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轉戰碾子山

曹猴子被秘密帶回了齊齊哈爾市,03號眼線正式啟用。

但是,曹猴子一到東北,他的氣管炎就犯了,而且喘得厲害。

我要求追捕組不要著急,先把他的病治好。我們一定要講人道,像對待朋友一樣對他,以情感情,這樣曹猴子就會死心塌地地為我們工作。

追捕組先是把他領到齊齊哈爾市第一人民醫院,給他做了細心的檢查和診斷,並且請專家會診,輸了三天的液。還為他安排了可口的飯菜,跟偵查員同吃同住,在生活上也替他想得很周到。這讓曹猴子更受感動,他反複激動地說:“過去我在警察眼裏是個賴渣,沒人能夠看得起,現在你們這樣對我,讓我活得有尊嚴,我就是為你們死也願意。”

追捕組讓曹猴子先治好病再說,但他根本待不住,打完針、吃完藥,他就跑出去摸情況了。

三天後,曹猴子向追捕組報告了一個重要線索:我敢肯定,齊齊哈爾市華安區碾子山的袁宏、林中文是“3·20”案件的重要知情人。

這一情況,商俊奎通過鐵路專線電話立即報給了我。

這是個重大情況,我迅速向鐵道部公安局李升龍處長等有關領導匯報。

情況層層上報。

公安部刑偵局陳家瑞處長、鐵道部公安局鄒景華副局長分別作出指示:鄭州“5·10”專案組一定要抓住線索,一追到底,力爭全部捕獲。

鑒於鄭州“5·10”專案組工作取得的進展,鐵道部公安局在資金十分緊張的狀況下,壓縮了機關辦公費用開支,撥出兩萬元專款給“5·10”鄭州專案組,作為辦案費用。

遵照兩部有關領導指示,我命令赴東北追捕組,立即北上碾子山,追捕“3·20”案件的重大犯罪嫌疑人袁宏、林中文。

碾子山,雖屬齊齊哈爾市的一個區,但距齊齊哈爾市一百多公裏。

從中國地圖上看:它隻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點,很難引人注意。北靠內蒙古邊界在大興安嶺與小興安嶺交界處、鬆嫩平原之上,處在東北自然防護林區的邊緣。

這個區四麵環山,東鄰魯河、龍江,西依吉新河,地理環境十分特殊。它原是齊齊哈爾市的一個生產大隊,自從國營華安機械廠在此建廠後,大麵積的土地被工廠征用,農民被工廠接納,逐步發展為齊齊哈爾市的一個獨立的工業小社會。

國營華安機械廠實際上是一個軍工廠,兩伊戰爭(伊朗和伊拉克戰爭)時,這個廠的生產任務繁忙,效益非常好,工人的收入很高。而隨著兩伊戰爭的結束,特別是國民經濟的調整,這個廠慢慢衰落。工人下崗失業了,很多人紛紛自找生存門路。其中一部分本來就不務正業的年輕人或者本來就偷偷摸摸的人南下,專門到列車上作案,盜竊、搶劫旅客錢財。

7月28日上午,曹猴子再次向追捕組報告:情報絕對準確,袁宏、林中文正在一家台球廳賭博。

追捕組立即出動,突然襲擊。

商俊奎立即請求當地派出所配合,同時率人前往,兩麵夾擊,突襲這個以台球廳為招牌的賭博場。

兩路人馬會合一起,悄悄包圍了台球廳,袁宏、林中文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當場緝捕。

天有不測風雲。

正當追捕組押著二犯撤離現場時,在場的地方流氓無賴迅即糾集數十人圍攻追捕組,企圖搶走袁宏、林中文。

商俊奎和戰友們一邊聲明警察身份,一邊宣傳教育不明真相的群眾不要跟著起哄,追捕組慢慢撤退到了街道中央。

但是,人越聚越多。不一會兒,就聚集了兩百多人——不明真相的、故意鬧事的,把追捕組團團圍在街道中間。人群中有袁宏、林中文的同黨,他們一邊煽動,一邊試圖把二犯從追捕組手中搶走。

圍觀的人群在喊叫、質問。

流氓小偷們在持械煽動。

“你們憑什麽抓人?把手續拿出來!”

“上啊!他們是冒牌公安!”

“快救人哪!這幫假公安到咱們的地界上耍威風了!”

