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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煙燈詭異的火光在郝掌櫃臉頰上閃爍,有幾分鬼火的味道,最終給鬼火吞噬的命運沒一個煙鬼躲得過。

“噴!”他說。

入在理教的人一般不直吸煙,由女招待來噴,那多好啊,美麗女人撮起花骨朵小嘴給噴煙,特別享受喲!郝掌櫃不是入在什麽理教的人,之前他也抽也噴,見到蔣小香他決定噴了。

噗——像撕扯布帛的聲音,蔣小香噴煙。

“舒服!”郝掌櫃嚷著。

噗!噗!噗!

“舒服!”郝掌櫃喊著要舒服死了,痛能把人痛死,舒服也能把人舒服死。

噗!這次回聲有了別的內容,他說:“你去插門。”

手端著煙槍的蔣小香,沒怎麽經過大腦就明白煙客的目的了,發財的機會就在這節骨眼上,她故意矜持道:

“人家是看火的嘛。”

“看火,沒見這兒?”郝掌櫃下流地指指褲襠,那裏有東西向外昂揚,“冒煙啦!”

“我隻管上頭噴煙,可不管下頭冒煙。”她拿糖(故意擺架子刁難)道。

“快點兒,躥轅子啦!”

“你要拉鋪?”她說句妓院的行話,為下麵的講價做個鋪墊。

郝掌櫃心明鏡似的,動錢他還發滯,問:“拉鋪一次多少錢?”

因為是旅店掌櫃,蔣小香要他多出點兒血,她伸出兩根手指。

“兩元?”

“哼,你去找二驢子!”

“二十,二十鉚大勁兒(頂多)了。”他說。

“我還是給你噴煙吧!”蔣小香不撒口,說。

這窯姐拎著棒子打劫是咋地?郝掌櫃心裏暗罵道,襠裏真的冒煙著火,燃眉之急是救火,他說:“二百就二百。”

蔣小香去插門。

“二百,太冒高(超出)了!”郝掌櫃嘟噥道。

一個妓女對付煙客綽綽有餘,郝掌櫃逛過窯子,遇到她這樣拿他的話說是“會的”頭一次,倒不是說妓女那方麵不會,職業妓女咋能說不會,程度還是有所區別,蔣小香怎樣,你看郝掌櫃怎麽說,他嚷道:“我住局,多少錢都行!”

“這裏是煙館。”她說。

“我去和理說,蓬萊閣今晚我包啦!”郝掌櫃豁出一切了。

蔣小香鄙夷地笑,包括郝掌櫃在內的男人,為圖一時樂嗬不惜傾財,既然你願意這麽做,別說我不講究。

蓬萊閣顛掀到天亮,中間郝掌櫃要了一次煙,他從二嫂手裏接過煙膏說:

“何仙姑太厲害了,沒大煙頂著還真行。”

二嫂什麽都沒說,兒子夢人等在經理室裏,和四鳳嘮嗑兒,她要去陪兒子。

“姐,工廠投產,我供給你煙份,用多少都行。”徐夢人說。他今天到煙館來,撞上這樣一幕,一個大煙瘦子進來,抹著清涕道:“徐經理,買五份煙膏。”

“我看一下你的證明書。”四鳳覺得來人買的鴉片量太大,說。

“徐經理,我天天來買煙,你還用看嘛。”大煙瘦子嬉皮笑臉,他明知自己超量,“行行好,賣給我吧。”

“你一次隻能買一份。”四鳳說,“買一份我就不看證了。”

“徐經理,看在我是你們煙館的常客,賣我……”大煙瘦子央求道,他通常多買再加價賣給沒有吸食證的煙民從中牟利,煙鬼自說是以吸養吸。

“最近供應量不足,我要保證有證的人買到煙膏。”四鳳說不賣的理由,出現了這樣一幕,煙瘦子撲通跪在她的麵前,連連磕頭,拿他沒辦法,“中了,你別來這一套了,賣你兩份兒。”

“三份吧,我再給你磕一個頭。”大煙瘦子本著多買一份是一份,軟磨硬泡。

四鳳賣給大煙瘦子三份煙膏,他捧在手裏,連連叫道:“爹呀爹,可整到你們啦。”然後出門。

“姐,他管誰叫爹?”徐夢人問。

“煙膏。”

都管煙膏叫爹了,大煙太重要。徐夢人說供給姐姐煙膏顯然做得到,鴉片加工廠年加工量以百萬兩計算,姐姐的煙館可放量用。

“什麽時候出成品啊?”四鳳有些心急,問。

徐夢人對她說,一兩天內警察局組織好勤勞奉公隊,即刻動工,趕上凍前做好地基,開春起磚壘牆,廠房蓋好安裝上機器設備就開工。

“勤勞奉公隊,又要滿街抓勞工。”二嫂插話道。

“媽,即使不建工廠,勤勞奉公隊也要組織的。”徐夢人說,偽滿洲國的法令規定,符合條件的勞工人人要出的,“守家在地的修工廠,總比去西安(遼源)挖煤強吧。”

“那倒是。”二嫂覺得兒子說得也在理。

“夢人二十多歲當廠長,真不簡單。”四鳳誇讚弟弟。

二嫂心裏還是傲不起來,幹事跟日本人刮邊兒,讓人心不托底,她沒見過走鋼絲,也不會用它來形容,總之叫人膽兒突的。

“媽,我都這麽大了,你別老為我擔心。”徐夢人勸起母親來,“是非曲直我還是能分辨的……”

說話呱呱的,尿炕嘩嘩的。二嫂心裏這樣想,嘴沒說來,她沒什麽文化,原汁原味地說更難聽:跟著小鬼子屁股後麵還能拾到好糞啊!

“天不早,我回去啦。”徐夢人告辭。

二嫂一直送他到街道上,夜深人靜,亮子裏古城進入夢鄉,一隻流浪貓沿著排水溝匆匆行走,誰也不知它要做什麽。

“你跟那個日本姑娘的事?”她問。

“她回國啦。”

“那你們?”

“媽,她還回來。”徐夢人說,但底氣有些不足,茶花貞子回國沒有音信,又不能直接去問三牧政雄,他要回避她的追問,“媽,我走啦!”

二嫂從他的口氣聽出此事不確定,也許對他來說是件好事,不跟小鬼子一鍋攪馬勺的好。

“二姑,瞅你不太樂嗬。”四鳳說。

“擱啥樂呀?”

“夢人當廠長……”

“為小鬼子當廠長我咋樂?”二嫂道出心裏話,“徐家人明麵上為小鬼子做事骨子裏煩小鬼子,你大伯,你二伯,還有死去的你爹,你四叔給小鬼子殺的,就更不用說啦。”

四鳳對日本鬼子怎樣她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