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悚然發現 一

十天以後,走過的人還是下意識地望坦桑德拉橋下一眼,目光落在城市的排汙口,五顏六色的**湧出,幾秒鍾的觀望,流出的東西沒變化,然後走開。

“屍體,人的胳膊。”報案人神色慌張,語無倫次,他比劃著,“這麽長一段胳膊……還連著手。”

十天前,藍磨坊街派出所接到報案。

“慢慢說,你在什麽地方看見人的胳膊?”所長問。

“河裏,唔,橋下。”報案人很難鎮靜下來,他給見到的屍塊嚇壞啦,“兩隻胳膊,還連著手。”

“哪座橋?”所長問。

“坦桑德拉。”報案人說。

民間管穿過市區河流的一座橋叫坦桑德拉,非典時期有一個病人從那個本沒名字的橋上跳下去自殺,看過一部電影的人竟叫這座橋坦桑德拉,既定俗成,後來官方也有人叫了。據說有人提議,就叫此橋為坦桑德拉,也是對本市那場抗擊非典的一種記憶。

坦桑德拉在藍磨坊街派出所轄區內,出現碎屍便是大案,所長一方麵命人向上級報告,一方麵帶上警察隨報案人趕到現場。

兩隻手臂放在河邊草叢裏,上麵遮蓋一個方便麵紙箱子,當地風俗,死人不可見陽光,報案人是個拾荒者,不缺少紙殼子類,隨手蓋上一塊,是對死者的尊重。

警察揭開遮蓋物,見到兩隻胳膊,正如報案人描述的,連著兩隻手,經過水浸泡膀張(膨脹),仍見人手的形狀,但已經高度腐爛。

“在哪兒發現的?”所長問。

報案人指著橋下的排汙口,說:“在那裏邊露出一隻手,我用鉤子鉤住一拽……”

所長跟一名警察走下橋,來到排汙口的上方,髒水汩汩流出,城市的顏色從這裏外泄,從多個場合流出的東西匯聚到一起,應該是一本書,有愛情有仇恨有血腥,這兩隻胳膊是其中一個細節吧?

“我用一下你的鉤子。”所長說。

報案人的鉤子有幾種,長的短的,鐵的鋼的,用途較廣泛,所長挑選一種像爐鉤子的鉤子,探進排汙口,沒尋找到任何東西。

“有嗎所長?”岸上的警察問。

“什麽都沒有。”所長再次使用鉤子,弄上一隻黑塑料袋,大概有人將塑料袋丟在下水道裏,衝到排汙口來。

刑警趕到,法醫首先檢查屍塊,取樣、照相,然後帶走兩隻手臂。按慣例,6月16日發現屍塊,定位“6·16碎屍案”。殺人碎屍屬於刑事大案,市局成立了專案指揮部,由刑警支隊長明天罡具體負責。

再次勘查坦桑德拉的現場,可以肯定此處不是殺人的第一現場,從下水道流出,城市地下網管哪一個口都可以投下屍塊,各戶的下水口都可能撇屍體,還有無數的下水井可以投屍。

“明隊,我們應該去水務局。”刑警歐陽誌學說,他的建議很合理,即被支隊長采納。

三江水務局管城市的供排水,有地下管網的詳細資料,配合刑警拿出圖紙,尋到坦桑德拉橋,以它為中心方圓一公裏範圍內,是居民、學校、醫院和一個街道辦事處。

“天哪,一萬多戶!”歐陽誌學驚訝,他沒想到人口密度竟然這麽大,加上機關單位,使用這段地下管網的人更多,尋找到屍塊從哪兒投下去的,無疑大海撈針。

“如果真的確定針掉到大海裏,撈,一定撈!”

“撈針?”歐陽誌學搖頭。

“是啊,撈針。”明天罡說。

這就涉及一個問題,能否撈到。

“一個人不隻有兩隻胳臂吧?其他部位呢?”明天罡認為既然是碎屍,其他的屍塊還要拋棄,拋棄到哪兒?如果丟到地麵上呢?坦桑德拉橋周圍應是偵察範圍,尋找屍源放在首位,確定死者身份,順著線索查下去。他說,“居民住戶的下水道口很難放下去胳膊,需要較大的下水口。歐陽,你想想這還是大海嗎?”

“噢!”歐陽誌學幡然道,“明隊的意思,殺人的現場在某公共場所。”

明天罡相信屍體其他部分也會出現,至於以什麽形式出現──直接拋屍或繼續扔進下水道──最終要出現,技術鑒定結果出來也許會出現重要線索,譬如死者的年齡、性別、指紋、血型等等,他說:“我們摸清坦桑德拉周邊的單位情況,等一等技術鑒定結果。”

坐在一張三江市政地圖前,坦桑德拉已經給刑警隊長用紅筆圈上,尋找它的周邊單位,工廠隻有一座,夕陽紅福利廠,是一位退休幹部為該區殘疾人創辦的企業,利用三江的特產蒲棒草編織草墊出口,三所學校,一所小學,一所中學,一所大學──省中醫學院三江分院,一所醫院,一家足療館……

“我們分頭行動。”明天罡將上專案六個人分為三個小組,到這些單位走訪,熟悉那裏的情況,說拉大網也可以,具體能否網上什麽無法確定,縮小範圍將大海變成江河,目的尋找那根針,“兩天後,大家集中碰情況。歐陽,你這一組重點是韃子香醫院。”

“是!”

“歐陽,你愛人是那家醫院的護士長吧?”明天罡問。

“消化內科。”歐陽誌學說得更準確。

管它消化內神經內,支隊長明天罡覺得有熟人在裏邊,情況了解更方便。他說:“當然是外科護士長更好。”

醫院外科跟動刀子的手術有關,是否跟肢解命案有聯係,隨便想像,刑警需要一定的想像力。歐陽誌學也準備利用方便條件,對韃子香做提前了解。

“今天你早些回家,表現一下。”明天罡說,半公半私的話令部下感到親切,“你做頓晚飯。”

護士長黃倩倩曾向刑警支隊長抱怨過,說告狀也成,她語言有些尖刻道:“你們刑警還有家?還有老婆?結婚五年沒吃一頓他做的飯。”

顯然誇張,飯還是做過的,少了些罷啦。

“我回家做晚飯。”歐陽誌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