“打呀!打這些隨便抓人的假公安!”

“不許他們抓人!”

“快放人!再不放,我們就搶人啦!”

袁宏、林中文覺得時機成熟,叫囂得更厲害了:“我們是好人!他們冤枉好人!”袁、林二犯趁機拚命掙脫。

商俊奎和戰友們死死抓住二犯,堅決不讓他們脫逃。

商俊奎們一邊撤退,一邊向圍攻的群眾扯開了嗓門:“老鄉們!我們是公安部追捕組的,不要聽壞人的煽動!”

人群中有人大叫:“不要聽他們嚇唬人!堅決不能讓他們把人帶走!”

商俊奎繼續大聲喊道:“我們抓的這兩個人是公安部通緝案犯。請廣大群眾立即讓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有人大叫:“誰信你們是公安部的,拿證據來!”

當地派出所的同誌也極力聲明:“我們是當地派出所的!他們就是公安部的追捕組,趕快讓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但是,沒人聽他們的話。

商俊奎掏出一張帶有大紅印章的介紹信在空中揮舞,不知被什麽人抓去撕碎了。

圍攻、起哄達到了高峰!情況十分危急。

商俊奎不得已騰出右手拔出腰間的手槍,舉過頭頂,厲聲喊道:“都給我散開!誰再起哄,我這槍可不認人!”

這招果然管用,部分人開始後退,閃出一條道。

追捕組年輕的偵查員梁義和孫正軍死命降伏了袁、林二犯。

商俊奎小聲對配合抓捕的當地派出所的同誌說:“立即向華安區公安分局報告,請求支援!”

說著,“嘩啦”一下拉開槍栓,把子彈上膛。

但是,緊握手槍的商俊奎心裏十分清楚,此時此刻一旦槍響,後果不堪設想。因為絕大部分是不明真相的群眾,弄不好會傷及無辜。

此時,我們寡不敵眾,弄不好歹徒會搶走槍支。

商俊奎握槍的手出汗了……

所有偵查員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氣流仿佛停止了運動。

偵查員們沒有被眼前的陣勢嚇住,也沒有貿然開槍。他們憑著一身正氣,憑著超出常人的意誌與膽略,和圍攻的人對峙、抗衡。

袁、林二犯依然在偵查員的控製之中。

時間,在一秒一秒地流逝……

突然,響起警笛聲。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華安區公安分局主管刑偵的張副局長帶領數十名全副武裝的民警趕到了現場。

他們為追捕組開辟了一條通道,協助追捕組押著袁、林二犯走向警車。警車閃著警燈、拉著警報消失在人們的視野裏。

東北追捕組向我報告了這一喜訊,我要求他們立即就地突擊審訊,盡快弄清他們是不是“3·20”綁架乘警、搶劫槍支案件的作案分子。

經審訊袁宏,袁宏供述自己南下作案四個年頭,也掏過十幾次包,但是從來沒有“爆”過,也就是說,沒有作過一次盜得一萬元的案件,更沒有對旅客行過凶。

商俊奎問:“照你這麽說,我們抓你抓錯了?”

袁宏答:“沒有,抓十次都不錯,判我也應該。但是,我的罪行最多也就是三年。”

商俊奎問:“我看你有點兒死豬不怕開水燙!”

袁宏滿不在乎:“實際上,你們對像我這樣的小蟊賊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商俊奎問:“為什麽這麽說?”

袁宏答:“我知道你們是為什麽來的,為什麽下這麽大功夫。”

商俊奎漫不經心地問,實際上是追問:“噢?真行啊你,我們來幹什麽的你都知道,你不妨說說看。”

袁宏答道:“我要是說對了,你們會不會寬大處理我?”

商俊奎問:“那要看你說的價值。”

袁宏答道:“我們道上的人都說,那一幫子簡直是人渣,咋能幹那種事!掙點兒小錢花花,靠自己的技術能夠養家糊口不就得了,跟公安作對,那不是死路一條。”

商俊奎問:“跟公安作對?誰跟公安作對?”

袁宏答:“掏包掏響了,還不趕快跑,竟然跟公安對抗,還把人家槍給下了,你說那人家能饒了他嗎?”

商俊奎問:“是哪一幫子幹的?”

