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你會發現,在所有的社會階層中,都暗藏著使用語言來獲取並保持權力的行為,對於巫醫、教士和官僚來說,都是如此。若要統治大眾,必先愚化他們,讓他們習慣於將權力語言當作事實來接受,誤以為語言符號體係就是宇宙真相。在維護此權力結構的過程中,必須將有些符號的意義搞得高深莫測——例如那些與操控經濟或是解釋人類心智有關的符號。這些神秘的符號帶來了各種相互割裂的語言分支的發展,每個分支都意味著其使用者積聚了某種權力。了解這一點之後,我們的皇家衛隊必須對新形成的任何專業語言分支保持警覺。

——摘自伊勒琅公主在厄拉奇恩戰爭學院的演講

“或許根本沒必要提醒你們,”法拉肯說道,“但為了防止意外,我還是要說明一下,屋子裏安排了一個聾子,而且得到授命——如果有任何跡象表明我被人控製住了,他就會殺死你們。”

他並不期望這番話能產生什麽作用,傑西卡和艾達荷的反應也符合他的期望。

法拉肯精心挑選了初次與這兩個人會麵的地方——沙達姆四世的老會客廳,具有異國情調的裝飾使它看上去不那麽莊嚴。已是冬日的下午,但是沒有窗戶的屋子內部卻模擬出無盡的夏日,由伊克斯最純的水晶製成的球形燈優雅地布置在屋內,將整個屋子籠罩在金色的光芒中。

來自厄拉科斯的消息使法拉肯暗自欣喜。雙胞胎中的男孩——雷托——被一隻拉茲虎殺死了。那個活下來的女孩珈尼瑪被她的姑姑關了起來,據說成了人質。有了這個報告,艾達荷和傑西卡的到來便有了一定的邏輯性,他們的確需要一個避難所。柯瑞諾家族的間諜報告說,厄拉科斯上的局勢很不穩定。厄莉婭同意進行一個叫作“魔道審判”的測試,但對於這麽做的目的卻沒有進一步的解釋。而且,測試的時間仍然待定,柯瑞諾家族的那兩個間諜甚至認為永遠不會有那麽一天。到目前為止,確切發生的事情有:沙漠裏的弗雷曼人與皇家軍隊裏的弗雷曼人發生了衝突,差點爆發的內戰使政府暫時停止了運轉。斯第爾格保持中立,承擔起交換人質的任務。珈尼瑪顯然是人質之一。交換人質的機製目前還不清楚。

傑西卡和艾達荷被牢牢綁在懸浮椅上帶進接見室。兩個人身上纏著致命的誌賀藤條,任何輕微的掙紮都會讓他們受傷。兩個薩多卡軍人帶著他們進來,檢查完捆綁是否結實,隨後安靜地離開了。

法拉肯的警告的確是多餘的。傑西卡看到了那個全副武裝的聾子,他靠在她右麵的一堵牆上,手裏還握著一把老式但高效的彈射槍。她觀察著室內那些異國情調的裝飾。在圓形屋頂的中央,罕見的鐵樹葉與名貴的貓眼石交錯排成新月的形狀。她腳下的地板是鑽石木和貝殼拚成的一個個長方形,長方形的邊框由動物骨頭圍成,由激光切割並拋光。牆上的裝飾由某種堅硬的上乘用料拚成,從中能看出四種姿態的獅子,這是已逝的沙達姆四世的繼承者的標誌。獅子的輪廓由金線繪成。

法拉肯決定以站立姿態來迎接他的俘虜。他下身穿著軍用短褲,上身穿著一件金色的夾克,領口繡著真絲,唯一的裝飾是左胸處高貴的星形家族標誌。霸撒泰卡尼克站在他的身旁,身著薩多卡軍服,腿上套著厚重的靴子,皮帶上穿著一個槍套,裏頭裝著一把華麗的激光槍。傑西卡早就從貝尼·傑瑟裏特的報告中熟悉了泰卡尼克那張大臉,他站在法拉肯左後方的幾步遠處。他倆身後的牆邊有一個黑色的木質王座。

