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七章 照片

自從六年前聯邦調查局試圖揭穿他的真麵目以來,德克斯特已經決定沒有必要進行麵對麵的會談。不僅如此,他還設立了幾條防線以隱藏自己的地點和身份。

其中一個措施是,他在紐約有一套一居室小公寓,但不在布朗克斯區——那裏也許會被人認出來。他是連家具一起租賃的,每季度準時付房租,而且總是付現金。這樣,不管他住不住在那裏都沒有引起官方的任何注意。

他的手機隻使用那種按通話次數計算話費的SIM卡。這種SIM卡他買了很多,每用一次就扔進東河裏。隻要打手機時是在路上,保持通話簡短,並在通話結束後就扔掉SIM卡,即使是國家安全局,其技術設備能竊聽通話並追溯發話源頭,也無法查明這些用完就扔掉的SIM卡是什麽人購買的,而且也無法向警方指明通話的地點。

另一個手段是老式的公用電話亭。從一個話亭裏撥打的號碼,當然是可被追蹤到的;但這種電話亭有幾百萬個,除非某一個或某一排特定的電話亭受到了懷疑,否則很難去竊聽會話,確定發話人就是要追捕的人,追蹤到發話地點,並及時把一輛警車派到那裏去。

最後,他還使用名聲不好的美國郵政係統,給他的信件會寄到紐約市內離他的公寓相隔兩個街區,由一個遵紀守法的韓國人經營的一家水果蔬菜商店的信箱裏。一旦這份郵件或這家商店受到了懷疑或監視,這種方法是沒有防護措施的,但這種可能性極小。

他撥打了雜誌裏那條啟事附的手機號。他是用自己手機的一次性SIM卡撥打的,並且駕車去了很遠的新澤西州農村地區。

史蒂夫·埃德蒙毫不猶豫地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並用五句話說明了在他外孫身上發生的事情。複仇者謝過他後掛斷了電話。

美國有好幾家很大的剪報圖書館,其中最著名的由《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所辦。他選了後一個,去了它在紐約的數據庫,並支付了現金。

有許多資料可以確認史蒂夫·埃德蒙的身份,還有兩篇文章介紹了幾年前他的外孫作為一名援助工作者在波黑失蹤的事件。這都是《加拿大星報》報道的。看來這位求助者是真實的。

德克斯特再次打電話給那個加拿大人,並口述了他的條件:一筆數目可觀的行動經費,一筆預付金,以及把季利奇成功交付美國司法機關的獎金。第三筆費用如果行動失敗則免予支付。

“這對於一個我沒見過麵,而且顯然不會見麵的人來說,可是一大筆錢呢。你可以拿上它然後蒸發。”加拿大人說。

“那麽您,先生,可以返回去找美國政府。我假定您已經去過了。”

電話的另一頭一陣停頓。

“好吧,我把錢匯到哪裏呢?”

德克斯特給了他一個開曼群島的銀行賬號和一個紐約的郵政地址。“把錢匯到銀行賬戶上,把其他詳細資料寄到郵政地址。”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加勒比海開曼群島的那家銀行將通過其內部的電腦係統從十幾個不同的賬戶裏匯集款項,並在紐約的一家銀行裏開立一個記貸賬戶。該賬戶的受益人是一位荷蘭公民,他可以出示一本完美的荷蘭護照從而證明自己的身份。

三天後,一份厚厚的郵件寄到了布魯克林區的韓國人水果店,由收信人阿米塔奇先生收取了。信封裏裝著私家偵探在一九九五年和二〇〇一年春天的詳細報告,以及米蘭·拉耶克的證詞。美國各情報機關都沒有向這位加拿大人出示過關於佐蘭·季利奇的任何檔案材料,所以他對那個人的認識是相當模糊的。最糟糕的是沒有照片。

德克斯特去了新聞媒體資料室,這是如今查閱最近曆史的主要途徑。任何引起過注意的事件和人物,一般都會有媒體記者去報道,一般都會拍照。但佐蘭·季利奇差不多逃過了所有新聞記者。

與喜歡張揚、愛出風頭的澤利科·拉茨納托維奇不同,佐蘭·季利奇討厭拍照。他顯然極力回避任何公開場合。這方麵,他類似於某些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如人稱阿布·尼達爾的薩布裏·阿爾巴納。

德克斯特在《新聞周刊》裏查到了波黑內戰的一篇特寫報道,報道描述了塞爾維亞的所有軍閥,對於季利奇隻是匆匆提過幾次,很可能是缺乏材料。

有一張照片,顯示的是季利奇在某個雞尾酒會上,顯然經過剪切和放大,因此有些模糊不清。另一張照片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由貝爾格萊德警方檔案提供,顯然是回顧貝市澤姆恩街區黑幫時代。僅靠這兩張照片,不管是少年還是成年的季利奇,如果在街上擦肩而過,德克斯特都沒法認出這就是他要尋找的對象。