袁宏答:“跟我一樣,是碾子山人。”

商俊奎問:“我知道是碾子山人,碾子山南下作案的有幾百個,你光說碾子山人我怎麽寬大你?”

袁宏滿臉的誠懇:“幹部,我確實不知道具體是哪個幹的。但是我敢肯定,肯定是我們碾子山人幹的。”

商俊奎問:“你把自己推得一幹二淨,好像這事跟你沒一點兒關係似的。”

袁宏答:“不是我推,如果是我,我能推掉嗎?你們能放過我嗎?如果是我,如果是林中文,你把我倆拉出去槍斃!”

袁宏和林中文的口氣基本差不多,他倆都很肯定地說,“3·20”案件是碾子山人幹的,林中文還願意以性命作保證。

剛剛有點兒希望的“3·20”案件,再次陷入了迷途。不過,偵查的方向應該說朝著齊齊哈爾市碾子山區又進了一步。但是,小小的碾子山區,人口不過幾萬,而南下流竄作案的就有數百人。

是碾子山的哪一夥犯罪團夥所為呢?又是哪幾個人幹的呢?

對袁宏、林中文的審查結果當時就報給了我,本來對這兩個人抱有很大的希望,但瞬間就化成了泡影。

此刻,除了壓力,還是壓力。“3·20”案這起震動全國、牽動著億萬人心的特大暴力案件,仍像一塊巨石壓在我的心頭。

記得有一次,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問我:“在搞‘5·10’專案的那一年多,你什麽時候感到最為苦悶、艱難?”

我不假思索地說:“在‘3·20’案件的線索沒有明確下來的時候。剛剛抓到一點兒線索轉眼就斷了,幾次都像進入了迷宮一樣,思想壓力很大。這不光是我個人,專案組的許多同誌都有同感。當然,我的壓力比別的同誌大得多,因為我是前線總指揮。破不了案,人家不會說下麵的偵查人員,也不會說我的領導,隻能嘲笑我。當時,就連我那不滿十歲的兒子王俊翔都說我沒本事。”

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那些閑言碎語,當時,公安局機關議論我的就多了,有些人認為我肯定破不了這個案子。

“早就說他們弄不成事,你看怎麽樣,光一個‘3·20’案都破不了,更別說別的大案了。”

“打擊流竄犯自新中國成立以來都沒有成功的範例,就憑他們幾個人,哼!還不是在那瞎折騰!”

“趁早收攤兒算了,免得更丟人!”

是啊!破不了案子,深感自己無能,感到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對不起這身警服,對不起頭上頂的這個國徽,對不起每個月幾百塊錢的工資,更不要說對得起人民群眾了。

我當時還對那個朋友說:“你知道,‘5·10’專案對我們鐵路公安意味著什麽嗎?坦白地講,就我個人而言,幹刑警近二十年了,沒有幹出什麽大事。這前二十年,後二十年,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幹刑警的就如同搞文學創作一樣,如果寫了幾十年東西,沒有一兩個像樣的作品問世,能說你優秀嗎?話說回來,人這一生能有幾個像‘5·10’這樣的機會?碰上這個機會不好好幹,或者沒幹出什麽名堂,你說你能是一個好刑警嗎?我這一輩子不圖別的,隻求能在自己的追求上幹出個樣兒來,不枉這一輩子。我經常用美國前總統卡特的一句話問自己,為什麽不是最好的?”

朋友頗有同感地點點頭。

我要求追捕組把袁宏、林中文押解回鄭州。

不是我不相信我的部下,對那些拒不招供或跟我公安機關耍滑頭的案犯,我總想親自接觸一下他們。

三天後,袁宏、林中文被押解到鄭,我組織專案組即對二犯展開了強大的政治、心理攻勢。

我讓審訊老手吳永勝上陣,在審查上也很有一套的張其剛配合他。

在前幾天的審訊中,我始終沒有露麵,而是把自己關在那間簡陋而又狹小的辦公室裏,麵對著牆上的中國地圖苦苦思索著……

東北三省一區的流竄犯大部分已被我專案組排查一遍,抓回來的這二十多人,雖然都是南下各幫夥的成員,有的是為首分子,也有的是經常在車上使用武力作案的,但就是沒有發現“3·20”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這夥匪徒真的就在這小小的碾子山區嗎?

袁宏、林中文他們究竟是不是“3·20”案件的嫌疑人?

