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筆生花

第二天上午,鬧鍾一響,方東就急忙從**爬了起來,先給郝新打了手機,得知早上活動都已經準備就緒,趕緊到賓館餐廳吃了早飯就往市委辦趕,還未到市委辦就遠遠看見郝新以及市委1號中巴車都已在市委辦門口等著。

一會兒,水利局局長、防汛辦主任魏安發、防汛辦幹事肖剛、農辦主任謝振東、財政局副局長陳言、市政府分管農業的副市長畢語也陸續提著包來到市委辦值班室。方東向他們打了招呼,大家向方東表示祝賀。方東攤攤雙手,苦笑道:“又幹苦差呢。”

畢語拍拍方東的肩膀道:“年輕人,多鍛煉鍛煉,前途還是很光明的。”其實,畢副不過五十歲,隻不過,當領導的在下級麵前都想把自己說大,顯示自己的資曆有多老,在檔案信息裏又都總想著把年齡填小,好期盼更好更多的機遇。這一點,方東心裏焉能不清楚?雖不當真,卻也並不拆穿,順勢彎了彎腰以示敬重道:“還請畢副多多關照啊。”

這時,門口響起了渾厚的男中音:“都到齊了嗎?”正是海川市委書記劉揚帆。

大家聞聲都站了起來,畢語和方東、郝新忙迎了上去。見到方東,劉揚帆笑了笑,左手在金邊眼鏡架上托了托,隨即伸出雙手道:“方東來啦。你看看,我到今天才算和你正式見麵,你可別放在心上哦。”

劉揚帆國字型臉,身材魁梧,腰杆筆直,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方東每次見到他,都會想到“正氣凜然”。此刻,見劉揚帆這麽說,急忙握住劉揚帆的手說:“謝謝書記關心,昨晚的迎新會很是熱鬧,也很隆重,方東很是感激,至於今後的工作,還請書記多多指教。”

正說著任南行的小車也到了市委辦門口,停在劉揚帆車後,見到劉揚帆,任南行急忙下了車向劉揚帆匯報道:“方東同誌昨天來報到,市委辦已經組織了迎新宴會,氣氛熱烈。我今天要審核書記在編製會議上的講話稿,就不陪書記下鄉了。”

劉揚帆點了點頭,見預定時間到了,便帶頭上了車。

“去年的3號台風,給我市造成了重大損失,11月份召開的‘五保’會議,對修複水毀工程做了專門部署,現在已是3月,如果水毀工程沒有修複好,今年的損失將更大。不過,我可聽說有的縣挪用了部分專用資金。老畢,是不是這樣啊?”劉揚帆問道。

畢語說:“不瞞書記,有的縣財力不足,發不出工資就挪用了水毀工程修複的專項資金,情況不容樂觀。”

方東插話道:“書記,我剛從縣裏上來,知道一些情況。正億縣水毀工程修了80%,剩20%確實資金不足,縣裏把今年農業綜合開發的資金挪著補了上去,又要保證發工資,隻好拆東牆補西牆了。”

“保救災、保穩定、保運轉、保工資,是既定的原則,動搖不得,欠發達區域的發展更是如此,挪挪其他方麵的資金也是不得已。但救災資金,是高壓線,碰不得啊。”劉揚帆語重心長。

魏安發憤憤地說:“要是各縣(市)、區都按書記的指示辦,抗災的後勁就能增強,可惜各地貫徹執行的效果不一樣。”

劉揚帆沉默了,陷入了沉思。

三月的江南,大地逐漸泛青,國道兩邊山上的灌木簇簇新綠,薄薄的陽光灑在樹葉上,點點亮光折射出露珠的晶瑩。眼前的景色讓方東暫時忽略了劉揚帆的沉思。劉揚帆閉著眼睛,車上一片寂靜,隻有車輪發出“涮涮”的聲音。

劉揚帆原是海川市的市長,市委書記陳同提拔為海清省委常委、統戰部長之後,劉揚帆調到市委擔任書記。兩人搭檔了三年還算和諧。給人的印象,劉揚帆處事原則、低調、謹慎,而陳同則個性張揚、大刀闊斧。要說矛盾吧,也不是沒有。陳同插手政府的項目過多,劉揚帆心裏明白,也不對外說,埋在心裏。不說不一定心裏就沒有意見。據說劉揚帆擔任市委書記,陳同推薦的力度不大,而劉揚帆是極力向省委推薦陳同。