那個被稱為私家偵探的英國人,提到了貝爾格萊德的一個私家調查機構。現在已經是戰後,米洛舍維奇早已倒台。南斯拉夫的首都——季利奇出生、長大並且由此消失的地方——似乎就是調查應當開始之處。德克斯特從紐約飛到維也納,然後轉機抵達貝爾格萊德,並登記住進了凱悅酒店。從他的十樓房間的窗戶望下去,眼底下是這座千瘡百孔的巴爾幹城市。在近一公裏遠處,他可以看到拉茨納托維奇在大堂裏被槍殺的那個酒店,盡管當時有一群保鏢簇擁著。

一輛出租車把他載到了那個叫錢德勒的私家調查機構,主人仍是那個想當菲力普·馬洛的德拉根·斯托伊奇。德克斯特假稱在為《紐約客》雜誌撰寫一篇關於拉茨納托維奇的一萬字小傳。斯托伊奇點點頭。

“人人都知道他。娶了一個流行歌手,一個妖豔的女子。那麽你想從我這裏了解些什麽呢?”

“實際上這方麵我所需要的情況基本上已經足夠了,”德克斯特說,現在他的美國護照上的名字是阿爾弗雷德·巴尼斯。“但我還是想提一下我的第二個想法。在貝爾格萊德黑社會,有一個與拉茨納托維奇同時代的人,名叫佐蘭·季利奇。”

斯托伊奇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可是一件棘手的工作,”他說,“他從來不喜歡接受采訪,不喜歡被拍照,甚至不喜歡談論自己。膽敢刺探過他、讓他坐立不安的人……已經被‘走訪’過了。關於他的資料不是很多。”

“這我明白。那麽貝爾格萊德市內最主要的剪報材料機構是哪一家?”

“這沒問題。確實有一個,它的名字叫VIP,在弗拉察爾有一間辦公室,總編輯是斯拉夫科·馬爾科維奇。”

德克斯特站起身來。

“你就問這些?”自稱是巴爾幹地區的馬洛的斯托伊奇問道,“很難開發票呢。”

美國人取出一張一百美元的紙幣,放在了寫字台上:“每條信息都有一個價格,斯托伊奇先生,即使隻是一個名字和地址。”

另一輛出租車把他帶到了VIP剪報機構。馬爾科維奇先生正在吃中飯,因此德克斯特找到一家咖啡店,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餐並喝了一杯當地的紅葡萄酒,一直等到他回來。

馬爾科維奇先生如同剛才那位偵探一樣悲觀。但他還是在辦公室的電腦數據庫裏查閱了一下,看看存有什麽資料。

“有一條,”他說,“是英語的。”

就是《新聞周刊》裏那篇關於波黑內戰的專題報道。

“就這個?”德克斯特詢問,“這個人可是很厲害、很重要、很有名氣的。肯定有他的一些痕跡吧?”

“問題就在這裏,”馬爾科維奇說,“他確實是這麽一個人,而且還很殘忍。這在米洛舍維奇時期是沒有爭議的。他似乎在離去之前抹去了關於他的每一份記錄,警方記錄、法院記錄、國立電視台、新聞媒體等等。家庭、學校同學、以前的同事,沒人願意談論他,都受到了警告。先生,這個人就是這麽厲害。”

“你是否記得,最後一次有人試圖要報道他是什麽時候?”

馬爾科維奇想了一會兒。

“你提醒我了,我聽說有人曾經嚐試過,但結果一無所獲。在米洛舍維奇倒台,季利奇消失之後,有人試圖要寫一篇報道。好像被取消了。”

“是誰呢?”

“我的消息源說是貝爾格萊德當地的一份雜誌,叫‘OGLEDALO’,意思是《明鏡》。”

《明鏡》雜誌依然存在著,其編輯依然是烏克·科貝奇。那天是付印日,但他還是同意抽出幾分鍾時間接待這個美國人。當他聽到詢問內容時,他失去了熱情。

“那個該死的人,”他說,“我希望我永遠沒有聽說過他。”

“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的一位年輕的自由撰稿記者。很好的小夥子,敏銳、熱切,想找一份領月薪的正式工作。當時我沒有空缺的位子,但他懇求給他一次機會。所以我布置給他一項任務。他叫彼得羅維奇,斯蘭奇科·彼得羅維奇。才二十二歲,可憐的孩子。”

“他怎麽啦?”