如果排除袁宏、林中文是“3·20”案件的嫌疑人,那麽他們的口供到底有多大價值?

從袁宏和林中文,特別是袁宏作案的特點看,這小子雖然身材矮小,但是有人反映他非常凶殘,從這一點上看,很像是“3·20”案件的作案人。

但是,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

就在這時,曹猴子專門在電話裏向我反映,根據他這幾天摸的情況,袁宏和林中文應該不是“3·20”案件的作案人。

那麽,相不相信袁、林二犯的口供,意味著能不能把決心砸在碾子山,關係到專案全局的成敗。

萬一這個決策錯了,不僅影響破獲“3·20”案件的進展,還將給南下作案的各個幫夥以逃遁的機會,拖整個專案進度的後腿,給鐵路治安留下一個更大的隱患。

必須把袁宏、林中文肚裏的東西全挖出來!

正是在這幾天,公安部刑偵局陳家瑞處長組織專門會議,點名我去北京參加會議。會議開得很短,主要是聽取我的匯報,對下一步工作提出明確要求,他代表公安部五局很嚴肅地說:“鄭州‘5·10’專案組必須全力攻堅,限期把‘3·20’案這個堡壘攻下來!”

回來後,我向有關領導作了匯報,要求增加專案力量,為此,鄭州鐵路公安局又從鄭州公安分局抽調趙玉斌等四名偵查員充實專案力量。

此刻,我依然站在中國地圖前,仔細研究東北三省一區的地形,研究它們之間的距離和內在的關係。

我的思路越來越清晰:從現在掌握的各方麵情況和線索綜合研判認為,在東北三省一區這個重點之中,黑龍江省的齊齊哈爾市是我們應該抓住的一個重中之重,因為從在押犯的口供中發現:“3·20”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及大盜趙喜貴、錢振民都是從齊齊哈爾出道,現有抓獲的二十多名案犯中,齊齊哈爾占了一多半。

而碾子山是關鍵的關鍵。

想明白後,我立即調整部署,下一步作戰方針和指導思想是:把抓捕重點放在齊齊哈爾市,以此為中心,以碾子山為重中之重,向四麵輻射,全麵追剿“3·20”案犯及其他重、特大案犯。

夜色,輕柔地籠罩著中原大地,使整個城市充盈著夏夜的溫煦。道路兩旁法國梧桐樹婆裟多姿的樹影,被冰瑩的月光投在馬路上。

夜,安謐,溫馨。

我準備打一個午夜攻堅戰。

零點過後,鄭州鐵路審查站一個監號的鐵門被打開,袁宏從號裏被提出來。

袁宏隨管教人員走進了那間他早已熟悉的審訊室。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袁宏,瘦小的個子,頭尖尖的,臉尖尖的,下巴尖尖的,身高估計在一米六八。

進了屋,他感到今天的審訊升格了。

但開始問話的還是那個姓吳的預審員:“袁宏,你要老實交代問題,把你自己所做的和你所知道的都如實地講出來。”

袁宏:“吳幹部,我是老實交代的。下公安槍的事兒,的確不是我幹的,再借給我三個膽兒我也不敢。”

吳永勝:“不是你幹的,你說是誰幹的?你肯定知道。”

袁宏低頭不語。

我感到時機到了,我說:“袁宏,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我們偵破‘3·20’綁架乘警、搶劫槍支案件的決心。”

袁宏看著我點點頭:“我知道,不破案你們肯定不會罷休。”

我冷笑了一下:“那就對了。這個案子破不了,你們碾子山人一個也跑不了。”

他抬頭死死地盯著我,好半天,我沒說話,他也沒說話。

我接著說:“就像你袁宏,我要查你八代!從你南下那天開始,跟誰在一起,作過什麽案,無論是大案小案,我老賬新賬一起算!我就不信加起來你達不到三萬元,達到三萬元,我就要你的命!”我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應當很有穿透力。

袁宏頭垂得更低了。

我感覺到剛才那一番話在他思想深處產生了震動,我步步逼近:“你們東北人都很講義氣,但事到如今,我看你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吳永勝接過話頭:“袁宏,今天審訊你的可是我們專案組的前線指揮,你可不要失去這個機會。”

袁宏抬起頭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接著說:“碾子山就那麽大,誰做了什麽事,在你們那個圈子裏傳得很快,大家心知肚明。”

袁宏好像很委屈:“領導,我……”

我打斷他的話:“我什麽我?每個人都知道,到關鍵時刻怎麽保護自我。可是,你袁宏就不懂這一點,你覺得你講義氣,可是別人對你講義氣嗎?如果你們每一個人都很講義氣,我這麽多線索怎麽來的?這麽多人怎麽抓來的?你怎麽進來的?我怎麽知道你那天就在那家台球廳裏賭博?”

