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溺亡

第二天,我的懶覺被一陣敲門聲驚醒。打開門,站在外邊的是我表哥田晨凡,以及一位穿著刑警製服的年輕男人。

“哥,什麽事啊?”我揉了揉雙眼,道。

“歡樂島遊樂園出事情了,你知道嗎?”他邊說邊走進屋子。

“啊?出什麽事了?”

表哥和年輕刑警在茶幾前的兩張椅子上坐下,年輕刑警翻開一本記錄簿,正要寫什麽。

“就是你和你女朋友昨天去坐的那個星座摩天輪,今天一早發現有個女人死在裏麵。”表哥的語氣非常官方,“我今天是以刑警的身份來調查這件事情的,你要配合我。”

我表哥目前是S市鬆江區刑警隊的一名警官。當警察是他從小的誌願,如今夢想成真,我很為他高興。表哥從小就是個正義感很強的人,每次我被人欺負,他都會為我出頭,但如果我做了壞事,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指責我。表哥心目中的理想警察是那種動作片裏的警界英雄,因此,比起錯綜複雜的謀殺案,他更喜歡簡單粗暴的案子,享受親手擒獲犯人的那種快感。對表哥來說,他寧可在大街上追捕搶劫犯,也不想去跟一個心思縝密的謀殺犯拚智力。也正因此,每當表哥遇到一些撲朔迷離的案件,他都會將案件資料帶到我這裏,與我共同討論案件細節,希望借我這個推理作家的頭腦給他一點幫助。

“好的,一定配合。”我一本正經地回答。

“我從摩天輪的工作人員那裏了解到,昨天最後一個目擊到死者的是你和你女朋友,你們看見她躺在摩天輪的座艙裏?”表哥發問道。

“啊?你是說那個長頭發、穿牛仔褲的女人?”

“是的,死者叫王瓊,今天早晨被人發現陳屍於天蠍座座艙內,死因是溺斃。”

“溺斃?”

表哥點點頭,繼續說:“你說說昨天目擊到死者的具體情況吧,盡量不要漏掉任何細節。”

於是,我把昨晚與喻婷在金牛座座艙裏目擊到下方天蠍座座艙裏女人的經過詳細敘述了一遍,表哥邊上的警員迅速做著記錄。

“你是說,那女的就這樣消失了?”聽完我的敘述,表哥皺起雙眉,“會不會你們搞錯了座艙的位置?”

“不可能,金牛座正下方的確就是天蠍座的座艙,後麵我們檢查的,也是天蠍座的座艙,艙門上的天蠍座符號是不會看錯的。”我言之鑿鑿。

“嗯,我們也問了那位叫葉俊浩的工作人員,他表示死者坐上天蠍座時,他的確插上了艙門的插銷,轉完一圈之後,拉開插銷的也是他。這期間,死者一直待在密閉的座艙裏,然而她卻在半途中消失不見了,這事兒還真邪乎。”表哥用一種不太符合其刑警身份的語氣說道。

“然後第二天,你們又在同一個座艙裏發現了她溺斃的屍體……”我補充了一句,頓時讓這起事件籠罩上一層詭異的色彩。

“你們應該不認識死者吧?她是一名芭蕾舞教師,現年30歲。”

“當然不認識,隻是昨天偶然看見她在我們後麵買票而已。”

“嗯,站台的售票員和閘機口的管理人員也都說,隻看到死者買票進站,沒有看到她出來,隻看見你們兩個是最後離開的,然後他們就下班了。”表哥陳述道。

我思索了一會兒,突然靈光一現,道:“對了,會不會在摩天輪運行的途中,有人打開了艙門,把死者給擄走了?”

“不可能,摩天輪一直在半空中運轉,擄他的人要怎麽做呢?”表哥馬上搖頭。

我微微一笑,繼續說:“不是一直在半空哦,當死者進入天蠍座後,座艙會先從站台下降到最接近水麵的位置,如果犯人事先埋伏在人工湖上,或者潛在水裏的話……隻要等待天蠍座座艙最靠近水麵的那一刻,迅速拉開插銷,打開艙門,將死者拖下來,再關好

門,重新插好插銷,這件事不就解釋得通了嗎?”

“似乎有這個可能性……但是,當天蠍座下降到最低點的時候,你們不是正好在上方看著嗎?你們看見有人把她拖下去了嗎?”

“呃……那個……”我瞬間語塞,“其實,我們沒有一直看著……”

“啊?那你們在幹什麽?通常看到下麵的座艙裏有個躺著的女人,會覺得很不尋常吧,難道不應該一直看著,直到搞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為止嗎?尤其像你這種好奇心重的人……”表哥露出狐疑的目光。

“沒有……當時,那個……”我吞吞吐吐起來。

“哦,我曉得了!”表哥斜睨著我,嘴角露出一絲弧度,“你小子……禽獸不如啊。”

我尷尬地笑了笑,表哥邊上的警員則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繼續做著記錄。

“這麽說,你們看見下方座艙裏的女人,實際上的目擊時間隻有幾秒鍾而已咯?你剛才怎麽不早說啊!”

