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最後的歸宿
那天夜晚的剩餘時間裏,英國特空團的三名戰士一直在急行軍。他們的行進速度把唐·沃克落下了。美國飛行員雖然沒有背包,而且形體也不錯,但他還是累得直喘粗氣。
有時候走著走著,他會跪倒在地上,覺得他再也邁不動步子了,即使現在死也比全身肌肉沒完沒了的疼痛要好。但每次他跪在地上不肯挪步時,總會感到一雙強有力的手把他拉起來,還會聽到斯蒂芬森中士在他的耳邊用倫敦腔的英語說:“來吧,朋友,隻有一小段路程了。看見那道山梁了嗎?我們或許會在山梁的那一邊休息一會兒。”
但他們一直沒有休息。他們不是朝南走向哈姆利的山腳,因為麥克·馬丁估計在那裏會遇上共和國衛隊的機動部隊,於是他們朝東走向與伊朗接壤的高山地區。這一策略會使共和國衛隊的烏貝蒂山民巡邏隊追著他們屁股追趕。
剛過黎明,馬丁回頭去看山下。他看見六個烏貝蒂人,長得身材剽悍,正奮力登山追上來。當這些追兵到達第二個山頂時,發現一個獵物正背對著他們坐在地上。
這些部落人跑到岩石後麵隱蔽起來,然後開火,把那個外國人的背部打得全是窟窿。屍體跌倒了。共和國衛隊的六名巡邏兵邊掩護邊跑上去。
太晚了,他們看到那具屍體其實是一隻背包,披上了一件迷彩軍服,上麵安放著沃克的飛行頭盔。當他們站在“屍體”周圍時,三支裝上了消音器的赫克勒-科奇MP衝鋒槍把他們掃倒在地。他們再也沒能爬起來。
到了哈納金鎮的上方,馬丁才命令休息,並發了一個電報給利雅得。斯蒂芬森和伊斯曼擔任警戒,麵朝著西方。如有追捕巡邏隊,肯定會從那個方向過來。
馬丁隻是簡單地報告利雅得,特空團現在剩下三名戰士,還有一個美國飛行員與他們在一起。為防信息遭截聽,他沒有報出他們的方位。然後他們繼續前進。
在靠近邊境的高山上,他們發現了一個可以棲身的小石屋,應該是當地的牧羊人夏天到高山上放牧時使用的。安排好輪流放哨警戒之後,他們在那裏等待四天的地麵戰過去。在遙遠的南方,盟軍的坦克部隊和空中力量在九十小時的閃電戰中擊潰伊拉克陸軍,開進了科威特。
在地麵戰的第一天,一名形單影隻的軍人從西部進入了伊拉克。他是沙葉雷·馬特卡爾突擊隊的一名以色列人,由於他能說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語,而被選中執行這個任務。
一架配有長航距油箱並塗有約旦陸軍標誌的以色列直升機,從內格夫沙漠飛來後掠過約旦的沙漠,把那個人放在了魯韋希德邊境站南邊的伊拉克境內。
直升機放下他之後,轉身飛過約旦回到了以色列。
與馬丁一樣,這個軍人也有一輛配置粗紋沙漠輪胎的舊摩托車。雖然看上去沾滿塵土、破破爛爛、鏽跡斑駁,但摩托車的發動機處於最佳狀態,而且掛在後輪的兩個馱袋裏還裝著副油箱。上司對他的安全考慮是極其嚴密的。
那軍人駕著摩托車沿東向的公路行駛,於太陽下山時進入了巴格達。
街談巷議的小道消息傳播得似乎比電報還快,巴格達市民現在已經知道他們的軍隊在伊拉克和科威特正在遭受重創。到了第一天的晚上,秘密警察部隊就已經縮進了兵營裏。
現在空襲轟炸已經停止了,因為多國部隊的所有飛機需要在戰場上空飛行。這樣巴格達的市民可以自由活動,公開談論著,美國人和英國人即將來臨,把薩達姆·侯賽因趕下台。
這種論點將會持續一個星期,直至後來人們明白多國部隊不會進來了,秘密警察對市民的管理才又加強了。
