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偵察行動

當初發現號離開地球時,艦上有三艘小型的分離艙,讓航天員不必穿航天服就可以很舒適地執行各種艦外活動。後來,其中一艘在一場意外事故中毀了——假如你叫它是意外的話——普爾也當場殉職。另一艘載著鮑曼去會見老大哥,結果雙雙行蹤成謎。第三艘目前仍然停放在發現號的“艙庫”中。

不過,它缺了一個重要的零件——艙口蓋;當初哈爾拒絕開啟艙庫的門,指揮官鮑曼冒著暴露於真空的危險強行打開緊急氣閘時,那個艙口蓋被空氣壓力掀掉了。掀掉時的威力很大,分離艙被衝到好幾百公裏外,鮑曼在慌忙之中利用無線電遙控好不容易把它收了回來。當時情況很緊急,他沒有時間換一個新的艙口蓋,想起來也是合理的。

現在,三號分離艙(布雷洛夫斯基用噴漆噴上了“妮娜號”,卻拒絕做任何解釋)正準備從事另一項艦外行動。它仍然沒有艙口蓋,但無所謂,因為這次不載人。

當初鮑曼隻顧執行任務而無暇顧及受損的分離艙,現在反而變成了一個好處,不利用實在可惜。用妮娜號做無人偵察小艇,可以盡量靠近老大哥而無人命的顧慮。至少理論上是如此。沒有人知道老大哥會不會惱羞成怒,激烈反擊而毀了宇宙飛船。畢竟,就天文尺度而言,五十公裏可說是一紙之隔。

經過多年的棄置,妮娜號看起來非常髒。她的表麵覆蓋著零重力環境下到處飄浮的塵埃,原先潔白無瑕的外殼現在變成了暗淡的灰色。當她從宇宙飛船緩慢加速離去時,她外麵的機械手臂都收疊得很整齊,橢圓形的窗口像隻毫無生氣的大眼睛瞪著外層空間。整個看起來,她一點都不像個體麵的人類大使。不過這樣也好,如此不起眼的大使也許比較容易被接受,而且它小巧的體形和緩慢的速度,足以表達和平與善意。原先有人建議,她應該以敞開雙手的姿勢會見老大哥,但立即被否決;大多數人都認為,假如他們看到妮娜號張牙舞爪地迎麵而來,他們一定會轉身逃命。

經過兩小時慢條斯理的旅行,妮娜號在那塊巨大石板的一個端角前約一百米停下。其實從這麽近的距離無法感覺到它真正的形狀,電視攝影機所拍到的隻是一個尺寸不明的黑色四麵體的一角。艦上所有儀器都測不到任何放射線或磁場,除了施舍一點反射的太陽光之外,老大哥什麽東西都不給。

妮娜號停留了約五分鍾——根據原定計劃,這相當於打招呼:“哈囉!我來了!”——然後又開始慢慢移動,先沿著最小麵的對角線,其次是較大麵的對角線,最後是最大麵的對角線,而且一直保持五十米的距離,但偶爾會接近到五米。無論距離遠或近,老大哥看起來都是一個樣——光滑、沒有特征。任務還沒完成一半,兩艘宇宙飛船的所有觀眾都已經索然無味,各自回頭做自己的事了,隻時不時瞄一下監視器。

當妮娜號好不容易回到原來的位置時,庫努已經按捺不住地說道:“就這樣了,我們總不能一輩子做這種一無所獲的事吧?妮娜號怎麽辦——叫她回來?”

“不。”奧爾洛夫從列昂諾夫號上透過網絡插嘴道,“我有個建議。把她移到石板最寬的一麵的正中央去,靜止在距離一百米的地方,而且將雷達調整到最大精確度。”

“沒問題,不過會稍微有一點浮動。不過請問,這樣做用意何在?”

“我隻是忽然想起以前在大學上天文學時候做過一個習題:求一個無限大平板所產生的萬有引力。我一直都沒有機會應用在實際的生活中。假如讓我觀察妮娜號的運動幾個小時,我至少可以算出“劄軋卡”的質量——假如它有質量的話。我已經開始認為,那裏其實什麽也沒有。”

“有更簡單的方法,我們最後也會做的。讓妮娜號去碰觸那玩意兒。”

“她早就碰到了。”

“你什麽意思?”庫努很憤慨地問道,“我從來沒有讓她靠近到五米以內。”

“我不是說你的操控技術不好。其實第一次能操控得這麽細膩已經很不錯了,不是嗎?但你每次使用妮娜號的推進器時,噴氣就已經輕輕地碰到劄軋卡的表麵了。”

“那不過是一隻跳蚤在大象背上跳舞罷了。”

“也許吧。但我們什麽也不知道。無論如何,我們最好假設它已經意識到我們的存在。它現在還隱忍不發,隻因為我們還沒惹火它。”

不過,有些問題他沒有點出來。一個人如何去惹火一塊兩公裏長的黑色長方形石板?它被惹火後又會是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