“那你也沒問我啊……差不多吧,雖然時間很短,但絕對不可能看錯。而那之後的瞬間,潛伏在湖中的凶手可能就將她拖了下去,我們並沒有看到那一幕。”我做出這番假設。

“嗯,好的,我會朝著這個方向查。”說完,表哥站起身,“那就先到這裏,我現在要去拿法醫的驗屍報告,然後下午我想找你女朋友再了解下情況,你把她叫出來吧。”

“哦,好的。”目送他們離開後,我將身體埋進沙發,心卻始終無法平靜下來。作為一個推理作者,在現實中遇到這樣的離奇案件,我的每一個細胞都興奮了起來。

我馬上撥通了喻婷的電話。

四、屍體上的“ ”

下午,我和喻婷坐在一家甜品店內等表哥,喻婷漫不經心地喝著一杯檸檬可樂,我則因為體重的關係,喻婷隻允許我喝水。

下午2點多,表哥走進甜品店,他和上午來我家時一樣,還是穿著一件白襯衫,俗氣的打扮反倒體現出他的幹淨清爽。

“你好。”表哥看見喻婷,笑著打招呼,“我弟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他呀就缺人管,你要好好管管他,不用對他客氣。”

“去去去。”我向表哥甩甩手。喻婷則微微一笑道:“我會的。”

“好了,進入正題。”點了一杯西瓜汁後,表哥將手中的一疊卷宗攤開在桌上,“上午去你家,有我下屬在,不方便透露太多,現在我詳細跟你說下這個案子,你幫我參謀參謀。碰到這種案子,我真心頭痛。”

“樂意效勞!”我將卷宗移到麵前,裏麵是這起案件的詳細調查資料,包括屍體和現場的照片等。

“在此之前,我還想問喻婷幾個問題。”表哥翻開記錄簿,望著喻婷,說,“首先是想問一下,死者躺在座艙裏的具體姿勢是什麽?當時我弟弟腦子在發昏,所以這些細節必須問你。”

喻婷回憶了一下,道:“姿勢?就是仰躺在地上,雙手攤開在兩邊,一條腿伸直,另一條腿微微彎曲。”

“頭朝哪個方向?”

“頭正對座艙的門,腳朝門的對麵。”

“看清臉了嗎?”

“沒看清,距離太遠了,而且有天蠍座圖案的遮擋。還有,可能是透過兩層玻璃看到的景象,感覺有點模糊。”喻婷想了想說。

“這麽說,當時無法確定死者是死是活吧?”表哥抿了口西瓜汁,眼神暗淡了下來。

“是的,不能確定。”

“你說下死者當時的服裝,越具體越好。”

“上身好像是一件淡色的T恤衫,下身是牛仔長褲,其他的看不清。”喻婷抬起頭,努力回憶當時的那一幕。

“這個確實和摩天輪的工作人員們所陳述的死者著裝一致,基本可以確定你們當時看到的就是死者。”表哥下結論道,“接下來,我先說說發現屍體的情況。”

我向表哥投去期待的目光。

“死者的身份上午跟你說過了,我不再贅述。”表哥抽出卷宗裏的一份偵訊報告,繼續說,“今天早上8點,在進行開園前的準備工作時,星座摩天輪的工作人員葉俊浩和一名保潔員來到摩天輪站台。在打開天蠍座的艙門時,兩人發現死者王瓊躺在座艙地板上,身體像被水淋過般渾身濕透。奇怪的是,除了屍體外,座艙內部也像曾被灌滿水似的,從頂部到內壁再到地板,完全濕透。”

“完全濕透?不會是把死者關在灌滿水的座艙裏淹死的吧?”我的腦中浮現出許多推理小說中的奇異場景。

“不,你先聽我說完。”表哥又拿出驗屍報告,“經法醫檢驗,王瓊是溺水身亡,但在屍體的脖子上有兩處淤痕,屍體曾在水中浸泡過一段時間,並且,從屍斑情況判斷有移屍的跡象。法醫推斷,死者可能是先被人掐住脖子致失去抵抗力,再被推入水中溺亡。之後,犯人又將屍體搬運到天蠍座座艙裏,所以那裏並不是第一現場。不過,這的確是一起不折不扣的謀殺案。”

“難得跟你出來玩一次,還碰到謀殺案,唉……”一旁的喻婷歎了口氣,吐槽道。

“死亡時間在昨晚8點到10點間,屍體肺裏的水以及座艙內

的水,經檢驗都屬於人工湖裏的水。座艙裏則因為濕透的關係檢測不出任何指紋。另外,屍體身上最詭異的一點……”說到這兒,表哥將三張屍體照片舉到我眼前,邊上的喻婷立馬別過頭去。

照片裏呈現了屍體的三個部位,分別是死者的額頭和左右手掌。從照片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兩個手掌和額頭的正中央都被人用刀刻了一個“ ”,淡淡的血痕在皮膚上勾勒出這個詭異的符號。

“這是……天蠍座的符號?”我抬頭望著表哥。

“沒錯,傷痕沒有活體反應,說明凶手是在死者死亡後刻上去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像某種宗教儀式……在屍體身上留下三個天蠍座符號,這意味著什麽呢?是凶手想傳達某種信息嗎?”我從記憶庫中搜尋相關信息,但最終一無所獲。

“我會查查有關星座的資料,當然也可能隻是犯人心理變態,純粹滿足自身的獵奇心理而已。”表哥的思維總是喜歡走捷徑,當然我也無法排除他說的這種可能性。

“太離奇了,去年剛剛在天蠍座的座艙裏死過人,現在又死了一個,屍體身上還留下天蠍座的符號,什麽都跟天蠍座有關,是這個星座被詛咒了嗎?”我用略帶自嘲的語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