長途汽車總站擠滿了士兵,大都穿著單衣單褲,因為他們已經在沙漠裏甩掉了他們的軍服。這些都是逃兵,躲過了布置在前線後防的憲兵行刑隊。他們現在正以低價出售他們的卡拉什尼科夫步槍,換得一張返回家鄉的車票。剛開始時,這些步槍還能每支賣三十五第納爾;四天以後,價格跌至十七第納爾。
這名以色列滲入者有一項工作,他在夜間完成了這項工作。
摩薩德隻知道阿爾方索·本茨·蒙卡達在八月份撤離時,留有三個可發給耶利哥信息的死信箱。後來,出於安全考慮,馬丁已經放棄了其中兩個,但第三個仍在使用。
那個以色列人在三個信筒裏放進內容相同的信息,做上三個相應的粉筆記號,然後騎上摩托車又往西行,匯入到朝著那個方向蜂擁而去的難民潮中。
到達邊境又花了他一天時間。他轉下幹線公路,朝南進入空曠的沙漠,越過國境進入約旦,找出他隱藏在那裏的方位儀,發出了一個信號。嘀嘀作響的無線電信號當即被一架在內格夫上空盤旋著的以色列飛機接收到,於是那架直升機回到會麵地點,把滲入者接回來了。
在那五十個小時裏他沒有睡過覺,吃得也很少,但他完成了任務並且安全地回到了家裏。
在地麵戰的第三天,愛迪絲·哈登堡回到溫克勒銀行的辦公室裏,感到既迷惑又憤怒。頭天早上正要去上班時,她接到了一個電話。
打電話的人說一口完美的德語並帶有薩爾茨堡口音,他自我介紹是她母親的鄰居。他告訴她,她的母親哈登堡太太因為踩上一塊冰從樓梯上滑下來,傷得不輕。
她馬上打電話給母親,但對方一直忙音。最後她氣急敗壞地把電話打到了薩爾茨堡電話交換局,得到答複說那個電話一定是出了故障。
她又打電話給銀行請了假,然後穿越冰雪驅車去薩爾茨堡,並於中飯前抵達。她的母親顯得健康平安,對她的出現感到驚奇。沒有跌倒,沒有受傷。更糟糕的是,一些無賴拉斷了公寓外麵她的電話線。
當愛迪絲·哈登堡回到維也納時,再去上班已經太晚了。次日上午她走進辦公室,發現副總裁沃爾夫岡·格穆利希的心情甚至比她還要沮喪。他批評她昨天沒來上班,並板著臉聽她解釋。
不久,他把他自己的不幸經曆也說了出來。昨天半晌午時,一個年輕人來到銀行並堅持要見他。那客人解釋說他姓阿齊茲,是一個巨額編號賬戶主人的兒子。這個阿拉伯人解釋說,他父親患病了,希望兒子來處理賬戶。
小阿齊茲出示了有關文件,以證明他是他父親的授權代表,完全有權處理那個編號賬戶。格穆利希先生查驗了授權文件是否有任何微小的疵瑕,但沒能發現。他別無選擇,隻得照辦。
年輕人再三說,他父親要求關閉整個賬戶並把資金轉移出去。而且,告訴你,哈登堡小姐,兩天前剛剛有一筆三百萬美元的資金打進那個賬戶,使得資金的總額超過了一千萬美元。
愛迪絲·哈登堡靜靜地聽著格穆利希講述他的悲慘故事,然後詢問了那個客人的有關情況。是的,格穆利希先生答道,他的名字是叫卡裏姆。現在經她提示,這位卡裏姆確實一隻手的小指上戴著一枚印章戒指,上麵鑲著一塊粉紅色的蛋白石,而且下巴上有一條疤痕。假如格穆利希先生沒有因為怒氣而牽扯了注意力,他本來應該會感到奇怪,為什麽他的秘書從來不曾見過那個人,竟能如此準確地發問。
格穆利希承認說,他當然知道該賬戶的戶主肯定是個阿拉伯人,但他一點也不知道那人來自伊拉克,也不知道他有一個兒子。
下班後,愛迪絲·哈登堡回到家,開始清掃她的小公寓。她擦洗了好幾個小時。她扔掉兩隻紙箱,拿到一百碼遠的大垃圾桶裏去。其中一隻裝著一些化妝品、香水、洗發露和沐浴液,另一隻裏麵是各種女用內衣**。然後她回家繼續清掃。
