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合作

王一川伸手接過那個口香糖盒子,打開倒了兩粒。他把口香糖扔進嘴裏,笑了。

“來了?”

淩季雨在他身邊坐下來,把口香糖盒子拿回去,揣進口袋:“來了。”

“來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那可不一定。”淩季雨笑道。

“我會抓你的。”王一川笑道,“這樣的距離,你跑不了。”

“你放心,我不會跑,不過我相信你不會抓我。抓了我,有些事你就不會知道了。”淩季雨懶懶地往後靠去,“而且說實話,你應該也不會認為真的是我殺了範桂花吧?”

“不是你,你跑什麽?”

“不跑等著被你們關進看守所?”淩季雨說,“等你們查清楚了,我不知要在裏麵關多久。萬一你們查不出來,真把我當成凶手,我豈不是冤枉死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耽誤時間。”

“那你今天怎麽又出來了?”

“尋求合作,找人組隊。”

王一川啞然失笑:“有時候我真奇怪你的腦回路是怎樣的。你現在被全滬海市的警察圍捕,你居然找一個警察合作,組隊?”

“是和一個被停職的警察合作,組隊。”淩季雨說,“你都被停職了,還管那些幹什麽?”

“你消息倒是蠻靈通的。”王一川說,“不過,我都被停職了,還和你組隊幹什麽?再說,我把你抓回去,也許我的停職生涯就結束了。”

“我說了,你抓我回去,有些事你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了。”

“比如說?”

“十年前有一個警察死在春申江裏的事。”

淩季雨說完,就抱起手臂看著王一川。他看到王一川的眼裏射出兩道淩厲的光。這位被停職的警察陰冷地看著他,說道:“老淩,你今天晚上真的走不了了。”

“我就沒打算走。”淩季雨聳聳肩,“而且我有預感,你不但不會抓我回去,還會去買幾罐啤酒,打包幾盤子菜,和我徹夜長談。”

“我為什麽要買啤酒和菜?”

“因為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就靠嚼口香糖頂著。”淩季雨說,“我剛才說不跑,其實也是沒力氣跑。我沒錢了,微信和支付寶裏的錢又不敢用,王隊,去買點什麽給我吃吧,我真的很餓。”

王一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希望你告訴我的事值這頓飯錢。走吧,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當然不離開,你走了,我就沒飯吃了。”

兩個人走過街道,一直走到附近的夜市,王一川買了熟食和啤酒,詢問淩季雨要不要在這裏吃。那位律師嘴裏咬著一根烤腸,卻警惕地往周圍看著,說:“不在這裏,不能在這裏談,到我躲的地方吧。”

對於這種主動暴露藏身地點的行為,王一川欣然同意,當然在跟隨淩季雨的時候也是萬分小心。淩季雨帶著他在小巷中穿行,中途還從一個小區圍牆翻了過去。穿過一個廢棄的建築工地,淩季雨帶著王一川走進了爛尾樓,踩著坑窪不平的地麵,向上一層走去。

“這地方我們應該搜過。”王一川看著周圍說。

“對,你們搜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的下水道井蓋下麵蹲著呢。”淩季雨說,“當時歐陽妹妹就站在我頭頂,可惜她不穿裙子,否則……”

他猥瑣地笑了笑,帶著王一川走到最上麵一層,掀開牆角的一團編織布,露出他的背包。他從背包裏扯出一條毯子鋪在地上,招呼道:“王隊,快把吃的拿過來!”

月亮的清輝灑在爛尾樓上,一切清晰可見。王一川把吃的放到毯子上,淩季雨迫不及待地盤腿坐下,拿起一個饅頭猛吃了兩口,隨後砰地開了一罐啤酒痛飲著。

王一川沒吃,而是開了一罐啤酒坐在一邊看著。淩季雨吃飯的樣子如同餓死鬼托生,顯然是餓得很了。直到三個饅頭、一盤牛肉、半隻雞、一盤土豆絲被他吃了個精光,他才胡亂抹了一把嘴,拿起啤酒慢慢喝著,看著還剩下的半隻雞、兩個饅頭,臉上露出滿意的樣子。

“能再給我幾百塊錢嗎?”他滿懷希望地問,“接下來這幾天我也得吃飯不是。”

王一川咽了口唾沫,對於這種“讓警察資助嫌疑人繼續逃亡”的腦洞實在是無話可說。他向他晃晃啤酒罐:“說說吧,你剛才說的事。”

“咱們這算合作達成,組隊成功嗎?”