“他被汽車碾了過去,這就是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當時他把自己的汽車停在了他與母親一起居住的公寓樓對麵,然後去過馬路。一輛奔馳車從街角開過來,從他身上碾了過去。”

“冒失的司機。”

“非常冒失。把他反複碾了兩次,然後駕車走了。”

“真令人沮喪。”

“就這麽殺人滅口了。即使在流亡中,季利奇也照樣能夠在貝爾格萊德雇凶殺人。”

“有受害人母親的地址嗎?”

“等一等。我們送過一隻花圈,肯定是送到那套公寓裏的。”

他找到了地址並向他的客人道了別。

“最後一個問題,”德克斯特說,“這事發生在什麽時候?”

“六個月之前,剛過完新年的時候。給你一句忠告,巴尼斯先生。還是寫寫關於拉茨納托維奇的事吧。那比較安全,因為他已經死了。別去碰季利奇,他會殺了你的。對不起,失陪了,今天是付印日。”

那個地址是新貝爾格萊德二十三號樓。德克斯特在那份賓館裏買的市區地圖上找到了新貝爾格萊德。那是一個相當荒涼的市區,夾在實際上並非藍色的多瑙河及其支流薩瓦河之間,隔著這兩條河流與貝爾格萊德市中心遙遙相望。

在共產黨當政時期,住宅建設的指導思想是為工人階級建造高大的公寓樓。於是在新貝爾格萊德的空地上建起了一座座高樓大廈,用混凝土澆灌成一個大蜂窩,裏麵的每一套小公寓都有一扇房門通向一條長長的、朝一側敞開的走廊。

有些樓房保養得稍好些,有些則很破敗。這取決於居民收入的檔次,以及維修的檔次。二十三號樓裏爬滿了蟑螂。彼得羅維奇夫人住在九樓,電梯已經壞了。德克斯特可以一口氣跑上去,但他不知道那些上了年紀的居民是如何去對付的,尤其是他們似乎全都是癮頭很大的煙民。

自己一個人單獨去那裏看望她不會有太大的收獲。估計她不會說英語,而他也不會說塞-克語。凱悅酒店總台的一位漂亮而聰敏的姑娘,接受了他的請求願意幫助他。她正在為結婚而積錢,在下班後工作一個小時能賺到兩百美元是很劃算的。

他們在七點鍾到達了,去得正是時候。彼得羅維奇夫人是一位清潔女工,每天晚上八點鍾要出發去河對岸的辦公樓裏通宵打掃衛生。

她是那種被生活壓垮了的人,那張布滿了皺紋和沒有生氣的臉說明了一切。她很可能隻有四十幾歲,但看上去快七十歲了。她的丈夫在工廠裏的一次意外事故中死去,幾乎沒有得到過什麽補償;她的兒子被殺死在她自家的窗戶底下。如同赤貧的家庭突然有富人來訪,她的第一反應是懷疑。

德克斯特帶來了一束鮮花。她上次收到鮮花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賓館服務員安娜姑娘把那些花分插在這個小小的破敗房間裏的三個地方。

“我要對發生在斯蘭奇科身上的事件寫一篇報道。我知道這樣做無法使他起死回生,但我也許能夠揭露那個害死他的壞人。你願意幫助我嗎?”

她聳聳肩。

“我什麽也不知道,”她說,“我從來不過問他的工作。”

“他死去的那個晚上……他身上是不是帶著什麽東西?”

“我不知道。屍身被搜查過了。他們拿走了一切東西。”

“他們搜查了屍體?就在街上?”

“是的。”

“他有什麽文件嗎?他是不是留下過什麽筆記?在這套公寓裏?”

“是的,他有過一堆紙片。還有他的打字機和鋼筆。但我從來沒去看過它們。”

“我能看看嗎?”

“已經沒有了。”

“沒有了?”

“被他們拿走了。全部拿走了。甚至連打字機的色帶也被拿走了。”

“警察?”

“不,是那些人。”

“什麽人?”

“他們回來過,車禍兩個晚上之後。他們逼我坐在一邊的角落裏,到處搜了一遍。拿走了他的所有東西。”

“他曾經為科貝奇先生工作的東西一件也沒有留下來?”

“隻有一張照片。我當時忘了那張照片。”

“請給我說說那張照片。”

經安娜翻譯後,那張照片的來曆和事情經過一點一滴地顯露出來了。在他死去之前三天,斯蘭奇科這個初出茅廬的新聞記者去參加了一個新年酒會,但紅葡萄酒玷汙了他的西裝。他的母親把它放進一隻洗衣袋裏準備以後去洗。

在他死後,這事就沒有意義了。她也忘了那隻洗衣袋,歹徒們從來沒有想到問過她。當她整理死去的兒子的衣服時,那件沾有葡萄酒汙漬的西服倒了出來。她快速地去掏了掏口袋,看看兒子是否忘了錢,但她摸到了一張半硬半軟的卡片。那是一張照片。