“現在,”法拉肯對著傑西卡說道,“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我想問問,為什麽要把我們綁成這樣?”傑西卡看著纏在她身上的誌賀藤示意。

“我們剛剛才收到了來自厄拉科斯的報告,其中解釋了你們上這兒來的原因。或許我現在就應該給你們鬆綁。”他笑了笑,“如果你……”他突然閉嘴了,他母親從俘虜身後的大門走了進來。

文希亞匆匆經過傑西卡和艾達荷,沒有看他們一眼。她向法拉肯遞上一個小小的信息塊,並激活了它。他研究著信息塊亮閃閃的表麵,不時抬頭看看傑西卡。表麵的閃光變暗了,他把信息塊還給母親,示意她給泰卡尼克瞧瞧。她這麽做時,他皺著眉頭盯著傑西卡。

文希亞站在法拉肯的右手邊,手握不再發光的信息塊,白色長袍的褶子遮住了信息塊的一部分。

傑西卡向右瞥了一眼艾達荷,但他拒絕與她對視。

“貝尼·傑瑟裏特姐妹會對我很不滿意。”法拉肯道,“她們認為我應該為你孫子的死承擔責任。”

傑西卡控製著自己的麵部表情,想:我應該相信珈尼瑪的話,除非……她不願繼續想下去了。

艾達荷閉上眼睛,隨後又睜開,瞥了傑西卡一眼。她仍然在盯著法拉肯。艾達荷告訴過她他開悟時看到的景象,看她的表情,她似乎並不擔心。他不知道該如何理解她的冷靜。看來,她肯定知道某些他不知道的東西。

“情況是這樣的……”法拉肯開始解釋他所了解的發生在厄拉科斯上的一切,沒有漏掉任何信息。他總結道:“你的孫女活了下來,但據報告說,她被厄莉婭夫人關了起來。現在你該滿意了吧?”

“是你殺了我的孫子嗎?”傑西卡問道。

法拉肯的回答十分真誠:“我沒有,最近我才知道有個陰謀,但那並不是我的主意。”

傑西卡看著文希亞,那張心形臉上洋溢著得意的表情。她想:是她幹的!是母獅為了她的幼獸而設計的陰謀!要讓母獅在有生之年為此感到後悔。

傑西卡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法拉肯身上,說道:“但是姐妹會認為是你殺了他。”

法拉肯轉向他的母親:“把那消息給她看看。”

文希亞有些遲疑。他帶著怒意再次開口道:“我說過了,給她看看。”傑西卡記下他的憤怒,留待將來利用。

文希亞臉色蒼白,把信息塊的熒光屏對準傑西卡,並激活了它。配合著傑西卡眼睛的移動,一行行文字流過信息塊表麵:“貝尼·傑瑟裏特在瓦拉赫九號星上的委員會就柯瑞諾家族暗殺雷托·厄崔迪二世正式提出抗議。相關證據和意見現已提交至蘭茲拉德聯合會內部安全委員會。我們將挑選中立的裁判場所,並選出各方都能接受的法官。我們要求你盡快做出答複。薩比特·瑞庫西,蘭茲拉德聯合會。”

文希亞回到她兒子身旁。

“你會怎麽答複?”傑西卡問道。

文希亞說道:“因為我兒子還沒有正式成為柯瑞諾家族的首領,我會——你要去哪裏?”後半句話是對法拉肯說的,他正轉身向著聾子身旁的一扇小門走去。

法拉肯停住腳步,半側著身子說道:“我要回到我的書本和其他我更感興趣的東西中去。”

“你怎麽敢?”文希亞的脖子和臉上泛起一層深色的紅暈。

“我敢以我自己的名義做很多事情。”法拉肯說道,“你以我的名義做出決定,而我覺得這些決定都很不光彩。從現在開始,要麽我能以我自己的名義做出決定,要麽你去另找一位柯瑞諾家族的繼承人。”