鄰居們後來說,晚上她一直在播放音樂,播放到深夜——不是她通常喜歡的莫紮特和施特勞斯,而是威爾第的作品,尤其是《納布科》的一些曲子。一個耳朵特別尖的鄰居指明那部曲子是《奴隸合唱曲》,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播放著。
淩晨一兩點鍾,音樂聲停止了。她從廚房裏拿了兩件東西駕車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七點鍾在普拉特公園,一個正在牽狗散步的退休會計師發現了她。
她穿著她那件整潔的灰色花呢大衣,頭發在腦後紮成了一個發髻,腿上穿著一雙厚厚的長筒襪,腳上穿著一雙平跟皮鞋。在一棵橡樹的樹枝上掛成了一個圓圈的那條晾衣繩沒有背叛她的意願,一把餐廳用凳子倒在一米開外的地方。
她死去時的模樣相當安詳,雙手垂在兩側,腳尖指向地麵。愛迪絲·哈登堡永遠是一位酷愛整潔的女士。
二月二十八日是地麵戰的最後一天。在科威特西邊的伊拉克沙漠裏,伊拉克陸軍從兩側受到圍殲。在科威特市南邊,八月二日趾高氣揚地開進科威特的共和國衛隊,已經有幾個作戰師不存在了。那一天,伊拉克占領軍把能著火的一切東西全點上火,不能燒的東西盡可能砸爛,之後紛紛搭載卡車、大客車、麵包車、小轎車和馬車,組成一條長蛇般的車隊向北方逃竄。
這個車隊在穆塔拉山嶺的公路上被捕捉到了。多國部隊的戰鷹、美洲虎、雄貓、大黃蜂、狂風、雷電、幻影和阿帕奇們,輪番向車隊俯衝下來,把這些車炸成了碳化的殘骸。由於首尾車輛先被毀,其餘的夾在中間進退不得,處在山嶺中也無法向兩邊逃離。車隊中的許多人死了,其餘的投降了。到太陽下山時,第一支阿拉伯部隊正在開進科威特去解放它。
那天晚上,麥克·馬丁又與利雅得取得了聯係,並聽到了這個消息。他報出了自己的方位,指明了附近的一片平展的牧地。
這幾位特空團戰士和沃克已經斷糧了,現在融雪維持飲水,而且忍受著寒冷。他們不敢生火取暖,怕萬一暴露他們的位置。戰爭已經結束了,但共和國衛隊的山民巡邏兵也許還不知道,或者不加理會。
剛過黎明,美軍第101空降師出借的兩架長航程黑鷹直升機來接應他們了。他們剛剛經曆過曆史上最大的直升機攻擊行動,從101師設在伊拉克境內五十英裏處的基地裏飛來。從沙特邊境過來的路途實在太遠了,即使從幼發拉底河邊的基地出發,到靠近哈納金的山區也是一段很長的航程。
為此,來了兩架直升機,第二架載著更多的燃油,以便回程使用。
為安全起見,八架戰鷹在上空盤旋,為直升機在草地上加油提供空中掩護。唐·沃克眯著眼睛看向天空。“嗨,他們是我的夥伴。”他喊道。
當兩架黑鷹哢嗒哢嗒響著飛回去時,戰鷹們一路護航,直至它們飛過南部國境。
在靠近沙特—伊拉克邊境的塵土飛揚的沙地上——現在這裏到處是敗軍丟棄的器械物品,他們互相道了別。一架黑鷹的螺旋槳揚起了沙塵,將把唐·沃克送往達蘭,繼之送到阿爾卡茲。一架英國的美洲豹停在旁邊遠處,它要把特空團小分隊送回他們自己的秘密基地。
那天晚上,在英國蘇塞克斯郡的一座舒適的房子裏,特裏·馬丁博士這才獲悉,自十月份起他的兄長實際上一直在什麽地方,而現在麥克已經撤出伊拉克並安全到達了沙特阿拉伯。
馬丁似乎有一種大病初愈的輕鬆感覺。秘情局讓他搭車返回了倫敦,在那裏,他恢複了在亞非學院的講學生涯。
