞪大眼睛反問歐陽:“這話可是你說的啊!”

“是我說的!”歐陽連連點頭,突然他從口袋裏拿出大年三十的一張飛機票放在盧設計師的麵前:“你看著,我已經給你把機票都訂好了!”

這回輪到盧設計師感動了,他拿起機票的一瞬間,也下定了決心把“銀湖山莊”的設計圖紙在節前趕出來。

“兄弟,你現在的任務是,隻管設計圖紙,其它的事全由我來負責。你想吃什麽,喝什麽,隻要吩咐,我全部負責!”

“OK!”盧設計師的臉上露出苦惱的笑。

已近春節,設計院的大樓裏早已人去樓空,除了門衛,隻剩下歐陽和盧設計師兩個人。

歐陽一看這情況,幹脆把家裏的兩床被子搬到了盧設計師的辦公室,倆人天天吃住在一起。每一天他歐陽既當“監工”,又當“保姆”,形影不離設計師……大年三十那一天下午,當盧設計師睜巴著紅紅的眼睛,把厚厚的一疊圖紙交給歐陽時,倆人竟然摟在一起熱淚相視。

“謝謝兄弟!”

“謝謝歐總!”

機場上,歐陽目送盧設計師乘坐的飛機掠過自己的頭頂後,轉身直奔工地——在死守設計院的一個多月裏,歐陽其實並沒有停止過工地現場的運作。為了抓住每一天施工時間,在圖紙尚未出來之前,他歐陽一直在指揮地麵的先期工程。比如那滿山的樹木需要砍伐——別小看這樣的活,弄不好就會拖垮你的整個工程。歐陽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特別顯得聰明或者“狡猾”。

現在一些城市建設問題上,政府機關的某些職能部門的大政方針沒說的,可一到具體問題總讓人發膩。就說歐陽搞的這個“銀湖山莊”那片已經由市政建設部門同意蓋房子的小山丘。那不是荒山嘛?沒錯。可荒山上長了不少樹,而且綠蔭成片,到了環保部門可以關注的地步。按規定,歐陽開發這樣的地方必須送伐樹砍林的報告。按規定這報告一定能批下來,但至於這個報告什麽時候批下來,那是環保部門的事,一個月、三個月,甚至半年、一年的都有可能。歐陽玩不起呀!怎麽辦?這些“意外”的問題,是歐陽在買地之前想玩一把房地產時根本不曾想到的。但現在都成了問題,都可能成為徹底毀滅他事業和前途的大問題。

歐陽一上手工程後才發現,原來玩房地產實在不是人幹的活,處處陷阱,防不勝防。

怎麽辦?你問誰呀?沒人教歐陽怎樣處理這類事,全靠你自己去想法子。

“這段時間,我仿佛一夜間便成了處事的行家裏手。你問我奧妙在哪?啥都沒有,全都是逼出來的!”成功後歐陽笑言當年事。

“銀湖山莊”如何伐樹的事難住了歐陽。如果按正常程序報批,歐陽如意盤算的整個工程將遙遙無期,遙遙無期等於掏空辛辛苦苦賺滿的腰包去上吊。歐陽再傻也不會幹這樣的事。

現在需要他調動“軍事藝術”了。歐陽果然想出了一個損招——他知道在周一至周五的工作日裏派人砍伐那麽大一片山林,肯定會驚動附近的環保部門,那樣他歐陽就死定了。夜裏動手?不行,歐陽一算那麽一大片山林一個夜晚怎麽也幹不完,如果幹至半途時停停歇歇,這不更招來有關部門的“棒打”嗎?歐陽如此一算,必須去掉周一至周五的時間。那麽唯一可行的就是在周六和周日兩天內結束行動!對,別無選擇。

找誰來幹?行動必須迅速,在有限時間內要幹淨利索、徹徹底底地伐盡!民工拖拖拉拉,有可能耽誤“軍機”。還有誰能幹?部隊!對,隻有部隊才有這樣“戰無不勝”的作風!

誰能調動部隊?中央軍委規定:調動一個連的兵力也得需要至少大軍區批準才行。

歐陽有辦法:現在他是“民”了,部隊又是他的“老家”,過去在部隊裏他經常帶領隊伍利用星期六、星期天為搞好“軍民關係”而幫助地方出點力、流點汗,集體來點小收入,這樣可以改善一下官兵們的日常生活。

對,去找老戰友!

“你老大隊長的事我們不幫誰幫?說吧,要多少人?”上老部隊一趟找老部下,中隊長陳浩泉的回話讓歐陽倍感親切。說到底,還是他在部隊時人緣好。

歐陽伸了伸手指。

“沒問題,大隊長。明天不是周六了嗎?上午就讓弟兄們到你那兒報到!”老部下很爽快。

“不,今晚我就想讓他們去幹活!”歐陽斬釘截鐵。

“今晚就幹?”

“對,今晚就幹!”

“哈哈,大隊長!好,聽你的調動!”

說幹就幹!星期五傍晚,當深圳人沉浸在周末的相聚時,一群身著迷彩服的武警戰士手持鐵鎬和鋤頭,在銀湖路口的小山丘上揮汗戰鬥……“軍事行動”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第三天。

第三天是周日。周日的中午時分,綠陰蔥蔥的小山丘,此刻仿佛變成了一個醜陋的禿小子!歐陽則在一旁咧著嘴歡笑……

“笑什麽?快說,誰是這兒的頭?誰讓你們把山上的樹伐掉的?啊!既然開發要砍總得報告一聲嘛!簡直是沒有王法了!”第四天——也就是周一上午,幾輛警車“嗚嗚”地直奔歐陽的“銀湖山莊”工地,幾個警察衝著一群正在打掃“戰場”的民工吆喝著。

歐陽一見此景,趕忙對雇來的民工說:千萬不要露我的身份!民工答應後,他便混在民工裏跟著對警察們說著一樣的話:我們不知道,老板隻讓我們來幹活,別的啥也不知道!

警察們找不到懲罰的對象,有氣沒處出,最後弄了半天才問出一句話:“樹是部隊伐的。”

“走,找部隊去!”警察沒轍,找到武警。

武警們說:“我們是幫人家幹活。”

“幫誰?”

“這就不知道了。”戰士們搪塞道。

警察最後無趣地走出軍營。

歐陽玩了一回聲東擊西的“貓膩”——他是整個事件的操縱者和勝利者。他得到的是他最想得到的也是最重要的東西——工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