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滿室微光

在過了數十個不眠不休的日子,夏暖終於身心俱疲,分不清黑天白夜,日夜的思念已經侵入了骨髓。

可是,怎麽辦呢?

空****的房間,隔絕了世界的自己,依舊等不到那個人的歸來。

警察說,已經可以立案了,自己真的可以成了未亡人了。

可是...怎麽甘心呢?

她無數的告訴自己,不要等了,可是...心裏卻帶著那麽一絲絲的期盼,如果林晗會回來,連太陽都是那樣的溫暖。

在蕭條了一段時間後,被自己的好朋友駕著去了醫院,那個時候,她才在鏡子裏看見如此狼狽的自己。

那樣難看的,瘦骨嶙峋的自己,一定不是林晗喜歡看到的樣子。

“夏暖,不要這樣下去了。你不是有等著他的決心嗎。那為什麽,不好好對待自己。”

路淺罵她,卻罵哭了自己。

夏暖低聲的啜泣著,看著窗外的陽光,春天來了,好像什麽都過去了。

自己的愛情,自己的思念還會發芽嗎。

終於,不在隱忍,她嚎啕大哭,原來,我不會一直那麽堅強,每次午夜夢回的思念蝕骨,痛不欲生。

“路淺啊,怎麽辦啊,我好想他。”

路淺大著肚子,拍著她的肩膀,“那就想啊,我們陪你一起想他。”

如果那個人不會回來,至少他還活在我們的記憶裏的,像是年少那樣,即使安靜的像是空氣,卻沒有人敢忽視他的存在。

夏暖又住了很長時間的院,她不想流連病榻,卻害怕徹底康複的時候,那樣空虛的感覺。

想過死的,卻又害怕。

哪怕是死了,萬一都見不到他,怎麽辦呢?

林晗,如果上帝有存在,那麽你可以不可以跟他說一下,讓他寬恕你回到我身邊。

又是半年,b市的秋天蕭瑟,卻有著那麽一股濃濃的浪漫。

夏暖彼時穿梭在凱蘭大道上,裹著杏色的毛呢大衣,拿著手裏的一遝遝文件,奔跑著,風吹起了她的長發,繽紛絢麗。

有人從身後叫她,“夏暖呀,你跑什麽呀?”

夏暖不好意思,手心的文件堅硬,“昨晚睡過了,忘記交稿了。”

來人扶了扶眼鏡,長歎一口氣,“你呀,又會被主編罵的!”

夏暖低下頭,看著已經散碎的黃色葉子,揚起來微笑,“我啊,都習慣了。”

“你到底是怎麽這麽樂觀的?”

“因為,已經不用傷心了。”

她用盡全力,望著市中心那好好的建築,不停的奔跑,大衣的一角卷起,勾勒出了鮮豔的弧度。

我們,應該全力的奔向未來,對吧?

帶著不想忘記的人,帶著那些珍視的記憶。

進入新的工作並不順利,因為算起來,夏暖已經很長很長時間沒有工作了,麵對那樣複雜的人事關係,多多少少也有了些新的感悟。

有的時候,黑不是黑,白不是白。

你錯了是你的錯,你沒錯也是你的錯。

夏暖交了稿,卻被幾個同事冷漠的無視,反而還怪她非要到了最後一秒才交。

想著自己學曆不是特別好,夏暖微微一笑,把苦楚往肚子裏咽。

不奢求自己的溫柔能換來所有人的諒解,隻是,問心無愧就好。

隔壁部門有人看不過去,仗義執言了兩句,偏偏又是剛剛畢業不久的男孩子,一副白淨麵容,暖暖姐,暖暖姐的叫著。

因為想了某個人當年的模樣,夏暖也很感激,偶爾請學弟吃個冰淇淋。

可是,傳言就開始了。

夏暖是不在意,直到那個小學弟下班後神秘兮兮的等自己,心裏這才明白,無風不起浪啊。

手機一直在響,夏暖默默的估摸著時間,委婉的聽他說完了話。

“暖暖姐,其實我特別喜歡你!

“啊,可是我比你大五歲啊。”

“沒關係,那我也喜歡你。”男孩兒的臉上是羞澀的,他看著夏暖,“也許你不喜歡我這樣的,可是,我喜歡你這樣的。”

夏暖不自覺的紅了眼睛,卻是揚起來自己的右手,那上麵,無名指上有顆小小的鑽石戒指,依然熠熠生光。

“我結婚了啊!”

“啊?”

“弟弟呀,不好意思了!”

大步的離去,夏暖默默的看著無名指上的那個戒指,嘴角又是溫柔的笑了。

我這輩子啊,有一個好弟弟就可以了。

安霖白帶著孩子開車到了不遠處,看著這陌生的男孩兒,熟悉的女人,有些吃驚。

“爸爸,阿姨...漂亮!”

安霖白捏捏孩子的臉,“原來還叫媽媽的。”

小孩子別扭的扭過臉,那還不是外婆說,自己有媽媽。

雖然,那個媽媽從沒見過的樣子。

打開車門,夏暖先是跟小孩子親昵,然後上了後車座,想著已經遲到了五分鍾,有些不好意思。

“對不起啊,讓你等了。”

安霖白笑笑,摘下來墨鏡,“沒關係,反正也來得及。”

“嗯,那快點吧。”

“那個人...沒關係嗎?”安霖白若有所指,卻不說明。

夏暖歎氣,笑言,一個可愛的弟弟。

手指扭著鑰匙,安霖白搖搖頭,發動了車子,現在的年輕人啊,可真的是....

