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訣別
一路上，再也沒有遇到任何情況。三個小時後，吉普車開進了嘎裏小鎮。
小鎮上似乎一切如常，冷冷清清，看不到一個人。邵子安直接將車子停在了Nissa 家小區的門口。
敲門的一刻，邵子安不由得心頭狂跳。房門打開，是Nissa。
邵子安一把將Nissa 抱在懷裏，喊道：“Nissa ！”
Nissa 愣道：“你們……你們怎麽回來了？”
邵子安放下Nissa，說道：“你沒事吧？”
Nissa 說道：“我沒事啊，出了什麽事？”
邵子安鬆了口氣，看來嘎裏小鎮這邊目前還沒有什麽情況，他說道：“來不及解釋了，馬上收拾一下東西，我們離開這裏。”
Nissa 看到邵子安神色凝重，什麽也沒有問，隻是點頭說道：“好。”
三人立即幫Nissa 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帶上了必要的物品和食物，離開了房間。
走出小區的時候，一切異常平靜。但不知道為什麽，邵子安的心裏一直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就在這時，017 突然停住了腳步。
Nissa 問道：“怎麽了？”
017 還沒有回答，幾人猛然看見不遠處的一條街道裏，突然躥出了數以百計的重肌人。
Nissa 一下子呆住了。邵子安一把將她拖起，喊道：“上車！”
幾人立即跳上吉普車，重肌人加速向這邊奔來。
邵子安掛上倒擋，車子飛快地向後退去。歐陽和017 的槍聲同時響了，邵子安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
十幾分鍾後，幾人終於甩脫那些重肌人，衝出了小鎮。
邵子安一口氣將吉普車開出五百多公裏，在一座加油站將車子加滿油後，當天晚上，他們來到了位於尼泊爾邊境的一座荒僻的小鎮。
小鎮看起來十分平靜，一切如常，隻是整座小鎮家家閉戶，沒有發現一個活人。
幾人找到一處廢棄的老房子，將所有門窗鎖死，又點上了一堆篝火。
簡單吃過晚飯後，邵子安將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講給了Nissa。
邵子安講述完畢，一時間，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們當中，每個人都被這幾天以來發生的事情震驚了。四周萬籟俱寂，隻能聽到窗外的風聲和篝火發出的劈劈啪啪聲。
良久，歐陽說道：“接下來，咱們怎麽辦？”
邵子安說道：“回玖川市，接上我們的家人、朋友，然後一路向西走，去青藏高原的薩迦拉孜地區，那裏平均海拔超過了四千米，並且人煙稀少，應該還沒有重肌人。
歐陽說道：“看來隻能這樣了。”
見邵子安幾人都神色沉重，Nissa 說道：“好了，大家都不要想太多了。既然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我們就坦然麵對。你們都累了吧？我去弄點開水，給大家煮茶喝。”Nissa 說完，起身離開。
見Nissa 離開房間，歐陽突然說道：“子安，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邵子安回過神來，說道：“什麽？”
歐陽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
他頓了頓，說道：“現在……我們已經很清楚，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應驗了。”
邵子安點頭。
歐陽說道：“也就是說，你十二年前的那段瀕死體驗的經曆，並不是什麽幻覺。那裏發生過的一切，全部都是真的，對嗎？”
邵子安說道：“是。”
歐陽咽了咽口水，說道：“那你想過沒有，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麽……嶽瀾的事情，也是真的。你還記得嶽瀾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嗎？
她說，她會回來找你。”
邵子安心裏一震。
歐陽說得沒錯。這件事，其實他在阿克莫拉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
既然一切都已經應驗，那足以證明十二年前，他的那段瀕死體驗的經曆，全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既然一切都不是幻覺，那麽嶽瀾的事情也不是幻覺。也就是說，嶽瀾最後和他講的那句話，很可能即將發生。
