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王晴、葉嘉與另外三位男護工每人搬著一箱罐裝八寶粥,從工作樓拐角處的樓梯走到地下室。因為沒有陽光,地下室有些潮濕。照明全靠天花板上的白色日光燈,但這裏的走廊仍舊顯得十分昏暗。地下室有幾間不同大小的儲藏室,平時主要用來堆放一些雜物,沒什麽人會來。穿過走廊,來到盡頭的一間小儲藏室,

王晴看到破舊的木門已經向外打開,院長正站在門口。他有這兒的鑰匙。

“宋院長。”葉嘉首先向他打招呼。而王晴因為上午看到的那一幕讓她有些尷尬,所以隻是點頭示意了一下。

“誒,辛苦你們了。”院長接過葉嘉手裏的箱子,走進儲藏室,吃力地彎下腰,將它放入房間的角落。

王晴跟在院長身後進入屋子。這是一間八平米左右的房間,牆壁已經斑駁得不堪入目,一個簡易的金屬櫃子靠牆站立,裏麵堆放了一些藥品和雜物,天花板上的管狀日光燈將房間照得慘白。進門右手邊是一張塑料書桌,桌上擺著一台樣式過時的電腦,旁邊還有一盞小型台燈,用USB線連接在電腦主機上。王晴把手中的箱子堆在第一個箱子上麵,轉身正準備離開,這時院長叫住了她。

“你是新來的王晴吧?”

“啊?哦,嗯,是的……”王晴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嚇了一跳。她回過身,院長油光光的額頭正麵對著自己。

“嗯,加油,用心做,這裏很多老人都很喜歡你的。”院長笑眯眯地說,他臉上的橫肉都擠在了一塊兒。

“謝謝您的鼓勵,我會的。”被最高領導表揚,王晴有些受寵若驚。這時,她才注意到院長的著裝,黑色西裝西褲配上一雙鋥亮的皮鞋。她感覺這完全不符合養老院院長的形象,反而更像是某大型企業的董事。

宋院長像是長輩對待晚輩般輕拍了一下王晴的肩膀,王晴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她總覺得被陌生男人碰到身體會很奇怪。院長似乎並沒察覺到王晴對自己的排斥,他關上儲藏室的門,嘴裏嘀咕道:“這門真難看,改天找人重新漆一下。”隨後,他就和王晴他們一起離開了地下室。

剛一上樓,葉嘉就被秦雅凡叫去忙別的事情,王晴隻得一個人

去季老伯那兒。穿過寬敞的室外操場,王晴來到一片草坪,季老伯正坐在那裏的長椅上曬太陽。

“季伯伯。”王晴走過去,坐在了季老伯邊上,“這幾天身體怎麽樣啊?”

“是你啊,小阿妹。”季老伯微笑了一下,他的精神比前兩天好了許多,但看得出來,他仍舊沒有從陰霾中完全緩過神來,“身體還行,就是腰有點痛,彎不下來。”

“會不會是風濕啊?我帶您去檢查一下吧。”王晴看了看季老伯的腰,說。

“沒事的,都這把年紀了,熬得住。隻是你張婆婆的死……我一想到心裏就憋屈得慌,唉……”

王晴拍了拍季老伯的手,安慰道:“節哀順變,季伯伯。在天堂的張婆婆也不希望看到你整天愁眉苦臉的。”

“你不明白,小阿妹……”老人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我跟你說件事,你先別說出去。”

“什麽事?您說,我不會亂講的。”

“秀娣在去世前曾跟我說過,她說護理長經常虐待她。”

聽到這句話,王晴整個人都愕然了:“啊!您是說……秦護理長虐待張婆婆?”

“是的。”季老伯堅定地點點頭。

王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會……那張婆婆有沒有告訴你護理長是怎麽虐待她的?”

“這個她沒說。”

“你為什麽不把這事說出來呢?”

“我也想說啊……”老人皺起眉頭,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但是秀娣有一點輕微的老年癡呆,神智不是很清醒,就算她親口說了護理長虐待她,也沒什麽人會信的。我上次把這事告訴了小馮,就

是上次你見過的那位慈善機構的職工,他也不相信。他說,秦護理長人這麽好,不會做這種事的,還說秀娣有時候不太配合吃藥,護理長確實會采取一些強製措施讓她把藥吃下去,這也是為她好,可能秀娣把這個當成了虐待。”

“馮先生說得也不是沒道理。”王晴的內心也不希望虐待行為真的存在。

“可是……”季老伯的麵容又變得憔悴起來,“我從秀娣的表情中看出她十分害怕,所以事情不像看上去那麽簡單。”

“除了張婆婆之外,還有別的人投訴說被虐待嗎?”

“那我就不清楚了。”

“您是懷疑……張婆婆因為受不了護理長的虐待,才跳樓自殺的?”

“我是有點懷疑啊,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老人惆悵地搖搖頭。

“這事有必要調查一下。您先把這事交給我,現在您不必想那麽多,要注意身體。”王晴將老人從椅子上扶起,“我先送您回宿舍吧。”

王晴現在腦子很亂。她萬萬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家表麵祥和的養老院內會有虐待老人的行徑發生。她想要弄清真相。雖然剛才答應季老伯把這事交給自己,但現在王晴的心中和季老伯一樣迷茫,她不知道該如何弄清事實。

回到季老伯的宿舍,王晴看見桌上放了一些水果和補品,正是自己上午買來的。

“原來這些是給您的啊。”王晴指著桌上的東西說。

“哦,那個是小馮買給我的,這孩子對我可真好,知道我喜歡吃水果。”季老伯的回答卻出乎王晴的意料。

和季老伯告別後,王晴回到護工辦公室,靜靜地坐在位子上,

陷入了沉思。她覺得,這裏越來越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