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不是木頭

一切準備完畢，行期定在了六月三十日。

這天晚上，歐陽拎了一瓶酒，來到邵子安的住處。經過幾個月的不停忙碌，邵子安的病情又出現了反複，每天咳嗽不止。

歐陽說道：“你這身體行嗎？實在不行，就由我帶隊，你負責接應。”

邵子安止住咳嗽，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這件事，我必須親自去。”

歐陽不再說什麽，為邵子安倒上酒，兩人悶頭喝了幾杯。

歐陽問道：“你說，我們這一次，究竟會查到什麽？”

邵子安搖了搖頭，說道：“其實這些天以來，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是，沒有任何答案。”

歐陽說道：“我想過很多可能，說實話，這件事，實在是太邪門了。

就說咱們上次在巴彥克拉遇到的那個人吧，簡直沒有任何邏輯，說了那些沒頭沒腦的話之後，就自殺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邵子安說道：“我相信，明天我們就會知道了。”

歐陽點了點頭。敲門聲響起，歐陽上前打開房門，嶽瀾手裏拎了一壺草藥，走進房間，說道：“你們都在呢？”

歐陽說道：“我來找子安閑聊聊，來吧，一塊兒坐坐。”

“我是來給子安送藥的，”隨後，嶽瀾對邵子安說道，“吃藥吧。”

邵子安說道：“謝謝，放在這兒吧。”

嶽瀾將藥壺放在桌上。歐陽熱情地說道：“來吧嶽瀾，一塊兒聊聊天，明天就要出發了，這兒有酒，還有菜。”

嶽瀾還沒回答，邵子安說道：“不用了，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讓她先走吧。”

歐陽一怔。嶽瀾向兩人笑了笑，說道：“你們聊吧，我走了。”

嶽瀾轉身離開了房間。

歐陽搖了搖頭，說道：“子安，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你有沒有覺得，你對嶽瀾實在是……有些冷漠？”

邵子安沒有回答歐陽，拿起酒杯，說道：“喝酒吧。”

歐陽說道：“你不要逃避我的問題。”

邵子安抬頭望向歐陽。

歐陽說道：“你知道嗎？其實今天我來找你，也是想跟你聊聊這件事。”

歐陽看著邵子安的眼睛，說道：“為什麽，為什麽你一直拒絕談這件事？”

邵子安說道：“什麽事？”

歐陽凝視著邵子安，一字一句地說道：“嶽瀾！”

邵子安放下酒杯，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是，我不想談。”

歐陽說道：“我一定要談，你不能再逃避這件事。”

邵子安說道：“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邵子安，你……你就是個渾蛋，”歐陽指著邵子安，吼道，“嶽瀾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邵子安沉默了。

歐陽說道：“我不知道你心裏七彎八繞，拐了多少道彎，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這幾年，嶽瀾是怎麽對你的，我們每一個人都看到了，難道你看不到嗎？一個不喜歡你的女孩兒，會為你做這麽多事嗎？

我知道，嶽瀾以前確實有不理解你，甚至是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是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你為什麽還……為什麽還……”說到這裏，歐陽停住了話頭。

邵子安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歐陽說道：“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什麽樣？”

邵子安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歐陽說道：“你很清楚，我們所有人都很清楚，如果沒有嶽瀾，你不可能活到今天。可以說，嶽瀾幾次救了你的命，尤其是這一次，你傷愈以後，肺部功能嚴重受損，如果不是嶽瀾每天進山為你采藥，你能恢複成現在這個樣子嗎？你知道嶽瀾為了給你弄這些藥，她，她……”歐陽說到這裏，說不下去了。

邵子安問道：“她怎麽了？”

歐陽拉起邵子安，說道：“你跟我走。”

歐陽拽著邵子安離開房間，徑直來到嶽瀾的住處。他鬆開邵子安，說道：“你自己進去看看，就全知道了。”

邵子安愣了愣，猶豫了片刻，走上前去，輕輕敲了敲房門。門內並沒有人回答，他推了推門，門沒有鎖。

邵子安推開房門，隻見嶽瀾坐在桌前，正聚精會神地往手上塗抹著什麽。嶽瀾緊咬著牙關，滿臉都是汗水，連邵子安進屋都沒有察覺。

邵子安走上前去，問道：“你在做什麽？”

嶽瀾看到邵子安進來，一下子愣住了，下意識地把手藏到身後，說道：“你……你怎麽來了？”

邵子安問道：“你在做什麽？”

嶽瀾再次將手往後藏了藏，說道：“沒，沒什麽……”

邵子安說道：“你的手怎麽了？給我看看。”

嶽瀾說道：“沒什麽，真的沒什麽……”

邵子安上前拉過嶽瀾的手，隻見嶽瀾的手指上，布滿血泡和傷口，望之觸目驚心。邵子安一愣之下，立刻明白了，這幾個月來自己服用的草藥，是嶽瀾從深山裏為他采來的。嶽瀾為了給他采這些藥，原本纖細雪白的手指，已經被山石和蔓藤磨成了這樣。

邵子安說道：“你的手怎麽，怎麽……變成了這樣？”

嶽瀾說道：“我沒事，沒事的……”

邵子安心中五味雜陳，他拿起桌上的藥膏，替嶽瀾塗抹在手上。

嶽瀾連連說道：“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嶽瀾掙紮著試圖抽出自己的手。邵子安說道：“你別動。”

嶽瀾不動了。邵子安一點點地、輕輕地、小心地為嶽瀾塗抹著藥膏，動作輕柔得像撫摸一個嬰兒。嶽瀾凝視著眼前的邵子安，眼眶一下子濕潤了。

良久，邵子安為嶽瀾塗完藥膏，在原地站立了片刻，放下嶽瀾的手，什麽也沒有說，轉身離開了房間。

歐陽依舊靜靜地站在門口。邵子安沉默了片刻，說道：“陪我走走吧。”

兩人走出城堡，在冰原上緩緩地走著，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來到歐陽曾經打狼的那堵斷牆邊，邵子安坐了下來。

歐陽在邵子安的旁邊坐下，說道：“你都看到了？”

邵子安點了點頭，說道：“你剛剛問我，這麽多年來，嶽瀾為我做的這些，我到底有沒有看到？”

歐陽說道：“是。”

邵子安說道：“我隻能告訴你，我不是木頭。”

“那，那你為什麽還……”歐陽頓了頓，說道，“說句不該說的話，Nissa 已經走了那麽久了，屍骨已寒，嶽瀾對你這麽好，你也應該……”

邵子安打斷歐陽的話，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說道：“可是我這裏，放不下。”

歐陽歎了口氣，抬起頭來，隻見遠處的天邊，一輪圓月正緩緩升上天空。他猛然想起，三天後，正是Nissa 的忌日。

三天後，邵子安、嶽瀾、017 帶領小分隊離開基地，前往玖川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