邵子安使勁搖了搖頭，說道：“歐陽，我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不管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嶽瀾對我來講都已經過去了。”
歐陽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麽。
整整一晚，邵子安一直在回憶著歐陽的話。不知道為什麽，自阿克莫拉那座神秘基地的事件發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裏就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念頭。同時，這也是一個讓他極為恐懼的念頭——他要失去Nissa 了。
他不清楚為什麽自己的頭腦中會突然產生這樣的念頭，自這個念頭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到非常恐懼，因為他害怕會失去Nissa。
想到這裏，邵子安感到渾身發冷。
他使勁裹緊了衣服，抬起頭來，看到Nissa 坐在旁邊，抱著一杯茶，正靜靜地望著篝火出神。
回想起這些年來Nissa 對自己做過的每一件事，邵子安說道：“Nissa，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Nissa 抬起頭來，說道：“你說。”
邵子安說道：“我想知道，為什麽這些年來，你會一直留在這裏，陪著我？”
Nissa 聽到邵子安的問話，臉上一紅，說道：“沒什麽，我就是……就是想在這裏陪著你。”
Nissa 沉默了良久，突然說道：“子安哥哥，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遊泳，我差點淹死，你把我救回來的那次嗎？”
邵子安點了點頭。
Nissa 說道：“當時醒過來，我對你說過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邵子安問道：“什麽話？”
Nissa 說道：“我當時說，等我長大了，嫁給你好不好？”
邵子安回憶起來，那還是自己十歲的事情，Nissa 那一年八歲。那年暑假，自己帶她去河邊遊泳，Nissa 溺水，邵子安拚了命才把她救回來。
Nissa 醒過來以後抱著他說了這句話。當時邵子安隻是覺得很好玩，就答應了她，兩個小孩子還鄭重其事地拉了鉤。
那次之後，Nissa 就去了美國，兩人從此再也沒有見過麵。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Nissa 竟然還記得這件事。
Nissa 繼續說道：“其實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自從那次我們拉了鉤，我就覺得我這輩子一定會嫁給你。後來爸爸說他和邵叔叔商量好了，等我長大以後，就把我嫁給你，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開心。
從那以後，我就一直盼著快快長大。雖然那時候我在美國、你在中國，我們離得很遠，也沒有任何聯係，但每次得到你一點點消息，我都特別開心。我知道關於你的每一件事，你在中國念的什麽小學，念什麽高中，你的學習成績怎麽樣，你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我都知道……”
Nissa 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了孩子一般幸福的光芒。
邵子安凝視著Nissa，他沒想到，這個與自己青梅竹馬，後來十幾年未見的女孩兒，竟一直對自己有這麽深厚的情感。
Nissa 說道：“我一直沒有主動聯係你，因為爸爸說女孩子要矜持。
後來你出事了，那時候我一有假期就到中國來看你。直到聽說你醒過來，我特別特別開心。再後來，爸爸和我說，你要來美國念書了，我就一直等著你，可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你沒有來。再後來，爸爸就出事了，看到了爸爸留給我的那封信，我就來到了這裏……”
說到這裏，Nissa 低下頭，說道：“你問我為什麽會一直留在這裏陪著你，是因為……因為我一直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兒，我想過的就是那種普普通通的日子，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邵子安聽到Nissa 真情流露，心中非常感動，他輕輕握住Nissa 的手，說道：“對不起，其實這些年來，我對你……不夠好。我很抱歉。”