方東閉上眼睛,但腦子並沒有停下來,他知道官場的複雜,但要想做出點事情,有些事情即便看不慣也還是得跟著做,特別是那些所謂的官場潛規則,你更是不能輕易觸動,否則,隻怕你事情沒做成,自己便被繞了進去。而身為市委辦主任,摸清市領導的人脈關係便是重中之重,得盡快適應才是啊。

中巴車慢慢停在了清城縣地界。

車門打開,清城縣委書記謝海波與縣長吳迪一同上了車,劉揚帆讓謝海波在身邊的座位上坐下。吳迪則挨著謝海波在過道的加座位上筆直地坐著。

謝海波向劉揚帆匯報調研的安排:先視察清城縣的城區防洪堤建設,然後看明渠鄉受毀最嚴重的一段水利,最後是開匯報會,並表明事先與方東主任溝通過。劉揚帆點點頭表示讚同。

車直接開往縣城,劉揚帆見前麵有警車開道,車頂上的警燈閃亮,便側過頭來對謝海波說:“讓開道車先走。”又轉過頭來向方東說:“今後下鄉調研一律輕車簡從,特別是不能派開道車,重大活動例外。吃飯也簡單些、輕鬆些。”方東連聲應好。

清城縣城區防洪堤修建於七十年代,基本上是就著清城溪用石頭壘起來的,隻不過現在一半以上都塌了。清城溪是條徑流,水量充沛,春夏季便成了洪水多發期。八年前清城縣與廣東省的開發商簽訂了開發合同,用兩年時間建了清城富發電站,裝機達2萬千瓦。而清城溪上遊歸屬其他縣,也建了不少水庫,洪水期間幾座水庫全部開閘,僅去年那場洪災就把清城縣城淹了一半,所幸無人傷亡。

到了縣城防洪堤,劉揚帆詳細詢問了防洪堤建設情況,謝海波一一作了回答。

劉揚帆問:“按照目前的施工進度,能趕在雨季前修好嗎?”

謝海波有點為難地說:“資金不足,隻怕是無能為力。”

劉揚帆又問魏安發:“市裏去年底撥了多少錢給清城縣?”

魏安發回答:“整個工程造價5000萬元,市裏補助2000萬元,錢都下撥了,估計縣裏缺口2000萬元,資金拚盤不夠。”

劉揚帆對謝海波說:“這種速度不行。大型機械都沒上場,靠人工要修到何時?”說罷就離開了施工現場,大家一起上了車到明渠鄉。

明渠鄉的黨委書記黃壘和鄉長王成早早就在明渠鄉東流溪畔等著。車到了明渠鄉街上,離東流溪畔還有一裏路,謝海波引導大家下了車,步行往目的地走去,黃壘和王成也從現場趕來接應。

謝海波給劉揚帆介紹了黃壘,讓黃壘詳細介紹具體情況。黃壘匯報道:“去年東流溪的洪水是五十年一遇,衝塌房屋六十多座,幸虧您緊急部署,及時撤離群眾,不然後果不堪設想。現在修堤防,主要問題是資金不足。”

王成補充說:“鄉財政太困難了。保正常運轉都困難,更何況省市調撥的資金還被挪了一部分用於城區防洪堤建設……”王成說到這裏的時候,劉揚帆仔細看了看他,隻見他臉頰清瘦,架著副黑框眼鏡,知道是個幹事認真的人,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看黃壘,西裝革履,頭發六四開,打扮的倒是齊整。心想:這兩人也算是絕配了。

謝海波瞪了王成一眼,黃壘忙拽了一下王成的衣服,王成漲紅了臉,知道糟了,一心想著鄉裏的事,說漏了嘴,這下把縣領導得罪了。

這王成原是清城縣建設局副局長、總工程師,到明渠鄉才半年,安排他來也是為了修建東溪流的防洪堤。修堤的資金不夠,跑上跑下爭取了300萬元,被縣裏挪了200萬,一肚子的悶氣,找縣長吳迪,吳迪說保大局,也沒法子。