兩天之後,即三月三日,在薩夫灣的一個光禿禿的小型伊拉克機場,多國部隊的司令員們與來自巴格達的兩位將軍在一個小帳篷裏碰麵,談判投降事宜。
盟軍方麵的發言人員有諾曼·施瓦茨科普夫上將和卡利德·蘇丹王子將軍。坐在美國將軍旁邊的是英軍司令彼得·德拉比利埃爾爵士中將。
這一天,西方的兩位高級將領都相信,隻有兩名伊拉克將軍來薩夫灣。但實際上有三名。
美國人的安全措施布置得極為嚴密,防止任何殺手企圖進入雙方將軍們會麵的那座帳篷。美軍的整整一個師麵朝外保衛著這個機場。
盟軍的司令員們是坐一係列直升機從南方飛抵的。但伊拉克的談判代表組不同,按照命令,他們驅車到達簡易機場北邊的一個交叉路口。在那裏,他們下車轉乘美軍的裝甲運兵車,走完去機場和那個帳篷的最後兩英裏路程。
將軍代表團組帶著譯員進入談判帳篷後十分鍾,另一輛黑色的梅賽德斯-奔馳高級轎車正沿著巴士拉公路南下駛往那個交叉路口。路障的負責人是美軍第七裝甲旅的一名上尉,所有級別更高的軍官都已經去了機場裏麵。這輛出乎意料的豪華轎車當即被攔下了。
轎車的後座裏是第三位伊拉克將軍,盡管隻是一位準將。他攜帶著一隻黑色的公文箱。他和他的司機都不會說英語,而上尉也不會說阿拉伯語。他正要用無線電請示機場時,一輛美軍吉普車開過來停下了。司機是一名美軍上校,身著綠色貝雷帽特種部隊的軍服;旁邊的旅客座上是另一名美軍上校,佩戴著G2的徽章,屬軍事情報局。
兩人都朝上尉晃了晃身份證。上尉查驗並確認了證件,然後敬了一個軍禮。
“沒錯,上尉。我們一直在等這個家夥。”綠色貝雷帽上校說,“看來他輪胎癟氣耽擱了。”
“那個公文箱裏,”軍情局情報官指著伊拉克準將的那隻手提箱說,“有我們的所有戰俘的名單,包括失蹤的飛行員。‘雷霆’諾曼要這份名單,現在就要。”那伊拉克軍官正不知所措地站在自己的汽車旁邊。
現在沒有裝甲運兵車了。綠色貝雷帽上校把伊拉克人推向吉普車。上尉被弄糊塗了,他一點也不知道還有第三個伊拉克將軍。他隻知道自己的部隊最近上了一次“雷霆”諾曼的黑名單,因為他們聲稱攻占了薩夫灣但實際上當時還沒有。他可不想因為錯攔了施瓦茨科普夫上將需要的名單,結果讓他加深對第七裝甲旅的成見。
吉普車朝著薩夫灣方向駛去了。上尉聳聳肩並示意伊拉克司機把轎車與所有其他汽車停在一起。
在通往簡易機場的路上,吉普車經過了排列在兩邊、綿延一英裏的美軍坦克和裝甲車。在這些裝甲車隊後,到包圍著談判地點的阿帕奇直升機警戒線之前,有一段路是空著的。
離開坦克車隊後,那位情報官上校轉向伊拉克人用阿拉伯語說話。
“在你的座位下,”他說,“別下車,快點穿上。”
伊拉克人穿著他自己國家的深綠色軍裝。他座椅下的那一套是淡黃色的沙特特種部隊上校的軍服。他很快換上了軍褲、軍裝和貝雷帽。
就在阿帕奇們停成一圈的警戒線之前,吉普車轉向沙漠,繞過簡易機場朝南駛去了。在薩夫灣的另一邊,汽車重新駛上了通往科威特的主要公路。
到處都是美軍坦克,炮口朝外。它們的任務是禁止任何滲入者進來。指揮官在炮塔頂上注意到一輛美軍吉普車從那個保護區裏駛出來,車裏坐著兩名美軍上校和一名沙特上校,於是他們沒多加注意。
吉普車差不多花了一個小時才到達科威特機場,這個機場已經麵目全非了——內部許多東西被伊拉克人拿走了,上空籠罩著從酋長國各處正在起火燃燒的油田裏飄過來的煙霧。路上之所以行駛了這麽長時間,是因為要避開發生過血戰的穆塔拉山嶺,汽車在科威特市西部的沙漠裏繞了一個大圈子。