Nissa 說道：“你不用跟我說抱歉，你能讓我留在你身邊，我就很開心了。”
邵子安輕輕攬過Nissa，兩人靠在一起，靜靜地坐在篝火旁，一時間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邵子安感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不知道為什麽，整整一晚，他一直覺得渾身發冷。
Nissa 問道：“你怎麽了？”
邵子安說道：“沒什麽，我隻是突然覺得……非常害怕。”
Nissa 問道：“害怕？你害怕什麽？”
邵子安說道：“害怕有一天，我會失去你。”
Nissa 笑了，說道：“不會的，我會一直在這兒的。我答應你，隻要我活著，就會一直在你旁邊，永遠不會離開的。”
聽到Nissa 的話，邵子安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摘下隨身的手槍，說道：“Nissa，這個你拿著。”
Nissa 一怔，說道：“為什麽要給我這個？”
邵子安說道：“你拿著它，以後要學會保護自己。”
Nissa 點頭說道：“好，我拿著。”
Nissa 將手槍收起，看了看邵子安的神色，突然說道：“我怎麽覺得，你好像……生病了？”
她將手放到邵子安的額頭上，愣道：“你發燒了。”
難怪整整一晚，邵子安一直覺得渾身發冷，連日來巨大的精神壓力，再加上極度的疲勞，他的身體終於扛不住了。
當天夜裏，邵子安高燒到四十攝氏度。
Nissa、歐陽和017 三個人輪番在旁邊照顧他。邵子安陷入了一種半昏迷的狀態。混亂中，他看到數不清的重肌人，他拚命地搏鬥著、廝殺著……
他的眼前不停地晃動著嶽瀾和Nissa 的身影，兩人交疊在一起，分也分不清。來了，那些重肌人又來了，他拚命地反抗著，重肌人越來越多，一個重肌人將他撲倒，瘋狂地撕咬著。邵子安大喊一聲，醒了過來。
窗外，天色已經微明。
歐陽和017 圍上前來，歐陽問道：“你沒事吧，感覺怎麽樣？”
邵子安虛脫地說道：“我好多了，Nissa 呢？”
歐陽說道：“Nissa 在呢，她去外屋給你弄水去了，你還得吃點藥。”
邵子安點了點頭，又躺了下去。
歐陽伸手給他掖了掖被角。就在這時，猛聽得外麵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槍響，歐陽愣道：“怎麽回事？”
017 快步奔出房間，片刻又衝了回來，說道：“Nissa 不見了！”
邵子安三人拎著槍衝出了房子。
槍聲傳來的地方非常近，隻隔著一條街區。衝過路口，猛然見到前方一座超市的門口，Nissa 正抱著一包藥，一瘸一拐地奔出來，大量重肌人緊跟在後麵追趕。
邵子安大聲喊道：“Nissa ！”三個人開著槍迎了上去。
衝到近前，邵子安一把扶住Nissa，喊道：“Nissa，你沒事吧？”
Nissa 還沒有回答，大量重肌人已經撲了上來。017 拔出隨身的砍刀砍翻了最前麵的幾個，喊道：“快走！”
三人扶著Nissa，拚命地奔回來，跳上了吉普車。
邵子安一口氣將車子開出小鎮，這才將車停下。他扶起Nissa，問道：“你怎麽樣？”
Nissa 臉色慘白，拿起手裏那包藥，說道：“子安哥哥，你的藥。”
邵子安說道：“別管什麽藥了，你沒事吧？”
Nissa 苦笑了一下，說道：“對不起，我……被他們咬傷了。”
邵子安一驚，低頭望去，隻見Nissa 的小腿上，赫然是一個血淋淋的傷口。邵子安一把撕開Nissa 的褲腳，語無倫次地說道：“沒事的，你沒事的，我能救活你，我一定能救活你。”
他對一旁早已呆住的歐陽和017 吼道：“還愣著幹什麽，給我刀子！”
歐陽和017 都沒有動。
Nissa 按住邵子安的手，說道：“子安哥哥，聽我的話，就把我放在這兒吧……”
邵子安吼道：“你胡說什麽？我能救活你，我一定能救活你的！你相信我Nissa，你一定要相信我……”
Nissa 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來不及了。”她“噌”地拔出手槍，頂在了自己頭上。
邵子安心裏一顫，他想起來，這把手槍是自己昨天晚上交給Nissa 的，他喊道：“你要幹什麽？”
Nissa 說道：“你們快走，他們馬上就會追過來了。”
邵子安絕望地喊道：“Nissa，不要！”
Nissa 凝視著邵子安，神色無比溫柔，她說道：“子安哥哥，對不起，我不能再照顧你了。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忘了我！”
Nissa 說完，扣動了扳機。
邵子安一聲大喊：“Nissa ！”他隻覺得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