劉揚帆聽到王成的插話,眉頭皺了皺,徑直走到溪邊,招手叫了幾個民工,詳細詢問了農民工資、工程單價等情況。謝海波和吳迪也趕緊跟了過去。

謝海波對方東說:“方主任,時間差不多了,回縣城吃午飯吧。”

方東一看手表已是十二點,忙叫秘書周見:“提醒一下書記,時間過了,吃午飯嘞。”

民工知道今天在場的領導不同尋常,事先鄉黨委書記黃壘有交代過,不能亂講話,也不敢多說什麽。劉揚帆見問不出什麽,就決定先回縣城。

中午飯按照方東的交代盡量簡單,大家走了不少路,飯量大,吃飯的速度也快了。

吃罷飯,已是中午兩點,劉揚帆決定不休息,直接開會。

謝海波點頭稱是,邊說邊順手遞了一杯嗽口水給劉揚帆。

劉揚帆嗽完口,把杯遞給謝海波,吳迪在劉揚帆漱口的當兒,也擠了過來,兩人看到劉揚帆遞過杯子都匆忙去接,不料都沒接著,杯子“當”了一聲摔到地上。看著劉揚帆皺起的眉頭,謝海波和吳迪頓時僵在那兒,場麵尷尬萬分。方東忙笑道:“怎麽?這當兒就來會前開場白了啊。”說完,忙叫服務員收拾,劉揚帆這才神色稍緩。

到了會場,劉揚帆招呼方東過去,低聲道:“市裏開編委會的稿子不知道秘書長準備得如何?明天開會呢。”

方東彎著腰,用手半掩著嘴道:“我落實一下。”說完,匆忙離開會場,打電話給市委辦綜合科長鄭新海,鄭新海說講話稿已在打字室打字了。方東叮囑道:要認真些,劉書記的講話風格自己還沒有吃透,請鄭新海務必多費心。鄭新海說:“放心吧,主任。”

方東交代完回到會場,謝海波的匯報已結束。劉揚帆問吳迪還有什麽補充沒有。吳迪說:“修堤防的資金不足,市裏能否再支持一下。”

魏安發忙插話:“市裏的資金早已安排好,都下撥到縣(市)、區了,市裏給清城縣支持也最多,今年實在沒有辦法。明年倒是可以考慮多支持點。”

劉揚帆接著道:“從去年底到今年已兩次到清城縣專門考察水利水毀工程,資金不足是有這麽回事,但工程這樣下去,今年春夏季如何能避開洪水?要是再來一次洪災,我們如何向百姓交代?”說罷,問方東:“你剛從正億縣上來,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方東沉思片刻,掃視了一下眾人,回應說:“資金不足是普遍存在的,正億縣也想了很多辦法,最後還是在土地上做了文章。就是由縣裏成立項目辦,編製沿溪開發專項規劃,把土地、建設、水利幾家都捆在一起,將城區沿溪的土地全部盤活,地價升值,資金就有了來源。”

劉揚帆用讚賞的眼光看了一下方東,接過話說:“有三條最關鍵,一是不能簡單地考慮城區防洪堤問題,要將水毀工程建設和城區建設改造相結合,盤活土地資源,變投入為投資;二是統籌考慮雨季全市統一調度水庫問題,市水利局必須出台一個文件,協調上下遊水庫開閘放水問題;三是市委辦、政府辦聯合下個文件,絕對不允許挪用水毀工程的上級撥款,有問題的水毀工程必須趕在雨季到來之前修複完工。”

謝海波表態:“劉書記的講話針對性很強,縣裏準備參照正億縣的做法,籌措資金,盤活土地資源,在雨季前把縣裏的防洪堤建設完成好,不辜負劉書記的期望。”

清城縣裏,大家正為如何盤活土地資源進行深入探討。市裏,任南行手上拿著鄭新海起草的劉揚帆在編委會上的講話稿,腦中卻神思遊移:昨晚的晚宴上,鄭見下身黑色過膝呢裙,上身紅色緊身毛衣,映著白色臉龐上一對時隱時現的小酒渦,真個惹人憐愛。拋開那張臉不說,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比起繆昭麗來,竟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呢!自己當時怎麽就沒注意過她呢?