離機場還有五英裏時,情報官上校從吉普車的雜物盒裏取出一隻便攜式通訊器,輸入了一組數字。一架孤獨的飛機開始接近機場上空。
機場的臨時控製塔是一輛掛車,裏麵安排的是美國人。正在飛來的是一架英國的HS-125飛機。不僅如此,它還是英軍統帥德拉比利埃爾將軍的座機。肯定沒錯,因為所有標誌和呼號都能對上。空中交通控製員同意它著陸。
那架HS-125沒有滑行到已成為殘骸的機場大樓前,而是停在了遠處,在那裏它與一輛美軍吉普車會合了。機艙門打開,舷梯放下來,三個人登上了這架雙引擎噴氣飛機。
“格蘭比一號要求起飛。”空中交通控製員聽到了這個呼叫。他正在處理一隊快要飛臨的加拿大大力神運輸機,機上載著供醫院使用的藥品。
“等一下,格蘭比一號……請告訴我你們的飛行計劃。”
他的意思是,你們要往哪裏去?
“對不起,科威特控製塔。”說話聲很脆也很準確,標準的英國皇家空軍說話聲。控製員以前聽到過皇家空軍的說話,都是這種口音。
“科威特控製塔,我們剛剛把一名沙特特種部隊的上校帶上了飛機。他病得不輕。他是卡利德王子手下的一名參謀長。施瓦茨科普夫上將要求讓他立即疏散出去,因此彼得爵士提供了他自己的座機。請清理跑道允準起飛。朋友。”
在這幾句話裏麵,英國飛行員提到了一位將軍、一位王子和一位貴族騎士。控製員是一名軍士長,工作幹得很不錯,在美國空軍中混得較好。要是他拒絕按一位將軍的要求讓一位英軍司令飛機上的一位王子手下的一名沙特上校疏散出去,恐怕對他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格蘭比一號,同意起飛。”他說。
HS-125從科威特升空了,但它不是飛向擁有中東地區最好醫院之一的利雅得,而是把航向定在正西方,沿著王國的北線邊境飛走了。
那架時刻保持著警惕的阿瓦克斯預警機見到了它並呼叫起來,詢問它的目的地。這一次那英國口音解釋說他們正飛往在塞浦路斯阿克羅蒂裏的那個英國基地,德拉比利埃爾將軍的一位密友被一顆地雷炸成了重傷,他們要送他回去。阿瓦克斯的機長對此事一無所知,也不知道該如何提出異議反對,難道把它擊落嗎?
十五分鍾後,HS-125離開沙特領空進入了約旦國境。
坐在這架公務噴氣機後艙裏的那個伊拉克人對所有這些事一無所知,他隻是對英國人和美國人的高效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接到西方付費人給他的最後一份信息時,他還是心存疑慮的,但細想了一下之後他同意了現在離開,省得以後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必須自己想辦法離開。那份信息裏為他描述的計劃,像夢一般地運轉起來了。
穿著英國皇家空軍熱帶軍服的一名飛行員從飛行甲板走到後麵來,用英語向美國情報官咕噥了幾聲。美國人笑了。
“歡迎你投奔自由,準將。”飛行員用阿拉伯語對客人說,“我們已經出了沙特領空。很快我們就會讓你坐上一架飛往美國的客機。順便說一下,我還有一件東西要給你。”
他從衣服的胸袋裏抽出一張紙給伊拉克人看。伊拉克準將欣喜地讀著。這是一張匯總單:他在維也納銀行賬戶裏的存款額現在已有一千多萬美元了。
綠色貝雷帽軍官伸手從儲藏櫃裏取出幾隻玻璃杯和幾個小瓶裝的蘇格蘭威士忌。他打開一瓶,給每一隻杯子倒了些酒並把杯子遞了過去。
“嗯,朋友,為你的退休和發財。”
