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年以後……

四年後。

玖川市的九月,秋雨連綿。萬山公墓的陵園內,邵子安靜靜地站在小胖、路凡、梁靖、丁崢幾人的墓前,手裏捧著一束鮮花,任由雨水打濕頭發、衣衫,卻渾然不覺。

距離那件事情的發生,過去了整整四年。自從蘇醒過來,每年的這一天,邵子安都會到這裏看望他們。這裏埋葬著路凡、小胖、梁靖、丁崢……他曾經最好的朋友。

這四年間發生了很多事。經曆過那場災難,邵子安的性格改變了很多。那段瀕死體驗中的經曆,他從沒對任何人提起過。這主要是因為,他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提起。

四年前,當他從植物人狀態下蘇醒過來,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一種極大的迷茫、困惑、傷感甚至恐懼的情緒中。那一段離奇的經曆,至今也無法找到確鑿的科學依據來解釋。

那段故事究竟是自己成為植物人期間腦中所產生的幻覺,還是進入平行空間後真實發生的,他找不到任何答案。但那段經曆裏的每一個細節,始終縈繞在他心頭,曆曆在目。

邵子安曾經花了很長時間查詢有關埃博拉病毒的情況。

這種致死率極高的病毒,第一次爆發確實發生在一九七六年的非洲剛果,三年後的一九七九年在蘇丹第二次爆發,沉寂了十五年之後,從一九九四年開始,病毒以每兩三年一次的頻率持續爆發,直到二〇一四年。

他很清楚地記得,二〇一四年那次埃博拉病毒的全球性爆發,那是他和路凡、梁靖幾人出事的前幾年發生的事。病毒大麵積擴散後,引起全球性恐慌,中方也派出了大量醫療援助隊前往支援。當時網絡上謠言四起,甚至有人造謠說世界即將進入末日雲雲,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查到的這些資料和嶽瀾那段視頻中的記錄完全吻合,但這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邵子安也查詢了他在那段經曆中遇到的重肌人的情況。在浩如煙海的網頁中,竟然沒有發現哪怕一個由這三個漢字組成的詞語。

他確實找到了嶽瀾那段視頻中提到的GDF-8 基因突變的概念。然而這種基因突變隻發生在動物身上,至今沒有人發生突變的病例。並且,動物身上發生的肌肉變得異常發達的突變,全部源於動物自身的遺傳因素,沒有一例是來自病毒感染。

除此以外,邵子安還花費了很長時間查詢了大量有關瀕死體驗和平行空間的信息,同樣也沒有任何確定性的結論。

所有這些,對於解釋他曾經的那段離奇經曆,並沒有任何幫助。猶豫了很久之後,他給當年搶救他的龍叔叔打了一個電話。

龍叔叔全名龍啟軒,是邵子安父親最好的朋友,也是當年搶救邵子安的醫生。七年前那場突發的地震使很多人喪生,邵子安從廢墟中被挖出來的時候,已經幾乎沒有任何生命體征。國內的醫生束手無策,邵子安的父親專程從美國將龍啟軒請來,這才將他救活。

邵子安在電話中向龍叔叔詳細詢問了自己在搶救和治療期間的情況,並提出了他的疑問。當然,他並沒有講述自己在植物人期間的那段離奇經曆。

龍叔叔聽過邵子安的問題後,給了他一個比較確定的答案:由於邵子安當時心髒停搏時間過長,加上此後高強度的搶救以及長期植物人的狀態,他的大腦必然會受到一定的影響。在恢複期間,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會產生諸多不適。因而無論出現什麽情況,均屬正常。隨著慢慢康複,這一切都會過去。

放下電話,邵子安感到十分傷感。

這是到目前為止,他得到的有關那件事情最為肯定的答案。他明白了,或許發生過的一切,真的隻是自己在瀕死狀態下產生的幻覺而已,雖然一切都顯得如此真實,但僅僅是一場幻覺罷了。

於是他開始嚐試放下這件事情,然而讓他始終無法忘懷的,是嶽瀾。

每到深夜,一次又一次,他在夢中又回到那個末世,嶽瀾的音容笑貌也一次又一次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

他不止一次在夢中回到那段情節的最後場景:嶽瀾站在高高的橋頂,他從橋上墜落。嶽瀾微笑地看著他,最後向他說了什麽,然後拉響了手雷。

邵子安一次又一次試圖聽清嶽瀾最後對他講的話是什麽,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每一次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望著麵前空****的房間,回想起那個在末世中整整等待了他十年的柔情似水的女孩兒,那個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銘心刻骨愛上的女孩兒,邵子安的心中都無比傷感。

他知道,他無法忘記那個女孩兒。

然而,生活還是要繼續。

在病**休養了整整半年之後,邵子安終於康複了。次年六月,他重新參加了高考。

遵從父親的意願,他考入了全國最頂尖的商學院—位於玖川市的仁華大學商學院,學習工商管理。

等待開學的那個暑假,他哪裏都沒有去,每天除了準備大學即將開始的課程、強化英語,就是鍛煉身體。

他強迫自己接受了龍叔叔給他的那個答案:發生的一切,無論多麽離奇,多麽真實,也無論多麽美好,多麽難以忘懷,都隻是他在無意識中的一場幻覺而已。

一切,都過去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逐漸從那段經曆裏走了出來。生活再次回到正軌,邵子安的心情也完全恢複了平靜,一切似乎真的已經過去了。

直到那年九月,在仁華大學二〇二三級的開學典禮上,他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再一次將邵子安推入無盡的迷霧中……大學新生入學的第一天,他在開學典禮的現場看到一個秀美絕倫的身影。

那是一個長發垂肩、身材修長的女孩兒。邵子安此前從沒有過和女孩兒搭訕的經曆,然而,那天不知道為什麽,他被一種奇怪的直覺驅使著追了上去,對那個女孩兒說了一句:“你好。”

女孩兒轉過身的一刹那,邵子安完全驚呆了。那一瞬間,他如墜夢中,分不清是真是幻。

隻見對麵的女孩兒長發飄飄、膚白如雪,正是他蘇醒以來,每日魂牽夢縈、念念不忘的那個女孩兒—嶽瀾。

女孩兒看到邵子安,略有些驚訝,問道:“你好,有什麽事嗎?”

女孩兒顯然並不認識邵子安。邵子安瞠目結舌,呆了良久,這才前言不搭後語地說道:“啊,你好,你……你也是新生吧?”

女孩兒點了點頭。

邵子安使勁咽了咽口水,勉強讓自己平靜了一些,說道:“我是商學院的新生,我叫邵子安,你……怎麽稱呼?”問出這句話的同時,邵子安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隻聽那女孩兒平靜地答道:“你好,我是醫學院的新生,我叫嶽瀾。”

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無論是長相、身材,還是談吐氣質,甚至連名字都與嶽瀾一模一樣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