想著想著,頓覺心裏煩躁不安,不覺站了起來,焦躁地踱來踱去。突然門外響起敲門聲,任南行不耐煩地應了一聲,進門的恰是鄭見,任南行右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頭頂,驚喜道:“原來是小鄭啊。快進快進。”

鄭見還是昨晚的裝束,隻是頭發變成了披肩發,手裏捧著一疊文件夾,說:“秘書長,這是新的文件。桌子那邊的文件看完了嗎?”說著順手拿起桌邊的文件夾準備離開。她從任南行身邊輕盈走過時,任南行突然迅速伸出手,裝作不小心地在鄭見的臀部輕輕摸了一把,道:“看完了。小鄭最近真是越來越發靚了,真個惹人疼呢。”

鄭見又羞又怒,又不好發作,隻好說道:“秘書長真會開玩笑。”說完加快步伐,匆匆離開任南行辦公室,留給任南行一陣帶著香水的風。

任南行回到座位,慢慢坐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臉,眼睛又盯住劉揚帆的講話稿,左手翻著,右手抓起話筒,給劉得富打了電話:“得富,晚上安排一下,叫他們搓一把。”

“好的,好的,晚上八點,在我公司。”

任南行給劉得富打完電話,把稿子又翻了一遍,改了幾個標點符號,叫來鄭新海道:“小鄭啊,大體寫得可以,你再認真看看就好。”說著站起來拍了一下鄭新海的肩膀,說:“年輕人,好好幹,去吧!”

鄭新海回到二樓辦公室,把劉揚帆的講話稿認認真真翻了一遍,見任南行隻改了幾個標點,不覺一陣輕鬆,心想:要是任南行擔任市委書記,搞綜合文字要好應付得多。

劉揚帆和方東回到市委辦已是下午五點半。一進辦公室,方東就把鄭新海叫了進來,詢問講話稿的事情,聽說任南行已經把過關,又找來陳樂壽,詢問了編委會準備情況。

陳樂壽應道:“已請示秘書長,按照秘書長的意見,會務由編辦承辦,書記和市長都講話,各縣(市、區)長已經來報到了。”

方東見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就叫上鄭新海一起到劉揚帆的辦公室,把講話稿遞給劉揚帆,請劉揚帆審定。

劉揚帆示意他們坐下,自己則開始翻稿看起來,越看眉頭越皺,看到最後幾頁,簡單翻了翻,道:“這個稿件不行,基本上是省委書記李紹傳的講話精神,太一般化。我市有不同的特點,應結合我市實際多講些編製情況存在問題的嚴峻性,引起更多方麵的關注。”

方東陪著笑臉道:“我剛上來,很多事情要從頭開始熟悉,工作沒做好,請書記原諒。”

鄭新海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搓著雙手幹著急。

劉揚帆擺擺手道:“你們都回去吧,再認真改一改。”方東沒想到第一次工作就出現失誤,尷尬地站起身退了出去,鄭新海則巴不得腳底抹油,迅速逃離劉揚帆辦公室。

晚上,任南行、市建設局局長薛傑、財政局局長謝才來、市委副秘書長陳樂壽,加上開發商劉得富,在劉得富的公司準時開戰了。任南行說一個子隻能打五十元錢,不能再大了。薛傑說:“還是打大些吧,你的手氣向來不錯,你贏錢了我們既開心,又難受,這種滋味可是與別人打麻將無法領略到的。”

謝才來搓著麻將笑道:“看來薛兄要成為麻將理論家了。”

陳樂壽因為家底不如薛傑和謝才來,隻好在旁邊觀戰,順便也給他們泡泡茶。

方東和鄭新海在街上吃了一碗拌麵就回到市委辦加班。鄭新海找來大稿紙,將講話稿一張一張貼了上去,按照劉揚帆的意見,改了起來。方東到辦公室拿了一條七匹狼香煙送到鄭新海辦公室,見辦公室已是雲煙繚繞,就說:“少抽些,會短命的。”說歸說,還是把煙遞給了鄭新海。

鄭新海打趣道:“魯迅先生說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我呀,抽進去的是煙,擠出來的是領導的話,我比魯迅還厲害呀。”說著,接過煙道:“還是主任好,體貼下屬。”

方東拍拍鄭新海的肩說:“好好寫吧,爭取生產出更好的講話稿。”說罷,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給妻子孫佳打了個電話。孫佳在北大進修已經一個月,此刻正好在宿舍。孫佳告訴方東,沒到北大不知中國高等學府有多大,學問有多深,自己與那些教授相比,層次低了三層。

方東問:“怎麽說?”