傑西卡飛快地掃了一眼對抗的雙方,看清了法拉肯的憤怒。霸撒筆挺地站著,裝作什麽也沒聽見。文希亞在狂怒的邊緣遲疑著,法拉肯則擺出一副能接受任何結果的樣子。傑西卡不禁頗為佩服他的姿態,她看出這場對抗中有很多能為她所用的東西。似乎派出拉茲虎對付她的孫兒們的決定並沒有征得法拉肯的同意。他剛才說過,他知道這個陰謀,但沒有參與。他說話時樣子非常真誠,沒有可懷疑的地方。法拉肯站在這兒,真實的憤怒燃燒在他眼中,他準備好了接受一切後果。

文希亞顫抖著,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說道:“很好。正式授權儀式將在明天舉行,你現在就可以提前使用你的權力。”她看著泰卡尼克,但後者拒絕和她對視。

一旦她和兒子走出這裏,他們之間將爆發一場激烈的爭吵,傑西卡想,但我相信,他已經贏了。她將意識重新集中到蘭茲拉德聯合會的信息上。姐妹會在信息中動了一點兒手腳,在表示抗議的正式通知中隱藏了隻有傑西卡才能讀懂的消息。這個消息得以存在,本身便說明姐妹會的間諜知道傑西卡的處境,而且她們對法拉肯的了解非常精準,知道他會把這消息給他的俘虜看。

“我需要你回答我的問題。”法拉肯轉過臉來之後,傑西卡說道。

“我會告訴蘭茲拉德聯合會,我和這次暗殺沒有絲毫關係。”法拉肯說道,“我還會說,我和姐妹會一樣反對這種行為——盡管這一事件的結果令我得到了一些好處。對於暗殺給你造成的痛苦,我表示抱歉。到處都有不幸發生。”

到處都有不幸發生!傑西卡想。那是她的公爵最喜歡的諺語,而且法拉肯說話時的態度表明他至少知道會發生暗殺。她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們可能真的殺害了雷托。她必須假設珈尼瑪對雷托的擔憂使得雙胞胎方案已經付諸實施。走私販子會安排哥尼與雷托相會,然後姐妹會的計劃會被執行。雷托必須接受測試,沒有選擇。不經過測試,他就會被認為像厄莉婭那樣墮入了魔道。還有珈尼瑪……珈尼瑪的事可以稍緩一緩。目前還沒有辦法把這個出生之前就有記憶的人送到聖母蓋烏斯·海倫·莫希阿姆跟前。

傑西卡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或早或晚,”她說道,“有人會提出讓你和我的孫女結合,團結我們兩個家族,使傷口愈合。”

“有人已經向我提出了這個可能性,”法拉肯瞥了一眼母親,說道,“我的回答是等厄拉科斯目前的局勢明朗後再談,沒必要匆忙做出決定。”

“有可能你已經中了我女兒的計,被她控製了。”傑西卡說道。

法拉肯挺直了身體:“解釋清楚。”

“厄拉科斯的事並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樣。”傑西卡說道,“厄莉婭在玩她自己的遊戲,邪物的遊戲。我的孫女處於危險之中,除非厄莉婭能找到利用她的辦法。”

“你想讓我相信你和你女兒在互相鬥爭,厄崔迪家族在自相殘殺嗎?”

傑西卡看了一眼文希亞,隨後又看著法拉肯:“柯瑞諾家族的人不也在內鬥嗎?”

法拉肯的嘴唇浮現出一陣扭曲的微笑:“回答得好。我怎麽中了你女兒的計呢?”

“說你與我孫子的死有關,說你綁架了我。”

“綁架……”

“不要相信這個女巫。”文希亞提醒道。

“我自己會決定相信誰,母親。”法拉肯道,“請原諒,傑西卡夫人,但我不清楚綁架的事,我隻知道你和你忠誠的侍從……”

“他是厄莉婭的丈夫。”傑西卡道。

法拉肯打量著艾達荷,隨後看著霸撒:“你怎麽看,泰卡?”

霸撒的想法顯然與傑西卡所表示的相似。他說道:“我同意她的推理。要當心!”