他仰起脖子幹杯,另一個美國人也喝了下去。於是伊拉克人笑著喝光了自己的酒。
“休息一下吧,”軍情局上校用阿拉伯語說,“用不了一小時,我們就能到那裏了。”
然後他們讓他一個人留下了。他把頭往椅背上一靠,思緒返回到使他發大財的這幾個月時光。
他冒了極大的風險,但現在已經見效益了。他回想起那天他坐在總統府的會議室裏,聽到熱依斯宣布伊拉克終於在關鍵時刻擁有了自己的原子彈。這個消息真的使他感到極為震驚,後來他如實告訴美國人之後,所有通訊突然中斷,他也一樣震驚。
然後美國人突然又與他聯絡了,並堅持要求他找出該設備儲存在什麽地方。
對此他實在是一無所知,但是為了五百萬美元的獎金,顯然該是下賭注的大好時機了。後來,這事情要比他原先想象的來得容易。
那個不幸的核工程師薩拉·西迪基博士被從巴格達的街上抓來,並被指控泄露了那件設備的地點。他痛苦地分辯自己是清白無辜的時候,就不經意說出了庫拜的位置以及廢車場的偽裝。那科學家怎麽可能知道他是在轟炸前三天,而不是轟炸後兩天受到審問的呢?
耶利哥的下一個震驚是獲悉兩名英國飛行員被擊落。那是不可控的因素。他急需知道他們在接受任務時是否知道該情報的來源。
當得知他們除了知道那地方也許儲存著炮彈,其餘一概不知時,他心頭上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但他的輕鬆很短暫,因為熱依斯堅持認為肯定有一個叛徒。從那時起,用鐵鏈拴在體育館下麵牢房裏的西迪基博士必須被快速解決掉,於是博士的心髒被注射進大量空氣,導致了冠狀動脈阻塞。
對博士的審訊時間記錄,已經及時地由轟炸前三天改為轟炸後兩天。
但是最大的震驚是聽說多國部隊炸錯了,那顆原子彈已被轉移到了喀拉,也就是要塞。什麽要塞?它在哪裏?
核工程師臨死前的一句不經意的評價,透露出偽裝工程的王牌設計師是一個叫奧斯曼·巴德裏的工程兵上校,但檔案記錄表明,那位年輕的軍官是總統的狂熱崇拜者。如何去改變他的信念呢?
答案就是捏造一個罪名逮捕並折磨死他敬愛的父親。此後,在葬禮結束後,他們在汽車裏會麵時,幻想破滅的巴德裏成了耶利哥手裏的一塊麵團。
代號耶利哥,外號叫折磨者的人,感覺到周圍世界一片安寧。一陣昏昏欲睡的麻木感傳遍了全身,也許是因為過去的幾天太緊張了。他想活動一下,但他的四肢不聽使喚。兩名美軍上校正俯視著他,在用一種他聽不懂但也不是英語的語言交談著。他試圖開口說話,但嘴裏吐不出一個字。
HS-125飛機已經轉向西南,飛過約旦的海岸線並且降到了一萬英尺高度。在亞喀巴灣上空,綠色貝雷帽上校拉開了乘客艙門,頓時艙內充滿了一陣空氣的急流,盡管這架雙引擎噴氣機已經慢得差不多處於失速的狀態。
兩名上校把他拉起來。他沒有抗議,軟綿綿地任人擺布,試著想說些什麽但沒能說出來。在亞喀巴南邊的藍色海麵的上空,伊拉克秘密警察局局長奧馬爾·卡蒂布準將離開飛機朝水麵撲了下去。在碰到水麵時他的身體將會四分五裂,餘下的工作將由鯊魚去做。
HS-125轉向北方,重新進入以色列領空後,經過埃拉特上空,最後降落在斯迪多夫機場——特拉維夫北郊的軍用機場。在那裏,兩名飛行員脫去了他們身上的英國軍服,兩名上校也脫下了他們的美軍製服。所有四個人全都恢複了他們的以色列軍服。那架公務噴氣飛機的英國皇家空軍標誌被塗掉,再重新刷上原先的標誌,還給了在塞浦路斯從事包機業務的一名沙燕。