孫佳說:“北大是中國大學的塔頂,其他重點大學是頂下的一層,本科大學是二層,專科類的不就是三層了?”

方東說:“那你也是在三座大山的壓迫下學習,真可憐啊。”

孫佳咯咯笑著:“還要加上你這座大山的壓迫呢!”

正說著,手機響了起來,原來任南行打電話詢問明天講話稿如何。方東急忙掛斷了孫佳的通話,回答說,劉書記提了些意見,正在修改。任南行一句,你們辛苦了,就掛了電話。

不多一會兒,鄭新海拿著修改好的稿子來到方東辦公室。方東這回不敢怠慢,拿起筆一頁一頁認真看了一遍,覺得不是很滿意,抬頭看了一眼鄭新海,見鄭新海一臉疲憊,於心不忍,隻得自己動筆修改起來。改了一個多小時,才叫鄭新海到打字室重新輸入。

鄭新海和方東拿著改好的稿子到劉揚帆家時,已是晚上10點半。劉揚帆換了睡衣睡褲,正坐在沙發上等著。方東和鄭新海分別在劉揚帆身邊坐下,劉揚帆認真地看起了稿子。方東怕影響劉揚帆看稿,把電視的聲音調小,也不敢去調換頻道。注意力不由集中到電視上方牆壁掛著的一幅啟功寫的“中流砥柱”。方東本來就是個書法愛好者,在書法上也花了不少功夫,越看越覺得這幅字不對勁。

劉揚帆看完稿子,沉思了一會兒說:“機構改革問題全省貫徹都差不多,就是如何取得效果這點在各地是不一樣的。我們是欠發達地區,情況與全省其他地方更不一樣,改革的難度也大。”他還想多說,看了一下手表已是晚上11點多,便說:“你們辛苦了,先回去吧,還有什麽新的建議明天開會時再給我。”

方東回到賓館,躺在**,頭腦還在想那幅字。那幅字的宣紙實在老舊,但從筆墨上看,似乎是近年寫的,難道啟功家裏有那麽多年屯集的老紙?閉上眼,突然感覺腰有些疼,起來剝下一貼風濕膏貼了上去,又躺在**。中午沒有午休,人感覺有些迷糊,不知不覺竟做起夢來。

“中流砥柱”這個“砥”字處理得有點怪啊,按啟功的風格,應比較內斂,不可能攤得那麽開?方東問劉書記,這原是哪裏淘來的,別被人騙了。可劉揚帆根本不理他,自顧自地講著編製工作:“編製問題的不平衡性、差異性、特殊性、緊迫性;編製問題必須加強常態性管理、必須靠製度、必須按程序辦;編製問題有必要組織回頭看、有必要強化責任追究、有必要公開公示……方東,你老盯著我幹嘛?”

突然一陣手機鈴響,方東猛地從夢中驚醒。一看,原來是孫佳發來的信息:阿東,注意休息、注意腰痛、別碰不該碰的。你的小佳。唉,連老婆的信息也要強調三點意見,都是跟自己學的。方東忙坐起來,記下了夢中劉揚帆講話的提綱,心想這提綱還真不錯。不過,方東想還是盡快搬回家裏住,賓館住宿雖然方便些,兩個晚上都做夢又花錢實在劃不來。

第二天上午,全市編委會議在海川賓館召開。會議先由市長鄭玉類作報告,最後劉揚帆做總結。鄭玉類開始作報告時,方東將昨天晚上整理的提綱送到劉揚帆麵前,低頭附耳幾句,坐回會場的第二排。劉揚帆翻開筆記本,在本本上迅速地記著什麽。鄭玉類講完話,劉揚帆開始講話,鄭新海早就把錄音機放在劉揚帆麵前的桌麵上。劉揚帆以標準的男中音講了三個方麵的內容,全場靜悄悄的。劉揚帆把昨天的講話稿、方東擬的提綱和他自己的思想巧妙結合起來,講了1個小時,十分流暢,也很到位。方東頓生欽佩之情,再扭頭一看坐在後排的鄭新海和周見,兩人臉色輕鬆,回過頭來,劉揚帆正準備宣布散會,全場已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