“算我給你一個自首立功的機會。”王一川說,“我可沒說要和你合作。那是個命案,沒有做交易的餘地。”

“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麵對誰,不知道這裏麵有什麽內幕。”淩季雨說,“這個案子比你想象的複雜得多。我之所以找你,就是為了尋求合作,如果不合作的話,我什麽也不會說,你把我抓回去好了。不過我要問你,現在的證據一定能確認範桂花是我殺的嗎?你就不怕耽誤了時間,放跑了真正的凶手?”

“凶手是誰?”

“我不知道。”

“那還合作個屁。”

“但是我有線索。”淩季雨說,“而且我們雙方有共同的利益。你可能會通過這條線索破案,我可能會通過這條線索洗冤。為了證明這一點,我願意先付點定金表表誠意。”

“說說看。”

“十年前,有個警察死在了春申江裏,你聽說過嗎?好像是個年輕警察。”

王一川的拳頭握起來了,連帶著手中的易拉罐被捏扁,啤酒飛濺。他身體前傾,臉色鐵青,逼問道:“你知道些什麽?”

“我知道的是,”淩季雨斜睨著他,“那個警察是被人砍殺後為了逃生,自己跳進水裏去的。”

“你怎麽知道的?”

“如果我告訴你是範桂花和馬東聊天時說的,你信嗎?”淩季雨問。

王一川將手裏的易拉罐向淩季雨砸了過去,怒吼道:“我看你是想死了!”

十年前犧牲在春申江裏的警察是周少君,他是在調查當年的碎屍案時失蹤的。

發現他的屍體時,他穿著一件毛衣泡在江水裏,身體腫脹。王一川和重案隊的人奔到江邊時,屍體已經被打撈上來,裝在屍袋裏。柯隊長臉色黑得可怕,他蹲下去拉開拉鏈,就那樣看著。王一川不顧別人的阻攔,在柯隊長身後拚命伸頭,想看看自己好友最後一麵。於是他看到了那張腫脹的、青色的、微睜著眼的、濕漉漉的臉。從那以後,王一川就不時地做一個噩夢,在夢裏,周少君身上濕透了,水不斷從身上滴下來,他在不遠的地方搖晃,發出的聲音遙遠而清晰:“一川……我好冷啊……”

這件事成為柯隊長調離的導火索,更成了王一川的夢魘。他曾經為了尋找周少君可能的落水點沿著河道長距離跋涉。柯隊長殉職後,他更加執著地尋找著當年的碎屍案和周少君犧牲的真相。時間一年年過去,希望愈加渺茫,然而十年後的今天,淩季雨卻明白地告訴他:當年的那個警察是被追殺時自己跳江而死的;說這件事的,居然是十年後的死者範桂花!

“範桂花怎麽和十年前的事扯上關係了?你這雜種!”王一川掐住淩季雨的脖子,“你是想誆我是不是?”

淩季雨絲毫不還手,他任由王一川掐著脖子,毫不畏懼地與王一川血紅色的眼睛對視。

“我不但知道他是怎麽跳江的,還知道砍殺他的人是誰的手下。”

“誰?”

“當年的一個老流氓,叫黃思茂。”

王一川停住手,驚疑地看著他。淩季雨掙脫王一川的手,從地上撿起跌落的易拉罐,看著流失的啤酒,心疼地擦了擦易拉罐的口,把剩下的啤酒倒進嘴裏。

“我沒說一句瞎話。當年我從馬東和範桂花的談話裏聽到了這些,範桂花並不單純,她的死另有文章。”淩季雨在塑料袋裏摸了摸,又摸出一罐啤酒,“想要核實這些很簡單,現在範桂花死了,我們就隻有找馬東了。”

“你的意思是,範桂花、馬東和黃思茂認識?”