雖然,他也年輕,今年也不到二十八歲。

火急火燎的來到了醫院,路淺剛剛做完了產檢,那小丫頭疼得死去活來的,一邊哭著,一邊大喊,“邱墨,再也不要給你生孩子了!”

邱墨心疼的也直掉眼淚,僵硬著,當然不生了。

早知道自己老婆會這麽的痛苦,自己恨不得把那孩子塞回去。

路淺哭夠了,迷糊之中看到了某人,撅著嘴巴,“夏暖呢,是不是來了啊?”

夏暖趕忙上前,說,“我在這兒呢!”

“你陪我進去行不行?”

“呃...”夏暖猶豫,自己倒是沒問題,隻是好像隻能進去一個人啊。

果不其然,邱墨哀怨的看著自己。

“那個啥,你老公在比較好啦!”

“不行啦!都怪他,我才這樣疼的!”

夏暖揉揉發酸的眼眶,拍她的肩膀,“呀,你都多大了?”

都要當媽媽的人了,不要孩子氣啦!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有多麽羨慕你。

伴隨著哇哇的叫聲,邱墨終於成了爸爸,他抱著老婆親啊親,夏暖不忍心打擾,跟安霖白一起看那個孩子。

“其實長得像邱墨啊!”

“嗯,不過這丫頭一定跟路淺小時候一樣刁蠻。”

安霖白很有先見之明的發言。

小小的孩子看著嬰兒溫箱裏的小妹妹,吐了吐舌頭。

不遠處,有人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嘴角流出了自嘲的笑容。

有其他的好友看著這一幕,也是頓生感慨,你別說,成熟了的安霖白,沉靜的夏暖,如若不是那樣的陰差陽錯,還真的挺適合。

“要不你們倆湊活湊活?”

“我們?”夏暖搖頭。

安霖白拉著自己兒子轉身,白了他一眼,我啊,從不湊活。

夏暖笑了,看著那樣執著倔強的背影,心疼了,這個人啊,還是那樣的嘴硬,不是一年前還說要娶我?

可是啊,不能嫁你的啊。

我有老公了....

在醫院陪了兩天,夏暖還是要去工作,一天的疲憊下來,渾身的骨頭都酸了,她脫了衣服,洗澡。

肩膀上的傷疤明顯,她閉上了眼睛,任由著淚水混合著水一起流下來。

濕漉漉的頭發被吹幹,白胖胖的麵條被煮好,她盛了兩碗,一碗給自己,一碗放對麵。

笑眯眯的對著空氣說,吃飯啦!

晚上,空****的房間裏,夏暖抱著玩偶,一個人極度的困乏,卻害怕夢裏沒有他,都不敢睡著了。

有時候,做夢都成了奢侈。

她哭著打電話給雲朵,“我害怕,我早晚會忘了他。”

不是那樣徹底的忘記,而是再也記不起他身邊的感覺,無法回憶起那些畫麵的真實感。

雲朵也哭,她說,夏暖,如果難受,忘記吧?

夏暖說,我忘不掉啊?

雲朵笑了,“那,回去看看吧!”

何必呢?不要逃避了,既然你要抱著思念過一輩子,那麽,請不要忘記,你們那樣快樂的回憶。

周五那天晚上,夏暖加班忙好了所有的事情,一個人坐著火車回了h城,大半年了,真的好久了。

下了火車,又做長途車,一路上,卻並沒有太多的變化,夏暖靠著窗戶,在顛簸的旅程上,想起來那個少年神明水秀的容顏。

總是在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那樣的人呢?

那個時候,她靠著他的肩膀,即使彼此並不是那麽的親密,回想起來,卻是難得的靜謐時光。

她帶著他跑,躲避黑車司機的吆喝。沿途給他介紹風景,帶著一些小小的驕傲。

珍藏在心底的回憶,都是寶藏。

站在樓下,淩晨三點,整個小區黑漆漆的。

她摸摸口袋裏的鑰匙,爬上了樓,打開門,一切還是當初的模樣,甚至,還全是那個時候自己弄的狼藉。

灰色的窗簾全都是灰塵,拉的緊緊的,一絲縫隙也不留。

她站在那裏,忽然間舒服了。

原來,就是這樣地感覺啊。他在自己的心底,根本不用盡力的呼喚,隻是,一直都在那裏。

擦擦眼淚,她手腳忙活著將臥室收拾幹淨,這才想起來,冰箱裏的東西都過期了,胡亂的收拾一番,她踩著高跟鞋下樓了…

小區的超市大爺還是那樣的勤快,淩晨五點,就開了門。

夏暖挑挑揀揀,買了很多很多的東西,什麽薯片,冰淇淋,方便麵,速凍水餃,付錢了,發現自己沒帶錢包。

老大爺笑眯眯的,“你拿回去,一會兒來付錢就可以。”

夏暖搖搖頭,這怎麽可以!

人家大爺做生意也不容易,自己這麽大人了,還玩賒賬那一套?

一路小跑著上了樓,她掏出了鑰匙,卻發現,門很容易的就開了?!

夏暖暗暗的歎氣,看來真的是老年癡呆了。下樓不鎖門了。

推開門,窗簾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拉開了,淩晨五點二十五分,太陽升起來,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直直的撒在她身上。

夏暖渾身的血液凝固住了,她微微的側過頭,聽到了書房處傳來的腳步聲,雖然很慢,卻越來越近了...

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砸在地板上,擲地有聲。她覺得,那天早上,一室的微光,再沒有比這更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