來自維也納的那筆巨款先是轉入了巴林的卡努銀行,繼之轉到了美國的另一家銀行。其中一部分款又被轉到了特拉維夫的哈波林銀行,歸還給以色列政府;那是在移交給中情局之前由以色列支付給耶利哥的那筆金額。其餘八百多萬美元則被打入另一賬戶,摩薩德稱之為“娛樂基金”。
地麵戰結束後第五天,又有兩架長航程的美軍直升機回到了哈姆利的山穀裏。
戰鷹火控員蒂姆·內桑森中尉的屍體永遠沒能找到。伊拉克巡邏兵用衝鋒槍把它打得支離破碎,餘下的工作已經由豺狼、狐狸、烏鴉完成了。
時至今日,他的遺骨肯定是散落在那些寒冷的山穀裏的某處,離他的先輩們曾遭受巴比倫洪水肆虐並為之哭泣過的地方不足一百英裏。
他的父親在華盛頓聽到了這個噩耗,獨自一人在喬治城的莊園裏為他守夜,誦念經文和哀悼。
凱文·諾斯下士的屍體被找到了。當黑鷹們停在旁邊時,英軍戰士們用手扒開那個亂石堆找到了下士。屍體被裝進一隻屍袋,先是空運到利雅得,繼之由一架大力神運輸機運回英國。
四月中旬,在英國赫裏福德郊外的特空團總部營地舉行了一次簡單的追悼會。
特空團沒有墓地。沒有一個墓地接納特空團死者。許多戰士永眠在五十多個國家的戰場上,他們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
有些人躺在利比亞的沙漠下麵,他們是在一九四一年至一九四二年抗擊德軍元帥隆美爾時倒下的。其他人長眠在希臘的島嶼,意大利的阿布魯齊山區,印度尼西亞的爪哇和法國的孚日。他們分散躺臥在馬來西亞、文萊、也門、馬斯喀特和阿曼,在叢林裏,在寒冷的荒野裏,在福克蘭群島外圍冰冷刺骨的南大西洋水域裏。
如果屍體找到了,就會運回英國,但總是交給死者的家屬去埋葬,墓碑上也決不會提及特空團,因為委派到特空團的戰士是來自於其原先的部隊的——步兵、傘兵、警衛兵等等。
隻有一塊紀念碑。在赫裏福德的斯特林線的中心,豎著一座低矮粗壯的塔樓,外麵包著木頭,並漆成了單調的棕色。在其頂部有一隻鍾,所以這座建築物被簡稱為鍾樓。
鍾樓底部是單調的銅板,上麵蝕刻了特空團所有烈士的名字以及他們犧牲的地方。
那年的四月份,銅板上新增了五個名字。其中一人被俘後又被伊拉克人槍殺,兩個人是在試圖返回沙特國境時發生交火戰死的。第四個人在寒冷的天氣中因多日雨水浸泡而凍死。第五個人是凱文·諾斯下士。
那天在雨中,特空團的幾位前任首長也趕來了。約翰·辛普森,約翰尼·斯利姆子爵和彼得爵士,特種部隊司令官JP洛瓦特準將和現任特空團指揮官布魯斯·克雷格上校都來了。在場的還有麥克·馬丁少校和幾名戰友。
因為他們現在是在自己家裏,所以那些仍在特空團服役的軍人可以佩戴鮮為人知的沙色貝雷帽,帽徽上是一把有翼的匕首和一句格言:“勇者必勝。”
儀式時間不長。官兵們看到布幔被拉到了旁邊,顯露出青銅板上新蝕刻的白色粗體的新名字。他們敬禮後就走回到各幢亂糟糟的營房裏去了。
不久,麥克·馬丁走向他在停車場裏停放著的那輛朝上開門的小轎車,駛出衛兵把守的大門,轉向赫裏福德郡山區的一個小村子裏,他在那裏依然保留著一座小房子。
駕車時他回想起過去的幾個月裏發生的所有事情:在科威特的街道上和沙漠裏;在頭頂上方的空中;在巴格達的小巷裏和集市裏;以及在哈姆利的山區。因為他是一個隱蔽的人,他至少對一件事頗為高興——那就是這些事誰也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