袁宏抬起頭望著我:“我說出來,將來你們不會讓我去對質吧?”

我笑了笑:“那是傻瓜幹的事兒。”

袁宏肯定地說:“這個案子我敢肯定就是碾子山那幫子幹的,裏麵肯定有劉艮波、李秀江,我敢拿腦袋擔保!”

我問:“你怎麽知道的?”

袁宏:“我在北京出事了,放出來以後,在北京就聽說了。你相信我,這個情報肯定很準。”

我問:“出事的時候,你在什麽地方?”

袁宏:“我和林中文在北京車站‘幹活’時被抓住了,關在北京鐵路公安局審查站半個月。不信你可以到北京鐵路公安局審查站去調查了解。”

我問:“說的是實話嗎?”

袁宏:“千真萬確!有一句假話隨你們怎麽處理都行。”

再審林中文。

林中文的交代與袁宏基本吻合。

第二天,我正在研究兩個人的口供,參加我專案組的北京鐵路公安分局的張連文看到袁宏的名字,他問我:“袁宏也被我們抓進來了?”

我說:“是,正好你來了,你幫我查一下,3月20日前後,他和林中文是不是被你們局收了?”

張連文一聽笑了:“就是我辦的案件。”

這就說明,袁宏、林中文二犯不具備“3·20”案件的作案時間。

排除了他們二人作案的嫌疑,對他們的審查就變了一種策略。

還是我親自審查。

首先,我承諾一定對他們寬大處理,甚至可以考慮放掉,但是我有條件,那就是千方百計提供更加準確的“3·20”案件作案分子的名單。此後,又連續提審,袁宏、林中文終於交代了七個“3·20”案件重大嫌疑人員名單:劉艮波、李秀江、鄭鬆華、原非、石長朋、吳明濤、李興亞。

第二天,鄭州鐵路公安局通知我回去開會,會議宣布鄭州鐵路公安分局副局長李進永被提升為鄭州鐵路公安局副局長,會議上局長還宣布李進永副局長接替李學安副局長,主管刑偵工作,包括“5·10”專案組。“5·10”專案組的組長也改為李進永。

李進永是個很有修養的老刑偵,為人謙和,與人為善,品行很好,有豐富的領導經驗和基層工作經驗,善於聽取和調動各方麵的積極性。這無疑是對全局刑偵工作和“5·10”專案的再加強。

李進永在鄭州鐵路公安分局主管刑偵工作多年,我們是上下級對口,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他的職位比我高,提拔比我早,資曆比我深,本來他是領導,但由於我在上一級主管部門工作,他常常喊我領導,口口聲聲向我請示工作。他的謙虛、睿智讓我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

現在,他真的成了我的領導,我很高興,也感到很幸運。我知道,在他手下工作一定很舒心、很愉快。剛宣布完,他就在第一時間找到我,向我了解刑偵科的情況,全局刑偵隊伍的情況,存在的問題。那時,鄭州鐵路公安局管轄範圍很大,號稱全路第一大局,管轄範圍跨越和涉及八個省的範圍,其中三個省也就是河南、湖北、陝西全境,還涉及山西、山東、四川、甘肅、湖南,他對除了鄭州鐵路公安分局管轄以外的情況不了解。他還急切地向我了解當前全局刑事犯罪情況,采取的什麽打擊措施。他甚至還十分謙虛地對我說,今後全局刑偵工作怎麽幹,我都聽你的,你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

我向他匯報了“5·10”專案的情況。他說,你盡管大膽幹,放手去幹,實際上你就是組長,該決策的你盡管決策,有什麽問題都是我的。遇到什麽問題隻管跟我說,我能解決的肯定給你解決。

最後,他要求我,不光要全力以赴地抓好“5·10”專案,還要兼顧科裏的工作。這可是個大問題,按照原來領導的安排,我是脫開科裏的工作全身心地抓好“5·10”專案。現在讓我還要兼顧科裏的工作,我怕精力上達不到。

他說:“這情況我都知道,我剛到局裏來,情況我不熟悉,我隻能依靠你。”

我說:“還有科長和另一個副科長,還是別讓我兼顧了吧?”

