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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田數馬匆忙離開酒桌回到憲兵隊,是接到報告,逮到一個胡子,水野大尉親手逮到的,憲兵隊長特別重視,才從白罌粟煙館慶典酒桌上離開,他聽憲兵這樣說:“他可能是天狗的人。”

天狗,林田數馬像抽足大煙一樣興奮,急忙帶翻譯徐夢人回來。

“招了沒有?”林田數馬問。

“臭糜子!”水野大尉恨罵道,“隻說自己是種地的,可是他騙不了我。”

特高課工作多年的水野大尉,在他麵前蒙混過關難,胡子橫行子就沒在他麵前走掉。

亮子裏的幾家布店情況摸清,容易得手的兩家敞門臉布店規模小,所存的貨不多,即使得手,也不夠做兩百套衣服。

“去永慶號綢緞莊。”徐秀雲說。

永慶號綢緞莊店鋪恢宏,光擺在櫃台上的布匹足夠弟兄們做衣裳。問題是店鋪離警察局太近,很難得手。

“看起來,直接劫店不成。”徐秀雲對橫行子說,“我們回山,琢磨半路設伏打劫綢緞莊的進貨車,把握大一些。”

“什麽時候走?”

“明天頭晌(上午)。”徐秀雲說。

動身之前的頭天下午,徐秀雲買回一捆黃裱紙,說:“淑慧姐,我給德龍上墳。”

“我跟你去。”丁淑慧說。

“我倆一起去。”

丁淑慧用鐵印子打印紙錢兒,戀戀不舍地說:“怎麽說走就走,再呆幾天。”

“這一氣出來工夫不短,七八天啦。”徐秀雲理由道,“家也不能老扔著,該回啦。”

“要走走吧,告訴大哥一聲沒?”丁淑慧問。

“他近日心情不好,沒對他說。”

“唉,心情能好嗎?”丁淑慧打印完紙錢兒,開始折疊,“夢人當了憲兵隊的翻譯官。”

“呃?”

“三哥跟小鬼子打仗死的,小闖子偏偏為小鬼子幹事,你說說這是什麽事啊?”丁淑慧說。她不清楚徐德成詐死這件事,徐家沒幾個人知曉實情,“報應嗎?”

“哪有什麽報應,好人沒長壽,壞人活不夠。”徐秀雲感觸地說,她的親人一個一個地死去,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現在已經分不清,分清了又有什麽意義。

“也給你家叔嬸送點錢(燒紙)。”丁淑慧說。

“到哪兒燒去呀,他們連個墳骨(墳頭)都沒留下。”徐秀雲淒然道。賭徒父親徐大肚子死後警察收的屍,按無主處理,不知胡亂埋在哪裏,母親上吊自殺是父親埋的,沒對她說。

“在十字路口送錢,他們能收到。”丁淑慧迷信道。

徐家祖墳地葬著幾輩人,徐德龍墳前的碑最大,上麵刻滿文字,徐德富親自撰的碑文,將一個賭徒的生死記述之。

“德龍,我和淑慧姐來看你。”徐秀雲邊燒紙邊叨咕道。

丁淑慧各給老輩的墳墓燒些紙,在徐德成的墳前,她說:“三哥你也別怪罪小闖子,人總得找點事做呀……

紙錢在徐秀雲的手滯了,聽清了丁淑慧說什麽,憲兵隊當翻譯不一定就和日本鬼子一條心,做好事做壞事,要看尾後。

徐秀雲同橫行子出城門很順利,偽滿軍沒怎麽細盤查他們,騎在毛驢上的徐秀雲怎麽看也是走親戚的小媳婦。

“橫行子,前邊草深你站一下,擺柳(小便)。”徐秀雲說。

橫行子四處望望,通向白狼山的路上沒人,他們已經來到山腳下,再往前走算進山了。

籲!橫行子拉住驢,說:“在這兒吧!”

徐秀雲下驢鑽入路旁林子,茂密的樹毛子(灌木枝)掩蓋了她,橫行子牽驢往前走幾步,在前邊路旁等她。

噠噠的馬蹄聲在身後響起,隻見幾個日軍騎馬過來,橫行子把驢拉到路邊讓開道眼,讓他們過去。

水野大尉帶憲兵進山去,他探知天狗綹子藏在白狼山,可是偌大的白狼山,們具體藏在哪裏啊?幾個日軍從橫行子身邊走過去,有一匹馬鼻子噴出的熱氣落在他的脖子上。

本來日軍已經走過去,出人意料的毛驢犯渾,掙脫掉韁繩,嘎嘎地叫著追趕日軍,橫行子愣怔在哪兒。

“巴嘎!”騎青騍(雌)馬的憲兵舉槍對著毛驢開了一槍,毛驢倒地斃命。

“我的毛驢!”橫行子禁不住大喊一聲。

事情就怕湊巧,憲兵騎的青騍馬剛從農民手裏奪來的,它正**,毛驢追它遭槍的;橫行子見驢倒地,忍不住大喊一聲,這一聲喊帶出老奤味兒,因此暴露。

“他的不是本地人。”水野大尉說,“抓住他!”

日軍騎馬回身過來,橫行子跑已來不及,跑等於對憲兵說我心裏有鬼。水野大尉跳下馬,同幾個端槍的憲兵走近他。

“你的什麽幹活?”水野大尉問。

“太君,我地裏的幹活。”橫行子盡量裝出不驚不慌,“種地!”

水野大尉伸手摘下橫行子的帽子,摸了摸,大笑道:“前奔兒婁後勺子,你不是東北人,帶走!”

“太君,我是本分莊稼人……”

“帶回隊部!”水野大尉命令道。

俗語:南勺子,北邦子。本來老奤算不得南方人,行子也沒勺子,水野大尉偏這麽說,總之要抓人。

僅憑說話的口音確定此人是胡子,林田數馬不信,他說:“怎麽斷定他是胡子,還與天狗扯上。”

“隊長,開始我見他雙腿站立姿勢呈馬步,懷疑他是胡子。”水野大尉得意道,“天助我們啊!我帶回來的路上,遇到警察局的王科長,他見過此人。”

“嗯?”一個警察科長怎麽會見過胡子,又確定是天狗綹子的人。

“天狗綹子假投降期間,改編後的特混騎兵隊在本鎮,王科長見過他。”水野大尉說。

“確定無疑?”

“是。”

“幺西!看好他。”林田數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