“絕對認識。”淩季雨說,“怎麽樣,這個消息有誠意嗎?”

“你在打什麽主意?”王一川盯著他問。

“我要找馬東。”淩季雨說,“我需要離開滬海市。問題是,第一,我離不開滬海市;第二,我一個人,就算找到馬東也拿他沒辦法。所以我隻能找你一塊兒去。”

“你想讓老子幫你潛逃?”王一川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不是潛逃,是一起去破案。”淩季雨認真地說,“我說了,找到馬東,你能破案立功,我能通過馬東洗冤。我這輩子算是毀了一半了,我想讓自己後半輩子活得清清白白。”

“為什麽找我?”王一川問。

“因為你能幫我離開滬海市;因為你被停職了,需要想辦法複職;因為前幾年我就聽說,你在查一個同事的死,查了很多年。”淩季雨說,“還有,王警官,我掌握的案件線索不隻這一件事,還有更多。隻要你和我一起去抓住馬東,我把什麽都告訴你!”

“為什麽不把這些告訴警方,讓警方去抓?”

“我不相信你們警察。”淩季雨冷笑著說,“這是我的事,我親自盯著才能安心,你覺得我會安安穩穩蹲在看守所裏,等著你們給我洗冤?兄弟,你們隻會忙著破那個什麽警察死亡案,至於我20多年前的名譽,你們絕不會考慮,沒有人會花心思幫我查明當年的真相。”

“20多年前的名譽,當年的真相,”王一川說,“不會是指你猥褻女人的事吧?”

“老子的一輩子,就毀在那一天了。”淩季雨陰鬱地說,“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根本沒猥褻過任何人。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弄清楚,我一定要還自己一個清白。我為這事奔走了20多年,連我媽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王隊,我的人生已經成了這樣,你至少要讓我清清白白地過下半輩子,將來帶著清白的名聲去看我媽。”

“為什麽馬東和你的什麽猥褻事件有關?”

“那天晚上,他就在範桂花旁邊坐著。李少萍喊被我猥褻時,他還裝成見義勇為的,上來打了我幾拳。”

淩季雨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你回去考慮吧,王隊。”他摸了摸裝啤酒的塑料袋,發現裏麵隻剩兩罐了,就拿出來放到自己身後,“反正我就在這附近。你要是想找我,明天晚上到這裏來,我看到你是自己來的,就會出來找你。我再向你做個妥協:出滬海市時,你可以把我銬起來,讓我跑不了;等出了滬海市,我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到時候如果你覺得我說的那些線索沒意義,或者覺得我在騙你,你可以立刻把我抓回來送進號子裏。怎麽樣,是不是更放心了?”

王一川上下打量著淩季雨,在這家夥身上,他看不到以往的那種猥瑣和輕浮,感受到的卻是一股狠勁。

“你就這麽相信我會遵守約定?”

“我是相信我掌握的東西對你的用處。”淩季雨說,“記住,別找你那些同事來抓我,隻要有一個穿警服的出現在這附近,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王一川看了他一眼,起身下樓。淩季雨在他身後補了一句:“明晚來的話,再帶點吃的,現金也帶一點。啤酒也要啊。”

夜幕下的春申江並不平靜,雖然是深夜,江上仍有駁船前行,霓虹燈光在波濤中晃動,水麵距離堤岸不到兩米,黑黝黝的如同深淵。

王一川扶著欄杆往下看著,幽暗的水麵似乎化作另一幅畫麵。他看到周少君在水裏掙紮的樣子,小胖子的身上中了三刀,刀口在水中滲著鮮血,身上的衣服浸了水後像鉛一樣重。他在短時間內耗盡了力氣,最終……

他們在警校是一個班的,也是同時來隊裏報到的。第一次看到屍塊時,他們曾經一起跑出去嘔吐。碎屍案是他們參與的第一個案子,那個胖乎乎的家夥相當賣力,他如同後來的王一川一樣,會在休息時間沿著江邊查看,琢磨著可能的拋屍地點。他認為拋屍一定會選在荒涼、沒有監控的地方,王一川對此完全不認同,曾經反問:“從支流裏漂來的,可不可能?從遊艇上扔下來的,可不可能?”