李進永副局長說:“我當然知道,但是你們科裏的情況我了解,我隻能這麽跟你說,我剛來,我不找別人,我就是要找你。你現在就去把科裏的工作安排一下。”

我隻能聽從局長的指示。

我回到科裏,分別給六個公安分局刑偵科科長打電話,向他們通報主管局領導變化的情況。剛打到第三個,武漢鐵路公安分局刑偵科,一位副科長聽說是我的電話,主動要求和我說話,於是科長把電話就給了這位副科長。

這位副科長問我:“王科長,你那專案進展得怎麽樣了?”

我說:“不怎麽樣。”

這位副科長又問我:“你那‘3·20’綁架乘警的案子有頭緒了嗎?”

我說:“不能說有頭緒,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這位副科長說:“王科長,你還記得兩年前我們曾經破獲過一個‘掛鉤’公司的東北流竄盜竊集團案件吧?當時是湖北地方和我們一起辦的,你有一次來檢查工作,還專門聽了這個案件的匯報,提出了要求。”

我說:“記得,那麽大的案子我怎麽會忘記。”

這位副科長接著說:“當時,我們找齊齊哈爾鐵路公安分局,請他們出麵找齊齊哈爾市公安局幫忙,還是你打的電話。”

我說:“好像有這麽回事,但是具體細節記不清了。”

這位副科長又說:“當時因為這個案子,他們配合得很好,我們結下了友誼,到現在一直有聯係。昨天,他們來電話說,他們齊齊哈爾市有一個偵查員掌握的一個眼線,說可能知道‘3·20’案件是誰幹的。”

聽到這個情況,我很高興,因為這個情況與目前我們偵查到的兩方麵的線索來源走到一起了,那就是“3·20”案件是齊齊哈爾人幹的。看來,這個偵查大方向沒有錯。

我詳細地向這位副科長了解了線索情況:齊齊哈爾市公安局這位偵查員叫聞道合,是碾子山華安區公安分局的。

我立即向李進永副局長匯報,星夜派追捕組再次北上,由商俊奎帶隊。我向商俊奎交代:“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碾子山,一定要找到聞道合同誌,摸清‘3·20’案件的確切情報。”

很快,追捕組到了碾子山,找到了聞道合同誌。他說,我的這個眼線叫楊春,我已經跟他談過了,他願意把情報提供給你們,但事成之後,必須重獎他。

商俊奎當場答應了聞道合,並馬上向我報告,我連夜反複認真地分析了楊春提供的情報。我認為,這個情報可信度很高,因為這個線人長期為齊齊哈爾市公安機關工作,他提供的情報一般很準確,久經考驗。他提出要獎勵的問題,原話是案件破獲以後給他重獎,而破不了案他得不到獎勵,所以沒有必要編造假情報。

我立即給商俊奎打電話,給他的答複是:“答應他的條件,破案後重獎,現金不少於兩千元。”

答複楊春的條件後,華安區公安分局聞道合同誌安排楊春和商俊奎見麵。

楊春說:“我和鄭鬆華、吳明濤關係十分要好,我們經常一塊兒南下,也一起作過一些案子。前幾天,是他倆親口對我說,他們一夥在鄭州往南的一列客車上把乘警的槍給下了,還把乘警銬在了茶幾上。除他倆之外,參與作案的還有李秀江、劉艮波等人。”

商俊奎說:“按照華安區聞道合同誌介紹的情況,你多年來為他們工作,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線索和情報。也就是說,對你今天提供的情況,我們願意相信是真的。但是不是真的,還隻有等到把‘3·20’案件破了,才能證明一切。你能不能找到他們?”

楊春說:“我不敢打包票,因為他們說過要躲起來。不過,我會想辦法找到他們。”

商俊奎說:“好,我隨時等著你的消息。如果你把案子破了,不僅要重獎你,而且對你在鐵路上作案的問題,我們也會寬大處理。”

楊春:“謝謝領導。”

商俊奎把他的以上意見匯報給我,問我怎麽樣?我說,就應該這樣,按你答複的意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