“他是個死而複生的門泰特,”法拉肯說道,“我們即使把他折磨至死,也得不到確切的答案。”

“但這是個相對安全的假設,那就是我們已經中了厄莉婭的計。”泰卡尼克說道。

傑西卡知道,現在該是她行動的時候了。要是艾達荷能一直沉浸在他的痛苦之中而不出言幹涉,那就太好了。她不喜歡以這種方式來利用他,但她必須考慮全局。

“首先,”傑西卡說道,“我得當眾宣布我是自願來這兒的。”

“有趣。”法拉肯說道。

“你必須相信我,給我在塞康達斯行星上完全的自由,”傑西卡說道,“不能讓我看起來像是被逼著宣布的。”

“不行!”文希亞反對道。

法拉肯沒有理睬她:“你以什麽理由來這兒呢?”

“我是姐妹會派來的全權大使,負責教授你的功課。”

“但是姐妹會指控我……”

“所以更需要你盡快做出決定。”傑西卡說道。

“不要相信她!”文希亞說道。

法拉肯看著她,以極其禮貌的口吻說道:“如果你再打斷我,我會讓泰卡把你帶走。他親耳聽到你已經同意把權力移交給我,他現在是我的人了。”

“我告訴你,她是個女巫!”文希亞看了一眼牆邊的聾子。

法拉肯遲疑了一下,隨後道:“泰卡,你怎麽看?我被人控製了嗎?”

“我不這麽認為。她……”

“你們兩個都被控製了!”

“母親。”他的語氣堅決,不容商量。

文希亞握緊雙拳,想開口辯解,但她最終沒有開口,而是轉身離開了房間。

法拉肯再次轉過身來對著傑西卡:“貝尼·傑瑟裏特姐妹會會同意這麽做嗎?”

“她們會的。”

法拉肯仔細體會了一下他們的談話,淡淡地一笑:“姐妹會想從中得到什麽呢?”

“你和我的孫女聯姻。”

艾達荷吃驚地看了傑西卡一眼,仿佛要開口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傑西卡說道:“你想說什麽嗎,鄧肯?”

“我本想說,貝尼·傑瑟裏特想要的就是她們一直以來追求的東西:一個不會幹涉她們的宇宙。”

“這是明擺著的。”法拉肯說道,“但是,我實在看不出來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由於身上還綁著誌賀藤,艾達荷隻好用揚眉毛來代表聳肩。他令人吃驚地笑了笑。

法拉肯看到了笑容,轉身看著艾達荷說道:“我讓你覺得好笑嗎?”

“整件事都讓我覺得好笑。你們家族中有人買通了宇航公會,讓他們帶著暗殺武器到厄拉科斯,這些武器暴露了你們的企圖。然後你們又得罪了貝尼·傑瑟裏特,因為你們殺了她們的優選種子……”

“你在說我是個騙子嗎,門泰特?”

“沒有。我相信你不清楚這個陰謀,但是我認為我們應該仔細審查一下整個事件的經過。”

“不要忘了他是個門泰特。”傑西卡提醒道。

“我也是這麽想的。”法拉肯說道,隨後再次轉身看著傑西卡,“讓我們假設一下,我放了你,然後你當眾發表聲明。但你孫子死亡的事仍然沒有解決。門泰特說得對。”

“是你母親幹的嗎?”傑西卡問道。

“大人!”泰卡尼克警告道。

“沒關係,泰卡,”法拉肯隨意地揮了揮手,“如果我說是我母親呢?”