小胖子承認有可能,但是周末仍然會去江邊溜達,回來在地圖上沿江做標記。有一個周末他又出去,從此再也沒回到宿舍。大約半個月後,在春申江與長江交匯口附近的一個小水灣裏發現了他的遺體,他的屍體被水葫蘆和垃圾遮蓋著,河道清潔公司的人打撈水葫蘆和垃圾,才發現了漂浮的遺體。

小胖子死了,柯隊長被調走了,從那以後,王一川接替了周少君的工作,隻要有時間他就會去江邊一段一段地查看。十年了,他幾乎把春申江兩岸走了個遍,畫出了所有的無監控區域,對於河道走向幾乎爛熟於心。十年了,碎屍案仍然沒破,殺害周少君的凶手也沒抓到。甚至連柯隊長都在偏遠的崗位上走了,王一川相信,他是死不瞑目的。

淩季雨說範桂花和馬東聊天時說到過周少君的死,還說砍殺他的人是黃四毛的手下。這樣的說法可信嗎?王一川不知道。事實上他對淩季雨的話抱有很強烈的懷疑態度,這個人一向突破底線,什麽沒羞沒臊的事都幹,謊話張口就來,相信他的話很容易被帶到坑裏。可是他給出的條件又似乎是真誠的:出滬海市時可以把他銬起來,萬一出了滬海市,覺得他說的那些線索是假的、沒意義的,可以立刻把他抓回來。王一川不相信自己這樣一個經曆長期警務訓練的人會抓不住一個被銬起來的家夥,而且隻要自己呼叫支援,幾分鍾內一定會有附近的警力支援。

淩季雨似乎變了個人,原有的那些印象都被打破了,他眼睛裏透出來的執著讓人動容,而且如他所言,這麽做似乎真的是雙贏:找到馬東,就有可能查明周少君被害的真相,淩季雨也就有機會借此查明猥褻的真相,恢複名譽。淩季雨有一點判斷是對的,如果把這件事報到隊裏,隊裏可能無法第一時間處理。警力現在都撲在了“11·7特大殺人案”上,目前又看不出馬東和碎屍案有什麽關係,要派人跑到遙遠的甘省去找馬東,難度很大;至於淩季雨,基於現有證據有可能會先把他送到看守所裏去,那時候他的命運就完全不能自主了。

去的話,會涉嫌幫助淩季雨逃跑,真的可能會一擼到底,也許還會被抓起來。

不去的話,與周少君犧牲有關的線索全在淩季雨的腦子裏,如果他堅決不說,很有可能會錯過這次查明真相的機會。

麵前黝黑的水麵上似乎又浮現出周少君那張泡脹的、雙目微睜的臉。

王一川後退一步,用手拂了一下頭發,隱隱有了一個敬禮的動作。

風蕭蕭兮,春申水寒。

歐陽寧娟第二天下午回到了重案隊,正在看文件的傅朗抬頭看到她,不由得愣了。大家紛紛驚喜地站起來,劉苡嵐歡跳著抱住自己的好閨蜜,喊道:“歐陽,你——”緊接著她就鬆開手,往後麵一跳,嫌棄地說:“你身上一股發酵的味兒!”

傅朗問:“他們放你回來了?督察怎麽說?”

“已經沒事了!”歐陽寧娟向傅朗敬了個禮,這兩天對她來說如同做了一場噩夢。今天送她出來時,殷宏亮告訴她,平日裏老好人一般的傅朗為了替她說話,在督察支隊拍著桌子罵娘,這讓她對這位平日裏略顯窩囊的隊長充滿了感激。“督察說今天上午譚小雅聯係了他們,說自己之前摔得腦子發昏,記憶出現了偏差,經過她仔細回憶,我當時離她有好幾米的距離,因此應該不是我推她的。馮天海不知為什麽也是這麽說,督察那邊上午給他們做了筆錄,回來就跟我說結案了。”

“譚小雅改了說法?”傅朗驚訝地問,“她能那麽好心?”