“你還保留著嗎?我能看看嗎?”德克斯特問道。

她點點頭,走向房間角落裏的一隻針線盒。

照片裏是一個男人,在沒有防備時被拍到的,他在最後時刻看到了攝影師。他試圖抬起一隻手去掩蓋自己的臉,但照相機的快門搶在了前麵。他被正麵拍攝到了,挺著腰杆,穿著一件襯衣和便服外套。

這張照片是黑白的,沒有專業攝影的清晰水平,但經放大和增強之後,是德克斯特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照片。他回想了一下他在紐約發現的、現在放在他的手提箱夾層裏的那張少年時期的照片,和在雞尾酒會上的那張照片。它們全都有點粗糙,但肯定是同一個人。是佐蘭·季利奇。

“彼得羅維奇夫人,我想買下這張照片。”他說。她聳聳肩,用塞-克語說了些什麽。

“她說你可以拿走照片。她對它不感興趣。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安娜說。

“最後一個問題:在死去之前,斯蘭奇科是不是離開過一陣子?”

“是的,十二月份。他離開了有一個星期。他不肯說他去了哪裏,但他的臉曬黑了。”

她送他們到了樓梯口,旁邊是已經壞了的電梯。安娜先下樓梯。當她走得聽不見他們說話時,德克斯特轉向這位同樣失去了孩子的塞爾維亞母親,用英語溫柔地說話了:

“夫人,我說的話也許你一個詞都聽不懂,但將來有一天,如果我能把這個惡徒抓到美國的監獄裏,這部分是為了你。”

她當然沒有聽懂,但她報之以一個微笑並說了聲“哈瓦拉”。在貝爾格萊德的一天之內,德克斯特已經學會了這個詞,它的意思是“謝謝你”。

他已經讓出租車在外麵等著。在抵達郊區的安娜家時,他讓她下了車,給了她兩百美元。在返回市中心的路上,他再次審視這張照片。

季利奇站在一處開闊而空曠的水泥或瀝青地坪上。在他身後有一些像倉庫一樣巨大而低矮的建築物。在一座建築上,有一麵旗幟在微風中飄揚著,但它一部分在照片之外。

還有一樣東西從畫麵之外伸進來,但他猜不出是什麽東西。他拍了拍出租車司機的肩膀。

“你有放大鏡嗎?”

司機聽不懂,但德克斯特用手勢比畫之後他明白了。司機點點頭。他的車門雜物盒裏有一麵放大鏡,用於閱讀城區道路圖。

從左邊伸進照片裏來的那個長而扁的物體能夠看清楚了。那是一架飛機的翼尖,但離地不超過六英尺。所以不是一架商業客機,而是一架輕型飛機。

然後他認出了背景裏的那些建築物。它們不是倉庫,而是機庫。不是能遮蔽客機的大型機庫,而是用於私家飛機或商務飛機的較小型,這些飛機尾翼高度極少超過三十英尺。那人是在一座私人飛機場,或者是在一個航空港的商務飛機區裏。

賓館裏的員工給他提供了幫助。是的,貝爾格萊德市內有好幾家網吧,全都開張到很晚。他在一家快餐店裏吃了飯,然後坐出租車去了最近的一家網吧。他登陸他最喜歡的搜索引擎,要求查閱世界各國的國旗。

死去的記者拍攝的照片裏,機庫上麵飄揚著的旗幟是黑白單色的,但顯然旗幟裏有水平的三道條紋,其中最底下的那條顏色最深,看上去像是黑色的。如果不是,起碼也是深藍色的。

當他瀏覽世界各國的國旗時,他注意到差不多有一半的國旗都在條紋上飾有某種標識、皇冠或其他圖案。他在尋找的這麵國旗則沒有這種花飾。那就把數量降到了另一半。

隻有橫向條紋,條紋裏沒有標識的國旗不超過二十幾麵,而且底部條紋是黑色或者接近黑色的隻有五麵。

加蓬、荷蘭和塞拉裏昂的國旗全是三道橫向的條紋,最下麵的那一條是深藍色的,這在黑白照片裏會顯示出黑色。隻有蘇丹和另一個國家的旗幟的最底下條紋肯定是黑色的。但蘇丹的國旗在靠近旗杆處有一個綠色三角形,縱跨那三道橫條紋。剩下來的那麵國旗在旗杆處有一道豎向條紋。盯著這張照片,德克斯特可以分辨出第四道條紋;不是很清楚,但確實存在。

靠近旗杆處的是一道紅色的豎向條紋,加上從上到下的綠、白、黑三道橫向條紋。季利奇正站在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某一個機場裏。

即使在十二月,一個白皮膚的斯拉夫人照樣會在阿聯酋被曬黑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