為了分裂柯瑞諾家族,傑西卡豁出去了:“你必須譴責她,將她流放。”

“大人,”泰卡尼克說道,“小心騙局。”

艾達荷說道:“傑西卡夫人和我才是被欺騙的人。”

法拉肯的嘴角繃緊了。

傑西卡想:別幹涉我,鄧肯!現在不要!但是艾達荷的話激發起了她自己的貝尼·傑瑟裏特邏輯推理能力。他令她受到了震動。她開始思索自己是否有可能在不知不覺間落入了別人的圈套,被利用了。珈尼瑪和雷托……出生前就有記憶的人可以參考體內無數的經驗,他們從體內得到的建議比任何活著的貝尼·傑瑟裏特要多得多。還有一個問題是:姐妹會對她表明了一切嗎?她們可能仍然不信任她。畢竟,她曾經背叛過她們……為了她的公爵。

法拉肯疑惑地皺著眉頭,看著艾達荷:“門泰特,我想知道,在你眼中,傳教士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安排我們到這兒來。我……我們之間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個單詞。他手下的人代替他和我接觸。他可能是……他可能是保羅·厄崔迪,但我沒有足夠的數據來證明這一點。我能確定的就是,我應該離開厄拉科斯,而他有讓我離開的途徑。”

“你說過,你被欺騙了。”法拉肯提醒他。

“厄莉婭希望你能悄悄把我們殺了,然後銷毀一切證據。”艾達荷說道,“除掉傑西卡夫人之後,我就沒用了。還有,傑西卡夫人在幫姐妹會達到目的之後,對她們也就沒有用處了。厄莉婭會把責任推到姐妹會身上,但姐妹會最終會解釋清楚。”

傑西卡閉上眼睛,集中起自己的注意力。他是對的!她能聽出他語氣中門泰特式的確信,以及他話中的真誠。整個設計天衣無縫。她深深地吸了兩口氣,進入冥想模式,自己在頭腦中分析著各種數據。隨後,她脫離冥想,睜開雙眼。此時法拉肯已經從她身邊走開,站到了艾達荷麵前半步遠的地方——移動了三步。

“別再說了,鄧肯。”傑西卡說道,她悲哀地想,雷托曾警告過她,說貝尼·傑瑟裏特姐妹會可能在她的意識中動過手腳。

剛想再次開口的艾達荷閉上了嘴巴。

“隻有我才能發布命令。”法拉肯說道,“繼續,門泰特。”

艾達荷依舊保持著沉默。

法拉肯轉過身,看著傑西卡。

她盯著遠端的牆壁,回顧著艾達荷和冥想引發的東西。貝尼·傑瑟裏特當然沒有放棄厄崔迪的血脈,但是她們希望能夠控製魁薩茨·哈德拉克。她們在這個長期的育種計劃上花費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她們希望厄崔迪家族和柯瑞諾家族之間能公開爆發一場衝突,好讓她們能以仲裁者的身份參與進來。鄧肯是對的。她們會同時控製住珈尼瑪和法拉肯兩個人。這是唯一可能的折中方案。奇怪的是,厄莉婭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傑西卡費力地咽了口唾沫。厄莉婭……邪物!珈尼瑪說要憐憫她是對的。但誰又會憐憫珈尼瑪呢?

“姐妹會許諾將你推上皇位,並讓珈尼瑪成為你的配偶。”傑西卡說道。

法拉肯向後退了一步。這個女巫能看透我的心思嗎?

“她們跟你秘密接頭,繞開了你的母親。”傑西卡說道,“她們告訴你,我不知道這個計劃。”

傑西卡觀察著法拉肯臉上的表情,一眼就能看穿他,就是這個計劃。作為一個門泰特,艾達荷展示了他驚人的推理能力,通過有限的數據就看到了整個設計的架構。

“看來她們在兩頭做戲,把這些事告訴了你。”法拉肯說道。

“她們什麽也沒說,”傑西卡說道,“鄧肯是對的。她們耍了我。”她為自己點了點頭。這是一條緩兵之計,典型的姐妹會的行動:說法合情合理,很容易被接受,因為它能解釋她們的動機,讓聽者自以為不出所料。但是,她們希望這位聽者替她們除掉傑西卡——一個曾經讓她們失望過的有汙點的姐妹,不能讓她插在中間礙手礙腳。

泰卡尼克走到法拉肯身邊:“大人,這兩個人太危險,不能和他們……”

“等等,泰卡,”法拉肯說道,“這中間圈套套著圈套。”他看著傑西卡:“過去,我們有理由相信,厄莉婭可能希望由她自己來充當我的新娘。”

