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野口小區”是位於東村山市野口町的一座五層公寓。曆經三十多年的歲月,已經相當陳舊了。

按響304號房間的門鈴,房門打開了。開門的是一位五官端正的白發男子。雖然還是五十多歲的年紀,但因為一頭白發的緣故,看上去蒼老了許多。那抹無情的白色,讓人不由得聯想到他的人生曾經曆過何等的殘酷。

是君原信先生吧。寺田聰問。男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是給您打過電話的寺田聰,警視廳附屬犯罪資料館的。這次承蒙接見,非常感謝。”

在調布市肇事逃逸致醫生死亡案的搜查資料中,記載著最大嫌疑人君原信的地址和電話號碼。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五年,寺田聰原本以為就算他已經搬家了也不足為奇,沒想到試著撥通電話之後,卻聽到了“我是君原”的回複。經過確認,的確是君原信本人。寺田聰自稱是警視廳附屬犯罪資料館的人,現在正在構建案件的數據庫,不過在滝井弘遇害一案的記錄中遺失了一些形式性的內容,希望能夠和他重新確認一下。以此為由,與君原信約好了見麵相關事宜。

“請進吧。”

說完,君原就把寺田聰引進了廚房。廚房裏雖然打掃得很幹淨,但幾乎沒有家具,總覺得有些淒涼。寺田聰拿出名片,交給了君原。對方伸出右手接了下來,隻看了一眼就隨手放在了桌子上,似乎一點都不感興趣。

看來君原信是右利手。在這一點上,與友部政義遇害案中的凶手形象不符。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在得知那次案件中凶手被推定為左撇子,所以才在那之後的二十五年裏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用手習慣改成了右手。畢竟,二十五年的時間那麽充裕,一定可以練得和天生右利手的人一模一樣吧。

“遺失了哪些形式上的內容?”君原信問。

寺田聰一邊回憶著搜查資料,一邊斟酌著案件的細節提了些恰當的問題。君原信一五一十地流利作答,聲音中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積極性。據說君原非常疼愛妹妹。恐怕他的時間,早在二十五年前妹妹去世的那一天,就隨之停止了吧。

許久之後,寺田聰停止了提問,說:“謝謝您的配合。這樣,記載所遺漏的問題就補全了。”

牆壁上掛著的照片吸引了寺田聰的注意。照片中,是青年時代的君原信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漂亮姑娘。他們背對著學校的正門,無憂無慮地笑著。

“……那是我妹妹。”

似乎是注意到了寺田聰的視線,君原信淒涼地說。

“這是她從護士學校畢業時照的照片。因為父母早逝,所以我代替父母去參加了畢業典禮。”

“原來如此。”

“我明明已經覺察到妹妹似乎在為了什麽事情煩惱,卻沒有好好地問問她究竟在煩惱些什麽。如果那個時候我再上點心的話,說不定妹妹就不會自殺了……”

雖然有些為難,但寺田聰還是狠下心來,問道:

“知道滝井弘被殺的時候,您是怎麽想的?”

“雖然不知道凶手是誰,但還是想謝謝他。與此同時,我也特別後悔,為什麽幹掉那個家夥的人不是自己呢?”

當著警察的麵居然如此口無遮攔,真是膽大包天。

“那您還記得滝井弘被殺一周之後的9月19日,自己都做了些什麽嗎?”

“9月19日?我不記得了。為什麽要問那天的事情呢?”

“實不相瞞,殺死滝井弘的人物現身了。”

君原信無動於衷的表情終於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您是說,殺死滝井的人出現了?”

“沒錯。”

“可這和9月19日又有什麽關係呢?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犯人說他是交換殺人。犯人替別人殺死了滝井先生,作為交換,那個人在9月19日替自己殺了伯父。”

君原又恢複了此前麵無表情的樣子。若是知道交換殺人的共犯背叛了自己,應該會流露出驚慌和焦慮的情緒吧。

“原來如此。你是在懷疑我參與了交換殺人吧。那個人在交代殺人共犯的時候,說出了我的名字嗎?”

“沒有,他倒是沒提到你的名字,隻是說作為交換殺人的條件,他殺死了滝井先生而已。”

“如果是我的話,才不會去交換殺人呢。我恨透了滝井,恨不得親手殺了他以解心頭之恨。要是交給別人動手,根本就不能平息自己的憤怒,你能理解我的那種感受嗎?”

即便是一種詭辯,但依然具有一定的說服力。如果寺田聰不是警察的話,也許就會相信他了。

但是,沒有更多具有說服力的證據也是事實。你也看到了吧。君原似乎在說。

“那麽,可以請您回去了嗎?我也差不多該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