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大叔為何不善待文藝的你

他讀過幾年書,做一份平常工作,因不甘平庸而出走,一路北上,做了北 漂。

他在文章中寫自己的父母:在南方農村老家,他們閑時對飲、舉案齊眉,若一對不老的金童玉 女。

但細心人考證:他的祖上曾“闊”過,到他父親這裏開始潦倒。一個茶葉店的幫工、一個尋常村婦,組合成的家庭經年欠 債。

他的“成功”顯然與家人、家世無 關。

靠人緣、人脈、時勢、時 機。

為此,他追隨過閃閃發光的同學,像趕時髦一樣表示過要刺殺目光所及最大的軍閥——他想成為人 物。

他也確實成為了人物,過程中,他忍過冷眼、受過嗟來之 食。

他有才華,也唯有才華,終於才華被更廣闊視野裏更大的官賞識(且不論性質),他就此登上“高位”,一洗常年為經濟所累,甚至妻子相繼而亡的窘 境。

輪到他開始討還這世界欠他 的。

落實到男女問題上,自然是更好的妻、更多的 妻。

在拚命擺脫出身的路上,他見風使舵、過河拆橋,否則怎麽會短時間發 跡?

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還鍛煉了良好的心理素質,自有一套邏輯:凡事必有一個“不得不”“不得已”的理由。再落實到男女問題上,他看起來多情又無情,自卑又自負,破綻百出又每次都能自圓其說、化險為 夷。

這時,他已有些歲數、閱曆、經曆、資曆、權 力……

總有一款俗名叫魅 力。

更何況他在江湖上練就的高超交際術,回到男女問題上,他擅玩曖昧,好點高級讚,也堪折馬談方略,又會做陶看野 花。

完美情人嗬,未必,但在有限山水裏,逢山過山,逢水過水,尤其對涉世之初的年輕女 孩。

果然,當他在報紙上看到一個奪目的名字,隨後便成功地俘獲了 她。

奪目者是個著名的才女,此刻像戰利品,證明他的高度,他再用不忠、隨意、日後屢次提及的待之以“妾”的身份彰顯他本應被匹配如此甚至還能更高的命 運。

“同仙女戀愛過”,才女傳記的作者如是定義他的招搖與竊 喜。

連傷害仙女,與其藕斷絲連(不過一封借書的信),熟知仙女的作息、寫作習慣,都能讓他的後半生不斷起漣漪,他甚至忍不住拿它們做談資對其他女人提起——其他女人,更適合他的女人,或妻、或妾、或姘頭、或學 生……

她們有的如白紙,仰視他的現在;有的是同類,因為懂得“奮鬥”的艱辛,所以慈悲他那些“不得已”的“不要臉”,不以他“皮袍下的小”為意,能平視他的“低”。

而仙女本尊,則平視他的高,俯視他的低,有時甚至連他的高也俯視……因此,他們不適合。及至分手多年後,態度仍相反,他的低讓她汗顏,一段情如恥辱,她的高卻是他的最高峰,終其一生,津津樂 道。

以上是一段著名的情事,當事人是著名的胡蘭成與張愛 玲。

我在讀《你因靈魂被愛:張愛玲傳》時,仔細研究了男主人公的人生軌跡、他們的情感糾葛,感覺很熟悉,隻因周遭類似的人、情從未絕 跡。

文藝大叔才華橫溢,站在多少文藝女渴望的世界裏,是既得利益 者。

他曾千方百計地接近你,也曾對才華橫溢的你極盡橫溢之讚美、呈現橫溢之愛,但骨子裏,他並不需要你,也不會善待 你。

他或掙紮,或奮鬥,總之走到今天費了番力氣,他雄心勃勃,在男女問題上不會淡然、不會專一,他正開始討還世人欠他的,享受花花世界,怎麽會在乎靈魂伴侶的 你?

胡蘭成從不孤單,他的身影至今仍在各式圈子、沙龍 裏。

胡蘭成式的大叔隻有和比他低很多的人在一起,才會有仰視的快感、施恩的幻覺,你卻要小 心——

你很好,他也很欣 賞。

而你,隻是獵物、隻是談資、隻是奇遇。

所謂理想、夢想抑或基於原始衝動追求的“明亮那方”,於普通人等、庸常人生究竟何 益?

沒有更多益處。生老病死諸多苦,無一能消 除。

除了生命短時,它讓其顯得 好。

除了遭遇相同時,它讓你“退回來的靈魂有個可以永久居住的地 方”。

除了你秉著“calling in life”,完成你的使命時,有逢山過山、逢水過水的勇氣,它如一張“救生筏”,渡一切苦 厄。