艾達荷不由自主地掙紮了一下,隨後他控製住了自己。鮮血從他左腕處被誌賀藤割開的傷口流了下來。

傑西卡讓自己稍稍睜大了眼睛,流露出吃驚的模樣。她過去一直將雷托公爵看作愛人、孩子的父親、知己和朋友;現在卻從邪物的扭曲中看到了他冷酷無情的特質。

“你會答應嗎?”艾達荷問道。

“我在考慮。”

“鄧肯,我告訴過你,讓你別說話。”傑西卡說道。她轉臉對著法拉肯:“她的條件是讓我們倆意外死去?”

“對一切背叛行為,我們都抱著懷疑態度。”法拉肯說道,“你的兒子不是說過嗎?‘背叛孕育新的背叛。’”

“姐妹會的用意很明顯,”傑西卡說道,“她們希望同時控製厄崔迪家族和柯瑞諾家族。”

“我們正在考慮接受你的提議,傑西卡夫人,但那樣一來,鄧肯·艾達荷就必須回到他深愛的妻子身邊。”

痛苦隻是神經在起作用而已,艾達荷提醒自己,痛苦的降臨和光線進入眼睛是同樣的原理。力量來自肌肉,而不是神經。這是一項古老的門泰特訓練,他在一次呼吸間就完成了它。隨後他彎起右腕,將動脈對準誌賀藤。

泰卡尼克一下子跳到椅子邊,按下鎖扣除去束縛,同時大聲呼喊醫生。助手們立刻從暗牆後擁了出來。

鄧肯總脫不了一點兒傻氣。傑西卡想。

醫生在搶救艾達荷,法拉肯則注視著傑西卡,片刻之後他說:“我沒有說我要接受厄莉婭。”

“那並不是他割腕的原因。”傑西卡說道。

“哦?我以為他想騰出位置呢。”

“你沒有那麽笨,”傑西卡說道,“別在我麵前裝了。”

他笑了笑:“我非常清楚厄莉婭能毀了我。連貝尼·傑瑟裏特都不希望我接納她。”

傑西卡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這個柯瑞諾家族的繼承者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並不擅長裝傻。她又想起,雷托曾說她將遇到一個有趣的學生。而艾達荷說傳教士也有類似的想法。她真希望自己能見見這位傳教士。

“你會放逐文希亞嗎?”傑西卡說道。

“這似乎是筆不錯的交易。”法拉肯說道。

傑西卡瞥了艾達荷一眼。急救已經結束,現在他身上捆著危險性較低的帶子。

“門泰特應該避免走極端。”她說道。

“我累了,”艾達荷說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累。”

“用得太狠的話,忠誠也是會耗盡的。”法拉肯說道。

傑西卡再次打量了他一番。

看到傑西卡的目光,法拉肯想:用不了多久,她將完全了解我,這對我非常有價值。一個為我所用的貝尼·傑瑟裏特叛教者!這是他兒子所擁有而我卻沒有的。現在讓她窺視一下部分的我,以後再向她展示全部。

“這個交易很公道。”法拉肯說道,“我接受你的條件。”他朝牆邊的聾子做了一套複雜的手勢,發出命令。聾子點點頭。法拉肯彎腰按下鎖扣,放開了傑西卡。

泰卡尼克問道:“大人,這麽做,你有把握嗎?”

“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法拉肯反問道。

“是的,但是……”

法拉肯笑了一聲,對傑西卡說道:“泰卡懷疑我做出判斷的依據。但是,從書本和卷軸上隻能學到部分知識,真正的知識來源於實踐。”

傑西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陷入了沉思。她的意識回到了法拉肯剛才的手勢。他使用的是厄崔迪家族的戰時密語!這一點很能說明問題。這裏有人在有意識地向厄崔迪家族學習。

“當然,”傑西卡說道,“你想讓我教導你,讓你接受貝尼·傑瑟裏特訓練嗎?”

法拉肯衝她一笑。“我無法拒絕這個提議。”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