“是王隊,一定是王隊。”歐陽寧娟肯定地說,“王隊來找過我,跟我說他來解決,一定是他去找了譚小雅,讓她說實話的。”

“王隊去找譚小雅了?”劉苡嵐搖頭道,“可能性不大,他要有那本事,早就讓譚小雅別誣陷他自己了。”

“他的確去找譚小雅了,昨天我開車送他去的。”張雲軍在一邊說。

一道道目光向他望去。

“別看我,具體怎麽談的我不知道。”張雲軍坐在那裏搖搖頭,“我隻是把他送到醫院,他自己進去,半天沒出來。後來隊裏找我,我就回來了。”

“這麽說,一川真的去和譚小雅談了?”傅朗問。

張雲軍點點頭:“肯定的。”

“那就一定是一川做通了譚小雅的工作啊!”傅朗感歎道,“太好了,這次真是解決了大問題!歐陽啊,以後咱可不能這麽莽撞了,啊?”

“是!”歐陽寧娟點點頭,“隊長,我下午請個假行嗎?”

“行!行!趕緊回去洗洗,休息休息!”傅朗點頭說,“這孩子,這兩天遭罪了。”

“不是,我想去找一下王隊,當麵謝謝他。”歐陽寧娟說。

“行!去吧!”傅朗說,“去問問,要真的是他的原因,你真得謝謝他。”

歐陽寧娟用力點點頭,轉身跑了出去。傅朗想起了什麽,在後麵喊:“跟陳副局長他們說了沒有?”

“沒有!你替我說吧!”

“哎!你回去洗個澡再去找王隊!”劉苡嵐衝著外麵喊,“要不然你會熏壞他的!”

歐陽寧娟回到家裏,匆匆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趕往王一川家。她心裏充滿著快樂,想要把自己已經沒事了的消息告訴他,然後當麵向他表示感謝。她還計劃著晚上拉王一川到飯店吃一頓,不然感覺對不住人家。

來到王一川家,歐陽寧娟按了半天門鈴也不見有人開門。她打王一川的電話,電話是打通了,卻無人接。

“姑娘,儂是來看房子的[img align="bottom" alt="" class="rareFont" src="images/171406519286.jpg" /]?”從旁邊的門裏出來一位老阿婆,“伊拉房東出去啦,儂要看房子明朝再來吧。”

“不是,吾是伊同事。”歐陽寧娟解釋道,“阿婆,儂剛才講看房子是哪能回事體?”

“格麽不曉得哎,”老阿婆說,“今朝來了七八撥人了,這王家小弟怕不是要賣房子?”

“賣房子?”歐陽寧娟震驚地說,她扭頭看著王一川的家門,一個不好的想法出現在腦海裏。

王隊要賣房子,和譚小雅放過自己有沒有關係?

當歐陽寧娟在王一川家門口胡思亂想的時候,幾公裏外的爛尾樓的頂層,王一川坐在一個破紙箱上,手裏拿著易拉罐,皺著眉頭。淩季雨大大咧咧地坐在對麵,正夾著菜往嘴裏塞。

“三天後,我們出發去甘省。你坐不了火車和飛機,所以我們租個車自駕過去。——你會開車嗎?”

“會。”淩季雨說,“就是很久沒摸過了。”

“有本子就行,路上慢慢適應吧,我們換著開。”

“怎麽出滬海市?”

“我有證件,他們應該不會查我的車。”

“那幹嗎要三天後?”淩季雨問,“我的意思是明天就出發。”

“我還有點事,這兩天要解決掉。”王一川說,“這兩天我就不過來了,我給你帶了點錢,你自己買東西吃吧。”

他把幾百塊錢遞給淩季雨,就站起來離開。臨走時,他低沉地說:“淩季雨,我這次等於豁出去了,邁出這一步,我可能就當不了警察了,希望你的線索不要讓我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